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婚礼 一 在我被抬着登上飞机的一刹那,我忍着钻心的疼痛猛地抬起头,看到了刺眼的 阳光下躲在众人身后的筱薇充满哀怨与伤感的目光。忽然觉得心就像被掏空似的, 空荡荡的。我忙回过头,不敢再看她那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身影。当飞机慢 慢滑翔、直冲上云霄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脸颊滑落的湿湿的东西。眼前也变得迷茫 起来看到了,看到了,我又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看到了熟悉的五年前的校园,看 到了五年前的历历在目的曾经的爱情 筱薇是我大学时的校友,低我一届,虽然认识,但是不是很熟,属于那种在路 上偶遇会相互一笑,但绝没有一起谈过心、吃过饭的那种。也说不清楚我们是怎么 认识的,好象是一次不是很熟的同学的生日聚会上听朋友的朋友介绍过,又好象是 在市高校文学协会上认识的,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敲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只觉得自 己当时好傻,连一个那么有特色的女孩子都没有好好把握。直到有这种想法我才明 白自己为什么在跟筱薇相遇时会那么惊喜,那么激动,那么欣喜若狂。我是喜欢她 的,我这么跟自己说。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我虽然是学校里有点儿名气的校园诗人。但是我一向认 为浪漫是属于诗,而我是活在现实当中,所以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在我与她再度相 见时我很直截了当地跟她说,我不知道自己说出那种话时为什么不会脸红,就好象 是曾经说过几千次一般,我跟她说我喜欢你,你能不能答应我?她对这突如其来的 表白好象很吃惊,又很不知所措,脸也变得绯红,低下头去,又抬头看了看我,好 象是一个左右为难不知所措到了最后只能靠抛硬币掷骰子看长相来做决定的那种小 女孩。她看了我很久,于是我便很和蔼很可亲很有风度地保持着很可爱很迷人的笑 容,不知等了多久,在我开始觉得笑容僵硬、脸部肌肉麻木时,她开口了,她说哎, 我费了很长时间收敛了自认为很迷人的笑容,然后她说你真的喜欢我么?我说当然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只知道自己一天不见你就会吃不香喝不下睡不着 起不了床。然后她就很好听地嘻嘻笑了一声。我就觉得有戏了,我就开始准备走上 前去拉着她的手请她去吃饭,校园里就是很浪漫、很实在的,你能不请一个心甘情 愿跟着你的好女孩吃饭吗?除非你是疯子、傻子或者你想甩了她,否则你是不会说 不字的。我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更不想甩了这个刚刚决定答应做我女朋友的好 女孩,所以我走上前去,刚要拉起她的手时,她又开口了,哎,她说。我忽然发现 我自己好喜欢她的这种很亲昵的称呼,因为这种很亲昵很暧昧的称呼总让我想起乡 村农家的妇女叫她那口子的称呼。就在我正遐想时,她又说话了,我也很喜欢你, 不等她说完我就抢过话头说谢谢,因为在电视电影上我好象看到他们都是这样的, 别人喜欢你你就要说谢谢,因为别人喜欢你是你的荣幸。说完这话我就等着她说更 亲热的话。犹豫了一会,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在心底里对她说你说不出就先别 说了,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然后又听见她说了她总是这样,总是在我还在浮想连 篇的时候说话,她说可是我们都还在学校学习我们都还小外边还有很多精彩的世界 等着我们去开发去创造未来是不确定的我们都不能预知将来我们都不能给对方什么 承诺所以我们还是做以前一样的好朋友好吗?我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她,我很费劲却 很认真很努力地听可是到了最后我发现我还是听得不是很懂,但是最后一句我还是 听懂了,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个优点,尽管有很多事情看不懂听不懂但是最后的那个 情节最后的那句话我总是看得懂听得懂,因为我深信最后的情节最后的一句话总是 最重要的,就像我去参加一个很长很长的会议一样,我总是会假装很认真地目不斜 视地听着,偶尔还会很认真地记一下笔记,其实我目不斜视是因为我在发呆,而记 笔记是因为我偶得写作的灵感把它记在笔记本上。当然我知道我是深负老师同学委 托来开会了解最新信息最高指示的,所以我还是应该听一听,于是刚开始我就像个 傻子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认认真真地听着仔仔细细地记着也确实被老师表扬了一通, 说旭川令狐这学生不错、不错,我也很高兴很兴奋对于我这样的好学生来说没有什 么比受到老师表扬更能令我兴奋的了。可是过不多久我就发现这样好累的,我身兼 数职工作繁忙一天下来少说也有五六个会,这样的劳动强度就算是一天上八节课我 也没有那么累,于是我开始用我曾经记的笔记和开会的内容以及最终需要我传达的 指示精神做了一番很认真的比较总结,然后我就很惊奇地发现了一条行之有效屡试 不爽的规律:几乎所有的会议的内容都在最后一句话上!说是几乎是因为还有一次 例外的情况:那天一个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老师召集我们开会,一开始那老师就 声音洪亮唾沫横飞地讲开了,开了整整两个小时我都没有听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正纳闷时,他忽然停止了他的宏篇大论,看了看手里的大会表单说对不起我走错会 场了,如果给你们带来什么不便请多多谅解,我们学生便说没事没事能听您的教诲 是我们的荣幸,于是那老师便很满意地走了,等他走了之后我忽然很想继续听下去, 因为我很想知道他开那场会的最后一句会是什么。所以说自从掌握了这个规律我就 一直很佩服主持开会的老师或是同学,不知他们中学的语文老师是哪位,我一定要 拜他为师跟他学写文章扩写你说一个只有一句话内容的会议整整开了两三个小时的 领导者的老师难道不值得学习吗?我甚至还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申请个“开会内容 总结”专利什么的,可惜一是时间有限一是精力有限所以只好作罢。 话还是说回来:筱薇的话我听得好痛苦好吃力可是最后的那句话我还是听懂了: 我们还是做以前一样的好朋友好吗?我呆了呆,突然感觉到心里有一丝疼痛,但是 最后我还是装作很豁达很有风度地对她说好啊做朋友好啊。然后我就看到筱薇用一 种很怪很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仿佛被她看穿了一般,忙说我没事的,说出来心里 就好了,咱们还是好朋友是不是?筱薇还是那样看着我,然后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以后再见面时我们还是很客气地互相打招呼,只是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我大学毕业考上上海那所很有名气的大学的新闻专业研究生。 毕业送别时,筱薇也来了,她用一种很深情的目光看着我,火辣辣的让我的脸 发红,然后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很开放很深情地在我的脸颊上吻了吻。然后双手递 给我一个包装很精致的盒子。便满脸绯红地跑了。在四周的一片喝彩声中,我打开 了那个盒子。 那是怎样娟秀的字迹呀!在那个盒子里,我看到了筱薇两年来的日记,满满的 四本,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到我的表白一直到昨天听到我的送别会即将召开的消息 时的心情。我躲在了会场的小旁间里,认认真真地看完了那四本日记。看完时我这 个天生不懂什么叫感动的家伙居然流泪了,我感觉到我的脸颊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 湿湿的东西。一滴流到我的唇边,很咸很咸,我猛地抱着日记跑到女生楼前冲着筱 薇所在的寝室大叫筱薇我爱你!筱薇我爱你!于是筱薇跑出来看看我,又砰砰砰地 跑下楼:你别叫了羞死我啦!我一把搂过她,又大叫筱薇我爱你!筱薇的脸便像五 月里清清池塘里盛开的粉红的莲花,隐隐闪烁着令人发眩的美丽。眼里透着害羞而 又喜悦的光芒。 在读研的三年,我和她始终保持着很亲密的男女朋友关系。她毕业后自己在一 家中央大报社找了个工作,因为她知道我不喜欢电视台和电台,而地方报社我又不 想去,所以她便预先找了个我比较喜欢的报社以便以后能在一起工作。 二 毕业之后,我到了那家报社当了一名记者,负责采写社会新闻。别看我平时什 么事情都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其实真正工作起来我完完全全可以说我一个工作狂, 因为我所从事的记者工作是我喜欢的行业。我喜欢接触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他们 让我懂得很多,因为我有很强烈的事业心和永不消逝的对任何事情的新鲜感,所以 我的工作总是成绩显赫。每年报社评选优秀记者都能获得“优秀记者”的称号。我 和筱薇的感情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虽然不是那种很守旧的人,但我总认为 婚嫁既然延续了数千年都没有灭绝的迹象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其实更关键的是筱 薇坚决要履行这个仪式,她说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曾经无数次地梦想有一天披上美 丽的婚纱走进神圣的教堂。没有办法我只好依她。 在工作与工作之外我总是喜欢交结各色的朋友。工人、农民、干部、教师、学 生、商人、军人,甚至是街头的流浪者我都会和他们谈谈,和他们真心交朋友,我 就像一架雷达一样,无时不刻都在找寻着新的线索,而我的朋友也都是很乐意地为 我提供一些好的新闻线索。但是我也发现了自己得罪了不少人,我是一个讲究事实 的人,今天的新闻是明天的历史,我在采访、写作中总是一丝不苟地核对每一个细 节,排除每一个可能存在的错误,而我又是一个喜欢揭露的人,所以有一些人的不 怎么光明的事情掌握在我手里之后就很是着急,托人找我说情,而我不管是谁我是 一率不给面子的,自然而然的就得罪了一些人,其中还包括一些高官,家里人都劝 我不要太不懂变通,说得多了我就烦了:什么叫变通?干吗不直接一点叫我违背良 心去干一些苟且之事?而这时筱薇总会在一旁看着我愤红的脸,轻轻地拉拉我的手, 等到只剩我们俩时柔声地对我说我不劝你干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可是你自己要 小心,知道吗?凡事都要小心。于是便有一种很心动又很心痛的感觉从我的心底向 四周蔓延开来,看着筱薇关切而又充满担忧的眼神,我心头一阵感动,我问她你知 道今生我最感谢上苍的是什么吗?筱薇默默不语,我扳过她的肩轻轻地对她说是你, 我感谢上苍让我遇上了你,遇上你这么一个美丽、温柔、可爱而又贤惠的女孩,于 是筱薇的脸上一下子飞起了红晕。我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着她,吻她的脸颊,吻 她的耳垂,吻她的唇,筱薇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她围着我的脖子,深情地和我吻着, 我感觉到她的舌尖,甜甜的、柔柔的,仿佛是小时侯妈妈给我买的棉花糖,又仿佛 是黄昏时天边的一抹晚霞,美丽而充满幻想 三 那天,我清楚的记得是五月二十三日。早上七点,我像平常一样起来,匆匆地 洗刷完毕,给筱薇打一个问候早安的电话,又往肚子里匆匆塞了一点油条什么的就 匆匆出了门,开着小车往报社赶去。 到了南京路口要往右拐的时候,一辆大卡车迎面向我急驰而来,我把车向右靠 边了一点,哪知卡车也向右边猛拐,我发现不对劲,看来真的是遇上了报复的冤家 了。我加大油门猛向左打方向盘,车子几近垂直地向左急驰,擦着路面的边基躲过 了卡车的拦截,我暗自得意:凭你的功夫,想拦截我?别忘了,我在校驾驶比赛中 获得了一等奖呢! 我把车再向左边靠了靠,打算再向右拐,我回过头去瞧了瞧我的对手,他只是 微微地笑着,笑得那么灿烂,而我却分明从中看出了那种无边的阴森与恐怖。我回 过头,看到的是迎面开来一辆一模一样的卡车,这时我的方向盘早已经打死了,来 不及让开了,只是看着它迎面而来,夹持着呼啸而来的风声,我忽然想起了筱薇, 想起了我和她的山盟海誓,想起了筱薇幽怨的眼神。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在卡车 即将要撞上我的车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把头靠在软垫上并紧紧地抱住我不想死,不 想放弃自己深爱的职业,不想离开筱薇,我还要拉着筱薇的手和她一起走上婚姻的 殿堂。 人真的很奇怪,在明白自己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时会在一刹那想起那么多事情。 或许这就是人的潜能吧,我想。然后我就感觉到车身一阵震动,接着就是浑身 一阵疼痛 等我恢复知觉睁开眼睛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筱薇,她的眼睛已经红肿得不象样 了,一看到我醒来,她便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握着,仿佛像怕我的手被她握疼似的, 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颗颗掉落,我的心刀绞般地疼痛,拉着她的手,轻轻把 她拉入怀里:傻丫头,我又不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还活着嘛!别哭了,别哭啊! 筱薇偎依在胸前,轻轻抚着我的胸膛: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吗?我每天晚上 都睡不着,每个晚上我都守在你身边,我相信你会醒来的,我相信我一定是第一个 见到你的人,真的,我真的好担心你,每天伯父伯母看到你的样子都会泪流满面, 而我不能哭,我必须安慰他们,于是我的泪只能在晚上独对你的时候流,我一遍一 遍地叫你的名字,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吗?我一遍一遍地呼唤你,一遍一遍地呼唤 你,可是你听不到,你听不到的。我的脸早已是满面泪水,我轻轻抚着她乌黑亮丽 的长发,柔声地对她说,你知道车被撞时我想的是什么吗?筱薇摇摇头,我接下来 说,我在想着你,想着和你一起走上婚姻的殿堂,我对自己说,我不能死,因为你 在家里等着我,等着我安全回来。 我感觉到筱薇抱着我的手变得越来越紧,紧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我轻轻在她 的脸上抚摩着,窗外的日光变得暗淡下来,晚霞出来了,那种很美的彩色的光亮映 射着窗边的毛竹,散发着一种难于名状的光彩。 后来我才知道我已经整整昏迷了六天六夜,这六天当中白天是父母、亲友和报 社轮休的同事在一旁照顾我,而每个夜晚都是筱薇陪着我,我不知道筱薇那六个夜 晚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人对着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行动,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的 随时都可能会离开这个人世的病人。一想到这,我的心就有一种将要炸裂般的疼痛。 医生进来了,我问他我的情况怎么样。他深深地看着我:我常常看你采写的报 道,很喜欢你的文章,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治好你的脚的。我于是很开心地对他 说很好嘛!这么说我还没有生命危险咯?这样我就放心了。 于是我看到了那个国字脸,有着厚厚嘴唇、深邃眼睛的医生眼里蔓延开一片片 很温暖很温暖的生机与笑意,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走出了病房。我对着他的背影微 微笑笑:这是一个很有爱心懂得怎么帮助病人摆脱困境的医生。我不禁又回想起他 那暖暖的眼神,那是一种能够感化一切伤痛的眼神,在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急切 的想与他交流的冲动。 正想着,那医生又回来了,他拿着一本很漂亮的笔记本,走到我的床前摊开, 又是微微一笑:我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吗?我愣了愣,很愉快地接过笔记本,龙飞凤 舞地写上几个字:医病救人,医人救心旭川令狐 .我又看到了他眼里慢慢蔓延开来 的那种暖意。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很特别的男人,一个和我以前所见过的医 生绝对不一样的医生。我问道您贵姓?免贵姓黄,贱名天琪。我说天琪以后咱们一 起找一个小酒店一起大口大口地喝酒大块大块地吃肉怎么样,他问道为什么要去小 酒店而不上大酒家?我说咱们这样的小人物一无横财二无贿赂可收,经济来源有限 自然只能去小酒店了,他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大记者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好,一言为 定,不过要等到你伤好以后。我说一言为定,到时候别忘了。天琪用一脸庄重的神 情回答了我。 听说我已经醒过来了,公安局专案组就派来了人,详细问了我一些关于那天事 故的问题,我很是配合,因为我知道可能就是因为我的不配合而使案情的进展受阻。 询问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专案组的组长市局刑侦科科长握握我的手说您放心我 们民警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同时我代表市公安局全体成员 向您致予崇高的敬意。希望您能早日康复希望能早日再见您采写的稿件。我很是感 动地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一定争取早日出院继续为大家写稿。我让报社的同事代 我送专案组的同志出去。 四 我真的没想到我的病情会那么严重:没几天,天琪偷偷告诉我说院方对我的脚 部的治疗没有十足的把握,打算把我送出国外去治疗。我的心猛地咯地响了一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怕去国外,我想可能是我天生的一种对外国的一种说不上怎 么样的厌恶,或者说是骨子里的一种很传统的东西在作怪。以前工作中出差去外国 的机会我都是能推就推,实在没有办法了也是急急而去匆匆而归。更何况这次要我 以病人的身份“出访”外国,心里自然很不好受。 但是不愿意归不原因,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是不得不去的。出发的前一天,我搬 回了家,那个晚上我看到筱薇一直在帮我整理衣物,我说薇,她嗯了一声,又低头 整理了一阵回过头,怎么?她柔声地问。我说我出去不用那么多衣服的,而且我去 的美国有我的一个叔叔在那儿,他们一家会照顾我的,你放心吧! 筱薇说自己能带的就带去吧,省得麻烦别人,我说自己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她说他们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们 自己能做的当然应该自己做嘛!我的心忽然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她已经把自己完全 融入到我们这个家庭当中来了,她是这个家的一员了!这样想着,我忽然好象害怕 起什么来,要是将来我变成了个残废她还会像现在一样爱我吗?我在心里一遍一遍 地问自己。 筱薇见我许久不说话,回过头来看了看我,怎么了?她问。没什么,我闷闷地 答道。她走了过来,关上大灯,打开了桌前暗红的台灯,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我 的手:没事的,一定会好的,你别忘了,我们有约定的哦!筱薇给了我一个很可爱 的笑脸。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一向乐观的我在这样的夜晚竟然承受不了那么快乐的氛围。 我让我的泪肆意地流出来,流出来,筱薇面对我的窘态竟似举足无措了,她在一旁 呆呆地看着我,忽然自己也泪流满面,我止住泪水,把筱薇一把搂进怀里,问道, 薇?她又是嗯了一声。我说我出去以后你会给我打电话吗?她说会呀!我说电话费 很贵的,她说给你打再贵都值,一句话说得我心里暖暖的,把她搂得更紧了,沉思 了片刻说明天我走了以后你去买一只“猫”并去邮电局开个户吧!以后咱们就通过 网络来交流行吗?筱薇说好呀。说着筱薇便躺了下来和我并排睡在床上,我伸出左 手搂着她,筱薇转了个身和我面对着面,她的眼睛是那么明亮,清澈得就像小时侯 在乡村见过的小溪流里的溪水一般。我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筱薇忽然一只手搂 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头发之间,娇小的红唇在我的脸上吻了吻,我忽然 有一种莫名的冲动,紧紧搂住了筱薇,筱薇说她第二天早上不去送我了,我问为什 么,她说她受不了那种氛围。我便说好吧,既然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吧,反正很快 就回来了。筱薇沉默了一会,忽然问咱们什么时候结婚?我说我随便,你决定吧。 她说那就你回来后的第七个周末吧!我喜欢七这个数字。我轻轻抚着她的脸说 好呀,没想到我还会那么快就结婚呢!将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筱薇便 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掐了一把:你想得美呀!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生孩子了,我才不 喜欢孩子呢!我会被他累死的,你不心疼吗?我一阵讪笑:你不帮我生个孩子咱们 父母会不喜欢你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办?筱薇对着我浅浅地笑:我才不怕呢,到时 候我就说是你不成,嘿嘿。我轻轻抚摩着她的脸,慢慢地她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我凑上脸去,直视她的眼睛。她的脸又无故变得绯红了起来。我忽然有一种冲动, 一种把她完完全全占为己有的冲动。我把手放在了她的脸上,很烫很烫。筱薇慢慢 把头向我这边靠来,我就这么看着她,火辣辣地看着她。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四片嘴唇接触在一起时,我又感受到了那种冲动,那种很奇怪的冲动,想把 她整个地融入我体内的冲动。我的手紧紧搂着她,我能感受到她的身躯慢慢变得发 烫起来,我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我的手滑动着,我嘴唇开 始在她的脸、耳垂、脖子上亲吻,我能感觉到她身躯的颤抖,她的脸上泛起了一片 奇异的满含羞涩与激动的潮红。我解开了她衣服上的纽扣 在暗红的灯光下,她洁白欣长的身体犹如一座完美的艺术品,闪着一层绯红的 光芒,我能闻到那种奇异的体香,淡淡的,像是深山里的兰花香,又像是散发着热 情与浪漫的玫瑰,散发出无尽的媚意。我看到她的脸颊越来越潮红,鼻尖渗出细细 的汗珠。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我忽然有一种亵渎神灵般的感觉,那种 感觉减轻了我心中的冲动,我提醒自己对她温柔些、再温柔些。我用唇亲吻着她的 脸、她的唇、她的脖子、胸膛,她发出了低低的呻吟,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我紧 紧抱着她的手上,我抬起头,看见了筱薇脸上的泪水,我轻柔问怎么了,她轻轻摇 摇头,更加紧地抱着我,吻我 五 我轻轻搂着筱薇的腰,细细端详着她几近完美的身体,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来 的淡淡清香。筱薇还沉溺在刚才的激情当中,微微喘着气,当她发现我在看着她时, 娇羞地问:你在干什么?我嬉笑道:我在看上帝特地为我而制造的宝贝呀!她在我 臂膀上捏了一把,轻轻的,柔柔的。一脸害羞的模样,眼睛扑闪扑闪的,满含着娇 羞与喜悦的光芒,我心里一动,又涌起了一股冲动。猛地抱着她疯狂地吻着,她推 开我,笑道你这家伙怎么不知累么?刚才腿怎么不疼?我说和你一起就什么疼痛都 忘了!她说我现在才发现你是那么油嘴滑舌。到了美国可别见着谁就对谁说哦!我 说我怎么敢?她说我看你就敢,我说有你这么一个美丽又可爱的妻子我已经很满足 了,我不会再去找别的女孩子的,她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我说那好吧我 明天就去找别的女人,她急了:你敢!我哈哈笑道不是你说你不嫁给我的吗?她笑 道那也不准你去找别的女人,我说你好霸道哦!她又笑了,笑得很可爱:就是!你 能把我怎样?我一把把她紧紧拉进怀里:现在知道我能把你怎么样了吧? 她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我,我缓缓把头凑过去,她忽然搂着我的脖子,紧 紧闭上了眼睛那一夜,我们都在激情中度过的,我记不清我曾经多少次拥有了她, 只知道她一直都是以一种很热情的方式迎合着我。等到天微亮时,她已经软绵绵地 躺在了我的怀里,我紧紧搂着她,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等我醒来时,筱薇已经不见了,床前放着一张字条:旭,我上班去了,不能去 送你了,我无法忍受那种离别的伤感,昨晚我已经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你,我会在家 里好好照顾爸妈,等着你回来,爱你的薇,即日。 我知道她不会送我的,我知道她的性格,她决定了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能改变, 更何况这样也好:我也怕我无法忍受和她离别的氛围。 六 跟亲友和报社的同事一一道别,公安局来人了,他们说请旭川令狐您放心我们 一定会尽快抓住凶手的。我对着他们微微地笑。天琪也来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微微地笑着,我心里又有了那种很暖很暖的感觉,他说你 心里在想一个人。我说真的吗?他还是那样笑着:我知道你在想着一个女孩,是不 是? 我忽然有一种很感动很感动的感觉,我跟他说我是怀着一种很奇怪的心情在等 待,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等谁,或者说是在等待着什么,只是心里反反复复出现一个 影子,一个美丽的影子。他还是微微笑着,他说我知道的。 我忽然有一种冲动,很想和他找一个酒店大口大口喝酒,大块大块吃肉,但是 我知道这时候这氛围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就像他紧紧握着我 的手一样。 其实我心里知道,我还是希望筱薇能来的。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铃声响了,两名机场工作人员从工作室出来抬 起了我的担架。 看着抬着我的工作人员的脚步在小巧的架梯上往上爬时,我心里莫名涌起了一 股恐惧,一股如潮水般涌起的恐惧,仿佛是一种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般的恐惧,我紧 紧抓住了担架的边杆,紧紧地,紧紧地。那一刻,我又想到了筱薇,想到了与她的 校园相识、相爱与相融 在我被抬着登上飞机的一刹那,我忍着钻心的疼痛猛地抬起头,看到了刺眼的 阳光下躲在众人身后的筱薇充满哀怨与伤感的目光。忽然觉得心就像被掏空似的, 空荡荡的。我忙回过头,不敢再看她那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身影。当飞机慢 慢滑翔、直冲上云霄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脸颊滑落的湿湿的东西 七 刚到美国那家以骨科闻名全球的医院,叔叔婶婶和堂妹就来看我了,闲聊了一 会叔叔婶婶就回去了,留下堂妹雅儿照顾我,细细打量了一下病房设备,发现和国 内医院差不多,我住的病房是单人房,整个病房的设备也就是一张床,一张桌,一 张椅子而已。于是开始和这个刚大学毕业长得极像张柏芝眼睛特明亮的接触并不很 多的小妹瞎聊,我问:雅儿,你们上大学时比较喜欢干什么?雅儿笑了笑,说我们 的课余时间很多,同学们干什么的都有,我问道那么你喜欢干什么?雅儿说我喜欢 看报。我问雅儿一般看什么报纸。她说什么报都看,不过比较喜欢《纽约时报》、 《华盛顿邮报》。我说你的品位蛮高的嘛!雅儿羞羞地笑笑:不能更你比的,你是 写文章的记者,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者,天差地别的。说完她又是羞羞地笑笑, 我忽然感觉到我这个妹妹真的好可爱,在美国这么一个发达、开放的社会竟然还有 这么一个容易害羞的女孩,真的很奇怪。于是我就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雅儿,她被我 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哥哥您看着我干什么?我笑着对她说没什么,只是很喜欢你, 雅儿的脸红了,轻轻说道:谢谢哥哥。 我哈哈一笑:不用谢!真想不到在美国还能看到像你这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雅儿说这完全是爸爸弄的啦!他从小就不许我出去和小伙伴玩,所以我很少和 别人交流的。 我脸色一正:雅儿这是你的优点,真的。她说真的吗?真的吗?我说当然是真 的。然后我就看到她眼里闪闪的光芒。在窗外透露进来的阳光下显得那么天真而纯 洁。 雅儿笑着看着我,过了一会,她叫道:哥,我应道:嗯?她说我跟你说了你可 不要生气哦!我又笑得像个痞子:我怎么会生雅儿气呢!说吧,哥哥赦你无罪。雅 儿犹豫了一会,说你写的文章很好,可是文笔过于锐利,不大像一个记者的文风。 我吃了一惊:你有看过我的文章?雅儿又是浅浅一笑:你到报社以后的每期文 章我都看了,爸爸喜欢买你们的报纸。你知道的,在美国买中国的报纸并不是很容 易,不过我每天都上网的,一是收收信件,另一个就是看你们报纸的网络版,看你 的文章。我们有很多喜欢中文的同学都看你的文章的,他们都说你的文章写得好, 然后我跟他们说旭川令狐是我哥,他们不相信。于是我才会叫你给我写信的。说完 雅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时我才知道刚到报社时雅儿叫我给她写信原来是“另 有目的”的,我哈哈笑道原来你这小丫头那么鬼!雅儿不好意思地说没办法,要不 那样他们不相信我的,我还跟他们说了你来美国了,他们都很高兴,说要来看望你,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不会生我气吧?我假装绷着脸,一声不吭,雅儿吓坏了: 好哥哥对不起你不生气好吗?我笑道我生气了么?她便笑着在我肩上捶了一拳,亲 昵地说就知道哥哥不会生我气的。明天我就带同学来好吗?我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雅儿果然带了好几个朋友来了,我忙招呼他们在我预先请护士搬来的 凳子上坐下,我仔细看了看他们,他们当中有两个是外国人,其余都是中国血统的 孩子,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刚坐下不久,一名美国学生就首先用纯正的普通话向我“发难”:旭川先生, 欢迎您来我们国家,很高兴能见到你,以前常常看你的文章,你的文章有一个特点, 就是很喜欢揭露一些在中国来说或许不怎么好的事情。那么请问在你们中国这样一 个媒体宣传不是很开放的国度会不会招到一些限制?听说您这次事故就是由于某些 言论而招来的攻击? 当他说完之后,我发现雅儿和那些有着中国血统的孩子们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 神情。 我对他点了点头,微微笑道:首先谢谢您的热情,美国一向是我很想了解的国 家,希望以后在跟您和大家的接触中能逐渐了解这个美丽而富饶的国家。然后我要 更正刚才您说话当中的一个表达并不恰当的论点,中国是一个宣传媒体完全开放的 国家,当然,就像美国和一些西方国家一样,中国的媒体宣传也一样要受到一些政 策的限制,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美国一向标榜是一个自由的国家,但是在很多的 场合、很多的事件上的处理可以看出贵国的新闻宣传也是受到一些政策限制的。就 像贵国原国务卿基辛格第一次访华,为两国首脑的正式会见作预备性谈判,这是一 条在世界范围来说都是头条新闻,但是中美两国的新闻媒体都没有发表新闻,那是 从各自国家的利益角度来考虑的。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任何国家的新闻宣传都是 要受到一定政策的限制的,从一定角度来说这是有利的也是必要的。中国有句古话 叫“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另外我想对我这次事故作一番 必要的解释,诚然,这次事故确实是一场有预谋的事件,但是大家应该都知道这只 是个人或者是某个集团的不怎么光明的举动,可是正是这个事件的另一个角度可以 看出我们中国的宣传完全是开放、公平的。如果您有兴趣,欢迎您毕业以后来中国 考察我们的新闻宣传工作。 那个美国学生站起来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吃了一惊,忙也坐在床上对他鞠了 一躬。他一脸激动:谢谢您的回复,说真的,以前我并不是真正地佩服您,总是认 为您只是硬是在家里憋出了那些文章。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您是真的那么厉害, 更重要的是您的分析使我改变了对中国媒介的看法。谢谢您!旭川先生。 我对他微微一笑。雅儿忙说咱们不说这些国家大事吧,还是谈点别的。说着向 我一一介绍了她的同学。那天,我们一起很愉快地谈了一个上午。 雅儿送走她的同学后回来,对我说哥哥对不起,彼得说话很直的,你不会生气 吧?我说当然不会,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一些不了解中国的外国人说一些不 是很中听的话没有什么的。我们国人可以做的也是应该做的就是帮助他们重新认识 中国,这是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不可推卸的责任。 雅儿的眼睛湿湿的,用一种很怪很怪的眼光看着我,我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 感觉,惶惶地一直钻到了心灵最深处。 我干咳一声说雅儿你能不能帮我找台电脑来?雅儿笑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我说谢谢,雅儿嗔道哥哥你这不是又见外了不是?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雅儿, 我们干新闻的客气惯了一时又改不了。雅儿微微一笑:你是上网么?我说是啊。雅 儿说我晚上把电脑给你带来。 晚上雅儿果然提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来了,她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就把另一只手 提的饭盒放在桌子的另一边,从里面端出一碗黄乎乎的汤来,我问那是什么,她调 皮地朝我一笑:这是毒药呀你敢不敢吃?我的痞子气又来了,装出一种视死如归的 豪情壮志:只要是雅儿给我吃的就算是砒霜、孔雀胆我都眉头不皱二话不说一口见 底。雅儿的眼睛里闪着令人心醉的甜蜜。她端着碗对着我说你少说一些行不行?吃 了它吧?我说好啊,说着就要从她手中接过碗,雅儿说你病了,我喂你吧!我一愣, 说我的手又不是不能动了,怎么要你喂?雅儿说你少说点话不成吗?我忽然发觉雅 儿变得越来越蛮横。于是不再说话,机械地张开嘴,让她一勺一勺地把汤往里倒, 看着她小心翼翼楚楚可人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一动,她问你又怎么了?我叹了口 气说我一直在想以后谁要是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孩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雅儿的脸 一刹那变得红红的,低下头,怯怯地微笑着。半晌,抬起头对我说那以后我嫁不出 去的时候就来找你哦。我说好的,我一定为你介绍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而且是 要收费的。她问你收我费?我说不是,是收男孩的费。她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旭 川令狐的妹妹可不是那么容易娶的。我本以为她听了以后会笑或者是说我坏。哪知 她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想着什么问题。我问怎么了,雅儿不喜欢哥哥给你介绍的 男孩么?她轻轻摇摇头,然后就一声不吭继续一口口地喂我喝汤。我想不通为什么, 女孩的心思真奇怪,我想。 雅儿走时把上网卡号与密码告诉了我,和我说了一声晚安就走了。 我打开电脑,首先进入我所在的报纸的网络版,看了几条头条新闻,并在旁边 的论坛上写上了一大堆自己的感想。然后又开了一个窗口,在地址栏上习惯性地输 入zhzh.yeah.net ,这是我从大学起就很喜欢的一个由《北京青年报》记者、编辑 郑直创建的个人主页,看了看新闻。最后输入heartgarden.yeah.net 进入我自己 的主页自从我在报社当记者以后,这个主页就一直由筱薇帮我更新,一开始我很不 放心,因为我怕维护不好会使“星雨阁”这个主页的新老朋友伤心的。等过了一段 时间我才发现原来当初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自筱薇接掌以后不论是更新频率 还是文章的编辑都比我好。很多不知情的网友在留言本上留言说旭川有进步嘛!希 望继续保持。我看得哈哈大笑。忙在首页贴上了公告,声明本主页的日常维护已经 交由女友筱薇负责。本以为这则公告一打出来会大大减低访问量的,那知事实大大 出乎我的预料:自从打出那条公告以后“星雨阁”的访问量反而大大提高。高兴之 余,我不得不笑自己自做多情。 我点击“情感小屋”一栏,发现我刚走两天,里面就更新了不少文章,我不得 不深深佩服筱薇了,在情感专栏里,我还看见了筱薇的文章一 《明天,你就回来吗?》 。筱薇。 我一直就不是一个很自信的女孩子,当旭川把“星雨阁”交给我维护时,我真 的不敢接受,不是不敢给他一些承诺,而是怕因我不出众的文采失去大批的读者与 一向支持我们的网友,所以我对他说让我试一试吧。正因为如此,当他在首页打出 那个维护移交公告后,我一直是忐忑不安的。想不到的是朋友们都那么支持我,以 自己的真诚与宽容支持着我这么一个平凡而不自信的女孩。谢谢大家!真的,请相 信,这是筱薇最真切的感谢! 这一段时间的心情一直不好。也许有很多朋友都知道了:旭川在十一天前遭遇 了车祸。或许是意外,或许是有人存心制造的事故。旭川伤得很重,前天已经送到 美国治疗。我一直很担心他,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的伤痛,担心他的一切。可是 除了担心,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只是希望大家一起来谴责那些就因为旭川采写了一 些对他们不利的新闻报道就想置人于死地或许现在还穿名牌吃西餐坐名车住别墅的 所谓的正人君子。我深信他们不会得意很久的,因为我相信我们的法律,相信公理。 有网友在留言本和论坛上问我会不会想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 一遍遍地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一遍遍地想起和他之间的嬉笑玩笑;一遍遍地想 起和他的山盟海誓;一遍遍地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的绵绵的情意。 我和他是在大学时认识的,从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知道我找到了那个我为之 而来世界,为他而做女人的那男孩。可是我一直不敢接受他的追求,因为我知道我 们那所普通大学是挽留不住他的,他最终是要高飞的。所以一直到他考上了复旦大 学新闻学研究生的那天,我才向他表白我的情感。我把自己的日记送给了他。直到 现在,我还一直不敢相信那时的我怎么会那么勇敢,在人山人海的送别会上我竟然 那么自然地吻了他。之后我就跑回了宿舍。默默地等待他的到来。我相信他会来的, 果然他来了,他就那么痞子般地在楼下叫我,叫筱薇我爱你。同学们都用一种很奇 怪的目光看着我,我感觉到我的脸在发烫,我低着头走出宿舍,在栏杆边上,我看 到了他在楼下站着,抱着我的日记。一看到我,他叫得更欢了。不知怎么,看到他 抱着我的日记的样子我忽然哭了,我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激动,反正我哭了,我 就那么看着他哭了,然后我就跑下楼,对他叫道:你别叫了羞死我啦!他便一把把 我搂在他的怀里,又叫筱薇我爱你!我忽然有一种很感动很感动的感觉。我忽然发 现我是多么喜欢他这种痞子一样的热情,我真的不敢相信像我这种传统的女孩子怎 么会喜欢那种痞子一样的言行?不过我知道他不是真的一个痞子。所以我一直叫他 改改这种风格吧,等到他真正改了,在报社当了记者以后我又常常怀念他的那种痞 子般的味道。可是到了这时他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像痞子了。 那天早上起床,洗刷完毕我就像平时一样坐在电话前等旭川的电话他每天早上 都会打电话给我的,虽然我们在同一家报社,但是他坚持这么做。时间一长,我便 也成了习惯。要是那一天接不到他的电话我肯定会很不习惯的。那天我也接到了他 的电话,他说亲爱的起来了?我说是啊!他说不早了,上班去吧。我说好的。 我家离报社只有几百米远。我便像平时一样步行走到报社,我喜欢这样走到报 社,以前旭川说要开车来接我,我跟他说我知道你宠我,可是你要让我呼吸呼吸新 鲜空气、清醒清醒头脑嘛!他就只好答应了那天到了报社好久都不见他到我的办公 室旁的报到间报到,我就觉得不对劲,我还想一些理由来安慰自己。我说没事的, 或许是路上塞车了,或许是他来报到了而我没有注意到。然后我就听到门口沸沸扬 扬地吵了起来,还听见有人说旭川令狐出事了,我觉得头晕晕的,就走出门口去看, 见到记者部主任站在走廊里叫:没有采访任务的跟我去看看,远远地他看见我,就 叫筱薇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旭川出事了!我忽然感觉到头疼,天旋地转的, 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忙扶扶墙。定定神。这时有一个女同事过来扶住了我,我转过 头想看她是谁,可是我看不清,于是我问她你是谁?他说我晴仪呀。我答道嗯,可 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晴仪是谁。 她扶着我往前走,接着又上了车,车上人很多,我感觉得到,可是我看不清他 们的脸,我只看到眼前一片黑糊糊的影子。就像是梦中的景象一样。我伸出手想拨 去那层迷雾,可是有好几双手伸过来按住了我。我忽然又觉得头开始发晕,并且剧 痛起来,我的眼睛开始慢慢变得难以睁开,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物也变得越 来越模糊,到了最后四周变得一片黑暗,我看到自己正旋转着向一个黑洞坠去,黑 乎乎的旋涡迎面向我扑来。我想大叫,可是怎么也叫不出来迷糊中我感觉到有人在 摇我的肩,我努力睁开眼睛,然后我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可是那床不是我的,四周 一片雪白,我努力地想,想知道自己在哪儿?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转过头来, 见到一个全身雪白的女孩在柔柔地看着我,她就那么甜甜地看着我笑,可是我从来 没有见过她,于是我问你是谁呀?她说我是护士,你现在在医院,我一愣:我在医 院吗?她还是那么微微地笑着,她说是呀,刚才有一大堆人把你送到这的,他们说 你醒了就告诉他们,现在你醒了,我也该去告诉他们了。 说着她就走了,她走时轻轻地打开门又轻轻带上了门。我就这样惶惶忽忽地瞧 着她走去,然后又看看左边的墙,那墙好白好白,有一种很刺很刺的感觉,我几乎 快睁不开双眼,合上眼睛休息了一会,我听见了门外有几个很熟悉的声音。于是我 睁开眼,门开了,进来好几个人,我终于看清他们了,他们是我的同事,那个眼睛 大大的女孩是我的同事,叫晴仪。我就叫她晴仪,于是我就看到她笑着跑了过来, 她搂着我说你终于好了,你终于好了。说着说着我忽然感觉到有湿湿的东西掉到了 我的手臂上,我抬起头看见她哭了,我感觉到很奇怪,就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一个 劲地哭,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幅很遥远很遥远的图画:我正在办公室工作,忽 然听到门口沸沸扬扬地吵,还听见有人说旭川令狐出事了,我觉得头晕晕的,就走 出门口去看,见到记者部主任站在走廊里叫:没有采访任务的跟我去看看,远远地 他看见我,就叫筱薇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旭川出事了!想到这,忽然心头又 变得空洞起来,我猛然翻身下了床,冲出病房。跑出很远后,我听见晴仪在身后叫: 旭川令狐在三楼323 病房。 我看看身旁病房的牌号221 ,于是我跑到楼梯口,一步没停,直往上跑。跑到 323 病房门前时,停住了脚步,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去推那扇门,心里 是那么地恐惧。我怕,我怕,我怕往里走,怕见到我的旭川一副伤痕累累、绷带满 身的情景。忽然我满脑子都是一片片长长的绷带、一块块触目惊心的斑斑的血。 一个护士从身边走过,回过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用一种很空洞 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怯怯地低下了头,神情惶惶地快步走了。 我闭上眼,推开了门,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筱薇,你醒了?我慢慢睁开了 眼,看见旭川的父母都在房里,还有报社的社长、记者部主任,我的泪一下子涌了 起来,我猛然扑到病床边:我没有看到绷带、也没有看到斑斑的血迹,旭川身上盖 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头部很干净,一点伤口都没有,要是在家里,我一定会很调皮 地过去捏捏他的脸,把他狠狠掐醒,然后跟他说大懒猪,起来了!可是现在不同了, 我看到了他父母眼中的泪水和领导脸上的担忧,我知道心里的感觉并不是真的,我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么痛,我颤抖着手轻轻掀开毯子,我 看到了绷带,看到了我心中担心的情景:沾满血的绷带紧紧缠住了他的脚。我的心 忽然有一种很疼很疼的感觉。我看着他的脸,看到了那个很像以前看到的脸,我相 信那不是他的脸,因为以前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很精神很痞子的味道,而现在他 的脸是那么安静,安静得使我不敢相信他就是我的旭川,不敢相信他就是读者眼中 的旭川令狐。 他一直没有醒来,我就这样每天守着他,每个晚上我都守在他的身边,我相信 他会醒来的,我相信我一定是他醒来后第一个见到他的人,伯父伯母每天看到他的 样子都会泪流满面,而我不能哭,我必须安慰他们,于是我的泪只能在晚上独自一 个人流,我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我一遍一遍地呼唤着他,一遍一遍呼唤着他。 他要去美国的前一天晚上我忽然有一种很害怕很害怕的感觉,我问他我们什么 时候结婚呀,他说随你吧,没想到我旭川令狐那么早就要结婚了,然后他就很痞子 气地问我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孩子,我心里忽然感到很喜悦,可是我很嗔怪很害羞地 说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他就很怪很怪地看着我讪笑着。 前天早上,他去了美国疗伤,我没有去送他我怕那种气氛,我受不了,我一早 就走了,走得远远地,可是等到飞机快要起飞时,我又往机场赶去,我就那么远远 地躲在众人的后面,看着机场的工作人员抬着他走上飞机,我的泪水忽然流了出来, 我看到他抬起了头,呆呆地看着我,然后我看到了他的泪水流了出来有很多的朋友 问我旭川令狐的情况,你们关心他的心情我理解,同时代表他和他的家人包括我自 己感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在写这篇文章时我在一遍一遍地问他:明天就回来,好吗? 看着她的文章,我又流了泪,泪水就这样流了出来,流了我一脸。也流进了我 的心里。我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我的信箱,上边竟已经塞满了,都是筱薇写的。 1999/09/12 09:12 旭川: 你好吗? 我对你撒了谎,本来说不去送你的,于是今天早上我很早就去上班了,我坐在 办公室的椅子上呆呆地想着一些事情,很乱繁,可是想起来真的很开心。我真的不 知道以前自己为什么不懂去好好珍惜,为什么。我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你,可是我 真的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到了最后的时刻,我还是忍不住了,我狂奔出报社的大 门,开着车就往机场飞驰———我不能忍受在你将要离去的时候还不见你一面。可 是当我到了机场时,我还是忍住了,我呆呆地藏在人群的后面,看着你被抬着上了 飞机,在机舱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的心就好象离开我了一般,我竟有一种很强烈的 感觉,就好像你这一去我就再又看不到你了一般,旭,我好害怕,真的,你回来吧? 爱你的薇 1999/09/12 23:33 亲爱的旭: 想我吗? 一个人睡觉,真的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昨晚你和我在一起时的情景, 真的很开心,真的。从昨晚开始,我和你就完全融为了一体,从此,我们永远不分 离,好吗? 今天买了“猫”,申请了帐号,开始了好久没有的单个人的网络生活,想想真 正一个人上网还是大学时的事了,工作时间虽然几乎天天上,可是总没有了以前的 那种心情,上网也就只是收收信、更新更新主页,其余还真的没有做什么事了。 今天一直在网上,可是一直没有看到你在线,你可能还没有找到上网的机子吧? 想打电话给你,可是我又不知道电话号码, 哎!还是等明天吧! 想你! 你的薇 1999/09/13 13:41 亲爱的旭: 你还好吗? 二十八个小时过去了,可我还是没有你的消息,不知你是否还好!一定好的, 是吗?别忘了,你说过你回来的第七个周末跟我结婚的,别忘了哦!我可在想着你 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