顾名思义 顾明灰头土脸地站在Q 城火车站的出站口,呼进熟悉的空气,吐出心底的挫败。 黄沙垫道,净水泼街,敲锣打鼓,唢呐声声,龙腾狮舞,鞭炮震天,披红挂彩,骑 马巡街,这是他为自己衣锦还乡时勾勒的美景。而现在,没有满载而归的喜悦,有 的只是偷渡入境的悲凉。 顾明搭乘远方一表哥的诺亚方舟,在大学生自主创业的沧海中,直挂云帆,避 开了能让他阴沟里翻船的暗礁,以为凭一颗“年轻就是资本”的铁血丹心,就能摆 平长风破浪的吹打,命运不济,一个巨浪卷来,这条初来乍道的小舟就被拍进了恶 性市场竞争的漩涡,溺死在珠江三角洲。 公司倒闭,宣布破产,顾明成为最大的债权人,远方表哥拖欠的薪水变成一本 死账,买卖不成情意在,顾念亲戚之情,他没把表哥告到法院,尽管国家对恶意拖 欠农民工工资的罪犯,打击力度日益加强。表哥给他打了一张白条,夹着挎包,出 去躲债。出门前,还关心地嘱咐顾明说,先回家躲躲,终有一天,我会死灰复燃, 卷土重来,杀他个回马枪。 顾明把表哥打的白条丢在风里,自己矗立在风中,挨冻。 色心不灭,贼心又起的林雪儿坐在桌子上,翘着修长的仙鹤腿,鞋尖在曲梓游 胸前晃圈,又搁这“私事公办”,挂羊头卖狗肉是林雪儿惯用的招数,可惜屡试不 成,爽的总是阵前逃脱的曲梓游。 曲梓游曾高明地躲过了林雪儿的N 次大扫荡,这N +1 次顾明的来电帮了大忙。 曲梓游借故逃出林雪儿办公室,留下空落落的林雪儿面壁思过,运筹帷幄。 顾明:“草!干什么呢?上班泡妞呢吧?” 曲梓游:“谢谢你啊!” 顾明:“谢我什么?” 曲梓游:“帮我虎口脱险了。” 顾明:“怎么回事?” 曲梓游:“一言难尽,你有事吗?” 顾明:“我在火车站呢?哥们凯旋了!” 曲梓游:“真的假的?” 顾明:“比贞操还真,只可惜,被杀得干干净净。” 曲梓游:“用不用派辆人力三轮车接你啊?” 顾明:“你挺假大方啊!多年不见,就给我这待遇啊?” 曲梓游:“仨轮还不够啊,我这还俩轮着呢!” 顾明:“你这进步也忒慢啊,我先回趟家,晚上一块儿坐坐吧。” 曲梓游:“行啊,可以带家属吗?” 顾明:“看的就是家属。” 曲梓游:“草!” 顾明躺在沙发上,给皮晓乐打电话。 顾明:“哪呢?” 皮晓乐:“厕所撇大条呢。” 顾明:“日!” 皮晓乐:“你哪呢?” 顾明:“搁家看电视呢。” 皮晓乐:“跟我一样闲,惬意得狠啊。” 顾明:“草!别把我跟你化成一类,成分不同!” 皮晓乐:“你丫成分太高,应该化成黑五类;俺是贫下中农,绝不脱离劳苦大 众。” 顾明:“最近干什么呢?” 皮晓乐:“贫下中农再教育呗。” 顾明:“什么意思?” 皮晓乐:“朝花夕拾,早九晚五,艰苦劳作,挣取工分。” 顾明:“一块儿坐坐,交流交流改造心得。” 皮晓乐:“草,误工费、交通费、食宿费,你给报销啊?” 顾明:“打车能花几个钱啊?你小子认葛朗台当干爹啦?怎么抠成这样?” 皮晓乐:“等会,什么打车?你到底在哪啊?” 顾明:“我在家啊!” 皮晓乐:“哪个家啊?” 顾明:“废话!自己家!Q 城的家!” 皮晓乐:“你回来啊?!” 顾明:“你刚弄明白啊!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皮晓乐:“你刚出家几天啊?这么快就滚回来啦?” 顾明:“你还剃度呢!公司倒了,混不下去了。我再不回来,就暴尸街头了。” 皮晓乐:“噢。” 顾明:“什么声音?” 皮晓乐:“我们这是进出口贸易公司,大部分都会说英语,刚才,我们老板的 小舅子尿尿,恰好客户打来电话,他就左手握狗鸡,右手草手机,两笔业务同步推 进,敬业吧?” 顾明:“我说呢,传来一阵鸟叫。” 皮晓乐:“办公室经常喷洒空气清新剂,整天鸟语花香的。” 顾明:“你们公司不错啊,还朝着家族式发展呢!” 皮晓乐:“我们老板入围Q 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自然有义务减轻社会就业 压力,就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四婶二大爷全招进了公司。” 顾明:“那你还不处于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皮晓乐:“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咦——啊!” “咚”! 顾明:“怎么了?” 皮晓乐:“一根大条,脱肛而出,飞流直下,准确地着陆在大便池的黑洞中。” 顾明:“真他吗恶心!” 皮晓乐:“腹中无屎一身轻啊!” 顾明:“还想告诉你晚上一起吃饭呢?真他吗晦气!” 皮晓乐:“是你请客吗?” 顾明:“在那地方你有心情谈这种话题吗?” 皮晓乐:“你掏钱,我就有心情;我掏钱,就会连通通快快拉完这泡屎的心情 都没有了。” 顾明:“那就我掏钱吧,万一再把你吓得便秘喽。” 皮晓乐:“我谨代表齐俪佳同志,对顾明同志的慷慨解囊,表示言不由衷的谢 意!” 顾明:“草!你还带家属啊?不放心齐俪佳独守空闺啊?” 皮晓乐:“是她不放心我,怕我酒后失足。” 顾明:“你这只迷途的羔羊,再也甭愁找不到圈了。” 皮晓乐:“我迷失过吗?什么时候啊?” 顾明:“哼,大约在冬季。” 皮晓乐:“嗯,那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顾明:“晚上见!” 皮晓乐:“又省一顿中午饭。” 顾明:“草!” 顾明又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那边传来方茹熟悉的声音。 方茹:“喂,你好!”她的声带很好,发出的声音很甜 顾明:“是我。” 方茹:“……” 顾明:“喂,你还在吗?” 方茹:“有事吗?”声音小了几十分贝 顾明:“我回来了,想你了,挂个电话。” 方茹:“我老公快回来了。” 顾明:“你结婚了?!” 方茹:“身怀六甲了。” 顾明:“未婚先孕?”此疑问有辱他装出来的斯文 方茹:“合法夫妻,民政局登过记。” 顾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包办婚姻吧。” 方茹:“婚姻大事自当由父母做主。” 顾明:“他怎么样?” 方茹:“谁?” 顾明:“你男人!”一个粗野而实在的称呼 方茹:“门当户对!” 顾明:“这是说你婆家和娘家,我问的是你丈夫!” 方茹:“他很好。” 顾明:“你也好?” 方茹:“没事,我就挂了!” 顾明:“别!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方茹:“不能!” 顾明:“我不介意做西门庆!” 方茹:“我介意当潘金莲!你到底有事没事?我挂了!” 顾明:“等一下!晚上,我请客吃饭,你能来吗?” 方茹:“不能!” 顾明:“为什么?” 方茹:“我要恪守妇道!” 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声音,听筒被重重地摔在话机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