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画情仇 作者:tspabc 第一回 遭变故陆完谪官归故里 索名画王抒拜访旧世交 话说明朝嘉靖三十九年,金秋十月,鹰飞草长,正是深秋凉爽的季节。当时, 奸相严嵩柄国,权倾朝野。严嵩,字惟中,江西分宜人,弘治年间中进士,本来 是一个读书人,颇有清誉,但是他做官后,利欲熏心,在朝做官,惟有一意的逢 迎体察皇帝的心思办事,得到嘉靖皇帝的偏爱和宠信,不断地得到加官进爵,官 至礼部尚书,武英殿,谨身殿大学士,加太子少保,少傅、太师等职,严嵩结党 营私,朋比为奸,凡是与自己意见不合、不听从他的指挥而有潜力和他竞争的人, 他就打击,排挤、陷害,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他先后陷害死大臣多人。他的儿 子严世蕃,依仗父亲的权势,横行乡里,搜刮财物,纵酒淫乐,无恶不作,同时 他还嗜好古董,如钟鼎彝器,书法名画,奇珍异宝。他那班阿谀奉迎的,巴结依 势的,抬轿子吹喇叭的爪牙,就四处寻求,巧取豪夺,拿去孝敬,以讨欢心,从 中图利,于是这就演出了一出出搜宝夺宝的丑剧。 这时,在长洲的一所气派古色古香的花园官邸里,几个胡子花白的老仆人, 正在庭院里打扫着地上的落叶残红。这所宅邸,是被谪官回乡的兵部尚书陆完的 宅邸。 陆完字全卿,是成化年间的进士,可谓文武双全,文官封太子少保,武拜兵 部尚书,名重一时。为官时,因和宁王朱宸濠过从甚密,在朝庭为其讲话,后来 朱宸濠谋反作乱,陆完被奸臣诬为宁王死党,被参奏抄家,被捕入狱,朝庭本当 处以斩首示众,后经诸大臣保救,皇上念他镇压短刀帮刘六、刘七兄弟起义有功, 就改为谪官返乡,不久就病死在官邸里。 陆府这座豪华的府第,四周绿树清溪,宅室画梁雕栋,楼阁侈华,轩窗掩映, 玉栏朱户,古色古香。 花厅南面有一个圆形的窗子,窗旁光浮玉壁,风轩斜透,隐蔽在常春藤的绿 荫婆娑之中。 一只娇小玲珑的小鹦鹉,婷婷玉立,用金链拴着,站在一枝人造的曲柳横枝 上,它鲜红的喙,橙黄色的爪子,翡翠色的羽毛,头顶有一撮蓬松的绒毛,形成 一个雍容华贵的头冠,宛如一个冰清玉洁的碧波仙子,头上披着一块随风飘逸的 薄纱巾,飘飘欲仙。 这只鹦鹉芳名叫“绮霞”,它一直归老夫人陈绮梅亲自喂养。它和老夫人之 间已建立起亲密无间的感情。它现在看见夫人走来,便“嘎!”的叫了一声,扑 了下来,站在老夫人的肩头上,老夫人没有提防,吓了一跳,她佯怒地骂道: “混帐的东西,怎么这般没礼貌,差点煸乱了我的头发。” 那只鹦鹉又飞回架子上,发出柔和的叫声:“对不起!对不起!你辛苦啦!” 它像是戏台上的花旦,走着碎步,风姿优雅,憨态滑稽,老夫人被逗乐了, 便止住步,以手扣架,问:“你吃过早餐了吗?” 那只鹦鹉侧着头,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好像正在思考些什么深奥的问题, 眨着眼瞪说:“多谢关照!多谢关照!” 老夫人十分高兴,用手指轻轻抚着它的翅膀,翘起脚后跟,侧着脸,让这只 善解人意的鸟儿用喙蹭她的脸。她兴致勃勃地同这只聪明而美丽的鸟儿玩耍着。 仆人入报:“老夫人,右都御史王大人求见!” 老夫人一怔,感到有点儿突然。原来这个右都御史大人名叫王抒,原来也是 陆完的旧部,原是陆府的世交,自幼和自己女儿陆飞燕青梅竹马,耳鬓相磨长大, 同师学艺。他少年得志,后来中举出任山东巡抚,可谓官运亨通,青云直上。早 年陆完见他一表人才,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只是他在外做官,未有机会提亲, 但是陆完被谪官后,他突然同陆府断绝一切来往,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 心!”老夫人后来才探听到他一头投入奸相严嵩的怀抱里,老夫人庆幸还未给女 儿提亲,否则女儿嫁了这样一个没心肝的人,岂不误了女儿的终身?不久,王抒 的真面目更是暴露无遗,他干脆认奸相严嵩为义父,成为严嵩大红大紫的人,怎 么现在他来访? 夕照下,在扶疏的花木掩映下,陆府是这么清幽雅静,朱红的大门,古雅而 庄严,大门两旁,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地端坐在门两旁,仿佛是两个忠 诚的卫士。沉重的门上,一对蝙蝠头状的紫铜门环,发出熠熠之光,更显出门第 之显赫。 仆役们是一律青衣小帽,垂手待立在大门两旁的通道上,静候贵宾的光临。 “御史王大人驾到!”仆人们一连迭的高呼。 这时,一乘八人大轿,在官厅前的院子里放下来,从轿子里钻出一个官员, 三旬的年纪,微胖的个头,身材不高,但是很粗壮,略短的下颔,络腮胡子刮得 铁青,一双凸出的豹子眼,射出咄咄的迫人光芒。 陆夫人闻讯慌忙迎了出来。 “王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妇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伯母言重了,分别多时,下官早就想来拜望伯母,只是公务在身,未能行 成,还望伯母多多原谅!” “岂敢!岂敢!”老夫人应酬着,领着客人进入客厅,分宾主坐下。 陆府的客厅,摆设素雅,对面是一张做工精细的八仙桌,雨过天青的大瓷瓶 里插着几枝含苞欲放的腊梅,侧面的墙上挂着苏东坡大学士的行书屏条:“我欲 乘风归去,高处不胜寒。” 光线从圆形的窗棂射进来,全室一派瀚墨书香的气息。 中堂朱红的的泥金墙上,悬挂着一帧绢绘的古画——《清明上河图》。 画上气势磅礴,此画卷较长,分成三段;首段是描写汴京郊外的山光水色; 疏林薄雾,隐约现出小桥流水人家,在山乡的小路上,一小队驮炭的毛驴由远而 来,小小的脑袋,眼睛、耳朵、鼻子细小而逼真,栩栩如生,令人想起暮春的寒 意。 接着是稀疏的柳林,透过稀疏的柳絮,可见田野阡陌纵横,一片春色盎然的 景象。 柳条丛中的官道上,一乘小轿,装饰着细小的野花,轿后边跟着一长串的奴 仆,有骑马的、挑担的、提壶的迎面而来,显然他们正是清明节踏青扫墓归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特有风貌跃然纸上。 中段描写汴河的槽运枢扭的风貌,河中船只如蚁,满载着货物,纤夫牵引, 船上摇橹,脚夫卸货,呼之欲出。 横跨汴河上一座结构精巧的石拱桥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过路行人,点 缀着节日的热闹。 后段画面是汴京的风物,高大的城楼,两边墙檐相依,茶坊、酒肆、脚店、 肉铺、庙宇、公廨混为一观,错落有致,商店中绫罗绸缎、沉檀栋香、香纸钱马 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街上推车卖桨、马车修膳,卜卦算命、扯牌看相、修面理发、各行各业都有, 在一些大的铺店里,门口彩楼欢门,旗旌招展、招徕顾客,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来往不绝。 街上有谈生意的商贾、闲逛的绅士、牵着高头大马的官吏、乘着官轿的贵妇 人,背篓行乞的僧侣,问路的异乡客人、说书的艺人,纨绔弟子、登徒无赖,残 疾的乞丐、三流九教、林林总总,无所不有,绘声绘色…… 王抒看了这帧名闻遐迩的画卷,故意摇着头鄙夷地说:“嗨!论起这幅画, 虽然名闻遐迩,但是照我看,张择端的画,看了实在叫人倒胃口,全画描绘的景 物从城里到城外,杂乱无章,简直就是在纸上涂鸦,画中有一大角是空白的,不 屑一顾呀!但是张泽端却当上宫庭画官,被授予最高的衔头——翰林画院待招, 徒有空名而已。” 老夫人陈绮梅出身名门望族,是个有才华的大家闺秀,她对画工造诣极深, 对画很有研究,她听了王抒肆无忌惮的信口雌黄,心里很不高兴,脸上流露出不 满的神色,她以争辩的口吻反驳说:“不!不!王大人,这帧《清明上河图》, 是一幅传世之作,它不是杂乱无章,他只是采用散点绘画的手法,随着画卷的展 开,一步步变化着,每看每异,至于你说的‘画中白’,实是张氏画派的一大风 格,因为黑、浓、湿、干、淡之外加一白,便是‘六彩’,白即纸素之‘白’, 你看凡山石之阳面处,石直坡之平面里,及画外之水天空阔云物空明处,山足之 杳冥然。所以他的画,画面长而不冗,繁而不乱,严密紧凑,大有一气呵成之感。 我敢断言,世上再没有谁有这样神来之笔,这是空前绝后的神品啊!” 王抒听了陆夫人的评论,说:“老夫人对丹青如此博大精深,真是真知灼见, 下官心悦诚服!心悦诚服!” 说完,他站起来,起走到老夫人面前,嘴角掠过一丝阴险的冷笑,小眼睛放 射出两股阴森的光芒。说:“老夫人,严太师得悉府上收藏有一幅名闻遐迩的 《清明上河图》,羡慕不已,总以一睹为快,相爷想在他的六十大寿的喜庆日子 里,求借到相府鉴赏鉴赏,庆典过后,原壁归还,严太师这点面子,大概老夫人 总是给的吧?” 陆夫人听说奸相严嵩派王抒来借古画,坐立不安,头上直冒汗,脸上阵红阵 白,命仆人取下画卷,语无伦次地说:“好说!好说!承蒙太师厚爱,老身就送 这幅画给相爷生日助兴,请王大人代劳送去!” 王抒接画在手,皮笑肉不笑一揖到地说:“我代相爷谢老夫人了,告辞!” 说完,大步流星迈出客厅。 第二回 失名画老母诉家史 讨真迹侠女进官府 王抒一走,陆夫人失声痛哭起来。她内心被搅起了漫天风云,眼前总看见严 嵩老贼奸诈狠毒的面孔在她眼前晃动。她觉得头昏脑胀,凝视着窗外,陷入了悒 悒的沉思。 “小姐回来啦!”仆人们在门口呼唤着。 随着叫声,闯进一个青年的女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她穿着一件颜色新艳 的紫缎长袍,系着一条绿色的腰带,那袍边袖口都压着镶着二寸多宽的的绣花滚 边。她的脸形是鸭蛋形,皮肤微黑而细润,一对水汪汪的眼睛里,含蓄着柔情似 水的眼神,那红润的嘴唇,好似两瓣带露的鲜花瓣,微翘的嘴角边,隐约挂着一 丝高傲的笑意,她有一头漆黑的长发,耳边拖着两串长长的耳坠,颈脖子围着闪 光的项链,她身材苗条健美,神态活泼,给人的印象是端庄、美丽、豪放。她就 是陆完的独生女儿——陆飞燕。 陆完任兵部尚书时,对独生女儿十分宠爱,请名师来教习诗书和武艺。因此 陆小姐不但能吟诗作对,而且武功非常了得,尤其是轻功,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身轻如燕,并且能发12枚飞镖,百发百中。江湖上称她为“云是燕”。 此时陆小姐带着自己的贴身使女梅香,去给自己的父亲上坟回来,她看见母 亲泪流满脸,忧心忡忡,就倒了一杯碧罗春茶,放到母亲的面前,说:“娘!为 什么伤心?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老夫人就将刚才王抒奉奸相严嵩之命,前来迫她要画一事告诉了女儿,飞燕 小姐听了,菀然一笑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他来要一幅破画儿, 也值得这么伤心?” 老夫人说:“你有所不知,这帧画是皇上恩赐的呀!是陆家的传家宝啊!” 陆飞燕听了母亲如此说,淡淡一笑,说:“既然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怎好让 人?现在奸相严嵩权倾全国,我们得罪他不起,白天他要去,晚上孩儿去要回来 就是,母亲不必如此伤心!” 老夫人听女儿这么说,更是焦急万分,说:“我的姑奶奶,你别胡来,王抒 的御史府,护院的兵勇可不少,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好去?” “既是娘怕事,女儿听娘的就是了!”飞燕虽然口头是这么说,但是她的性 格是外柔内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她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她 要夺回这幅名画。 第三回 因赝品林老儿遭暗算 移真迹刘剑翘遇故人 话分两头,话说王抒夺得《清明上河图》后,回到家中,坐在客厅里独自鉴 赏,他越看越爱,越爱越唉声叹气起来。 他的智囊师爷高仁推门进来,问道:“相公!为什么老是唉声叹气?” 王抒说:“今天我去陆府,讨得这帧《清明上河图》,这是宋朝张择端的真 品哪!价值连城,可惜我无福消受,始终要送回汴京给严太师,实在是舍不得, 为什么我的官衔这么小?得仰人鼻息、仰人鼻息行事呢!” 高仁说:“相公,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这点小事,也给难住?严太 师权倾全国,我们得罪他不起,我们就不能用‘狸猫换太子之计”,找一幅赝品 搪塞他吗?“ 王抒不以为然地苦笑着摇摇头说:“你也太小看这太师了,太师才高八斗, 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他对中国的古画,了如指掌,我这点雕虫小技,又怎么能 瞒得过他的眼睛?弄不好还招来杀身之祸呢!” 高仁胸有成竹地说:“相公!用不了这么焦急,我知道有一幅《清明上河图》, 现在在一个老画匠的手中,我们只要得到这幅画送到太师府,我敢担保,莫说是 严嵩辩不出真伪,就是张择端转世,也弄不清楚哪幅是自己的作品呢?” 王抒:“照你这怎说,岂不是有两幅《清明上河图》?” 高仁:“非也!那个老画匠手上那幅只是一幅赝品。” 王抒:“伪托皇室的藏画要杀头的呀!” 高仁:“不!他是奉命伪托的,只不过是他多画了一幅留给自己而已。” 王抒:“你详细地说说好吗?” 高仁:“好!我说!当时朝庭为了讨好那些封疆大臣,官僚权贵效忠于朝庭, 皇上不时恩赐一些古董名画给他们,以显示皇恩浩荡,可是又去哪要这么多的真 迹呢?于是朝庭就招募民间的丹青能手,专门仿制一些名家的字画,赐予给那些 权贵重臣,可笑那些权贵重臣,都是一帮不学无术之辈,或是一介武夫,或是公 子皇孙的纨绔子弟,他们并不知道是赝品,他们为获得皇上恩赐而得意洋洋呢!” 王抒笑着说:“其实,他们即使知道是赝品,也不敢声张的,反正是皇上恩 赐的嘛!他们又敢怎样?能不视为珍宝?都一样能光宗耀祖,显赫门庭嘛!” “唉!这帮不学无术的家伙。” 王抒:“那个画匠叫什么名?住哪?” 高仁:“叫林杏邸,现在家庭中落,流落在长洲的市井里,这幅赝品现在尚 在这林老头儿的手里。” 王抒:“好!我们要千方百计将这帧赝品弄到手。” 刚交春夏,热浪就肆无忌惮地向着大地袭来,太阳刚露头,在深蓝色微妙的 天空中,长洲城被薄雾吐出的晨曦包裹着,显得朦胧而神秘。 林杏邸老生从市区的喧嚣声中挤身出来,他年过六旬,有一部山羊胡子,一 张瘦削的脸,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他扼着满满一篮了蔬菜,满头细密而晶亮的 汗珠,浑汗如雨,迈着蹒跚的步子走着,路旁店铺生意喧闹,他急忙地往家里走 去。 他刚走到一条小巷,突然一乘小轿从巷子里如飞般追了上来,轿旁为一个绅 士,穿着一套湖青色的长衫,来人笑容可掬热情地向林杏邸打着招呼,说:“林 老先生!你让我好找啊!” 林杏邸停住脚步,惶憾地打量着这个来速之客,他态度十分冷淡地说:“客 官有何贵干?” 那客官客气地说:“林老先生!贱内病情十分严重,我是特意来请你去救她 一命的,她现在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林杏邸对有钱人是十分反感的,因此他仍是冷淡地说:“客官,你认错人了, 老汉不会治病,贵夫人自有那些有名的郎中医治!” “哎呀!老先生!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你怎能见死不救呢!” 这时,抬轿子的两个彪形大汉放下轿子,将他硬拉过来,塞入轿子里,林杏 邸昂着头,尽力挣扎不肯上轿,嘴里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绅士撩起轿帘,挟持着他,那两大汉一人用手推他的背,一人以拳击他的 腹部,林杏邸刚想喊:“救命!”但是气喘喊不出声音来,他双手捂住肚子,被 那两个大汉用绳子如捆粽子一样,捆个结实,推上轿子,如飞一般抬走了。 林杏邸被王抒“请”来已经两天了,可是他软硬来吃,不肯交出那幅赝画。 今天,王抒决定要给老家伙一点利害瞧瞧了。 刑讯室里,刑具丢满遍地,五花八门,看了使人胆战心寒。 林杏邸和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儿被绑在柱子上,王抒决定用杀鸡儆猴的办法, 恫吓恫吓林杏邸就范,他冷笑一声对打手一挥手说:“用刑!”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从火炉里取出一根烧红的烙铁,走上前去,把那个干 瘦的老头子的胸脯上衣服撕开,露出骨瘦棱棱的胸骨,他毫不在意地将通红的烙 铁,烫在小老头儿的胸脯上,小老头子发出嘶心裂肺的嚎喊声……皮肉被烧得吱 吱发响,空气时弥漫着皮肉被烧焦的臭气味,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 王抒走上前去,撕开林杏邸的胸脯上的衣服,戏弄地用手指弹弹他的骨瘦嶙 嶙的胸骨,说:“林老头儿,你看见了吗?这都是不愿同我合作的下场,你不要 学他请酒不吃吃罚酒啊!到底你交不交那轴《清明上河图》?” “哈哈哈……”林杏铙邸放声大笑起来,说:“我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你 煞费苦心要的就是那轴破画卷儿,告诉你吧!那不是真迹,而是一轴伪托的赝品。” “赝品也要你交出来,既是赝品,是值不了多少钱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交 出来免受皮肉之苦!”说完,王抒又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说:“你是聪明 人,为人在世,要实际些儿,不要死心眼,我们也不是白白要你的,既是赝品, 何不就卖给我?换点银子,这可不少了,足够你家买米吃半年了,怎么样?” 林老头儿不屑一顾说:“给座金山也不卖!” “老东西!不见棺材不流泪,给你一点利害尝尝!用刑!” 两个赤着膊的打手狞笑着,从火炉里取出烧红了的烙铁,慢慢儿走近老人。 高仁忙止住说:“用刑可不妥当,若是传出去,满城风雨,还能瞒天过海吗? 我听说这老东西有一个孙女,爷孙相依为命,开个小饭馆,我看可以派人对他的 孙女说,若想爷爷回家,就必须交出画卷,我想她会拿这帧赝画来赎祖父回去的。” 王抒听了满心欢喜,便对护院总管王彪叮咛说:“你快去办这件事,并且要 绝对保密,不得泄漏。” 却说林邸杏家里,林邸杏的孙女林惠珊正在小饭馆里收拾门面,邻居的男孩 虎子跑了回来,他气喘吁吁地说:“林姐姐,不好了,林爷爷被官府捉去了,是 我亲眼看见的,林爷爷去买菜回来,在街口被官差捉了。” 林惠珊说道:“我爷爷并没犯法,官差为什么做捉他去呢?”林惠珊不解地 问道,我听爷爷说过,那只是一帧赝品,值不了多少钱,为什么王抒对它大打出 手呢? 她奶奶说,你有所不知,这帧画虽然是一帧赝品,但也是皇上所赐……“ 林奶奶娓娓道出这帧赝画的来历;原来林邸杏的父亲林衡是一个世代的名医, 那时已年过古稀,但是身体还算硬朗,生就一副苍然的古貌,鹤发童颜的面孔, 显示出深邃隽永的表情。 林衡出生于一个杏林世家,他对官场的腐败深恶痛绝,他希望他的儿子不要 再走科举升官这条路,因此将自己的医学尽数传给儿子,林邸杏也无心官场,有 一次皇上的爱妃病疾洞泻,上吐下泻,泻痢不停,病情严重,皇上请林衡前去救 治,林衡到了内宫,从容诊断,从容下药,审慎辨证,果断处以“四逆理汤”煎 服,服药不久,妃子腹泻立止,并且根愈沉疴,皇上为了答谢林衡对自己爱妃救 命之恩,又知林衡酷爱书画,就将宫藏的一帧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真迹赐予 林衡,林衡视为传家之宝,极为爱惜,朝夕相处。现在被王抒就这样讹去,若是 祖父地下有知,他会不安的。 老爷爷失踪两天了,惠珊姑娘急得不知怎么办好,那天傍晚,她的酒店刚准 备打烊,这时进来一个汉子,惠珊看见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宇间有一道血 红的刀疤,刹那间,她记忆的帷幕被拨开…… “啊!剑翘——” 这个早在记忆中逝去的名字,使她回到八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悲惨岁月。 那时,官兵攻陷登州,官兵对起义的短刀帮进行惨绝人寰血腥大屠杀,大火 映红了整个登州。林惠珊的父母也是短刀帮的成员,爷爷是义军的郎中,他用他 优良的医术为义军的伤员治伤。现在被温琪出卖,父母亲被官兵捉了,现在尸体 吊在一株大榕树上,惨不忍睹。 惠珊那时才是一个15岁的少女,她被一向被她十分敬重的“温八叔”捉住, 那时温八已经投降了朝庭,他立功心切,带了大批的兵勇来捕捉义军的家属,林 惠珊被绑在一根杆子上,周围堆满了干柴枯草,扬言若她不说出父母的下落,就 点火烧死她。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从人丛中冲出一个人来,把手一扬,一把 柳叶飞刀插在那个拿火把的官兵手臂上,火把掉在地上,他上前一刀杀了这个家 伙,把捆绑林惠珊的绳子割断,将林惠珊抱起跃上一匹快马,飞驰而去。温琪看 见这人的雄姿,知是小侠刘剑翘,自量不是他的敌手,只是在后虚张声势追了一 阵,就草草收兵,所以,惠珊这条命是剑翘捡回的。当时惠珊这个情窦初开的少 女一颗芳心全付给这个少年英雄身了,但是,不久,剑翘失踪了,有人说他已死 于乱军之中,不想一别就是8 年…… “小珊!想不到吧!今天又见到你,真如恍如隔世!”剑翘的话打断了林惠 珊的回忆。 惠珊心儿砰砰直跳,想不到今天又见到她朝思蓦想的剑哥,她脸儿发烫,嘴 里急促地说:“剑哥!是你,真想不到又见到了你,自从那次灾难后,你就突然 失踪了,人们都说小侠已死于乱军之中,这些年,我和爷爷都每时每刻想念着你, 现在终于见到你了,我现在并不是在做梦吧?” “小珊!都怪我,让你和爷爷受苦了!” “剑翘哥!爷爷被官府捉去了,你知道爷爷的下落吗?” “我现在已经不叫刘剑翘了,我现在叫王彪,是王抒御史府的护院总管。” 惠珊一怔,她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不到自己朝朝暮暮思念的大 恩人现在竟然也投降了官府,竟做起御史府的鹰犬,她的脸上欣然的表情,陡然 间荡然无存,她感慨万千地说:“原来如此,这年头,真是变化得太快了,人心 不古啊!” “不错,小珊,在你的眼里,我也是一个可耻的叛徒、官府的帮凶,但是不 管怎么样说,你父母是我八拜之交的兄嫂,我有责任保护你和爷爷的。到底我以 后是个怎么样一个人,我相信你会理解的。” 惠珊不屑一顾地小站起来想走开。但是又想到爷爷,她就说:“你说你有责 任保护我们,现在爷爷被官府捉去了,他在哪?你这个御史府的护院总管总会知 道吧!” “小珊,别着急,爷爷现在没事,他只是被请到王抒的府里小住几日而已。” “好啊!刘剑翘!原来是你把我爷爷抓去的,你现在还来假惺惺……” 剑翘仍是不紧不慢地小口呷着酒,平静地说:“我现在来主要是告诉你,王 抒只要你交出一件东西,我保证爷爷平安无事回到你身边!” “什么东西?” “就是那帧《清明上河图》。” “你也知道,这帧画,是爷爷的命根子,我怎么好让给别人?” “可是,你爷爷这帧画,却是一张赝画,是没有多少价值的,何必为了一张 伪托的赝品丢掉性命?” “我爷爷是最重气节的,若是他知道丢了他的画卷,他也是活不成的。” “你可以告诉他,我刘剑翘会赔一帧真迹给他的。” 林惠珊听完剑翘的话,不由得愣在那里。刘剑翘说:“怎么样?小珊。我们 还是以爷爷的安全为重,明天晚上,请你拿那帧赝画到怡春隆酒楼换人。”说完, 扬长而去。 第四回 浮沉江湖英雄气短 调虎离山侠女夺画 御史府里,王抒又同师爷商量谋取那帧真品。 高仁说:“现在我们手上这幅真品,怎么办?留在我们手上终归危险呀!” 王抒:“我立即派人护送回老家,交给老爷子收藏,才万无一失!” 高仁又说:“送画去的人要十分可靠,你准备派谁去?” 王抒吟哦半晌说:“派护院总管王彪去吧,他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为人忠诚 可靠,他去送画,万无一失!” 高仁:“好!前天,老家的管家王中从老家来,就叫他和王彪带几个家丁送 回去!” 看官,你道这王彪是何许样的人物?他就是刘剑翘的化名。刘剑翘,江湖上 称他为“冲天鹤”。昔日,有人称他为“天下第一剑”,但是有人说他顶多排行 第二,因为他的剑术比不上武当派撑门人陆完,不管江湖上如何评论他,当时只 要他在武林一亮相,整个江湖就沸腾起来。 “目前,再没有谁像他有这么高超的的武艺了。”这是当时江湖上对他的评 语。 10年前,他才十五岁,就曾与当时的总兵陆完比剑,轰动了整个江湖。 陆完当时是武当派的公认撑门人,而刘剑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毛头小子, 可是凭他手中这口青锋剑,出神入化,与陆完相斗,差点儿就削去陆完的耳朵。 在这场斗剑以后,刘剑翘就失踪了。 这刘剑翘,乃当代大侠,当年在大江南北,行侠仗义,杀富济贫,是山东响 马刘六、刘七的亲侄子,他们结成“短刀帮”,名震江湖。 刘六和刘七兄弟俩是反叛朝庭的秘帮,嘉靖甲申年间,兄弟起义,声称有十 万之众,声势十分浩大,后来嘉靖王帝派兵部尚书陆完进剿,短刀帮才土崩瓦解。 刘氏兄弟被叛徒出卖被擒,朝庭处死后,刘剑翘亡命天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当时朝庭是严加搜捕查缉,但是毫无收获,当时世人总以为他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想不到刘剑翘改名换姓,化名王彪,藏于王抒的官邸里做御史府的护院都头总管。 刘剑翘知道,古话云:“大智隐于朝,中智隐于市,小智隐于野”的道理, 越是接近敌人地方越安全。他混到御史府做护院都头,是朝庭那些鹰犬意想不到 的。因为朝庭派出的密探捕快,只是在市井酒肆、寺院镖局、烟馆妓院等地方查 缉,哪里想到御史衙门内这个老实巴交的护院都头竟是查缉多年未获的那个武功 超群的江洋大盗。 王抒仍是忧心忡忡地说:“为了安全,我们还是托镖局护送吧!” 高仁:“不!不!去的人多了,就会人多眼杂,若是走漏了风声,如何得了? 我们只要将真迹藏于送给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的礼品盒内,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若是请镖局护送,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此去湖洲,路途遥远,途中贼 盗多如牛毛,若是走漏风声,镖局再多的人护送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叫王彪带着 老管家王中和几个可靠的家人。装成给老太爷送寿礼,悄悄送去,人不知,鬼不 觉,方保万无一失!” “好主意!就照你说的办!明天叫王彪带几个家丁用一只乌蓬船送去!” 王抒正在和师爷密商之际,窗外一个黑影,闪了一下,似乎是个人影,王抒 嗖地抽出佩剑,牵着凶狠的狼狗,冲出闺房。这是一个月色溶溶,清风如水之夜。 但是花园里,森森松柏,幽幽的殿宇,时隐时现,涂上一层神秘阒静的色彩。他 持剑在花丛假山、太湖石中搜索,但是毫无踪影。王抒刚从小花园回到客厅,这 时闪出一个人影,此人身轻如燕,一纵身上了屋脊,动作干净利落,分明是一个 轻功超群的人,在昏暗的星光下,这人身材苗条健美,身穿一套黑色的夜行服, 脸部系一条黑纱巾,只露出两只明亮、机灵的大眼睛,她只用脚尖在屋脊上轻轻 一点,高高跃起,身子象是一道黑色的光,毫无声息地落到围墙上,再一点,跃 出围墙,就不见人影了。 第五回 冲天鹤受托送名画 赛金刚半夜夺国宝 在御史府前,王彪大步流星走到王彪而前,拱手作揖说:“老爷请留步!小 的去了!” 王抒抚着王彪的宽阔肩膀的拜盒说:“王彪!这是我送给老太爷的生日礼物, 望你在路上多加小心,不要辜负我对你的重托!” “老爷放心!小的知道了!” 月色下,万籁俱静,暮霭消散了。王彪骑着一匹黄骠快马,在官道上凭借着 月光,策马而行。他警惕地睁着双眼望着远方,附近村庄里狗吠声断断续续传来。 突然,林子里哗啦一声,有人从树杈上跳下来,拦住他的去路。他知道有强人剪 径,他随手将长袍的一角撩起来,塞入腰带里,另一只手将青锋剑轻轻拔了出来。 只听得林子里有人朗声发话道:“剑翘老弟!你让我好找啊!我以为你早就 去阎王爷处报到了,谁知你却躲在御史府里做奴做仆,还不如跟我上京去自首, 凭你这身本事,还能不封官进爵?荣华富贵?才不枉这一生呢!” 王彪知来者决等闲之辈,同时,他也知道,来拦截他的决非独自一人,他在 半路等他,以众欺少,以暗图明,以逸待劳,自己分明处于劣势。现在自己若是 还是骑在马上,既要顾人,又要顾马,目标太大,易受攻击,当下他施展腾越的 轻功,霍地站在马背上,用脚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身子如离弦之箭,从马鞍上 冲天跃起,恰似一只冲天野鹤,在空中一连翻了几个筋斗,如同飘飘的柳絮,从 两三丈高飘然落到路边一块大石上,真是云卷残花,落地一点儿声息也没有。这 时,包围他的敌手“噢!”地怪叫了一声,接着是一阵乱箭射来,他的坐骑身中 数箭,倒在地上。林子里发一声喊:“别放走了冲天鹤!” 王彪不也恋战,他开展轻功,纵跃腾越向前面的密林深处窜去,他跑到林子 边,回头一看。见身后只有三条黑影紧紧尾随着他,他知道这三个人是来围捕他 的人群中功夫比较出色的三个,他一口气冲出林子,奔了五六里地,身后那三个 紧追不舍,边追边呼喊道:“冲天鹤!要命的将画留下,免你一死!” 王彪不予理睬,加快脚步,将那三个追敌引到林子外的一个山坡上。 他把敌人引到开阔地带,免得处于我明敌暗的被动局面,中了敌人的暗算。 同时,在快速的奔跑和追逐中,也可以摸清追敌的人数和武艺的功底的高低。这 是以少胜多的最有效的办法。 王彪加紧脚步,顷刻之间又奔跑了一里多路远,回头看追敌稀少了,脚步渐 远,他摸清追敌中只有三个人武艺功底不错,紧跟着他相隔着两三丈远,其余都 被他甩在身后远远的地方,这些都是酒囊饭袋平庸之辈。 王彪将敌人引上山坡,紧握青锋剑驻足等待。三名追敌先后赶到,他仗剑盯 着来人,这些人也不敢贸然逼进,他们只是一人在前,两人在后,成“品”字形 围着他。 王彪在皎洁的月光下,仔细观察在他面前那个人,只见他生得身材魁梧,大 大的圆脸上长着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浓密、漆黑的眉毛,相貌好熟悉。他身 后两个,一胖一瘦,胖的矮笃笃的,瘦的像根竹竿。 面前那人首先发话道:“剑翘老弟!一别就是八年,真是恍如隔世,不知还 认得温八叔吗?” 王彪一怔:“果然是他!” 原来这个人姓温名琪,当年也是山东响马刘六、刘七的同伙,也是山寨里一 员猛将,江湖上叫他为“赛金刚”,排坐第八,当时少年的刘剑翘自然该喊他为 “温八叔”。八年前,官兵围剿山寨,他投降了官府,朝庭封他为“参将”,他 投降朝庭后,对原来的弟兄反目成仇,带兵在山东滥杀无辜,被年轻气盛的剑翘 撞上,两人在伏牛山一场恶战,被剑翘的飞刀削去半只耳朵,但是被他逃脱了, 因为温琪败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之手,他引以为奇耻大辱,发誓要报此仇。 这次温琪奉承相严嵩之命,领人来捉拿钦犯,他纠合他的师弟江苏巡抚府中 两位捕快高手,铁臂天王罗纲和猴脸钟馗冷兴,他也不惊动当地的官府,迳直在 此等候捉拿仇人,以报仇雪恨。 刘剑翘拱手道:“原来是温八叔,八年不见,更是风光了,不知另外两个高 姓大名,请八叔给我引见引见!” 温琪皮笑肉不笑地嘿嘿哼了两声,指着胖子道:“这位就是扬州捕快班头铁 臂天王罗纲。”又指着那个瘦猴说:“这个就是常州捕快班头,人称为猴面钟馗 冷兴就是,他俩都是我的拜把子兄弟。” 罗纲大咧咧地说:“冲天鹤!久仰!久仰!” 冷兴傲慢地仰面朝天,微微冷笑着。 刘剑翘平静地说:“三位半夜三更,在此守候小弟,不知有何见教?” 温琪冷冰冰地说:“这次我们从京城特地赶来拜见,为公为私,两下都要兼 顾了!” 刘剑翘平静地说:“不知为公如何?为私又如何?” 温琪说:“八年前,我在伏牛山曾拜托过你的一剑之赐,失去半只耳朵,没 齿不忘,那时,只怨自己学艺不精,没啥好说的,好在我命大,不至于成为你的 刀下之鬼而撒手人寰,自从那时领教过之后,直到现在仍如鲠骨卡喉,这几年, 我到处寻师结友学艺,总算学了两三招花拳绣腿,现在再来找你领教,请你指点 指点,这是私也!至于当年你叔父刘六刘七,聚啸山林,占山为王,朝庭判他抄 斩九族,你是他的侄子,自然也是朝庭钦犯,所以现在要捉你了结这段公案,严 太师派我专程而来,将你捉拿归案,这就是为公也!” 刘剑翘知道今夜必有一场生死决战,他为人深沉厚道,闯荡江湖十数年,平 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一件给武林朋友瞧不起的事,现在经过这些年风风雨雨战 场的洗礼,饱经忧患,他更成熟了,处事更稳重了,他将青锋剑插入剑鞘,拱手 道:“八叔!若论私的,当年我年轻气盛,大有冒犯之处,在此我向八叔赔礼了!” 说罢深深一揖。接着是眸子一转,冷冷地盯住他,严肃地说:“至于为公嘛!只 怨我当年疏忽,让叛徒逃脱了,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我刘剑翘虽然不才,但是还 不至于这样没廉耻,去给朝庭当鹰犬,靠出卖良心,出卖共患难的弟兄和其妻儿 的鲜血去求升官发财!哼!既然你们来了,就请吧!”他的目光轮流在他们三人 脸上扫过。问道:“你们是打算一对一,还是仗着人多势众,三人一起上?” 罗胖子等得不耐烦了,他大喝一声:“让我先来擒你!” 他跃过来,对着刘剑翘的鼻梁骨狠狠就是一拳,刘剑翘并不躲闪,他等那厮 的拳头到达面前,从容举起食指,直戳在胖子手腕的脉门上,罗钢看到对手来势 凶猛,出手不凡,他不敢冒进,定了定神,换着“五禽拳”,又猛攻过来。 温琪和冷兴坐山观虎斗,两人心中各有自己的小算盘,温琪是一个心胸狭窄 的小人,他一心想报仇,以雪昔日战败之耻,同时又能藉此立功让朝庭嘉奖。这 些年来,他在他的特制武器—铁算盘上狠下功夫,技艺大有进展,已非昔日的花 拳绣腿可比,这些日子,他刻骨铭心,他当然知道刘剑翘的厉害,此时他让罗纲 打头阵,再到冷兴,先耗费刘剑翘有生之力,他才以逸待劳,最后上场,才能置 刘剑翘于死地。而罗纲头脑简单,居功自傲,不知天高地厚,满脑子是功名利碌, 想捉拿钦领功请赏,让巡抚大人给他保荐升官一级。 罗纲的“五禽拳”全取攻势,咄咄迫人,一招接着一招,步步进迫。所谓 “五禽拳”,就是鸡、鸭、鹰、雀、鹤五行贯通,变化无穷,出神入化,让敌手 眼花缭乱,他连出数招都扑了空,突发一拳,使“五禽拳的”克“字诀,”克 “属五禽拳最厉害的一招,又称”鹰雀啄目“,专叩敌人双目。 刘剑翘的功底深厚,他的招数是以慢制快,飘拂不定,使同他交手的人好似 对着一团黑影,让你有功发不出,有劲无处施,白白耗尽精力。 一瞬间,两人已折腾了十多招,以罗纲这样低下的武功,怎能和武林大侠刘 剑翘拆这么久?只是因为刘剑翘近日来修心养性,慈善为怀,认为武功应以守身 为本,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伤人性命,以免积聚仇恨,世代因袭,遗害无穷。因 此他尽量收敛着,只是放出三四成招数同他玩玩而已,他知道这个世界,像罗纲 这样只贪图功名利碌之辈,千千万万,怎能砍尽杀绝?所以他手下留情,只是想 教训他一下而已,因此未出绝招。 这时,罗纲正用“鹤拳”一挂,接着用“雀拳”一跳,“鹰拳”一扑,窜过 来,一个“母鸭翘臀”企图挫倒刘大侠,但是他等到身前,忽然不见了对手的身 影,暮然一惊,见刘剑翘已转到他的身后,情急之下,他自持力大,不怕和对手 硬碰,一反鞠躬,后脑发力向对方额头砸去,谁知刘大侠长袖飘拂,快捷在闪开 了,非但没有碰到他的额头,连一根头发也没有接触一根。罗纲急了,拳势一变, 以“鹰拳”擒抓的招式抓了过来,刘剑翘也不还招,只在他身后飘忽不定。罗纲 以为有机可乘,急于进招,伸手一掌,谁知刘剑翘趁势在他的肩头上轻轻一拍, 那知就是这一拍,罗纲那两百多斤肥胖的身躯,竟轻飘飘地飞出两丈多远,咚的 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嘴巴咬在石头上,嘴唇肿得像猪八戒,门牙掉了四颗, 满嘴的鲜血。他揉着眼睛骂道:“妈的鸡巴子,奶奶个熊,怎么站不住?莫非我 喝醉了?” 原来刚才刘剑翘使的是武当看家本领中的“软功”,武林叫做“蜻蜓点水三 六跌”,这是绝活,利用对手的汹汹来势点对手神经的“麻穴”,使其自身失去 平衡,来势越猛,跌得越重。对手只要被点中,就会身不由己跌出去,一定是嘴 巴啃地,这样轻者昏头转向,重者叫你殒命。这是刘剑翘的祖传绝招,现在刘剑 翘不想和这家伙长时间纠缠,但又不想让他筋伤骨折,落个终身残疾,只是想教 训教训他而已。砸掉他几颗门牙,但是这壶苦酒也够罗纲喝了。 温琪双眉一皱,低声喝道:“罗贤弟快起来,免受他人耻笑!” 冷兴一声不响,冷不防扑上去,一招“猴子偷桃”,伸手向刘剑翘的裤裆抓 去。刘剑翘没提防他这歹毒的一着,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他抓着,他情急生智, 向后倒去,翻个后滚番,跃身一跳,直冲云霄,真似“冲天野鹤”,无影无踪。 冷兴正在寻他的踪迹,忽觉得肩胛骨上被人捏了一下,登时浑身发麻,瘫软 了一半,他急转身时,又不见敌手了,原来刘剑翘跟着他转兜儿,已转到他背后 了,冷兴再转时,不意脸颊上劈啪挨了两记响亮的耳光,冷兴两颊火辣辣的登时 发黑起来,两耳的鼓膜被震破,两耳失聪,周围成了一个无声的世界。这招也是 刘剑翘的拿手好戏,叫做“双鬼叩门”,他以这手奇招的招法同他玩两下,给他 一个下马威,这背上的一捏,颊上的两掌,其实只要刘大侠用真功夫,冷兴就会 肉烂骨碎,立即毙命了。但是剑翘是武林高手,不和这些人一般的见识,他喝道: “今天只是让你不要目中无人!” 温琪看见两个盟弟如此狼狈,他恼羞成怒,轮起手中的奇特武器-铁算盘, 扑了过来,一招紧似一招猛攻过来。 温琪这一奇特的武器-铁算盘,是其独创,不属于十八般武器这列,极为凶 狠,很难招架。它的招法有点儿像“吴钩”,因为铁算盘的边缘十分锋利,初学 时,稍有疏忽,不是被其锋利的边棱所伤,就是感到十分的拗手掣肘,发不出招 式,但是一旦学成,就虎虎生风,招数着实厉害,况且这些年来,这铁算盘经温 琪用剧毒之药浸泡,若是被其擦伤一点皮肤,也会见血封喉,立即殒命,甚是厉 害。 刘剑翘见他使出杀生绝招,不敢怠慢,马上抽出自己的青锋剑,展开云柔战 术中的“梨花带雨”,“彩云遮月”,团团着自己全身围住,保护自己。霎时, 他身体周围,寒光闪闪,罩着一团闪闪的亮光,周围呼呼作响,可以说滴水来进。 此时的铁臂金刚罗纲,也取出随身携带的蛇形软钢鞭,也挥舞得呼呼作响, 加入战斗。他力大招沉,步步进迫。冷兴也取出腰带铁链,扑了上来,三人合力 围攻着刘剑翘。 温琪在武当山学艺时,他的岳父韩文虎的铁算盘就使得出神入化,传到他的 女儿韩三娘手上已是炉火纯青,温琪从妻子韩三娘处也学到不少的招数。这铁算 盘,经他改进招法后,攻时如手斧,守时如盾牌,他又煞费苦心在铁算盘腹中设 计机关,算盘子共有一百零八颗,全是铁珠子,只要一按机关,算盘子就像连珠 炮般射出来,又狠又准,使人防不胜防,所以这铁算盘一物三用,在江湖上不知 伤了多少英雄好汉。这时,温琪瞅个空,手指在铁算盘机关上一按,“流星迸发” 三颗铁珠子,疾如流星,刘剑翘出乎意料之外,无法闪躲,肩头上中了一颗铁珠 子,一个趔趄,刘剑翘他终究是武林高手,虽伤不乱,双掌一合,封紧门户,稳 步撤退,一面调气凝神,不敢妄动,也不敢发怒,因为怒则伤肝,他自知受了铁 珠子击伤,稍一暴怒,毒血攻心,必然命丧九泉。 温琪等三人见他脚步凌乱,知他伤重,便得势不饶人,心中大喜,他们邀功 心切,围上来猛攻,企图将他擒获。 刘剑翘舞着剑奋战着,正在危急的关头,突然,远处奔来一个黑影,黑衣黑 裤。脸上系着一条黑纱巾,只留出两只机灵而美丽的大眼睛,他左手握剑,清脆 的声音喝道:“奸贼!还我家的画来!”说完向温琪剌去,这左手的剑术,全是 反招数的,和正常的剑术背道而驰的,很难防范,温琪武功低下是很难拆招的。 他只好退下不敢上前了,他闪到旁边,瞅个空档,一按铁算盘的机关……刘剑翘 吃过这个亏,他在旁边看得真切,大声叫道:“小心暗器——” 那苗条的黑影旋即舞动双剑,形成一团瑞雪,纷纷扬扬罩住全身,滴水不进。 只听到当当当一连三声响,铁算盘的铁珠子被击落地上,黑衣人得此良机,他左 手持剑一个“气贯长虹”向着冷兴剌去,冷兴记得此招是应该向左闪让的,谁知 这黑衣人此剑术正好相反,右手的剑跟着就到,冷兴大吃一惊,躲让不及,扑的 一声,被削去半边脑袋,尸体还踉跄几步才摔倒在地上。 罗纲见盟弟已死,挥舞着钢鞭,大吼一声,一个“泰山压顶”,砸了过来。 黑衣人纹丝不动,手一挥,疾如闪电,剑尾末梢在罗纲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 割断他手腕的活动神经,罗纲的手霎时软绵绵的掉了下来。他那根沉重的钢鞭, 因惯性作用,还是狠砸过来,但是他手上的脉络已被切断,手无力控制,手一松, 钢鞭脱手,但是钢鞭下势未衰,一鞭狠狠击在山石上,火花四迸,反弹过来,一 鞭正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罗纲脑浆迸出,死于非命。 温琪见三人已殒了两人,他不敢恋战,虚晃一招,就向山坡下怆惶逃命去了。 第六回: 血洗陆府半夜惊美梦 捉拿差役奸臣移罪责 天将黎明,错着熹微的晨光,陆飞燕回到家门前,看见了屋宇的剪影。从表 面看,好似没有什么异样,仍是安然无恙。但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情况不对头, 万万不能粗心大意,天晓得屋里有没有埋伏?她从乱石丛中闪身出来,小心翼翼 地靠院门,躲在门外一丛花丛后面偷偷地窥伺屋里的动静。 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红的朝阳,已安静地搁在波涛滚滚的河面 上,沐浴在一江春水里,染得江水通红。 一只云雀,穿过河面轻纱般的雾霭,掠过河面,空中流淌着一长串清脆的鸣 叫声。 陆飞燕观察了片刻,脸上骤然有了乍异的神色,引起她的怀疑的只是一个似 乎并不十分起眼的现象,这太反常了,她房间有个窗子蔽开着,窗帘脱落,象一 面旗子挂在窗口下,随着飒飒的江风飘拂着。 她心里的那股紧张的潜流越来越明显了,一种惶恐不安的情绪,陡然袭上她 的心头,她掏出柳叶飞镖,将飞镖插在自己的领子边,小心翼翼踏上正厅,屋里 静悄悄的,没个人影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 我的老天!他被屋里的惨状惊呆住了,地上陈尸狼藉,他的家丁七横八竖倒 在血泊之中。 他的前脚刚刚跨进舱门,就觉得背脊骨触着一件冷冰冰的东西,一声阴阳怪 叫的声音:“云中燕!我们有此恭候多时了!你怎么姗姗来迟啊!” 一把冷嗖嗖的利剑抵在她的后颈窝上,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她的身心, 他喉咙的肌肉在挛痉紧缩。 “你弑了朝庭钦差官吏,终于被我逮住了,这回我可以回京请功领赏了!哈 哈哈……”后是冷冰冰的声音。腰间的宝剑已被人取走了。 陆飞燕高高举起双手,一副沉重的木头枷锁正想套入她的颈脖,她装出要跌 倒的样子,一个后滚翻,摔倒在地上,就在他摔倒之际,顺手从领子的边取下三 把飞刀,流星赶月,小鸟还巢,向后一扬,只听到后面“哎哟!哎哟!哎哟!” 三声,三个家伙扑倒在地上,每个人喉咙上插有一把飞刀。 陆飞燕干掉了埋伏者,又到舱房里搜索一遍,船舱里被翻得一塌糊涂,东西 丢满一地,这几个家丁,现已被杀贻尽。再看梁上,下挂着自己老母亲的尸体, 她扑上前去,抱住亲娘,放声大哭起来。“小姐!小姐!” 从死人堆里传出一个微弱的呼唤声,一阵突如其来有恐怖使陆飞燕呆住了。 “你是谁?”她声嘶力竭地问着,声音都打颤了。 “我是梅香……梅呀!”一只染满鲜血的手,从尸堆里颤动着,刘剑翘睁大 眼睛望着,不错,死人堆里有个人还活着,透过昏暗的光线,他看见这人在蠕动。 他上前将尸体挪开,自己的贴身婢女梅香的脸露了出来,血从她的嘴角处淌了出 来,将脸染得通红,她一阵的呻吟,两眼朝上直翻,脸上掠过死亡的阴影。他颤 声说:“小姐!他们死得好惨啊!” 陆飞燕一把揪起她,我的老天……梅香全身被剥得精光,大声地吼道:“告 诉我!是谁干的?” 梅香断断续续地说:“是王抒那奸贼带人来亲自干的,说你在半途杀了严太 师的人,夺加回古画,因不但不能逮住你,反而被你杀死两个捕快都头,严太师 大发雷霆,说王抒的衙门私藏钦犯,王抒将责任推到夫人的身上,我们府上所有 青年女子,都被这群野兽轮番蹂……现在到处悬赏捉拿你归案!”说完眼睛一翻 说去世了。飞燕悲痛万分,给母亲和梅香合上了眼皮。 惬意的夜晚,葱笼的林色渐渐地融入朦胧的暮霭,座落长洲的繁荣地段的巡 抚府邸,掩映在一派花木扶疏的环境里。 花厅里灯火摇晃,轻盈的流苏在温馨的晚风中徐徐飘拂着。湖广巡抚严世藩 现在正同他最喜爱的小妾媚娘在床上打得火热。 一个丫环匆匆进来在门口禀报道:“老爷!外面师爷高仁求见!” 严世蕃恼怒地翻身起来点亮灯,一缕清幽幽的灯光照射到他身边正在酣然入 睡的娇娘半裸的胴体上,他望着刚刚弄到手的姑娘,惊羡不已。她比他以往曾经 交往过的女人更使他心荡神迷。她的脸蛋、还有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她的一频一 笑,一扭腰、一顿足,都使他心旌摇动,现在她那安然春困入睡的静态,健美的 曲线,凡是男人感兴趣的部位,她都是长得丰腴动人。 一丫头入报:“老爷!师爷在要事相报!” 严世蕃步进客厅。 师爷步入客厅,严世藩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什么事?” “启禀老爷!温琪半途载击钦犯并未得手,他被刘剑翘打得落花流水,同他 一起去捉拿钦犯的罗钢和冷兴也被刘剑翘杀死,他差点儿送了命!现在躲外面, 不敢回来见你!” “现在他在哪?” “现在他躲在河边那艘小船上,他不敢回来见老爷,我看见他后,就回来禀 报老爷,我们是不是派人去将他弄回来?” “好!你不要惊动他,半个时刻,我亲自去接他回来!” 师爷走后,严世藩边穿衣服边喊道:“来人啊!” 说话间。小妾娇娘娉娉婷婷从卧室里走出来,她此时身穿一件藕色的睡袍, 头发蓬乱,满脸娇慵之态,乌黑的妩媚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秋波,晃动着高耸 的乳峰,一条软缎带系在蜂腰上,下面是性感的臀部。 她娇嗔地说:“现在都快三更了,手下的人都死绝了?非要大人亲自自去接 他?” “宝贝儿!你不明白,现在非我亲自去接他不可。” “不嘛!半夜三更的,还要出去,我不……” 严世藩盯瞧着这个风流的娘们,一副恢然春困的娇容,他也情思缱倦,意犹 未尽,朦胧之中又重温刚才的艳梦。他心里想,是呀!春宵苦短,现在正是尽寻 欢作乐的时候,我干吗要亲自前去?他望着室外黑古隆冬的天色,他系腰带的手, 又把腰带解开了。高声喊道:“来人呀!” 高仁推门入:“大人!队伍已经集合待命!” “你带队伍到江边,去将参将接回来……” 高仁嗫嚅地说:“要是我请他不回来呢?” 严世藩压低嗓子:“是他放走了重要的朝庭饮犯,你见他之后,可以出其不 意,乱箭结果他的性命!” “是!” 高仁刚刚走出花厅,严世藩就迫不及待一把抱起娇娘,就返回她的闺房,去 续他的旧梦去了。 长江边,夜阑人静,月色如钩,四周阒无人迹。于成海率领着几个官兵疾走 在江岸上,他骑在马背上,紧皱着眉头,此时他心乱麻。 原来高仁也是严世蕃的心腹,他受严世蕃之命派来御史府做王抒的师爷,其 实是派来监视王抒的行动。王抒派王彪送古画《清明上河图》回老家,他知道后, 是他报告严世藩才派温琪半路拦截的,严世藩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的,按他的计 划,在半途将王彪干掉,将真迹夺一手,就能向自己父亲严太师复命。谁知当他 将王彪的身材和相貌向温琪一说出来,温琪马上肯定这个御史府的护院都头就是 昔日刘家起义军中的小侠刘剑翘,这是钦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想不到他 在此冒了出来。若是能擒获此人,皇上必然有重赏的。果然,王彪是刘剑翘,身 手不凡,居然能从温琪的重兵追杀下逃脱,还伤了温琪手下两个兄弟。高仁想, 现在机会来了,若是能将温琪骗回来麻翻,擒去太师府,将罪责全推到他的头上, 说王抒窝藏反贼,那时王抒必死无疑,因为他府上长期收容包庇钦犯,王抒一倒, 这御史府是非他莫属了。 夜,像一只漆黑的罩子,罩在扬子江岸边上,阴郁的天空下,一片朦胧的夜 色,高仁带了一小队的人马来到长江边,他让士兵隐蔽好,自己站在礁石后面, 窥伺着江边那艘乌蓬船的动静。 温琪听到江岸上的马蹄得得声,就从小船上跨上江岸,敏捷地伏在一块大石 头后面,警惕地向着岸边监视着,警戒着不测的突然来临。 高仁向着岸边压低嗓子喊道:“温参将!温参将!” 周围毫无声息,岸上礁石林立,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等了片刻,才看见礁石 后面转出一个人来,这人机警地向前一步步走去,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 温琪自从被刘剑翘跑脱后,自知严世藩会将一切罪责推到他的身上,所以他 不敢回来,只是躲在河边,叫人通知同他臭味相投的师爷,悄悄给他送点银两做 盘缠,好远走他乡,所以现在他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渐渐走近,暮地,他发现 在朦胧的月色下,一个匀称的身影,依稀可辩。他发现来者正是高仁本人,他站 在岸边摆着马步,手里拿着弓箭,正向自己瞄准,他惊愕住了,求生的本能使他 猛然收住脚步,趁势一个后滚翻,就在后滚翻的瞬间,手一甩,手上的一把短马, 直飞过来,插在高仁的心窝上,这时,他就一路翻滚、跳跃。滚到江边,后面的 乱箭如飞蝗一般乱飞过来,他滚到河边,从高高的悬崖跃下江中,很快就消失在 滔滔的江水里。 第七回 交赝画林珊入虎口 杀奸臣义侠还真迹 当天中午,怡春隆酒楼上生意兴隆,一群群的达官显贵、纨绔子弟正在猜拳 打码,搞得乌烟瘴气。惠珊姑娘肩上挎个小包,向着酒楼的走廊走去,她站在门 前,环视着四周。突然她警觉起来,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双机警的眼睛注视着自 己,她一看,那是刘剑翘,她正想向他走去,在大门口的长椅上有一个少爷似人 喝醉了酒,躺在那里打瞌睡,一把折扇遮住他的脸。显然他喝醉了,发出微微的 鼾声。此时,温琪也是急匆匆地从外面走出来,边走边得意地哼着淫邪的小调。 他刚走过,坐在那里打瞌睡的少爷放下折扇,原来他是陆飞燕化妆的,她跟踪王 抒到此盯着,但是微微眯着的眼睛,却是盯着门口。 这时门口里有一个官人模样的人走出来,他的衣领上斜插着一把纸扇,她知 道这人就是王抒,因为王抒感到这可事关重大,这是用赝画欺骗严嵩的行为,若 是被严世蕃知道,脑袋会搬家的,所以他亲自来取画。 这时陆飞燕也尾随他们而去。 林惠珊和王抒来到一条小巷,她看见王抒那贪饥饿般的眼睛,她不由一颤说: “我爷爷在哪?” “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很快就到啦!” 这时,陆飞燕也在远处紧紧盯着她们。 王抒带着惠珊姑娘到了一住宅,两人进入里面坐下。王抒迫不及待地说: “《清明上何图呢?快快拿出来!” “不!我要见到我爷爷我才拿出来!” “少罗嗦!快快拿出来,否则……” “相公,看你是一个读书人,一定知书达理,干吗对一个弱女子横眉竖眼呢?” 王抒冷笑着:“横眉竖眼?你爷爷是一个郎中,却干着偷窃的勾当,你的画 是偷来的,你不交出来,我就将你拿到官府去治你的罪!” “古画我没有,你若不放我爷爷,我就到知府那里去告你!” 王抒发怒了,他把她的包袱抢过来,将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赫然露出一 轴古画…… 他连忙抢在手中,林惠珊马上现出一副可邻的相,说:“官人,我求求你, 古画你已经到手了,请你遵守诺言释放我爷爷……” 王抒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戏弄地说:“你偷窃了御吏官的藏画,现在我要把你 抓到衙门里去治罪!” 强烈的欲火,撩拨得王抒再也按奈不住了,他伸手将林怡拉到跟前,先在她 的如艳桃花的脸上轻轻拧了一下,然后粗鲁地一把将她抱起…… 突然,豁喇一声响,从窗口射入一条黑色的人影,这黑影在地上打个跟斗, 王抒吓呆了,只好放下惠珊。 陆飞燕一把将自己脸上的纱巾扯下,说:“王抒!你这狗官!你看看我是谁?” 王抒仔细一看,不由得失声叫了起来,原来这人是江湖上人称为“云中燕” 的陆飞燕,陆飞冷笑道:“姓王的,我和你平时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夺取我家 的传家之宝《清明上河图》,残杀我全家,今天我要你还我母亲的命!”说完, 仗着雌雄剑迫了过来。 “云中燕”这女侠在江湖上早就有盛名。他自知不是陆飞燕的对手,只好跪 下求饶道:“飞燕贤妹!看在同窗的份上,请你饶了我吧!我也是受人之托,不 得已才干。”他跪在地上瞌头如倒蒜地哀求着。 “受谁之托?是奸严嵩这老贼吗?” “是的!严嵩早就对陆家有这轴藏画垂涎三尺了,就我派我来千方百计夺画。” “啊!原来如此,我更是不能饶你们。” 飞燕姑娘举起手中的鸳鸯剑正要砍下来,可是她的手在后面被人紧紧抓住, 这人的臂力很强,她在这样的距离被人捉住,有劲使不得,后面这个人正是温琪。 他将陆飞燕捆绑好了之后讽剌地说:“云中燕!前次同你交手,被你杀了我 两个兄弟,今天你这只多情紫燕,终于落入我手里了。” 王抒假惺惺地说:“温参将,你来得正好,快把犯人押到巡抚大人处处治!” 夜幕笼罩着旷野,一辆囚车正在大路走着,王抒和温琪骑马走在前面,他们 是务押着陆飞燕到巡抚大人严世蕃处邀功请赏的。王抒一面策马一面注视着前现 面的情况,他现在并不轻松,虽然那帧赝画他已经弄到手了,但是若是被温琪知 道个中的情况,回去告诉严世蕃,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个机 会干掉温琪。 当晚,他们到了一座寺庙,温琪嫌寺庙里吃的是素食,他到山下的酒店喝酒 去了,把飞燕和惠珊两个姑娘安顿在后院,王抒就走到寺外,走到上山必经之途 的山坳,选择好地形,等温琪回来。 古老的院寺依山而立,山寺建在半山腰之中,庭宫殿阁各随山势升高,从山 脚沿石级上山,怪石嶙峋,古木茂密,蜿蜒攀登三百六十级方到达山门,在苍岩 山重峦叠嶂中,山峦的周围,弥漫着白茫茫的雾霭,在霞光中色彩缤纷,变化莫 测。使人顿生神秘之感。山下是一条大河,流水汨汨有声,泛金流银…… 王抒在这里直等到明月东升,那个温参将……不!大强盗回来,害得他耐着 性子在这里埋伏着…… 此时,从山下隐隐传来温琪哼的一支淫荡的小调的沙哑声。王抒不耐烦地在 手心是里吐一口唾沫,拔出飞刀咬在嘴上,作好搏击的准备。 正在这时候,丛林里闪出一个人影来,这人轻功极好,一跃数丈远,向前面 窜去。这人身材强健,黑衣黑裤,脸上系着黑纱巾,步子轻盈快捷。 刚转过一个弯,温琪显然已经喝醉了,骑在马背上。“温参将!你让我等得 好苦啊!”王抒冲到温琪面前说着。 温琪大吃一惊说:“啊!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来要《清明上河图》,你得乖乖的交出来!” “哼!要是我不交呢?” “那么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凌迟’之苦!” 他一手扯着驴嚼子,另一只手举着剑迫住温琪。温琪一侧身,又狠狠踢驴肚 子一脚,驴子受惊一跳,拖着王抒朝前狂奔着,王抒把手一扬,一把利剑飞出来, 正插在温琪的心窝上。他摇晃一下,颓然倒下马来…… 王抒扯住马嚼子,蹲下来将温琪的尸体踢个翻腾身,见他已死,他从他的背 囊取出《清明上河图》真迹,便放声哈哈大笑,他拔出利剑,在温琪的身上抹来 抹去,把上面的血迹擦干净。然然插入鞘套背在背上。王抒杀了温琪,将马骑到 河边,他下马来,脱下血衣,在河边捧起河水,洗着自己身上的血污。 这时,在草丛中的那个黑影,匍匐前进,悄悄兜到张平三后面,突然站起来 原来这个人却是刘剑翘,他大喝一声:“王抒奸贼!” 王抒蓦地一惊,刚掉头一看,一柄柳叶飞刀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他的心 窝上,他像一口袋面粉倒在地上。 刘剑翘杀了王抒,带了几个兄弟,上到寺庙杀了那几个押解的官差,将飞燕 和惠珊两个姑娘救出来。 车子开到江边,刘剑翘和惠珊飞燕在江边驻足盼望,剑翘用手指放入自己的 口腔内,吹上一声尖锐的呼哨声,这时,芦荡里划出一只乌蓬船,刘翘对惠珊说: “你看!谁来了?”惠珊朝江面一看,原来是爷爷划着船来了,爷爷上岸后,刘 剑翘将手上王抒命他送回老家的那一帧古画递给爷爷说,爷爷,这是你的古画 《清明上河图》,现在我还给你了。老爷爷林杏邸仔细看了一下,说:“孩子! 这不是我那张画,这是一帧张氏真迹呢?我怎么能要呢?”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一帧真迹呢?” “我那帧是假的,只要看着屋角上那只麻雀儿,是不是一脚踏两瓦就可以验 证了。这样吧!这帧古画既然是张氏真迹,那就是陆小姐家的传家宝,这样吧! 我错花献佛,原壁归赵,将它归还陆小姐,我那帧赝画,就让它去吧,那此奸臣 会因此得到报应的” 剑翘又取出另一帧古画,递给老爷爷,说爷爷,你的这帧古画在这昆里呢! 老爷爷接画在手,掏出火柴,将古画点燃,纸灰撒落大江之中,他感慨地说: “让它去吧!这样的世道,它只能给我带来灾难!”烧完画,四人上船,乌蓬船 顺风晨顺水向着下游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