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到底 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有着一双蕴藏着深情的眼睛,一张略带着一点忧郁的脸。 现在她正在梳妆台前,整理着她那已经变成了黄色的,盘起的头发,这使她看起来 年轻了好几岁,她的眼睛依然那么漂亮,可是却再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了。 我努力的张开眼,才发现好痛。“你醒了。”她说,“昨天你喝多了。”昨天 我喝多了?或许吧。“我,”她似乎刚想说什么,传呼机响了。她低头看了看,说: “我得走了,柜子里有方便面,你自己煮着吃吧。”我没有说什么,我的嗓子象是 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听着她的脚步消失在楼道里,我欠起身,痛得不行,也许我是真的喝多了?醉 了?不会吧,我记得,对了,是昨天的晚上,我去送沙沙走,我是看着她坐在那里, 不停的向我挥手,我还能够记得我身边的几个送战友的孩子竟然哭了,我看见火车 走的时候,沙沙的眼泪,我清楚的看见泪水滑过她的腮边。可是我没有泪,我也没 有象我身边的孩子一样跟着火车走,我就是这样看着她走的,然后,我去了我们常 去的那家小店去喝酒,我看见酒清澈地流着,我看见沙沙的脸就仿佛在眼前,我看 见自己慢慢地喝着,然后,然后,然后是什么呢?我的记忆一片空白,我不知道那 个然后,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了。 我努力的回想着,但我却无法想起很多。 我点了一根烟,看着烟一点点的升起,我想起月儿跟我说的,柜子里有方便面, 我很想对自己笑一笑,可是,我的脸却一点表情也做不出。我知道月儿是去做什么 了,她有饭局。这一点也不奇怪,我知道,当初我娶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因为 她漂亮,她当初可是我们系里的系花,而她,也不过是为了虚荣,我早就知道的, 所以,现在我也不该后悔什么。 我斜靠在床上,任凭烟一点点的消失散在空气中。 一 月儿 我远远地就看见了朋儿和家辉站在那里,我看到月儿向我这边看了好几眼,我 走了过去。 却故意不理她,我冲着家辉说:“嘿,你小子最近命犯桃花啊,是不是仪表我 喝两杯啊,不然,小心我──────”我顿住,不怀好意地一笑。家辉也笑了, “没问题,你说个地儿吧。”“这还差不多,晚上六点,雅月轩。怎么样?”“一 定到,一定到。”“那好,我就等着了,从现在起,粒米不进,滴水不沾了!”我 边说边走了。 他们果然来了,我礼貌地点了两个菜,却又开着他们的玩笑,追问家辉的成功 密决,结果是家辉不得不总是劝酒一。家辉的酒亘我是知道的,三个也喝不过我下 个呀!我喝到差不多时,家辉就枰了,是我和月儿把他搀回宿舍的。安顿了家辉之 后,我对月儿说:“我送你回宿舍吧。”在路上,我用一种似乎是玩笑似的口气说: “你不知道你选择了家辉会有人伤心吗?”“会吗?”月儿诡密的一笑,我说: “当然会,说不定还会是伤心欲绝呢!”她只笑了笑又问我:“你跟小妍怎么样了?” 我说:“小妍?我和她不过是朋友罢了,不过以后可说不准了。再说,以后的事又 有谁能说得准呢?”说到这,我故意看着她,她不开口了,快到她楼前时,我说: “我快说再见了。”她说:“那就明天见吧。”我看着她走出两步,又 喊 住她, 拿出一串玛瑙的手链来说:“送给你吧,这是一个朋友给我的,我看女孩子戴着更 合适些。” 她接过去看了看,笑着说了声‘ 谢’便转身走了。 我常常会同家辉在一起。当然也就常常同月儿在一起,我们似乎相处融洽。我 在月儿面前从未表现出过份的殷勤,但是我总是要表现一点恰到好处的关心。我和 家辉的关系也一如从前,他有什么事都肯跟我说。 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月儿找到了我,“能请我喝酒吗?”她说。她似乎有心 事。我们来到了雅月轩。喝了两杯啤酒之后,她的脸便有些红了。她抬眼望着我。 直视着我。我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跟 我说?”她说:“那些花是不是 你送的。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气死刘德华,笑翻周星驰,打倒史泰龙的家伙?”我笑 了,“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她说:“除了你这个狂的家伙,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明明是喜欢一个女孩子,还要她先开口,明明是要抢朋友的女朋友,却还想做出一 付于事无关的样子!”她似乎真的动了情,我望着她的眼神,心里有一种感动。 “不错,送花的是我,我记得我还说过你什么时候做了送花人的女朋友才可以见他。 难道你现在就决定了吗?”她慢慢地平静着自己。她似乎不太想回答我的话。 于是我又接着说:“不错,我是喜欢你,或者更确切地说,间爱你,这有什么 不对吗?是,家辉是我朋友,可我没有想过抢他的女朋友,如果你真的爱他,你们 就会永远在一起。如果你不爱他,你根本就不应该是他女朋友。”我静静地看着她。 她沉默着。不停地喝着酒。 我的头有一点晕,但我知道我没有喝醉,她却真的有点醉了。我扶着她走进学 校,我们在长椅上坐下来。她嘴里喃喃地说着:“骗子,骗子。”月光清冷 地照 在她的脸上,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我捧起她的脸,我对她说:“月儿,我没有说谎, 我是真的爱你!”我狂热地吻她,她似乎有点想拒绝,但她很快地沉于这吻之中, 我能感到她的脸很烧,她的身子在轻轻地了着抖。 这一夜的月光很美。 大家都去喝分道扬镳酒的时候,我独自坐在宿舍。家辉铁着脸推开了门。“你 为什么这么做!”他问道。我说:“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说月 儿?真对不起,家辉,可是,就算你生气我也还是得告诉你,月儿她喜欢的是我, 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你胡说,月儿是喜欢我的,明明是你把她灌醉了, 你──- ”他说不下去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站了起来。面对着他:“不是我灌醉她,是她自己找到我,说想喝酒的,不 信你可以 她。 再说,这么长时间了,你该了解我。无论是什么,你喜欢的,我都可以让给你, 我你为班长,我从来什么和你争过!就是月儿,如果不是她喜欢我,我即使争,有 用吗!“他冷 冷 地看着我,我知道这底下蕴藏着一种可怕的愤怒。”我不信, 我绝不相信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刘文轩,你记着,永远别给我机 会!“他摔门走了。 我和月儿的婚礼是在一年后举行的。我知道这婚礼可能过于简朴了,但我更知 道她是不会介意的。我就更不会。家辉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不远,也不近。婚礼的 请帖发给了他,他却没有来。 二 沙沙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对我说:“如果我我问你是不是爱我你是不是会觉得很可 笑?” “不会的。”我说。她淡淡地说:“不会?为什么不会?如果爱情可以论斤称 的话,一定不比猪肉值钱。”我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人,她常常说自己是一颗沙, 她说她从前曾是一颗星,受了海的诱惑,被磨成了一粒沙。然后她问我,这样一颗 沙值多少少钱啊。也许她不当作一回事,可是我的心里却很能 难受。“别说这个 了。咱们说点别的。”“别的?是说咱们伟大的祖国何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呀还是讨 论一下目前妓女的行情?”她嘴角微微地翘着,不羁的说。我只有闭上嘴。她又接 着说:“虽然说也许爱情不比猪肉值钱,可是我还是想问你,到底爱不爱我,或者, 有过哪怕那一分一秒?”我沉默了一下,“没有。”我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 这句我曾对许多女孩子都说过的过的话,对她却说不出来。“很好,谢谢。”她向 我举起杯。 送她到家时已是处处霓虹。点了一支烟。她靠在床边,说:“有点毛,对不起。” 其实她的家何止有点乱。梳妆台上凌乱的化妆品,床头柜上散乱地放着书。烟缸早 已满了。我笑了笑:“我也不比你弗多少。要是没有我老婆的话。”她微笑。我说: “我该 了。”她跟着我站起身,:“我送你,”门打开的时候,我对她:“你难 道连一 挽 留的主;知都不说吗?” 她抬头看着我。砰一声地关上了门,一把抱住了我,紧紧地抱着。 屋子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彼此都可以听得到心跳的静。她说:“你听过那 首歌吗?”我说:“什么?”她说:“红豆生南国,是很摇远的事,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夜 得让我能听见泪滑落的声音。 “没有想到你会回电话。”沙沙的声音在电话那边说。 没想到?没想到你还等这么久,我没有说。我只是:“怎么了?你的情绪好象 不太对。”“没什么,你,忙吗?”她似乎有点犹豫 。我说:“也许,不,忙。” 也许我也染上了她的习惯吧。酒 吧里的灯光似乎很适合她倦怠的仍庞。“我们认 识多久了?”她问。她是这样问一些不着边话。可是我却有点不舒服。“为什么7 问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她只是懒散地坐着。,把玩着手中的酒 杯。我只有 说:“两个月吧,也许还多一点。”不敌为什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真有点 希望我们认识的更点。“呵。”她不屑地笑。“才两个月。”她淡淡地说。看着酒 杯,“我们可是好象很熟了啊。”我无语。我们岂止很熟!我们一起玩,一起笑, 也一起哭,可是,却只是,也许还不一定是,很熟,“是吗?我们不熟吗?” 我觉得我已有些醉了。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 。熟悉的凌乱。不知道是因为了她的话,还是因为酒, 我没有睡着。沙沙似乎睡得很熟。我分明看见月光下她的脸,眉紧紧地邹着,嘴却 那坚毅地拢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眉心结成了一个结,也许,是在心上。 地板有点冷。但我却很惬意。我看到沙沙对我傻傻地笑,听到自己的疯话。然 后我们似乎融合在了一起。没有我,没有她,只有我们。烟明灭。沙沙说:“你爱 过一个人吗?” 我把手放在她的发际。“爱过。”我说。她没有说什么。但我妄自尊大和,我 爱过的是谁, 那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她在十岁那年死了。一缕烟飘过。 “你放心,我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那是我。”语声中夹杂着淡淡地笑。我的心一酸。 没想到沙沙会病,而且,病得很重。病中的她似乎更倦怠。一训说不出的疲惫。 “你还好吧。”我说。平淡而坦白。“好。”她的声音低得只有心才听得见。沙哑。 低沉。坐在她的床头,“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生病呢。”我说。但她只微微露出 一丝的笑意。“我是不会有事的。我是个长寿的人。”我无法安慰她。且,我没有 更多的时间陪她。我只能在有时间的时候看看她。 她似乎没有别的朋友。 她的病慢慢地在好,但她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更瘦了下去。精神似乎也更倦怠。 虽然还是那一付神气,却没有我多的精神来调侃。也不会再那么多的问题。她 再没有说过什么爱或不爱之类的,她通常很客气。 沙沙说要走的时候,我只是说了句:“为什么??”她的走是很突然的,她甚 至买好了第二天的车票。 我们喝酒,唱歌,听音乐,做爱,但激情之后,仍是平淡。直到送她走。我没 有见过她流泪,直到那一刻,我没有想到。 三 沙沙的信 我一点也不想起床,我心里乱得很。 我点了一支烟,也不知是第几支了,我拿起了沙沙走的时候给我的信。我又想 起了沙沙走时候的样子。她的泪也仿佛还在我眼前。我打开了她的信。 亲爱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称呼你,可是,无论怎样都是我最后一次 叫你了。 当我决定走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但我知道,我是不能也不可能和 你在一起的。你比谁都清楚,我们是永远不相遇的流星。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认为我是一个永远不会有感情的人,可是,和你在一起 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并不指望这种日子会长久,我从来也没有指望过开 心的日子会长久。 我不想在留在这里了,因为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了,我不能够放弃我的生活,我 的自由和一切。 但是我怕,我怕我再和你在一起,我的一切都会变了,我会变得软弱。 决定走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艰难,有多少次我都想亲口对你说,但是,每次面 对你,我却又什么也说不出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软弱的一种表现。我也想打电话 给你,可是,我还是说不出口。我知道,我必须有一个决断,多少次我自己都对自 己说,走吧,可是,我每次又会劝自己说,你会后悔的。但是,我终究还是决定了。 这对于我来说虽然艰难,但,如果我现在不走的话,会更加的艰难。何况,你有你 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打扰你。 我也许会走得很远,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但是,也许我过了几天就会后悔, 就会回来,我不知道,我现在竟然无法把握自己。 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我留下来,不可能不影响你,这,也正是我最不希望的,我 知道你有一个可爱的妻子,我也希望你有幸福的生活,我已经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也过惯了孤独的生活,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再见到你,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再见到你,就将会是你的痛 苦也是我的痛苦。 我们相处的日子并不长,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将在我心上,我无法忘记,我 也不想忘记。这些日子对说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我已经不能面对着你说这些话了,而且,面对着你我也说不出来了。所以留下 这最后的信,希望,你明白。 你的 沙沙 即日 信就在我眼前飘落,许多东西也都在我的眼前飘落,我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 我只看见我眼前的轻烟。 四 家辉 日子仿佛就这样平淡下来,我变得越来越懒散了。似乎生活中从来就没有过什 么激情。 月儿仍和以前一样,我什么也不会追问她。但是当有一天,月儿忽然回家非常 早,并且有沉默不语的时候,我就觉得非常的奇怪。但是我仍然没有问。 最近一段时间有许多的时候她都这样,我知道,她一定有事,但是如果她不说, 我是决不会问的。因为我知道,她会告诉我的。但是我没有想到她告诉我的竟是这 件事。 这一天她回来得也很早,她坐在我旁边,看着我,这是很少有的事,她一般是 从来不这样看我的。我知道她要开口了。果然,她说:“我有事要对你说。”我平 静地看着她,“说吧。” 她似乎有点,不安,这可不是她的表情。但她还是说了,只说了一句:“家辉 回来了。”“是吗?”我故作平淡,就仿佛这件事与我无关似的。我心里觉得有点 乱,但是她一点也看不出来。“为什么不请到家里来呢?”我说,她对于我的反应 非常奇怪,但是,她还是放松了一口气。“你,真的不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 呢?别的人我都不介意,何况是家辉。”这句话说出来,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但是我还是一付不关我事的样子。她没有再说什么。 再次见到家辉我没有太多的异样,对他,我仍当朋友一样的对待,仿佛我们之 间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一样,倒是辉反而有些不自然。“你回来多久了?怎么也不 告诉我一声啊,这么多年了,忘了我这个朋友了吧!”“哪儿能呢,哪儿能呢。” 他有点拘谨,没有说什么,他倒先举起了杯子,“多少年不见了,喝一杯吧。啊。” 他向我的月儿举起了杯。“呵,几年不见,你到是酒量见长啊。”“呵,哪儿的事。” 一杯酒过后,我就发现他的酒量是一点没见长。 一些无聊的话之后,他问起了我和月儿怎么样,我只有说,也就那样呗。他没 有再问,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 酒后,他走了。月儿送的他,送了很长时间。 我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生,而且,我也知道那将会是什么。 一切都向着我想的方向发展着。 这一夜仿佛很长,长得好象是一个世纪。 灯光很好,我感觉我的心情也不错。好象是我刚刚蠃得了全世界一样。真不错。 月儿已经走了,走得很远,跟着家辉走了。家辉对我好象是有一种负罪感似的,而 我却不以为意。 是了,一切都完结了,也许,一切就是又开始了。 我想起了沙沙给我的诗: 昨夜风无声 细听月音轻 如烟淡过耳 似雾遥入星 蓬山若非远 沧海亦为冰 何处前世梦 梦里语前生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