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哭过了 作者:心儿 他伸手想抓住可清的手,只是触到了冰凉的指尖,她就像蝴蝶一样飞下了十楼 ~~~~~~那最后一闪而逝的一张什么样的脸啊,那样姣好明艳却又充满着绝望与惨淡! 他觉得眩晕,眼前的阳光一片血红。 那是八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从那时起他出门必须要戴深色的眼镜。 “你第一次在哪里渡的蜜月?”阳子轻啜着咖啡,好像漫不经心的问。 他知道阳子会问这个问题,也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那时是刚毕业的穷学生, 也无所谓什么蜜月,就是在一个海滨公园露营三天。” “也是在厦门吗?难怪你不想愿意去,如果……”阳子懂事的说。 “不,还是依你的。”他伸出手握住阳子,他要让阳子知道,他诚心诚意的想 忘记过去,真的! “那我去订机票了。”阳子快乐的像小鸟似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他温柔的抬 起另一面脸。因为阳子每次都要吻他脸的两边。要不她说会偏沉。 阳子上班走了,他也慢慢的起来,戴上太阳眼镜向学校走去。 他醒来的时候,阳子已经立在阳台上看海。 从这个假日酒店的蜜月套房欣赏海景是最适合的了,他和可清的蜜月没有在这 里度,可是他找到第一份工作的时候却来过。 一个人有钱的时候,总应该为自己补偿一下贫穷时所欠掉的什么,但是当穷学 生所住不起的蜜月套房又能带来多少的欢乐?他不知。 他还记得在海滨公园那个小小的绿色营帐,他和可清两个年轻的身体,互相搂 着,疯狂的吻和爱抚,黑暗,什么也不要了,还会需要什么?? 有火般的情爱。有热烈的青春,真的,还要什么呢?? 那些日子他们在夜里梦里都会笑,世界在快乐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一笑的,那 个爱笑的女子,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子啊…… “快来看,海上有好多彩色帆船啊,好美!”阳子一边大声喊他一边拿照相机 咔嚓咔嚓地在照海景。 美,能激起人心中的善吗?他渐渐不愿相信!美出现时,人们总想把她留下, 即使不能永远,也要成为记忆里曾经占有过的东西。 他已经占有过了,这海风海景是他和可清共有的记忆。 他怜爱的搂着阳子的肩,看这与八年前大同小异的风景时,心内明白眼前的美 景是可以与不同人分享的,但记忆里的那份却再也无从与人分享了。 “在想什么?”阳子顽皮地举起相机,对着他就是咔嚓一张。他心内一震,那 么多年以前……他也曾这样顽皮,这样充满爱意地给可清照过一张像的……永不能 忘…… 可清的灵坛上就是嵌着这张像,可清从眼角到眉梢笑意盈盈。他每次看到心里 就充满辛酸和不愿意承认的恨。 死的对生的无情,在于它的解脱仅只限于死者一人而已。 可清,我爱,我曾经给过你快乐吧?他时常这样问。像问自己,也像是问可清。 相片里的她至少是幸福的,这是可清故意留给他的安慰吗? 如果他早能预知可清的命运就是跳楼,他还会不会那么做?他不觉得后退了几 步。“嘿,我有惧高症。”他拉阳子,阳子听话的吊在他身上进了屋。 蜜月,是可能从此幸福的开始——也许会是渺茫,但是决不能有个不好的开始。 两个人适而止的成熟,让这一切成为可能。他感激阳子的体贴与温柔,阳子则迷恋 心疼他过往的沧桑。 阳子环着他的腰深情的说:“要是我能早生二十年,早早认识你,多好。” “不,二十年前我不懂得做丈夫。我现在希望自己懂了。” “不管你懂不懂,你是我的最爱,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知道你有能力能 给!” 阳子轻柔的告白,让他觉得幸福冲动,他紧紧的把阳子抱起…… 阳子是曾经是他的学生,两人的年纪相差很多。他总把他当成纯洁的小女孩来 看。可清就不纯洁了?不,不是的……也许正是因为太纯的缘故……究竟纯洁是什 么?看起来像个孩子?或者没有肉体上非分的欲求?要是从前能对可清像对阳子一 样,不知道是不是能改变可清的命运? 记得有一晚他和阳子听了一场音乐会,阳子车里的收音机里收到一首许茹芸的 ‘真爱无敌’,那一刻他心内的那种埋葬多年情绪在苏醒。 那一晚,他把阳子带回了家,在这之前他也不是没有把女人带回来过,只是天 一亮,他就后悔,没有爱的情欲,好像见不得日光。黑暗中他冲动狂热的吻着阳子, 阳子喃喃地说我们结婚吧。“还要我和结婚吗?第二天一醒他就忍不住问。”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阳子抱起床边的衣服,跑进了浴室。 奇怪,为什么女人都爱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有家,有孩子,有你这样的好丈夫,就该死心塌地了吗?” 可清多年前的歇斯底里,犹在耳畔。“那你要什么啊?”他曾经那么痛切的想要知 道可清变心的原因。如今变得不重要了…… 阳子从浴室出来,年轻鲜洁,眼睛是红红的。他心疼地叹了口气,把她抱在了 怀里。 “我们结婚吧,结婚了我就不这么小心眼了”。他不敢看阳子,他怕看见阳子 流泪的样子。阳子像梦呓般的说:“当初选你课时,就听人说你是某某名大学的教 授,因为太太跟人跑了才到我们这来的。说你很风流。第一次点名你多看了我好多 眼,同学都打趣让我小心。我不清楚,这样潇洒有气质有学问的人怎么会被女人抛 弃?想不通。每次上课都希望被你勾引,有时候也希望能勾引你。我就这样等着盼 着,想你作出一点超出师生范围的表示,可是你没有。我有一次主动去找你,在你 的公寓对面,理智与感情作激烈的斗争,我心里狂热的喊着你,盼你的心电感应打 开门,你就会看见我,明白我,什么也不必说,只要让我进去… … 阳子的话像是梦呓一样让他的胸口发烫,有什么在他心中死去的东西,此刻在 他的心内复活。昨夜阳子让他感受了甜美的快感。今晨他所体味的却是不知是幸福 还是悲哀的心悸… … “可是后来我看见系里的秘书小姐来了,她拿出钥匙,轻易就进去了。你连钥 匙都给了她。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我一个多星期无法上 课,新学年决定不再选你的课,可是刘教授生病了,还是你代课,秘书小姐也结婚 了,新郎不是你,我们是有缘的是吗?”阳子紧紧抱着他痴迷的说,“你是我的, 你还是我的~~~~” 阳子的话像一股激流冲击着他,他感到的这种情感的力量把他摧毁又让他重生。 如今往事前尘排山倒海而来,他要让阳子明白一切,她有权力了解他的一切。 他握住阳子的手说:“你让我复活,阳子,我感激你,虽然复活对我来说是痛 苦的,但我想过了,我要珍爱你,即使你像可清一样十年后爱上了别人。我也懂得 了放手~~~~我的情生来是给人用的,而可清却喜欢那个会唱歌的男人,可清没有跟 那人走,也许那人根本没有勇气带她走,我却没有给可清时间让她去发现那人的懦 弱。我的伤痛就在这里。我记得那天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说她丈夫有了外遇,情 妇就是我太太,我只知道自己的心碎,来不及思考一心想让可清知道这世上除了我, 没有人真爱她……我残忍的对她说:你的情夫会唱歌的情夫打电话给我,要和你分 手,因为他太太发现了你们的秘密……她说不会的不会的,她的袒护让我失去理智, 我发疯的让她去打电话找那男人对质,她被我的疯狂愤恨吓住,什么也不再说,只 是每天呆呆的想,想了两个月,有一天她从十层楼上飞了下去,永远的飞走了…… 她刚去世的头一年,我并不是太难过,我觉得那是她应得的罪与罚,后来慢慢的我 发现她其实是因我而死,我向她保证我对她的爱始终不变,只要她忘记那个人,她 知道我在说谎,而我却不知道…… 痛苦的回忆让他几乎说不下去,但他今天决定揭开那心口的伤,不然他将永无 全愈之日。 “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肯放手,以为那就是真爱,我的虚伪的宽大让可清更加 明显的看见自己的罪恶,让罪恶感让她活不下去。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他被自己的悲伤呛住,泪,一滴一滴沉沉的落在阳子的长发上。阳子努力想把 一阵由心底泛上的心酸挡住,轻柔地说:“难怪你想当个花花公子,原来想用放纵 来麻醉自己。” “可惜可清不在了,不然,我会告诉她。她不需要我的原谅,爱没有错,错的 是我们自己的解说。” “是啊,爱没有错,你也没有错啊,你爱可清,所以不肯放手,你难道不明白 最受伤害的其实是你自己?可清痛苦了多久?你到现在还没完没了的痛苦着啊? 我~~~~我为你悲!“ “阳子,我……” “我是故意要你来旧地重游的,我终于知道可清是个一个怎么的女人,让我们 从今天起忘记从前吧。” “你不觉得跟着我牺牲大吗?” “牺牲是指对方没有回应,你领我的情,就不算牺牲。我不想再看你痛苦,我 要让你快乐。答应我爱我多些,好吗?为我快乐起来,好吗?” 是夜,当阳子在他的怀里甜甜睡去。他起身立在阳台,看那一片灯火里的海。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一片光明里的黑暗还是在一片黑暗里的光明。 可清的影子,一闪而过,他心里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默默说:可清, 我已经……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