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记 作者:周黑子 这年春天,两个外地人来到清场镇。原本,这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清场 镇虽然偏居武陵山深处。山高水远,穷途末路。但也未偏僻到见到外地人如见珍 稀动物的地步。且不说三、八逢场的日子。随处可见湖南来的鸡贩子和撵肉的猎 人;从贵州下来的短工;外县的小百货商。单是本镇为数众多的窑瓦匠,烤酒师 傅以及霉豆腐客。南上云贵,东下湖广,北去中原。他们走州过府。啥人没见过? 来个把两个外地人,值得见多识广的清场镇公民大惊小怪么? 然而,这是两个不同凡响的人。他们的来头大着呐!张老五这样说。 他这日从镇东头范国七开的“发记酒楼”摇摇晃晃地出来,打了一个酒气冲 天的喷嚏,一大群雄苍蝇立马被醉倒在地,成了在镇街的尘土中打滚的一只抱母 鸡口中的美食。王麻子扶住张老五,关切地问他:“今天喝了好多?肚子服得住 么?”“算哪样!只喝一瓶”酒鬼“。再来两瓶老子也不得醉。你敢赌我?”王 麻子当然不敢赌他。眼前这位“文革”时在天安门广场被毛主席接见过,做过县 革委副主任,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获得过军功章的镇上为数不多的传奇人物。 可是一位有名的酒仙。不用下酒菜,五十五度的包谷酒,一口气喝两斤不在话下。 镇上红事白事,酒桌上划拳打马,往往是他独打通关,结果总要放倒一大片男人。 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他因为肝有点小毛病,老婆就禁了他的酒。家里喝不成, 就隔三岔五地去别人酒桌上蹭酒喝,解解馋。 王麻子感兴趣的是,他今日竟喝到了“酒鬼”酒。那是等闲人喝得起的么? 是哪个豪客拽大套,舍得请这等无钱无势的平头百姓喝美酒?王麻子想问个明白, 然而张老五已醉得分不清五阴六阳。嘴里咂咂有声,不住地叫嚷“好酒好酒”。 第二天,坊间流传着两个北方大老板来清场镇办企业的消息。张老五坐在镇 西头的“一品香茶馆”里,挥舞着手,喷着隔夜的酒气,向几十位昏昏欲睡的老 茶客吹嘘昨日的见闻:“我日他先人板板!一家伙就叫了娃娃鱼、穿山甲、猫头 鹰、团鱼。全是山珍野味。县长下来视察,镇上招待的工作餐也没得恁歹毒。那 次酒席我去陪过。喝的不过是”剑南春“。可是人家喝哪样?人家喝”酒鬼“。 我日他先人板板,那才叫拽大套。”“你个狗日张老五,哪个请你喝酒,你就吹 哪个的好。有奶便是娘。”“这回没讲假。牛卵日的哄人!不信你问范国七。人 家说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先生。来。喝一盅!“我说:”无功不受禄。恁 好的酒菜,我受不起。“人家再三再四地邀。哪好意思抹人家的面子。酒菜硬是 安逸!”“也不晓得人家到这鬼地方来做哪样?”“鬼地方?!人家却认为这里 好得很呢。我对他们说:”敢问两位兄台。是上面派来敝镇指导工作的吧?若有 怠慢之处,还望二位海涵“人家却说:”哪里哪里!我们不是官场中人“我说:” 这就怪了!敝镇穷山恶水,物产不丰。既不是旅游渡假的风光胜地,也不是走商 过贾的商业中心。是什么吸引了两位呢?“不想人家却说:”先生这话就差了。 谁不说自己家乡好啊!贵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空气清新。好得很呢!可是个 风水宝地呀。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是哪样话?”“这两人八成是只晓得吃 喝喝玩乐的公子哥。钱多得咬了腰杆,跑到这地方耍疯。”“照我看,这两位是 来投资办厂的。酒桌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猜得到。”张老五这样下结论道: “这两位外地人不同凡响,他们的来头大着呢!”范国七开的酒楼兼营旅业。两 个外地人用完餐,就顺理成章地住下来。范国七亲自引他们到三楼的房间去。他 们带来几只又大又沉的木箱子。说里面有贵重东西,要求搬到房间里去。范国七 哪敢怠慢,伙着本店一位伙计哧吭哧吭地搬了上去,累得屁滚尿流。抹完一把脸, 正坐在酒楼门口的柜台边歇气,却听得门外突突摩托马达声。探出头一看,原来 是派出所刘所长驾到。范国七正要叫,刘所长忙伸手制止。拖范国七到办公室去, 对他说:“我接到线报,你这里住了两位身份不明的外地豪客。这年头,卷款外 逃的贪官污吏太多。我得留点心眼,作为一名公安机关的公务员,我有责任……” “好了好了!你不要听了风便是雨,在你眼中,每个人都是犯罪嫌疑人。但你不 能骚扰我的客人。你也希望我的生意能做下去。不然,你每月到哪去分两千块干 红”“范国七!这两千块干红,可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要 觉得受了天大委屈。老子要是再弄不出点政绩出来,升不到副局长,明年就要下 课,退居二线。我倒无所谓,我岁数大了,就算升到副局长也干不了几年。只怕 你有点麻烦,若是来个年轻气盛的作所长,就不是你用两千块喂得家的。他若是 个假正经的话,你用点小钱也收买不到。当起你真来,单是今天那两外地人吃的 一桌子,全是国家保护动物,凭这个就能判你个十年八年的。你没了山珍野味作 招牌,还做哪样**生意?”范国七吸了一口冷气,想想也是。忙对着刘所长耸肩 谄笑起来,道:“老刘!咱俩光屁股玩到大,哪跟哪。我这人文化浅,说话分不 清高低,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俩一向警民合作愉快。派我出完成哪样任务,你 尽管吩咐就是。”“你要盯住这两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向我报告。”“YESSIR!” 范国七学着香港警匪片中的警察来了一句英语,还装模作样地向刘所长敬了一个 礼。刘所长被他逗笑了,骂道:“你狗日的老玩童”刘所长又如此这般吩咐过范 国七,才驾车离去。 当天夜里,范国七摸黑上了三楼,把脸贴到那两外地人住的房间窗户上,偷 窥了一会儿。发现两人在房内摆弄木箱内的玩意,原来不过是些穿山镜之类的东 西。那些东西范国七是认得。地质队搞勘探用的。每年夏天,都会有地质队的人 来到。他们带着这样的东西在清场镇附近的山头东照照、西照照,敲敲打打,采 集许多黑不溜秋的石头。刘所长居然把这两人当成贪污犯,范国七感到好笑。心 想这刘所长也是,想升官想到脑壳发昏。连一点逻辑判断力了没有。 第二天,再听到两外地人成了大老板的谣言,范国七丝毫不感到奇怪。小镇 里的闲人,喜欢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乱下结论,显示自己的高明。反正两外地人 吃住在自己的旅馆里,多一天就多一天的收入。百益无一害。范国七才不会戳穿 那些欺人之谈呢。 第三天,那两人果然带着器材出去了。范国七报着恶作剧的心情给刘所长打 了一个电话,向他报告了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并揶揄地问他用不用派人跟了去 监视。没想到刘所长果然派了一位身着便服的小警察来。小警察去跟踪了一天, 累了个半死。垂头丧气地回来,骂了范国七一顿。说明天打死他也不去了。 那两人早出晚归,一副忙碌的样子。夜晚也会在房间乒乒乓乓地鼓捣到深夜。 起初,范国七还三天两头去偷窥一下。时间长了,就把刘所长交待的事情忘到爪 哇国去。刘所长打电话过来打探风声,他就胡乱地应付了事。老实说,就算那两 人真的有问题,范国七也不打算告诉他。难得有这样的大主顾上门。范国七才不 会愚蠢到惹得人家心烦,搬到别的旅馆去。你刘所长升不升官,关我卵事!政府 机关,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另外的人来作所长,老子也能搞定他。只要花花 绿绿的钞票多送些,还愁你们不眉开眼笑? 张老五三不两时也要到“发记酒楼”看看。想寻机会跟那两人谈谈天,套套 近乎。虽然现在差不多全镇的人都晓得,那两外地人是搞地质勘察的,并不是来 投资办企业的大老板。但他仍一厢情愿地认为人家是有钱人。他想探探人家的口 风,打算办什么企业,需要什么样的工人?他的如意算盘是希望能到他们开办的 企业寻个恰当的职位。 然而,那两人却不大理睬他了,仿佛已忘掉有请他喝过一瓶“酒鬼”酒这样 的交情。这就令张老五感到有点失望。是龙总有三分性,有钱人嘛,总是要比一 般人矜持一些。这样想,张老五便释然了。 这一日,张老五闲在家里与老婆斗了一回嘴,正躺在堂屋里的靠背椅上生闷 气。老婆朱桂英开了一间小食店,卖点饺饵面条绿豆粉之类的,生意还不错。张 老五因为获得过军功章,挂过小彩,每月可以到民政局领五百元补贴,算是“吃 国家饭”的人,自然不屑帮老婆打下手、当店小二。朱桂英也由他,但在经济上 对他控制得很严。每天只发十元钱给他作零花钱。这点钱,是足够张老五打点小 麻将和喝茶的。但这段时间在“一品香茶馆”里吹嘘了自己跟大老板有交情,被 几位一脸钦佩的老茶客地恭维了一番。心情好,就耍大方,替他们看了茶钱。腰 包就有点瘪。这日打算向老婆要五十元,她不给,两人就吵了一回。朱桂英是清 场镇有名的泼妇,张老五拿她毫无办法。闷了一会,就出门去。 不料刚一出门,就被一低头赶路的人撞个满怀。定神一看,原来是乡下小河 桥同年爹的二儿子易满堂。张老五心情不佳,便拿他出气,道:“二爷!你进京 赶考么?看你急得咬牛卵。”“大爷!你莫逗话,我有要紧事找你”张老五请他 到二楼的房间。对他说:“二爷!你有话尽管直说,咱们是兄弟。没哪样好隐瞒 的”易满堂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只金灿灿的戒指来。对张老五说:“你见多识 广,看看是不是真货。”张老五接过来用牙咬了一下,见留下了痕迹,就道: “货色还不错!你老实告诉我,咋弄的?”易满堂把头伸出房门东张西望了一下, 确信没人偷听,才把嘴凑到张老五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原来是他儿子易幺毛 去狮子山放牛,看见两个地质队的职员用穿山镜在看石头,就跑过去看稀奇。人 家把穿山镜镜头对着一块巨石下面用红油漆做了记号的地方,让他看。说那里有 宝,问易幺毛看得见不?易幺毛顺口打哇哇,说果真有宝。人家就用锄头从那里 挖下去,果然挖出一只花花绿绿的木箱来。撬开一看,里面许多黄的白的东西。 他们对易幺毛说,这些宝贝我们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你一眼就认出来。很好! 你有功劳,赏只戒指给你,拿去换糖和玩具。 张老五听了,惊讶得张大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将信将疑地问易满堂:“娃 儿没讲假话吧!天底下倒有这样的好事?”易满堂道:“起初我也不相信,用牛 刷条抽了幺毛几鞭,要他承认从哪偷来的。可是,打死他也不肯认是偷来的。各 人的娃儿,我晓得他从不说假话。”“这事情,还有哪个晓得?”张老五不放心 地问。 “除了你,我没跟别个说过。”“好好!你这样做是对头的。俗话说”财不 乱得,也不乱蚀“。悄悄发财就是,晓得的人越少越好。”两人坐着,喝了几杯 茶,吸过几根烟。易满堂仍没有走的意思。张老五的猴子屁股却坐不稳了,他惦 记着“一品香茶馆”里的牌局。就问干兄弟去不去搓麻将?易满堂为难了半天, 嗫嗫嚅嚅道:“大爷!你替我斟酌一下,这戒指值好多钱?”“嗨!你咋不早说, 害我干等半天。”张老五不满地嘟哝:“价钱倒好说,就怕人家买时,要问明来 路,就不好回答了。你要好多钱才肯卖?”“千把块是值的。我也不敢喊高价。 反正是捡得的。”张老五就旋下楼去,与老婆叽咕了一会。回来对易满堂说: “我刚才跟你大嫂商量了一回,她原意出八百块。反正大家不是外人,吃亏吃在 明处。你若不愿意,就把东西先放在这里。我替你打听打听,有哪个出得起价钱。 我不收你介绍费。”赊三不如现二。易满堂不过随便说了个价钱。见张老五杀价 杀得不是太低,就动心了,当即同意成交。张老五又下楼去拿了八张油腻腻的百 元大钞上来,易满堂接到手里,激动得不行。右手食指蘸了口水,一张张地点清, 又去阳台处仰头对天照了水印,才放心地收下,千恩万谢地回去。 这等惊人情况,张老五自然不敢怠慢,忙打电话告诉刘所长。刘所长骑车赶 来,把戒指拿在手里研究了半天,末了,告诉张老五要沉住气,得空多去“发记 酒楼”探探风声,静观其变。张老五听了刘所长的吩咐,就不去搓麻将了,往 “发记酒楼”去。 这时节正是早饭与午饭的空档,酒楼里也就几个本镇的闲人在摆空龙门阵。 范国七坐在收钱的柜台边,鸡啄米似地打着瞌睡,哈喇子拉得老长,胸前的白围 裙湿了一大片。张老五粗野地敲响柜台。叫嚷:“范老板,又到周公面前讨发财 大计了?啊呀呀!有钱人发财,做梦时都不愿放过。”范国七被他惊醒,不客气 地瞪了他一眼,骂道:“牛卵日的张老五!喊冤么?你不去茶馆听评书,倒来吵 老子的瞌睡。就算是抹酒喝,也不是这个时候。”张老五不计较他的出言不逊。 反倒涎着脸把头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问:“范老板,最近没听到风声么?”“哪 样风声?”范国七似乎有点看不惯张老五这种故作神秘的样子,作出一副轻描淡 写模样道:“关我卵事。只要酒楼生意不倒,我就感到很满意了。我操恁**多闲 心做哪样!”“难道你还没看出那两外地人有不对头的地方么?”张老五不甘心 地叫嚷道:“他们在满山遍野地找呀!”“他们当然要找,不然,他们来这鬼地 方做哪样!”范国七也嚷起来:“他们总得找到点东西回去交差。地质队么,就 是来找矿的噻!”“你以为他们真是地质队的人么?”张老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把嘴头面凑到范国七的耳边,把事情给他说了。见他将信将疑的样子,就从怀里 掏出那只金戒指,告诉他来历,并让他鉴别真伪。张老五耍了个小小的花招,闭 口不提干兄弟已把戒指卖给自己,骗范国七是托自己代卖的。范国七把戒指把玩 了一会,有点动心了,就问:“要好多钱才肯卖?”“恁大只戒指,若是金铺买, 没三四千是买不到的。”张老五道:“不过,咱们哪样关系?好啦!我就替干兄 弟作主。二千。”“简直是敲诈勒索!他捡得的,能卖几个算几个。一千五。” 范国七没好气地对张老五嚷道:“你狗日的!平时到酒楼吃抹货,我说过你?你 却吃家粮屙野屎,尽帮外人说话。”“好了好了!一个街坊,一个干兄弟。手心 手背都是肉。一千八。你不要算**,我找别个去了。”说完,张老五装着要走。 范国七一把抓住他,嚷道:“好好好!一千八就一千八。日你先人板板。你靠不 住,有奶便是娘。”两人银货两讫。张老五告辞,捂住嘴偷笑,扬长而去。 范国七等他远去,忍不住骂一声:老子就是要蒙你这种空子。旋即又想到他 也许会把这消息告诉刘所长,邀功请赏。岂不是又让他拣了便宜么?立马把消息 通报给刘所长。刘所长装出刚听到这消息的样子,在电话里夸了他一番。再把吩 咐过张老五的话向他指示一回。 惊人的消息还在不断地传来。太平村龙麻子家老二上山打柴,不过帮地质队 的两人扛过一下锄头,结果得了一条金项链,卖给开火锅馆的石福生,得了二千 五百块。龙凤坝的龚三毛,去凉风坳打猪菜,帮地质的那两人跑了一次腿,下山 买点烟酒什么的,人家竟赏了一只玉手圈,有人出到八千块,龚三毛的父亲龚驼 子还不肯卖呢。起初,这些消息还只是在诸如刘所长、范国七和张老五之类消息 灵通人士之间流传。但过不了几天,差不多全镇的人都晓得了。人们甚至风传着 这样的小道消息:本地方埋了一个宝库。那些财宝是某某干革命时埋下的。藏宝 图放在他身上,后来,他战死沙场,藏宝图便下落不明。那两外地人其实是专挖 古墓的盗贼,他们假扮成地质队的工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最终目的, 就是要找到那批财宝。 对于那些近似无稽之谈的小道消息,刘所长是不大相信的。但世事是一盘结 局难料的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职业的缘故,对于毫无根据的风传,他是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在他看来,那两外地人肯定是盗墓贼。清 场镇周围的山头,虽说埋有大批财宝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古墓中是否埋有少量 的金银财宝就很难说了。照他的意愿,先立案,把那两人抓起来再说。敲打一番, 还怕他不老实交待么?他私下决定,暂不向县公安局报告,先向本镇的领导汇报。 他晓得,这事一旦上报,局里头的那些头头脑脑们就会以加强领导为借口亲自挂 帅。破案后论功行赏时,功劳就成了他们的了,自己反而成了跑腿的闲帮。而本 镇的书记镇长,对于破案并不内行。向他们汇报,不过是哄他们高兴,让他们产 生自己很听他们的话这样的错觉。他们晓得哪样子丑寅卯?到时还不是自己一手 抓。等案子办得十拿九稳了,再向局里通报一声就是。建国以来,这样的案子本 地还是头一次遇到。只要破了,政绩不就出来了么?顺理成章地升到局里作个副 局长,哪个敢放屁! 向书记镇长汇报了,书记果然很赞赏。夸他是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的好 干部。说要号召全镇的党员干部向他学习。但镇长对这事有不同看法。镇长说, 某某干革命时确实带部队经过这地方。几万人的队伍,粮草枪支弹药就一大笔开 销,没钱办得到么?所以群众当中流传这里埋有金银财宝的小道消息也并非空穴 来风,也许真的确有其事。再者,某某虽然牺牲了,但他的很多部下后来却在中 央作了大官。也许他们突然记起当初,老首长埋过一笔财宝在地下,于是就派这 两人来寻找。真的如此的话,中央首长派来的寻宝人,哪个敢动? 镇长一番高论,把刘所长弄得一愣一愣的。但他得承认,镇长想得很周到。 书记也赞同镇长的话,认为这种深思熟虑是有必要的。目前要先弄清那两人的真 实身份。三人商议一回。决定面对面与那两外地人谈谈。让刘所长去安排。在领 导面前,中国官员们的办事效率总是很高的。刘所长当即打电话把范国七召来, 如此这般地吩咐他。 当天夜晚,范国七在自己的酒楼的贵宾房里摆起了“鸿门宴”。一桌山珍野 味:红烧娃娃鱼,清蒸穿山甲,魔芋豆腐炖猫头鹰,团鱼汤,鲜菇炒兔腰子,香 椿芽炒野鸡蛋,醋溜嫩蕨苔,冬笋炒野猪肝。酒竟是内地市场买不到的“水井坊”。 这么高规格的宴席,省里下来的厅局级官员也未必能享受到。为了准备这桌酒席, 范国七花了不少心思。 书记镇长所长三人早早到来。书记坐上座,镇长和所长如左丞右相坐两边。 范国七是东家,坐了该坐的位子。张老五因报告有功,被刘所长拉来陪了个末座。 书记抽着烟,挺直腰正襟危坐,显得城府很深;镇长顾盼自雄,一副胸有成竹的 模样;所长为显示自己平易近人,不停与范国七拉话;范国七却是一副耸肩媚笑 阳奉阴违的架式。只有张老五略显拘谨地坐在那里。别看张老五平时一副牛皮哄 哄的架式,可是真到有领导干部在的场合,就有点怵然了。虽说他过去有那么点 辉煌与传奇,但毕竟已是老黄历了,更何况现在文革的那一套已不吃香。 对于今晚的行动,刘所长早已安排得妥妥贴贴。手下的三四个兄弟,都穿了 便装,有的扮成食客,有的扮成店小二。刘所长与他们约好,倘若那两外地人真 是上头派来的,那就皆大欢喜;倘若露出丝毫盗墓贼的马脚,就掷杯为号,兄弟 们尽管冲进房去就是。遇到反抗,就格杀勿论。咔嚓! 过一会,那两外地人到来。很矜持地朝众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傲 然坐下。书记等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刘所长甚至已握住了腰间的枪柄。范国七见 事不妙,慌忙向那两外地人介绍三位领导。介绍完就要请教他俩的尊姓大名。那 两人也不说话,只从公文包内拿出一只文件袋,朝三位当地官员扔过去,说道: “本来在事情未办成之前,我们是不想惊动地方的。因为涉及到国家机密,首长 再三再四告诫我们要秘密进行。现在看来,要保密也困难了。还好,这事也快办 好了,对上对下都交待得过地过去。知道你们在怀疑我们的身份。所有的证明文 件都在里面,你们自己慢慢看吧。而且,上面还有相关部委的电话号码,你们还 可以打电话查询。当然,我要提醒的是,以三位目前的级别,怕是不可能跟有关 首长直接通话。”刘所长打开文件袋,看了里面的证件与文件,吓得满头大汗。 忙把文件推到两位领导面前去。镇长倒还沉得住气,显出宠辱不惊的镇定。书记 显得有点慌张,结结巴巴道:“啊啊!原……原……原来是吴司长和赵处长。失 敬了,失敬了。两位领导不远千里而来,为完成某将军的夙愿而不辞劳苦,可钦 可敬啊!我们信息不灵,未能配合二位的工作。怠慢之处,还望二位海函。”书 记说完,还要两位领导坐到上位去。胖的吴司长说:“官场上的那些规矩,就免 了吧。俗语说客随主便,强龙难压地头蛇。今夜这顿饭,大家各显神通,尽吃尽 喝就是。”在中国的酒桌上,没有办不成的事,没有拉不熟的关系。酒逢知己千 杯少。酒酣耳热之际,吴司长也把纪律原则放在一边,把国家机密泄露给在座的 几位。原来是他们要寻找的宝藏埋在十多个地方,现在位置都确定,只等上头一 声令下,这些财宝便能重见天日了。这批财宝,按现在的物价水平来计算,大概 值五亿人民币。当然喽,这笔钱财是要留下一部份在地方上的,用以改善当地贫 穷落后的面貌,这也符合将军干革命时的心愿。说到最后,吴司长竟然压低嗓音 道:“我们出来时,张将军和李将军再三再四交待,要用这笔财富在贵地好好扶 一下贫。扶持救助当地的穷苦百姓。这两位老首长在贵地的山头上打了三四年的 游击战,他们对贵地的感情深着呐。他们这种不忘故人故地的拳拳之情真令人感 动。我们也有过这样的计划,就是向贵镇收入较低者发放一笔扶贫款,让他们用 于生产自救。但是,这样太分散了。而且,上头也不允许国有资产通过这样的途 径流失。昨天夜里,我跟张处长商量了半夜,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计。就是让贵 地人民以入股的方式参与寻宝事业。比方说,一百元一股,等宝藏出土了国家收 购后,就以每股三百元返还给入股者。也就是说,投资百元,将来收益三百元。 投资越多,收益就越多。不知在座各位领导认为可行否?”“这个这个!嗯嗯! 好像没有先例呐。咱也不能拍板。书记意思如何?”镇长老谋深算,先不表态, 把皮球踢到书记那去:“这等大事,当然要让书记来拍板”“对对对!这事得书 记来掌舵。”刘所长也在一旁附和。 “这等大事,我也不能搞一言堂,看来还得几套班子商量一下。”书记在关 键时刻头脑是清醒的,把头歪向镇长和所长道:“我们还得研究研究,你们说是 不是?”“凡事总有第一次。改革嘛,摸着石头过河呢。哪有那么多的先例可循” 身材瘦削的张处长有点不满地发话道:“领导干部嘛,总得有点胆识,不能前怕 狼,后怕虎。这事办好了,老百姓富真起来了,还不是几位的政绩么?”“当然, 你们几位领导干部,是可以享受一定数目干股的,这是惯例。作为对你们支持我 们工作所付出的辛勤的报偿。”吴司长道:“每人一千股左右。到时你们每人就 有三十多万元的收益。当然喽,这样的大事情,作为头脑清醒的领导,是不会轻 率地表态的。你们先回去统一思想,研究一下如何更具操作性。”张处长当即从 公文包内拿出股权证来,为书记、镇长、刘所长三人分别填了一千五百股、一千 二百股和一千股的股权证。并朝范国七、张老五许诺,如果他俩也买的话,半价 优惠。条件就是他们必须对今天夜晚所谈的一切内容向所有的人保密。范国七和 张老五敢说半个不字么?范国七当即下楼去拿来五万元买了一千股。张老五眼红 得不行,忙跑回去跟老婆商量,也买一千股。不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相信天 底下竟有这等好事,死活不肯拿钱出来。张老五忙跑回去央求吴司长无论如何要 给留一千股,他明天去找人借钱。吴司长也爽快,立马写了一张一千股的股权证, 叫张老五明天交五万元来拿证就是。 书记镇长等人立马回去,连夜召集几套班子成开员碰头会。会上没人耍家长 作风、搞一言堂;而是充分发扬民主,集思广益。大家一致认为吴司长张处长的 计划可行,具有很强的操作性。会议最后一致通过发动全镇人民踊跃入股支持寻 宝事业,决定所有干部明天下乡去作群众们的动员工作。尤其要发动贫困群众入 股。考虑到贫困群众家里没钱,镇里头决定协调农业银行向他们放贷,每户最低 要贷一千元。书记当场打电话给农行行长,如此这般吩咐他。 党员干部走在前,任何事情都不难。第二天一早,镇内所有机关单位的干部, 都到镇政府大院认购股份,多的一千股,少的也有一百股。当然,这一切,都是 在吴司长的要求下秘密进行的。他的意思是,只允许清场镇管辖的范围内的群众 购买股份。肥水不流外人田。让其它地方的群众知道这等好事,就没那么多股份 分配了。干部们认购完股份,就纷纷下乡去发动群众。然而任凭他们磨破嘴皮, 那些又穷又蠢的村民们就是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村民们把下乡干部当成耍猴戏 的,嘻嘻哈哈地围住他们,有一句无一句地跟他们斗嘴,一点正经也没有。干部 们也不好发作,因为这不是催交公粮或三提五统,把人绑去了事。这回是让村民 发财,因为来的太突然,村民们的脑壳一下还转不过弯来,所以只能发扬光荣的 革命传统: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但是,没有一位干部完成工作。 领导动怒了,就下了死命令。每位干部至少要动员十个人入股,否则扣发半 年工资奖金。干部们猴急了,只好去动员自己的三亲六戚入股。把自己的股权书 给他们看,同时咚咚地拍响胸膛,打包票一百元的股份分不到三百元的红利找他 是问。三亲六戚们果然热血沸腾、蠢蠢欲动。都纷纷取来自己的存款,买了股份。 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三亲六戚的三亲六戚也来买股份。然而,因为很多人并 不是本镇居民,所以买不到。忙托本镇的干部说情,写条子。可是吴司长张处长 坚持原则非本镇居民不卖。想买股份的外镇亲戚只好搭顺风车,把钱给本镇的亲 戚,以他们的名义购买。第三天,亲戚的亲戚的亲戚也赶来购买股份,居然搭顺 风车了很难了。因为居住在本镇的亲戚狮子大开口,说如果要以他们的名义买股 份的话,每股他们要分五十元红利,全然不顾亲戚的情义。条件虽然苛刻,但没 有别的办法可想,远道来的亲戚只好认了。 一连三天,清场镇镇政府里前来购买股份的人多得数不清。第四天,那些当 初怎么动员都不肯买的傻宝们怀里揣着从银行贷到的钱前来购买股份时,被告知 股份不卖了。他们当然不依,在镇政大院里大哭大闹。看见书记和镇长,就去抱 住他们的脚,要领导为他们作主。领导见到他们反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出来,狠 狠地训了他们一顿。末了,还让刘所长带几个警察来把他们轰了出去。 这几天,清场镇最痛苦的人是张老五。眼看着别人就要发洋财了,他心里那 个急哪!他现在只要投资五万元,不久就能翻到三十万。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可是老婆不答应。刘老五甚至不惜用服毒自杀这种方式来威胁老婆,然而老婆并 不吃他这一套。他每天去镇政府那边凑热闹,熟人都问他:张老五你今天买了吗? 他就骂:买个**!老婆不让买。他本来打算找亲戚朋友借钱,可是这时节人人都 买疯了,哪个有钱不想多买几股,有余钱借给他? 第五天,吴司长和张处长得到上面的批准。可以挖掘这批财宝了。他们第一 时间通知镇政府。这等大事,非同小可,书记、镇长自然不敢怠慢。与头头脑脑 们碰头后,决定掘宝行动秘密进行,消息只允许在几套班子中流传,严禁外泄。 责成刘所长负责安全保卫工作,人手不够,让镇武装部派民兵协助。又让范国七 出面,请了二十个贵州民工。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就出发了。吴司长打头,后面是张处长,书记,镇长, 所长等一干人。派出的几个小警察和民兵都穿便服,混在民工的队伍中。那二十 个贵州民工,被当地的领导带着这么早就往山上跑,虽然不甚明白倒底去做啥, 但晓得是去做一件重要的工作。觉得党和政府是信任他们的,所以神情激动,有 点受宠若惊。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掘宝工作分四队人马,要求就速战速决。到中午的时候, 十多个藏宝点都被找到,所有的宝贝都被挖掘出来。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箱子。全 部抬到镇政府大楼的一间贮物室放好,派持枪民兵看守。因害怕民工兄弟走漏消 息,刘所长就安排他们住到范国七的旅馆里去。包吃包住,每人每天二十元工钱。 但安排了人监管,轻易不允许单人外出的。不干活都有钱拿,这样的好事从来没 遇到过。这帮民工兄弟们高兴得过年似的。不让单独外出就不出呗!他们乐得整 天打扑克,看电视。要不就唱“OK卡拉”,狼一样嚎。 凡购买股份超过五百股的大股东都被请到镇政府观赏宝贝。金银铜铁,珠玉 宝石,一件件光彩夺目。他们一个二个差不多把眼睛都瞪掉了。观赏完宝贝,又 去“发记酒楼”参加庆功宴。吴处长在宴席上宣布,他们明天就回京,向上头汇 报,请求派人派车来运财宝,十五天后回来。等着吧,可亲可爱的乡亲们,你们 很快就能发大财了。 吴司长和张处长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即将有一大笔财富落在清场镇。许多人将先富起来。那些出了大钱买了许多 股份的股东们,现在走路脚趾头都在打算盘,盘算如何花那笔几十万的款子。没 有摩托车的要买摩托车;有摩托车的则打算买小轿车;没房的要建房;想旅游的 准备出去旅游;没吃过山珍海味的要吃山珍海味。总之一句话,许多人的生活将 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人蓬喜事精神爽,这段时间,范国七的酒楼和石福生的火锅馆的生意特别火 爆。终日坐满胡吃海喝的人。张老五混在人堆里蹭吃蹭喝,吃得嘴角流油,头冒 热气。然而他心里头并不痛快,眼看着别人就要发洋财,而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热 闹,他心头能痛快么?所以他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操娘捣老子、日他先人板板。 还说什么“你们发**财!钱要拿到手才算。弄不好你们想哭都没眼泪”。若是往 昔,白吃白喝还要开黄腔,怕早被撵下酒桌了。现在,人们能理解他心里头气不 顺。犯红眼病。没人与他一般见识。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吴司长张处长并没回来。镇政府一干人马瞎忙乎了一 场。他们在外镇进入本镇的交界处搭起了牌坊,插上彩旗,挂起红灯笼。还让镇 小学的一帮小学生手摇鲜花和彩旗夹道欢迎。然而,吴司长和张处长并没带中央 的车队来。人们免不了有点失望。镇政府的解释是,吴司长们在路上耽搁了,迟 三天才能来。又一个三天过去。吴司长们仍然没来。有人慌张起来。有谣言开始 流传,说吴司长和张处长是骗子,镇政府的官员收了他们的贿赂,合伙骗老百姓。 有人拿了绳索到镇政府,扬言要吊死在大门上;有人握了甲胺膦的瓶子到镇政府 大院,要书记镇长给个答复,不然就要死给他们看。书记和镇长站出来辟谣,说 吴司长、张处长不是骗子。他们打电话到中央查过,有这么两个人,也有寻宝这 事。五天后他们一定来。再一个五天过去,吴司长和张处长的影子也看不见。人 们再也忍不住了,潮水般涌到镇政府,围住书记和镇长等工作人员,要他们给个 说法。书记拿一只扩音器站在三楼的窗户边,对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喊道:“乡亲 们,不要激动。就算吴司长他们是骗子。他们走了?不回来了?走得了和尚走不 了庙!财宝还在我们手中,我们怕哪样?大不了把它分了就是。”银行的工作人 员被请来鉴别这些金银珠宝的真假。结果全是破铜烂铁,玻璃珠,塑料块。所有 的人都傻眼了。马上有人嚎起来,口里日妈捣娘,骂自己也骂别人;有人用头往 墙上撞,撞得咚咚响;有人倒在地上打滚;有人围住镇政府中的官员要动粗。场 面一片狼哭鬼嚎。领导动底是领导,关键时刻总是处变不惊,保持头脑清醒。在 书记和镇长的指挥下,派出所的警察的镇联防队的队员火速赶到现场维持秩序。 书记拿着扩音器大声宣布:若有人再哭闹,先抓到派出所关起来。这一招果然厉 害,哭闹的人立马停止哭闹,一个个灰溜溜地回家去。 几套班子马上召开各机关单位的头头脑脑都参加的紧急会议。领导们达成共 识。目前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不让有上访、游行示威、静坐绝食、冲击政府、 纠缠领导、寻死觅活、偷鸡摸狗、打砸抢、坑蒙拐骗、非法采血、杀人放火、吸 毒贩毒、卖淫嫖娼、传播艾滋病、练**功等等等等等等等事件发生。因为买股份 的都多是各机关干部的三亲六戚、或三亲六戚的三亲六戚。所以,现在干部们又 得下乡去,像当初动员他们买股份一样,去作他们的安抚工作。各扫门前雪。自 己的屁股自己擦。哪个的安抚工作没作到家,他的三亲六戚当中有人参与上述事 件。就不是扣工资奖金那么简单。现在不是在搞机构改革么?那好,就从他头上 开刀。让他下课。 会议一结束,所有的干部都猴急了,也顾不得到了休息日,纷纷往乡下赶。 召集三亲六戚和三亲六戚的三亲六戚。讲大道理。施小恩惠。威逼利诱。拍桌子 骂娘。擂胸膛担保。痛哭流涕求情。咬牙切齿绝交。口水四溅相骂。拳打脚踢单 挑。他们拿出红军长征的精神走村过寨。鞋也磨穿了。嘴皮起泡了。声音也嘶哑 了。终于把人心安定下来,有力地维护了社会稳定。 只是,清场镇从此多了许多疯疯癫癫的人。白白损失三万五万、十万八万倒 是小事。钱么,有了人还挣不回来么?可气的是一腔怨恨没个地方发泄。日他先 人板板,若不是考虑有家有小,杀他娘几个龟儿子解解气。他们都是精明透顶的 人啊!平时都是他们骗别个,这回妈妈的阴沟里头翻船。这口气咽得下么?然而 又能如何?所以他们只有打落牙往肚里吞,有苦难言。在大街上骂两次,日别人 的先人,也日自己的先人。然后去酒楼火锅馆胡吃海喝。妈妈的!十万八万都化 成水东流去。还有哪个在乎吃喝花的两个小钱。 于是,范国七的酒楼和石福生的火锅馆的生意好得很。豪客们大块吃肉、大 碗喝酒,一掷千金。像梁山好汉一样大套。张老五照例混在人群中吃喝,照例嘴 角流油,头冒热气。然而,现在却没人敢小瞧他了。因为这镇上出得起钱买股份 却没买的人惟有他,他是这场闹剧中惟一没有损失金钱的有钱人。人们联想到当 初他说“你们发**财!钱要拿到手才算。弄不好你们想哭都没眼泪。”的话。恍 然大悟。人家是嫉妒么?分明是在提醒众人啊!可惜那时没人愿意想信他的话。 这样的能未卜先知的人才算得上是人精。高!实在是高啊! 张老五一语成谶。伟大的预言于无知和懵懂中产生。这得感谢老婆朱桂英。 是她当初死活不让买股份的。才避免了今天的损失。张老五夸奖她聪明,能未卜 先知。她倒也不居功自傲,说自己只不过凭直觉感到寻宝的事是一场骗局。但她 不敢说出去,只能禁自家男人去买。没想到直觉还挺灵验的。当然,在外面,老 婆的直觉成了张老五的智慧,成了他的生存哲学。现在,他一边喝着别人敬的酒 一边教训人家。骂他们是猪头,骂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骂他们不信张老五言 背时万万年。牛皮得不得了。挨骂的人心悦诚服。不敢说半个不字。 在人们心目中,张老五再也不是那个蹭吃蹭喝的家伙。上升到智者和哲人的 高度。现在他从酒馆出来。打出的喷嚏往往地动山摇。显得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现在连抱窝的母鸡们也愿意跟在他身后。 跟在他身后,有鲜活的醉苍蝇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