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再借五百年 在迎宾小姐的祝福声中,我带着一脸的笑容,幸福的挽着卫浩走出了这家婚纱 店,今天我们是来试婚纱礼服的,下个月我就要嫁给他了,我们相爱了五年,也相 互支持着努力了五年,终于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从装修到购置里面的每一件东西, 我们全部都是亲力亲为,哪怕是一处看似不经意的摆设,我们都是煞费心思,想了 又想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那是一个家,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卫浩一直都 知道,家这个概念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为了让这个家更温馨、更舒适,我往往顾不 得休息和吃饭,一处处地跑,一家家地看。卫浩不只一次的把我抱在怀里,心疼地 说:“筝筝,我要在这里迎娶我的新娘,这一生我拼了命都不会让你受委屈。”我 心满意足了,一个女孩一生等的就是那一天,能做他的新娘,我此生无憾。 房子收拾好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参与完成了这么浩大的一项工 程。就在我们庆祝完工的时候,我看到了卫浩深情的泪光:“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 财富。”我不是个会控制感情的女孩,总是让他给我擦眼泪。比如这次,我高兴地 笑着,还是会流泪。 他曾建议让我先般过来住在这里,我不要,我就要等到那一天,做一只为他盛 开的花。 婚期越来越近了,我和他开始忙着给朋友送请柬,暖暖的大红喜字洋溢着我掩 藏不住的喜悦,每每听到朋友们送来的祝福,我都会笑得很甜,但愿,但愿,幸福 从此与我相伴。 卫浩来接我下班,同事们把我推到卫浩身边,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卫先生, 筝筝交给你了,你要敢让她受伤害,我们可不怕别人说她娘家人多势众啊!”卫浩 也很认真地保证:“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受伤害?只要有我一口气在, 我会让她从心到身完好无缺。” 明天起我就请假了,三天后做他名正言顺的妻。 走在喧闹的马路上,我的手被卫浩的手紧紧地握着,他永远都是走在我的左边。 “卫浩,你不后悔娶我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结婚以后我可就赖定你了。”“傻 丫头,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弃你,真的,相信我。” 我信,我怎么不信,从日常小事里,从生活的点点滴滴,我能清楚地看到,卫 浩真心爱我,很深很深,他可以让我依靠一辈子,永远不会有危险。 “筝筝,想什么呢?又走神了,以后一个人走路不许这样,你看我老同学在对 面,我正好去把请柬给他,你乖乖地站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 卫浩松开我的手向公路对面走去,车水马龙中,他还不忘时时回头看我是否安 全。我冲他摆摆手,又吐吐舌头作着鬼脸,我看到卫浩的笑容,笑的那么真实,那 么轻松。卫浩转过头,向他对面的同学用手势打着招呼。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他。那是我的卫浩,我的一切,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还没走过公路一半的卫 浩又回过头来,我还是满脸的笑意来不及退却,也许还顾不得在脸上表现出惊愕和 恐惧,当卫浩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走道了急速行驶的车流中时,我竟然奇 迹般地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这边的车流,平安地把他推到了安全地带。一切的发生就 在一瞬间,来不及考虑,来不及回味,也来不及描绘,那一刻是没有思维的,当我 的身体被高高地抛起时,我看到了卫浩那惊呆到难以置信的脸,当我又重重地落到 地上时,我知道我很满足,我用我的生命换取了他的存在。 当最终我平和而又安静地躺在地上时,我已经真正地离开了人间,灵魂已经和 身体分离了,我在半空中悬浮,看着自己。我死的还不是很难看,起码脸上没有伤, 只是身下有一大片血,红得温暖,红得耀眼。我看到卫浩疯了一样地冲过来,抱起 软软的我,口里不住地说:“筝筝,坚持住!”随后,他抱着我上了一辆车,走了。 我发现自己是可以飘荡的,在我还搞不清该怎样控制方向时,一道金光自天边 一闪,眨眼间,一个人影已到了跟前,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仙影吧。“我是天上的 太上老君,掌管人司,你的纯洁和善良让你有了仙缘,只有很少得人才会有这样际 遇,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吧,是随我回去修炼,还是留在人间经历磨难?”“我能 复活?”“不能,充其量做个精灵,无影无形,也不能和任何人沟通。”“那我如 何存在?”“借驻花间,以花为容。”“那我不就是花仙?”“不同,花仙有法力, 你尚许再修炼千年,你的生命仍然脆弱,必须收心敛情。”“若我再死,又会怎样?” “行神俱灭,永无轮回。相比而言,天上更适合你,起码安全。”“不,我在人间, 就让我成为百合花魂吧,再造之恩,感激不尽。”新房的卧室里,摆放着我和卫浩 最爱的百合。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只要我能看上卫浩一百年,死尚不怕,行神俱 灭算什么!我忘了我面对的是法力无边的神仙,我没能力隐瞒。“你心太软,注定 为情所伤,记住,不要执迷不悟,你和他已不再是一个属性。我大发慈悲,借你五 百年的功力,于他人无用但足以自保,而且可以在花间移动。也就是说,有百合花 的地方你都可以存身,也可瞬间转移,至于其他,就看你的造化了,孩子,你好自 为之,切记!” 我想去找卫浩,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只能停留在百合花间,我到了我们的新 房,我身在其中,却又与它隔得那么远,我无法再为它做任何事了。 天还没黑,卫浩回来了,他关上门就大哭了起来,换作是谁,也会如此悲痛吧。 我心疼:“卫浩,别难过了,我在这儿呢,我就在你身边。”他真得走过来了,拿 起了花下我们的结婚照片,“筝筝,你做了一件最残忍的事,你把我一个人孤零零 地丢下,我做错了什么值得让你这么来惩罚?”“卫浩,我没有办法,咱们两人只 能留一个,是老天爷太狠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能看见的。”百合花上浮起了 露珠,那是我的泪,晶莹剔透。卫浩听不见我的话,他看着眼前我亲手插的花,却 不知道这就是他的新娘。我想摸摸他潮湿的脸,可手却穿透了他的身体,我失败了。 晚上,卫浩把我的尸体接回了我们的新房,他拒绝任何人的打扰,包括我们的 父母,就独自一人守着我不吃不喝不睡,喃喃自语说了两天,他说筝筝我的心情你 能体会吗?我的感受你能知道吗?我的心里话你能听见吗?我说我能我都能,我走 了走得心甘情愿,你是我留在人间的牵挂也是我的希望,这一生我不会离你太远。 我相信,他一定会感受到我的存在。 今天原本该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卫浩选在今天把我安葬,这是墓园里很安静的 一片地方,我注意到了卫浩的用心“爱妻姚筝之墓”,上面是我身披婚纱的如花笑 靥,下面一捧百合静静地躺在地上,我就蜷缩在百合花里,卫浩憔悴了,还有我们 的爸爸妈妈,也一下子老了好多,我曾发誓,做个好女儿,好儿媳。是我不孝,让 他们伤悲,让他们来承受这种切肤之痛。 我朝思幕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就是这里了。 卫浩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执意搬进了新房,他说那里有我的影子,在这儿能感 受到我的气息,他保留着这个屋里所有东西的原状,除了每天一束新鲜的百合。他 变了,变得少言寡语,每天下班后,就一个人待在屋里。我不想让他这样,他很优 秀,他应该重新寻找他的幸福。我未成仙,不会法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渐消 瘦,却无能为力。 就这样,半年很快过去了,我知道,卫浩的新生需要时间,还需要有心人。 一个叫冰的女孩出现了,她是卫浩的同事,以前我见过,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 孩。她对卫浩的冷淡视而不见,反而对他越来越关心,从饮食到穿衣,再到生活的 点点滴滴。卫浩不让她进门,她就毫无怨言地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在门外交待清 楚。我很高兴,因为卫浩有人来照顾以后不会再孤苦,我怪卫浩的冷淡无情,这样 的好女孩他都拒之门外。卫浩,千万别傻,一个女孩已经为你牺牲了,但我值得, 不要再让另一个女孩为你作无辜的牺牲,女孩子的感情是很娇嫩的,在你拥有的时 候,千万要学会珍惜。 我相信,卫浩的冰封总有一天会被温情融解,这一切老天自有安排。 其间的过程我无从得知,但我能看得见卫浩的改变。有时候他很晚才回来,他 开始笑了,而我,高兴地落泪了,我会慢慢地适应他的冷落,我不会怪他,这是一 直以来我所希望的,毕竟,在他真实的生活里,我早已不曾存在。这就是我对他比 天长地久毫无保留的爱,只要他能过得好,我不在乎自己在卫浩的心里逐渐淡化, 如果从此遗忘了才是最终的解脱,我情愿卫浩忘了我。卫浩,虽然我已不能再照顾 你的衣食起居、日常冷暖,但我给了你别人望穿秋水也得不到的、世间最极致的爱 啊。 终于有一天,卫浩把冰领进了家门,他一点点地领着冰看,这是筝筝亲手做的 窗帘,这是筝筝无意中买到水晶杯,这是筝筝最喜欢的花,这是筝筝的照片…… “卫浩,爱上你就是因为你的情深意重,筝筝永远都回不来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我才有勇气坚持着留下来,否则,就你刚才的那些话,已足够我落荒而逃了。” “我忘不了筝筝,永远都忘不了。”“没有人要你忘了她,相反,我会帮你好好地 记住她,好好地维持这里的一切。也许我我代替不了她,但是,筝筝因为爱你,她 不惜以生命为你的生命护航,她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幸福。卫浩,让她安 息吧。”“一直以来,筝筝都以我为出发点,处处为我着想,这一次,我不能让她 在天上还为我落泪了。” 冰真是个好女孩,她也是天使的化身吧,卫浩真是有福气,若她也能像我一样 真心真意地对待卫浩,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呢?我不介意卫浩把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都给冰,包括这个倾注了我太多心血的家。真的,只要她对卫浩好,我谢谢她替我 照顾卫浩。 卫浩坚持把这套房子留给我,他和冰商量着结婚后在外面租房住,说实话,把 我的卫浩,我的新房都给冰,就算她再好,我也会不甘心。可我都是已经死了的人 了,能拿什么去和别人争呢?只要卫浩高兴,我也就无所谓了。 卫浩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冰天天都来,每次都会带一束百合,有时候卫浩出 差,冰还会天天来打扫房间,来换上新鲜的花,但无论多晚多累,她都不会住下。 她和卫浩做梦都想不到,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不曾离开。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留在 这里是多余,所以决定等他们安定下来,我就离开,去深山。 慢慢地,他们的关系已经很稳定了,很少再提起我,就算偶尔提到也是很自然 很平和的心态了。就连墙上那些我的照片,也早已在他们之间构不成什么影响和障 碍了。我的心里难免会有些发酸,时间能淡化一切,世上原本就没有永恒,早晚有 一天,买百合只是他们日久形成的单纯的习惯吧。 卫浩又出差了,冰在这边给卫浩洗衣服,有人敲门,冰去开,却是歹徒,冰守 在门口一边呼喊一边拼命地拦住他,不让他进来,不让他动屋里的一切。穷凶极恶 的歹徒狠狠地朝冰的头上砸去,冰倒下了,歹徒跑了。 卫浩千里迢迢地赶了回来,他守在冰的病床前一声声地呼唤,一点点地期盼。 等着她的醒来,床头一束百合,是卫浩送给冰的,我知道与我无关,可又不得不借 此存身。最后医生诊断冰的大脑严重受损,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永远不会醒来。 卫浩到底还是不幸啊,老天给他安排了两个好女孩,却又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 们离开。有我在,卫浩不应该再受这么大的苦,我要帮他,哪怕粉身碎骨。 我积攒了全部的力量,来到了太上老君屋前的花园里。在这里我是有人形的, 只不过很小很小,就站在百合花心里。“你还是回来了。”太白金星这句平淡的问 候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是来求助的,我要救那个女孩。”我不用说为什么, 他神通广大自然会知道。“办不到,第一你没这个能力,第二命中注定,谁都无法 违背常规。”“你是神仙,意念之中即可挽救。”“仙人自有仙道,与天对抗去助 凡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或耗修行,或抵性命。”“我不是有五百年修行在身上吗? 我不要了。”“这些远远不够,不过……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我能吗?” “五百年的修行足可以让你把灵魂寄托在那个女孩身上,从此她复活,却是你的思 维。”。 我的心跳停止了,呼吸也忘了,这是多大的诱惑啊。我还可以到那个家里去做 他的新娘,陪他一起慢慢变老,这是我唯一不曾改变的梦想啊,想起卫浩,我又逼 迫自己抑制住了几乎就要去实现的冲动。卫浩呼唤的是冰,期盼的是冰,等待的也 是冰,而不是那个早已死了的筝筝,我不能让他再去承受失去冰的打击,我舍不得 再看他痛苦,宁可与触手可得的幸福擦肩而过。卫浩,你可知道你的筝筝得用多少 的勇气才能做出这么艰难的决定啊。 “既然我的修行太浅,那就用生命来换。”,“你舍得?”,“舍得。”, “那你为什么流泪?”,“我舍得自己的生命,却舍不得与他分开,仅此而已。”, “你太痴情,终被情伤。”,“只要他好,被情毁了又何妨,告诉我,怎么做?”, “怎么做都不行,五百年的功力,一命抵不过一命,至少要修炼千年,才有可能用 全部的灵气去助人保命,而自己也会落个最微弱的生息。”“那你再借我五百年。” “借?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上次借你五百年已是天赐,你还不知足,敢再开口?” “请你成全。”“你拿什么来还?”“命,只要她能清醒,我不在乎自己是否魂飞 魄散。”“值得吗?他现在心里想的只有那个女孩,你做这些,他不会知道,不如 留在这儿做个快乐的花仙。”“他不必知道,我做了,我心安。”我泪如雨下,据 说那天整个人间的百合都格外让人心动。 天知道我多想留在他身边,当我再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要和他永别了。“冰, 你醒过来吧。我们的新房都收拾好了。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我在旁边听得一阵 心酸,这不再是我的卫浩了,而我,却永远都是他的筝筝。 我把我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注入冰的身体,我没有全部给她,我给自己留下了一 点点。就这一点点,我可以再存在一个月,就差这一点点,冰从此失忆,记不起从 前。我不是自私,也不是胆怯,对我来说,在被卫浩遗忘的时候,多活一天都是一 天的煎熬,我这么做还是为了卫浩,想给他一个能全心全意对他的新娘。因为我知 道,再也没有一个女孩能像我对卫浩那样对他好,她不可能对卫浩的过去毫无介蒂, 我要让她忘了我曾在卫浩的生命中存在,这样她就能毫不顾忌地爱卫浩了。卫浩, 怕你受委屈,我不惜来委屈我自己,为了让你幸福,我真是舍弃了一切呀。 冰苏醒了,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卫浩失而复得的狂喜,她忘了从前,却不妨碍 她再次爱上卫浩。我的新房终于变成了他们的,东西没有变。只是照片换成了他和 冰的。他告诉冰,那个女孩叫筝筝,是他妹妹,在一次车祸中不幸离开了人间。 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到了,天意弄人,它安排在同一天让卫浩和冰结婚。那天, 卫浩在临出门前顺手摘下几朵百合插在了胸前的口袋上,而我,就随之变成了一颗 露珠,陪他去接他的新娘。还好,就算要消失,我还是葬在了离他心最近的地方。 他们回来了,卫浩牵着冰的手,很幸福,很快乐。阳光很好,照在我的身上折 射出七彩的弧线,我一阵阵晕眩,身体越来越轻,终于成了蒸气飘向空中。一阵微 风吹来,我努力地看了卫浩最后一眼,从此,无影无踪。 -------- 长空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