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秋天就回来 作者:萧墙 昨夜没有人,窗外的雨落在花盆里,寂寞黑夜只有土壤悄悄吮吸的声音,其 实那仅仅是从我心里发出的声音。 这里很久都没来过人了。 墙外是浓密的草藤,爬满了我红色的小屋,恰似一支草莓,平整象绿毯的草 坪上落下了依稀白斑,那是白鹭的身影,快活的白鹭在草坪上飞来荡去,为草坪 增添了几分生色。这里实在欠缺人气了,昨天的故事,道不尽痛楚的那个执手惜 别的昨天。 我记得那是在山里的傍晚,夕阳远远地落在山后,就象退潮一样,一刹那, 金黄的细纱仿佛受了什么震动,纷纷从屋顶抖落下来,还了天地间本来的颜色。 黎妹默默地坐在木屋里,用手轻轻地压着装好的包褥,守着窗台向外眺望。我来 回踱着脚步,轻轻地没有一丝声响,我想用我缓慢的脚步挽却时间的悄悄流去, 我知道,当夜来临,黑暗将把我们完全淹没,不可名状的勇气就会滋生蔓延,直 至它残忍地把我们逼向绝情的边缘,生吞活剥我们的爱情,把我们之间的承诺和 她给我的安慰统统带走。至少给我一个守侯的时间,我在心里说。 我决定明天就走,黎妹低低地说,当田里的麦穗黄了的时候,我就回来。 我等你,我这辈子都会等你,错过的爱我愿意它重来。说完这句话,我无力 地靠在墙上,心象是被撕裂一般,我努力克制自己别再伤心,泪水夺眶而出,象 两条小溪滑落,为我的痛苦而哀怨。我苦心收藏的感情一涌而散,怯弱和小心, 勇敢付出和自责搅在一起,全乱了滋味。 当晨曦的一丝光透过低低的屋檐照进来的时候,黎妹消失在我迷茫的双眼里, 我感觉我和她都迷失了自己。 她这一走就没有消息,我听过布谷鸟报春的叫声,看见过北雁南归,而黎妹 一走,仿佛带走了整个的世界,包括我的世界,连同她的笑声和气息,在微风轻 抚中,在我的记忆里慢慢淡去。 有时候我也仿佛看见她了,当我触摸到和她一起时所熟识的那些东西,在吉 他琴弦上,在字画里,在我破烂的诗稿里,我们一起轻声吟唱,一起推开天窗, 争着享受热烘烘的阳光,把爽朗的笑声抛向深谷里去。有时候我感觉她就在我身 旁望着我,催促我为她唱一首流浪歌,我们一同感受那逍遥的流浪和无尽的痛苦。 然而她终究不是和我一块流浪,她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去的地方,她 厌恶了我和我们的流浪生活。 我退回到我自己的流浪生活,也可以说我这种生活什么都说不上。每天很早, 我就会从床上拟或竹藤椅上一跃而起,爬在窗台上望着那条通往山外的唯一路径。 过了很久,家乡的桃花开了又谢了,河里的水涨了又退了,她仍然没有出现,我 想她不必来看我,也得来看看地里的麦子,饱满的麦穗压弯了麦杆,那沉甸甸的 感觉让人愈发伤心。慢慢地我变得焦躁和不安,我怀疑自己把相思之苦全部典当 给了我心灵的敌人,到后来我完全绝望,以致有一次空旷的四野响起了一阵马蹄 声,都不足引起我的兴奋,我相信她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一帮路过此地的商贩也 证实我的判断。 这一年夏天以后,天出奇地怪,山里几个月都没有下过雨了,地里已没有庄 稼,枯草腐败的枝叶残留在田里,逗得已失踪多日的鸟寻来寻去。我想它该下一 场雨了。 果然,昨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寂寞夜里,墙上的蔓藤和地里的野草黑忽 忽的身影仿佛在哭泣,不时有劈啪的响声,似乎是觉醒来临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又象我期盼她回来,拖长了声音撕叫响荡在乡村山路上。 又一年了。 不是说好了吗,秋天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