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代人的幸福生活 作者:萧墙 引子:现实婚姻(少年时代试与天公比高,三十而立,满目创痍,经友人介 绍始得幸福生活,其周始往复倍尝之艰辛令人泪下。) 说起来你们都不会相信,我们这一代青年人为之憧憬的爱情观和人生观,在 追求自由浪漫的道路上竟是如此晦涩和难堪。正如我们六十年代末出生的人喜好 橄榄绿服饰和抽“大前门”一样,我们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我们同样喜欢追求 自由恋爱,我们都试图甩开以前每个年轻人惯有的媒妁之约,尽管有时我们也在 小一点的年轻人眼中看起来有一点老土,比如说我们一如既往手拿“砖头机”, 无论在什么场合下都喜欢穿一身质地考究的西服,但是我们正着手慢慢地改变自 己,我们中的许多人虽然当时没读好多书,后来我们却补上了,我们好多人都通 过自学考试,拿到了大学本科的学历,许多人还考上了研究生,有的出国留学读 博士,有的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很多人拥有了自己的小车和洋楼,我们开始抽 “三五”烟,喝洋酒,玩电脑游戏,也上网聊天,建立自己的个人主页。我们也 拥有了幸福的家庭,有娇美贤淑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但是说了这么多,我却忘 了告诉你,我们中的许多人当初都曾痴迷那种风花雪夜的浪漫,也曾努力追逐过, 不过到了后来,还是难逃那种古老的“相亲”。我本人就是其中一个。 我八六年高中毕业就参军,在部队折腾了三个年头,后来复员参加工作到如 今。上班没多久,我通过了大学本科的自考,去年,我结束函授研究生的学业。 我小时侯鬼点子很多,每天早上背弃书包走进教室的同时,我就马上想到这样逃 学和放学后去哪儿玩。我整天都胡思乱想,我翻便了我仅有的几本《奥秘》,除 了在小伙伴面前不着边际的胡侃一通,我还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天马行空地乱想, 想得最多的是我长大后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我的妻子。为了早点接受爱情的教 育,我找到我的表哥,一个很有学识和经验的人(在我看来,他能追到我如今漂 亮的表嫂就代表他够优秀的),他给我两本书。一本是《战争与和平》,另一本 是《红楼梦》。在当时这是被算作“禁书”一类的,我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看 完《战争与和平》,感觉到故事中女主人公一生的爱情回肠荡气,而《红楼梦》, 我看起来很费力,翻了几页就丢在一边,直到我高中毕业后,才有兴趣去看完它。 当时的情况,书也看了,我的可亲可敬的表哥也相我面授机宜,一切就看我 的了。很快我就盯上了我们年级另一个班的一个女孩,于是我就挖空心思琢磨怎 样和她认识,怎样追到她,我私下也构想了和她见面的场景,就连我们说需要也 可能说的话,我都一问一答地背了几遍。当我为自己完美的行为准备得无懈可击 时,我很自信地走到她的面前,可以说我当时也是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强烈的好 感,用现在年轻人口头禅解释是:我爱你。以致她对我突然的表白感到莫大的惊 诧和难堪,最后我还是纠缠不止,到现今我可以分析出我当时的情景,硬着皮头 上,横竖是那么回事,决不退缩。结果,后来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她的脸渐渐 变红,最后她愤怒地大叫了一声,你滚,我恨死你了。我立刻羞愧地恨不得找个 缝钻进去,那种尴尬不言而喻。没想到我的第一次表白就这样夭折了,我当场也 恨死了她,我气急败坏,又羞又恼,事后几天甚至几个月都难过。现在想起来我 当时真是蠢得不可理喻,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把自己的感情强加在别人 身上,以为自己喜欢的就能得到。这是什么逻辑啊,是强盗的话,强盗是不需要 爱情的。那件事对我的自尊心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若是我要为自己这么年的经历 找一个借口,我认为就是从那件事开始,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的人生 观和爱情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发生转变。 我立刻想到了报复,这样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我在心里尝试了无数次方法, 我计算怎样做才击中要害,让她从此翻不了身。我甚至想到了用大街上,只有那 些叫嚷的商贩和游荡的痞子才骂得出来的脏话来恶毒到中伤她。每当我想到这里, 我心里就舒缓一点,有时也会忍不住偷偷地乐了。 但是一件小小的事影响了,可以说是止住了我向肮脏黑暗的边缘滑去的势头。 我们的戴深度眼镜的女老师,一天她在她的语文课结束时讲到了一个新近发生故 事,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有一点是肯定的,她提前把该讲的内 容讲完了,离下课铃声响起还有一段时间,她可能觉得自己的粗糙教学对不起每 个月兑现的工资,所以她选择了讲一个对学生的身心健康有帮助的事例,只不过 那个念头是偶然随便产生的,换句话说她也有可能给我们摆谈其它的东西。但是 谁都没想到她讲的东西确实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效果:它将我从罪恶的悬崖边挽救 过来。不过当时我心里并不怎么感激她。她所讲的故事是这样的,可以说是一个 好的教育例子:她的一个在政府机关上班的同学,因为人事上的问题,与一个领 导交恶,于是就寻思报复,偷偷地向纪委写了一封匿名信,状告他上司的种种恶 习和腐败。哪想事情过了一个多月,他上司屁事没有,他倒因为诽谤诬陷被“请” 进了纪委。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哪知栽在他写信的稿笺子上。那 几天正逢他们科室搞装潢,所有的稿笺子不小心都被沾了泥灰水。纪委向他领导 反映的时候,他领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最后我们语文老师反复强调,要想人 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就觉得她是在说给我听。我心里立刻感到害怕起来,那些表情严肃的大沿 帽令我背后汗津,但是最后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我没去干。这件事就这样 告终,可以说我是满带疲倦和羞愧淡出我那一段时间的生活。在以后的日子里, 我总觉得周围的人都知晓我从那个女孩身上败退的故事,无论我干什么,别人都 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如芒在刺,使我非常不舒服。这样我就失去了参加到他们队 伍中去的勇气,我怕他们知道我的事后,无端拿我来开心。偶尔在学校或者街上 碰见了那个令我大扫颜面的女孩,我也是惶惶张张地跑开,脸烧得象猪肝,那神 情常常引来身后一些女孩子的笑声。 我开始变得内向,我把自己关闭起来,我很少和女孩子说话,就连男同学, 若不是仅有的那几个知心朋友,我也是很少说话的。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看爱 情小说上,我继续追求那种美好的感觉(仅仅是我认为若是成功了,那太美妙不 过了)。每当夜晚降临,我躺在床上,把白天看过的浪漫情节重新温习一遍,不 在害羞,不在内向。我还学着男女主人公的口吻,反复对白,一直到我进入梦乡, 口中仍是喃喃自语,我同房的哥哥对别人说,我中邪了。 那段时光一直伴随我高中毕业。那以后我就昂首挺胸踏进军营,告别我晦气 的学生时代。新的环境使我很快地从那次阴影中摆脱出来,我在部队学会了各种 械斗技能和做人的道理,我懂得了怎样关心人和感激人,我知道了在我们生活的 圈子中还有一种和勇猛英武结下不解之缘的爱情,这个东西在我看来十分的诱人 和现实。我的战友中就有这样的例子,找到了幸福的家庭,虽然这样的例子没有 几个,但这也是于当时的情况有关的,不幸的是,我却没能成为那例子中的一个。 从后来我们的朋友圈子中可以看出来,大家的妻子都是街坊邻居或居委那些好心 的大妈、大婶介绍的,自由念爱组合的少得可怜,简直没有。就这样我遗憾而又 踌躇满志地离开军营,我给自己总结是,没有缘分。 我现在想起来,我就象中世纪意大利的一个骑士,扛着痴迷的念头和理想的 大旗一路狂奔,到头来却是可怜、傻呼呼的下场。我本身不缺乏浪漫的气质,谈 吐举止温文尔雅,缺少的只是缘分和别人的了解,否者许多人都会改变对我的看 法。只是一件事给我出了一个意外:我见面两三天,刚刚牵手的一个女友对我说, 你缺乏创意和幽默感。这可是莫须有的指责啊,但是无论怎么样我还是找来一大 堆好莱坞的经典爱情片,哪知没等我看完,她早跟人走了。为此我还伤心过一阵 子,对别人的评价还质疑过,后来在一些尽可能的机会里,我与一些我看来十分 优秀的女士擦肩而过,我为自己临阵的局促和紧张而懊悔不已,说明当时我把握 整个气氛还是差火候,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我学其它东西不必别人差,偏偏 这件事上,始终技不如人。到那时,好心的街坊大妈将她的远房侄女介绍给我的 时候,我就没有任何勇气去拒绝。 我很快就和那个十分仁慈的大妈的远房侄女结婚了。我的妻子很贤淑、很温 柔,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对此我非常满意。正如同我朋友对我的家庭满意和 我对他们幸福家庭的满意一样。我们也常常聚在一起,怀念我们痴迷、神往的浪 漫生活,和承载了我们苦苦追求它的辛酸历程,这也是我们仍旧喝红酒,抽烈烟, 蹦迪,听流行音乐,甚至还同我们的孩子坐在一起看动画片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