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瑗失踪 与小马“分手”后,我们在QQ上就很少来往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我正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上网查资料,小马突然在QQ 里问:“秦总,要回家过年吗?” 我说:“还没有考虑。” 小马说:“去吧,带小瑗去给伯父他们瞧瞧。” 我说:“不用,我父亲可没有封建思想,无论我喜欢谁,娶谁,他都一样支持。” 小马说:“你爸真好。可是,我打听过许多老乡,他们都不认识你。就连我姐, 也只知道你是她初中三年的同桌,上课喜欢看小说,最后居然考上了名牌大学,其 他一无所知,只知道你家不在镇上,是在很远的乡下,那个村庄的名字怪怪的,她 都没记住。” 我说:“小马,大千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哦,不过我可以帮你解开一些迷团。” 小马说:“秦总,请说。” 我说:“我是来自我们老家那个小镇最边远最高寒最落后最闭塞最贫穷的少数 民族村寨——果老木村,小时侯很内向,所以在老家几乎没有朋友。哦,我父母都 是军人,两岁那年,母亲牺牲了,我就被送回老家,跟奶奶住。我还有一个父亲收 养的妹妹,是个烈士遗孤,也是军人,在一个著名的军医院工作。” 小马打出了一个“惊讶”的QQ表情,说:“秦总,我知道了,你就是——哎, 我怎么这么笨怎么一直都没有想到呢?” 说完,又打出了一个“汗颜”的QQ表情。 我说:“其实,我读书时候看小说,只是伪装而已,我敢说,谁也没有我听课 认真,课余,谁也没有像我那样地苦读,所以,我能够考上那所大学,是理所当然 的,只是在别人眼中,我是个十足的混蛋。” 小马说:“秦总,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我说:“任何时候,把自己伪装起来,让人们觉得你越弱小你就越安全,也就 越容易给对手致命一击。” 小马说:“秦总,怪不得左进豪怎么会是你的对手!谁跟你做对手谁倒霉。不, 谁小看你、轻视你谁倒霉。” 我说:“你说的还不完全正确,应该是谁小看和轻视自己的对手,谁都要倒霉, 所以,得到小瑗,我真是如虎添翼,特别是在这个QQ时代。” 小马说:“是的,你们是一对黄金搭档、绝佳组合,我,永远祝福你们。” 我刚要回复小马,去台湾考察市场的小瑗却发来消息说:“老公,左进豪已经 到台湾了。” 我吃惊地说:“啊,他到台湾去干什么?!” 小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接着说:“还有,我告诉你,左进豪的父亲左副省长 已经被双规,马上就要批捕了,至少要判十年以上。” 我吓了一跳,问:“真的?” 小瑗说:“怎么?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不相信了?绝对是真的,小马的父亲,你 初中时的马老师一直都在检举揭发他,可是一直都没有达到目的。不过,这次左副 省长是真的栽了。” 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左副省长要一直反对左进豪跟小马在一起,为什么左进 豪要玩弄小马,原来他们之间的仇恨一直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但是,单 纯的小马却成了牺牲品。 不过我想,单凭左副省长利用手中职权,以给全省县处级以上干部发放中秋礼 物为借口为儿子拉订单来看,绝对不是个好干部,不出问题都不可能,他有今天的 下场,决不会是冤枉的。 还有,他一直利用的自己的职权和影响,打压马老师,人品就有问题,一开始 就不应该当干部,不应该当这么大的干部。 我打开视频,看着身在祖国宝岛的小瑗,问:“瑗儿,什么时候回来?” 小瑗笑了一下,说:“想我了吗?” 我说:“是的,你才离开十天,我就感觉已经分离十年了。瑗儿,现在我才理 解,我们的两岸同胞,特别是那些被生生拆开的夫妻、兄弟、姐妹、父子,几十年 来是怎样度过的。” 我说的是真话。是的,我想小瑗了,很想很想。 小瑗说:“老公,现在是QQ时代,无论身在天涯还是海角,我都看得见你,都 会抽时间陪着你。老公,我笑给你看。” 小瑗真的笑了起来,在海峡的那边向我做着种种笑容。不,是种种鬼脸,那种 美丽的、调皮的、清纯的、温馨的、甜蜜的、柔情的——鬼脸。 我也笑了,心里充满着无边的幸福。 笑够了,小瑗说:“老公,我不陪你了,我要做事情去了。哦,你要多关心小 马,左进豪要跟我玩最后一场游戏。” 我有些不解地问:“瑗儿,你说什么话?” 小瑗说:“我是说真的,老公,我要走了,拜拜。” 说完,小瑗匆匆地关了视频,下线走了。 我怅然地看着电脑屏幕,看着我们的聊天记录。 “你们——已经那个了?” 是钱菲儿的声音。 我连忙回过神来,关了聊天记录,站起来招呼她:“钱总,请坐。” 钱菲儿有些瘦了,但依然风采照人,在我的旁边坐下,说:“我没有敲门就走 了进来,你介意吗?” 我说:“哪里啊,我们是什么人?我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钱菲儿睁着美丽的眼睛,笑笑,说:“真的吗?” 我说:“真的。” 钱菲儿说:“自从你离开众和后,就再没有进过我公司的大门,都是我来找你。” 我说:“我说过,我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钱菲儿说:“哦,那小丫头叫老公叫得这么甜。”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她瞎叫的,我们还没有那个。” 钱菲儿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都QQ时代了,不管有没有那个,叫叫是没 关系的。要不,我也叫你一下?” 说完,她扬着脸,调皮地看着我。 我笑笑,说:“不,可我是个正经人,即使是QQ时代了,我也只接受一个人这 样叫我,那就是小瑗。” 钱菲儿有些扫兴,也有些黯然,我们谈了一些合作话题后,她就起身告辞了, 我却六神无主地等着小瑗的消息。 可是,十多天过去了,小瑗始终音信全无,打她手机关机,发她QQ和邮箱都没 有回复。 我的天地乱了,她的父母也来问过了我许多次,可是,我不能给他们任何答复。 我在昏天地暗中过完了春节,小瑗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彻底地失踪了,我想尽 了一切办法发疯地寻找,都没有她的下落。 小马在QQ里告诉我,说左进豪的父亲已经被捕,左进豪也失踪了。 是的,左进豪失踪了,这个我知道,因为早在一个多月前,小瑗就在台湾通过 QQ告诉我,说左进豪要跟她玩最后一场游戏,于是,他们就一齐失踪了,我被无边 的思念、牵挂、担心和哀愁包围着、煎熬着,我日日夜夜地为她祈祷。 小马又和我在QQ上聊了起来,我说:“小马,不管怎么说,你们两家之间的仇 怨是应该结束了,都解放几十年了。” 小马说:“是啊,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这样的观念。哦,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说:“等小瑗回来,就立马结。” 小马问:“如果她不回来呢?” 我说:“那我就永不结婚。” 小马沉默,我问:“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小马说:“等左进豪回来再说。” 我惊讶,她说:“现在他已经傲气全无了,他的那些女朋友也已经宣布和他断 绝关系,如果他向我求婚,我还是会考虑嫁给他的。” 我说:“你家里会同意吗?” 小马说:“会的。我爸已经转正了,也想通了,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默然,因为,我隐隐地觉得,也许,小瑗和左进豪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为什 么啊,命运要把我们捆在一起! 没有了小瑗,我感到生活已经没有了滋味;没有了小瑗,我们的策划公司也没 有了生气。 小马依然做着众和公司的内贸部经理,我原来的女兵也全都还在,但我还是再 次拒绝了钱菲儿,包括她的爱情和她的亿万家产。我说了,我的爱情和婚姻绝对不 会绑架在任何附加条件之上,没有了小瑗,我的生命就没有春天,没有阳光,没有 意义。 我发誓,小瑗一天不回来,我就永远不结婚。 小瑗,你会回来吗? 小马,你想消除左马两家仇怨的愿望,能实现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在苦苦的思念和煎熬中蹉跎岁月,苦撑着我们的策划公司, 因为,我要向小瑗负责,也要向我的顾主们负责。 两个月后,接到父亲病危的通知,我遭受到了比小瑗失踪还要更大的打击。 我带着小马,昏天黑地地飞往北方,赶到那个著名的军医院。 我带小马去的原因,是小马想去看望我父亲,看望这位在我家乡有着许多传奇 故事并令她敬佩已久的老人。 可是,在那个特别院区的大门外,我们被全副武装的哨兵拦下了。 我说:“我们是来看秦主任的。” 哨兵说:“不行,这里没有上级指示,严禁出入。” 我着急了,小马刚要说话,我穿着军装配着中尉军衔的妹妹出现在了门边,叫 道:“哥!” 那站岗的哨兵愣了一下,连忙向我和小马敬礼,说:“我们不知道是首长到来。” 看着昔日英姿飒爽的妹妹此时一脸的憔悴和悲伤,我的泪水立马向上翻涌。 我对那哨兵说:“我不是军人,也不是首长,你是好样的。”然后拉着小马走 了进去,对她说:“这是我妹妹,在这个医院里工作。”又对妹妹说:“她就是小 马。” 妹妹勉强对小马挤出了一丝笑容,眼泪就一下子下来了,说:“哥,看到爸爸, 你不许哭!不许哭,听到没有?!” 我说:“听到了。”但是,我已经泪如泉涌,痛哭失声。 终于,我强忍着泪水,在妹妹的带领下,带着小马来到父亲的病房。 父亲很消瘦!我戎马一生、挺立如山、坚强如钢、曾经穿越过炮火硝烟与枪林 弹雨的父亲,此时,是那样的消瘦,我看见,病魔正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的生命。 父亲知道我要来,特地把军装穿上,黄灿灿的肩章上,橄榄枝和那颗金星依旧 闪闪发光。 父亲安详地坐在靠椅上,两个年轻的护士陪在左右。 看见我们走了进来,父亲深深地凹陷的眼睛陡地一亮,站了起来,说:“来了?” 父亲的声音已经不再有钢性,而是那样地虚弱,我心里一痛,说:“来了!” 然后,不争气的眼泪就滚滚而下。 父亲微笑着,说:“怎么,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然后大声地哭了出来,小马和妹妹,再也忍不住地跟着哭了,两个 小护士也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突然,父亲跟往常一样威严起来,说:“不许哭!” 我们都一齐停止了哭声。父亲对妹妹说:“安排一下,我准备出去一次。” 妹妹说:“爸,你不能出去了。” 父亲说:“最后一次。” 一小时后,我们来到了郊外的一个墓地。 父亲吩咐警卫人员和医护人员留下,只让妹妹和小马扶着他,然后手捧一束鲜 花,带着我向一座坟墓走去。 父亲军装笔挺,却走得很艰难。 来到一个墓碑上写着“任安娴之墓”的墓前,父亲示意妹妹和小马放开他,然 后吃力地把鲜花放在墓前,脱下帽子。 我们不知道这是谁的坟墓,但父亲亲自前来凭吊,我们也都跟着默哀。 几分钟后,父亲戴上帽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示意妹妹和小马走开,然后 用沉痛而又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按照纪律,是不应该告诉你的。跟你一起投资开 公司的宋小瑗是我们的女特工,在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牺牲了,这,就是她的墓。” 我呆了,仿佛一切都在虚空,一切都成为了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妹妹、父亲,还有远处的车队、警卫和医护人员 都已经撤走。 小马将我扶了起来,我却久久地伏在墓碑上,泪水,浇湿了那块坚硬的黑色大 理石。 我默默地捡起父亲献给小瑗的那束花,淡淡花香中,小瑗的身影又飘摇而来, 是那样的轻萦,是那样的美丽,如花的笑靥上,清纯中透着灵气。 小马问:“任安娴是谁?” 突然,我看见墓碑下面有一行小字:“没有过去,也没有结束。” 我知道,那是小瑗生前给自己写下的墓志铭,看着这行深深地嵌在大理石墓碑 上的字,泪水又模糊了我的双眼,于是对小马说:“一个亲人,我最亲最亲的人。” 小马说:“她肯定是个英雄,不然,秦伯在生命的最后历程里怎么还要特意来 给她献花,敬礼?” 太阳落下去了,月亮升了起来,远处,已是万家灯火,我们才离开墓地,回到 医院。 父亲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不说话,我知道,父亲这样问,有着特殊的含义。 我强忍着泪水,看向小马。小马说:“秦伯,山哥说,小瑗回来他们就结婚。” 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看见他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父亲沉默了一会,说:“小瑗不会回来了,左进豪也不会回来了。你们如果愿 意,明天,我给你们举办婚礼。” 我知道,父亲想亲眼看到他唯一的骨肉成家立业,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但不是 最大的心愿。 也就在此刻,我知道了,左进豪早就被境外特务组织收买,利用显赫的家庭背 景为对方收集和提供国家机密文件,小瑗就是为了破获这个案件才来到那个江南小 城,跟他正面交锋做对手,也是为了追捕他和捣毁他所投靠的那个境外特务组织而 牺牲的。同时我也知道,如果没有上级的同意和批准,就算小瑗安全回来,我们也 不可能真正地结合在一起。 我看着小马,小马也看着我,我们都心潮起伏,也都点头答应。 第二天,就在那个医院,就在那间高级病房,父亲为我们举行了一个只有院长、 政委、妹妹和两个医生与护士参加的小型婚礼,绕了一个大弯,我们最终却走在了 一起,虽然,我们的心里都有着难言的痛。 一个星期后,父亲去了,永远离开了他热爱并为之奋斗了一生的这个正在崛起 中的伟大国家,离开了他神秘莫测的工作岗位。我再次陷入深深的悲痛中。 处理好父亲的后事,我和小马飞赴老家,正式办理了结婚登记,然后回到那个 江南小城,看望因女儿失踪而日益憔悴的小瑗的父母,小马给他们做了干女儿。 接着,小马从众和公司辞职,我们劝说了小瑗父母一起,把我和小瑗合伙创办 的秦宋策划公司向北搬迁,因为那里有父亲,也有小瑗,那里有我最亲最爱的人。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带着小马,去父亲和小瑗的墓前看看,坐坐,擦擦墓碑, 送去鲜花和水果。然后,默默地追忆,默默地哀悼。 但是,为了保守秘密,我始终没有告诉小马,也没有告诉小瑗的父母,“任安 娴”就是小瑗,就是清纯美丽、充满灵气而又透着几分“邪门”的小瑗,我一生一 世深爱着的小瑗!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