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给天葬了! 作者:老川 我今天坐上这部车后就感觉不是很好,爬第二座山时,心理突然有种恐惧感。 在卡车缘峭壁行驶时,我望着车厢下的深渊,心中有些紧张,而以前我是从来没有 这种感觉的。 我们的车上有一个病人,是一个十几岁的藏族小女孩。由其母亲和哥哥从狮泉 河接回,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棉被里。昨天晚上他哥哥向我要青霉素,我告诉他我这 里只有阿莫西林,并给了他一些。 卡车停车,车上有两人晕车,包括一个司机(两个司机轮流驾车)。车停下来, 司机四脚朝天地躺在路边喘气。我见他痛苦的表情,便从背包里找了一些晕车宁给 他,这时那个哥哥又过来向我要青霉素,我说昨天不是给你了吗,他说吃光了。按 我昨天给他的药量,根本不可能在一晚内用光,我觉得他太贪心,就没有理他。车 停了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下车转了一转。 再开车继续前行,这时那位母亲和哥哥都哭了,而且十分伤心。我以为他们确 实是没钱买药而难过,心中有些内疚。便告诉他们:我的包中还有一些药,等一下 可以给他。他对汉语听不大懂,我讲了几次,他也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这时旁边的 一位老者告诉我:病人已经死了。我一下子懵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车子开了没多久又停下,司机和乘客在商量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我拉来一 个小伙子,用汉语慢慢地问他。他告诉我:病人刚刚死了。我的心里不知是一种什 么滋味,我明白了刚才小姑娘哥哥向我要药的时候,就是小姑娘垂危的时候。望望 周围,旁边是晶莹的雪峰和湛蓝的天空,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一个小姑娘死 了,就在我身边。 那位母亲满眼泪水,一面哭,一面在祷告,那位哥哥也哭个不停。失去亲人的 痛苦感染着每个人,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自己哪里有些内疚。 车子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向山上驶去。远远地望见经幡和玛尼墙,我明白了, 小姑娘的尸体马上就要被天葬了。 车子停下,小姑娘的尸体被抬下车,由几个藏胞抬上山去。那位母亲由一人陪 着留在车里,痛苦地哭着,祷告着。我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就帮助抱着小姑娘 生前的衣物跟在后面。小姑娘的衣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酥油味,不时冲入我的鼻中。 六个成年人抬着尸体,由于海拔高,感觉很吃力。 快到放尸体的地方了,有人告诉我:将衣服扔掉。空着手后见其中一个人有些 气力不支,便接替他将尸体抬到了选定的地点。 尸体被除下所有的衣物,这时我们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个尚未发育的小女孩, 瘦骨嶙峋,全身的颜色已变成青黑色,没有生命的颜色;面部扭曲,表情痛苦。尸 体被按方向摆好,取侧卧状。头部用石块砌起,搭成一个门的形状。取下的衣服被 拿到旁边,用石块压住。而后我们离开,走一段路后将抬尸体用的物品用石块压在 地面上。再走远些,每个人取几块石头叠起来,然后每人向天撒把土,彻底离开了。 虽然没有见到传统天葬的血腥场面,可能是由于死者年龄小的原因吧。但当尸 体被剥去衣物,像一件物体一样被翻来翻去的时候,一种悲凉涌上心头。平时被百 般珍爱的身体,一旦脱离了生命,变得连一件破衣服都不如,成为一个丑陋的东西, 别人再也不愿意亲近并且厌恶致极。生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个肉身真的值得那 么留恋吗? 卡车继续前进了,少一个人,车厢内宽敞了很多。不多久,除了死者的母亲和 哥哥,人人又都变得很轻松。人情如此啊,自己的痛苦指望别人来为你分担,太困 难了。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这很大程度上归究于这里的交通不便和社会的 落后。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可能对此已习以为常,而对于外来者是一个极大 的震撼。我们有义务为这些人多提供帮助,使他们的处境能有所改善。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