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作者:紫衣 一 我们是在机场认识的。小紫那天穿黑色的T 恤和旧旧的牛仔裤,戴豹纹边框 的太阳眼镜。素面朝天,像个独自旅行的女大学生。 她总是冷漠收敛的样子,看人都懒得抬起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小紫会注意 我。小紫执意问我是否去昆明。她的口袋里除了机票已经一无所有。 她说,她去昆明找工作。北京在夏天太热了。 我们坐在空荡荡的候机厅里,喝冰冻咖啡。夜航的飞机在天空中闪烁出亮光。 然后小紫的手指轻轻地抚摸我的手臂。我转过脸去看小紫。小紫冷漠地注视着我 的嘴唇。小紫的手指像蛇一样冰冷的游移。 小紫说,你跟我吧。她逼近我的脸。她的手贴着我的皮肤开始灼热。我闻到 她呼吸中的腐败的芳香。 她在昆明我那间大屋子住了下来。她去天籁村跳舞,每天晚上出去,早晨回 来。整个白天小紫几乎都是在漆黑的房间里睡觉。快下午的时候,才起来吃点东 西。或者出去逛逛街。我去天籁村看过小紫的演出。她穿着鲜红的漆皮舞衣,象 一只妖艳的野兽。男人冷漠地视线在黑暗中闪烁。在他们的眼里,小紫仅仅是一 个性别的象征。我局促地站了一会。混浊闷热的空气终于让我无法呼吸。 那天早上我不愿意让小紫碰触我的身体。小紫伸手就给了我一个重重的巴掌。 小紫非常生气。她歇斯底里地咒骂我。把盛着冷水的杯子砸到我的身上。小紫披 散着长发,泪流满面,身上只穿着一条薄薄的睡裙。终于她平静下来。她说,婷, 你不了解。有时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她抱住一言不发的我。亲吻我的手指。你可 以选择我或选择另外一个男人。但你无法选择生活。这样的争吵常常爆发。我已 经习惯。小紫不喜欢男人。小紫的内分泌失调,脾气异常暴躁。 小紫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白天睡醒的时候,在房间阴暗的光线里亲吻我的肌 肤。一寸一寸,温柔缠绵。她说,只有女人的身体才有人性的清香。女人其实是 某一类植物。小紫问我,你是否爱过男人。我说,爱过。爱了他整整10年。终于 疲倦。小紫说,有没有做爱。我说,只有一个晚上。预感到自己要离开他了,所 以想要他。整个晚上不停地做爱。是他走的那个夏天。想把自己对他十年的爱恋 都在一个晚上用完。没有了。小紫看着我。两个人的眼神一样的空洞。 二 17岁我离家出走。在轰隆作响的火车上,想着时光会如广阔的田野伸延到远 方。充满神秘和传奇。命运握着手心让我猜测里面隐藏着什么。我的心情不安而 振奋。不知道漂泊流离的生活从此开始,再也无法回头。而很早就出来跑江湖的 小紫,只是淡淡地说,在你放弃的时候,你同时必须负担更多的东西,包括你对 所放弃的不言后悔。 那么小紫是否后悔过呢。小紫最快乐的事情,是在巴黎春天里面,轻轻一挥 手,就买下一双几千块的PRADA 的细带子皮凉鞋。植村秀的新款眼影。VERSACE 手工刺绣的吊带裙子。小紫对殷勤的店员从来不正眼看他们。走在百货公司华丽 空敞的店堂里,小紫的脖子显得挺拔而雅致。也许这是促使小紫从湖南农村跑到 繁华城市的梦想。小紫接受了支撑起这个梦想的代价。所以当客人把烟头扔到她 的脸上,她会蹲下去,妩媚地把它放在唇上。 醉生梦死。小紫说,生活会变得像一朵柔软的棉花。让人沉沦。但是没有尖 锐的痛苦。只要不揭穿真相。 三 有一度时间我想离开小紫。 我喜欢男人比女人多。我和小紫不一样。生活时而奢侈,时而拮据,还有小 紫的喜怒无常。我感觉到小紫对我的迷恋是一片冒着温热湿气的沼泽要把我吞噬。 芳香而糜烂。温情而龌龊。 我闲了多年终于出来找工作,这份工作是在一个空运公司做业务。打单子, 联系客户。虽然工作很累,但是让我呼吸到正常生活的空气。白天出没的人和在 夜晚出没的人是不同的。夜色中的人更象动物。 林是我在进出口公司的一个客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他的办公室里。 25层的大厦上面,落地玻璃窗外是一片晴朗明亮的天空。林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 挽着袖口。他的眼睛让我想起我爱了十年的那个少年。清澈温和。眼神象一块深 蓝色的丝绒。我看到他的时候,突然觉得时光如潮水退却。我温柔酸楚的心还在 那里。轻轻地呼吸。 林请我喝咖啡。黄昏的咖啡店外面是潮湿的暮色和雨雾。寂静幽暗的店堂里 有漂浮的音乐和烟草味道。还有浓郁的咖啡香,让人恍然。林给我点了核桃夹心 泥和香草杏仁咖啡。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沉默而怜惜。墙上有一幅让客人留 言的小板。MESSAGEEXCHANGE.上面插满各种各样的小纸条。 中文,法文,英文,德文。然后林把他的香烟空盒子撕下一条来,在上面用 圆珠笔写了一行字,也插在了上面。他抽的是韩国的烟,那个牌子很奇怪,叫THIS. 纯白的底色上有蓝色和紫色的图案,好像随手抹上的颜料。我没有看。从咖啡店 出来的时候,雨停了。林的亲吻像蝴蝶的翅膀在我的唇间停留。我轻轻地闭上眼 睛。我问自己,是否可以再爱一次。 四 那是春天开始的时候。我这一次的恋情像一场绚丽的花期。这个清秀温和的 男人,把我从黑暗的夜色中拉了出来。 小紫很快发现我的恋情。小紫说,你不要做梦了。这个男人负担不起你的过 去和未来。他只能给你一段短暂的现在。我说,我要这段现在,比一无所有好。 小紫暴怒地撕扯我的头发,打我耳光。吼叫着命令我滚出这间房子。 我当夜就坐上从昆明开往河口的班车,手里只有一个黑色的肯包。就好像我 从北京回昆明,在机场和小紫相遇的时候。班车摇摇晃晃地在夜色中前行。路灯 光一闪而过。我看见车窗玻璃上自己苍白的脸,却焕发着灼灼的光彩。似乎是一 次新生。我的心里又有了幻想。林的视线是一块深蓝的丝绒,在黑暗中温柔厚重 地把我包裹。没有寒冷。没有孤独。我的眼泪融化在里面,不会发出声音。 我的心里一直有隐约的忧郁。有时半夜醒过来,会轻轻掉泪。林是属于另一 个阶层的男人。我似乎渐渐明白。爱情在某个瞬间里可以是一场自由的激情。而 在生活的漫长范围里,它受的约制和束缚却如此深重。 终于林吞吐着对我说,他无法和我结婚。因为他的父母听了他的要求后,去 调查了我的情况。最后表示坚决地反对。林说,对不起,婷。他埋下头。只有温 暖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跌碎在我的手背上。我说,我很理解。我是有着肮脏过去的 女孩。而且我和一个跳艳舞的女孩同居很长时间。我一无所有。我看着他。我知 道他依然是爱我的。如果我骂他,要挟他,甚至哀求他,他都会考虑安排我的生 活,甚至会依然和我在一起。但我已经疲倦。我什么都不想再说。我只是问他, 如果我走了,你会如何生活。他说我会很快结婚,然后用一生的时间来遗忘你。 两个月后,他结婚了。新娘是一个小学老师,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孩。他结婚 的那天,天下着清凉的雨丝。我跑去的时候,他们刚好完成仪式,驱车前往酒店。 新娘的一角洁白的婚纱夹在车门外,在夜风中轻轻地飘动。我没有看见他。我在 樱花树下站了很久。一片一片粉色的细小花瓣在雨水里枯萎。我用双臂紧紧地拥 抱着自己。可是依然觉得冷。从此忘记眼泪的温度。 五 小紫还没有下班回来。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坐在门口恍惚地就睡着了。 然后我闻到黑暗中熟悉的香水味道。小紫的长发碰触到我的脸颊。看过去疲惫不 堪的小紫脸上的浓妆还没有洗掉。小紫说,我知道你肯定会再回来。但没想到你 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个男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脆弱。我安静的看着小紫,没有说 话。小紫却突然哭了。小紫把我拥抱在自己的怀里,小紫潮湿温暖的脸紧紧地和 我贴在一起。婷,我会和你在一起。男人都是骗子。我们才能够相爱。我麻木地 被小紫摆布着。我的眼睛一片干涸。 小紫陪我去医院做了手术。小紫一直不停地咒骂着。那个臭男人,便宜了他。 我奇怪自己的心情。我真的一点也没有恨过他。心里只有淡淡的怜惜。是对他, 对自己,还有对这段感情。然后我又看到路边那个熟悉的咖啡店。我叫出租车停 下来。我忍不住又走进了那里。 留言板上的小纸条还是密密麻麻。我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张香烟盒子做的纸 条。我轻轻地把它打开来。我看到林淳朴的字迹。在那里写着短短的一行字。我 爱这个坐在我对面的女孩。2002年2 月9 日。林。 我微笑着看着它。物是人非。时光再次如潮水退却。我的绝望却还是一样。 我终于可以确信我们之间真的是有过一场爱情。就在那一天。仅仅一瞬间。 我把纸条折起来又放了回去。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我回过头去。那个靠窗的 位置是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男人。不会再有。 六 小紫说,婷,等我再赚点钱,我们离开昆明,去丽江。 在幽暗的房间里,小紫披散着浓密的长发,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漂浮在夜色里。 小紫的亲吻和抚摸温柔地洒落在我的肌肤上。我躺在那里。看着黑暗把我一点一 点地淹没。如果我们老了呢。小紫,我们会漂流在哪里。我轻声地疑问。 不要想这么远的事情。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把握。也许下一刻就会死亡。 小紫微笑着。小紫把脸埋在我的胸口。你的心跳,告诉我生命的无常。我感觉到 自己身体里面血液的流动已经开始缓慢。也许真的该离开昆明了。这里不是我们 的家。我们是风中飘零的种子。已经腐烂的种子。落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生长。 小紫说,婷,你是否害怕我也会离开你。不会。我们以后会隐居在一个安静的小 镇。开一个小店铺。我们相爱。过一辈子。 我紧紧地抓住小紫的手指。我终于看不到黑暗中的任何光线。 七 我在大街的扶手栏上已经坐了很久。盯着那幢高层大厦的玻璃门。直到眼睛 开始发花。 初秋的阳光很温暖,像一只柔软的手抚摸在脸上。雨季刚刚离开这个城市。 空气仍然潮湿。 我听到树叶上残留的雨滴打在皮肤上的声音。饥饿使我的感觉异常敏锐。一 切应该正常。我相信我的运气会比小紫好。 小紫最后一天离开是去上班。 小紫走后的房间,留下一屋子的白色化妆棉,房间里散发出腐烂的气息。我 等了小紫整整一个月。 终于确信小紫已经消失。 我在阳光下换了一种姿势。等待的男人还没有出现。我已经守候了他一个星 期。 整个上午,我只吃了半筒发霉的饼干。小紫的消失使我又回复一贫如洗的状 态。我费力地咽着口水,想去除喉咙中余留的霉菌气味。我不知道那里是否长出 绿色的绒毛。我的白色棉布裙子已经洗得发黄。走进百货公司的时候,我的脸色 因为长时间的隐匿而苍白。但一个小时后走出店门,我有了一张无懈可击的脸。 蔷薇般的胭脂,珊瑚色的口红,还有眼角隐约闪烁的银粉。这些都是化妆品柜台 的试用装。服务良好的小姐为我进行了试妆。而我的挎包里只有几块硬币。说谢 谢的时候,我在小姐的眼神里发现了某种轻蔑。但是这无法影响我的心情。在大 街的人群和阳光里面,我感觉自己还是这样年轻。青春如花盛开。虽然能够温柔 采折的人已经远走。整条大街散发着物质沸腾的气息。贫穷是一种可耻。小紫说 过,我们应该有很多钱,婷。如果没有爱,有钱就可以。就这,我们在人潮里起 伏。我们像路边的野花,自生自灭。开了又败。 八 下午五点左右,大厦的玻璃门流动的人量开始增加。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 我刚好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但是他的确出色。虽然中年的身材开始有些松懈。一 张脸还是英俊而敏锐。他坐进了了一辆黑色的奔驰。把挡风窗摇了下来。他看到 了我,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跳下扶栏,慢慢地向他走过去。脚上穿的细高跟凉鞋是小紫留下来的。走 路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摆动。在脸上停留的男人的视线也在晃动。我维持 着自己在晕眩感觉中的恐惧。我走到了他的车窗边,我把两只手搭在车顶上,俯 下脸很近地看他。我听到他的呼吸。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艳丽倾斜的容颜。 男人沉默地看着我。然后他说,上车吧。 男人的车停在金龙百货门前。男人说,进去换套衣服。商场里几乎没有人, 只有幽暗的香水味道。他给我挑了一条暗红的上面有大朵碎花的雪纺裙子。里面 有黑色的衬裙。一双黑色缎子做的凉鞋,系带上有小粒的珍珠。他用信用卡付掉 了我无法预计的数字。他说,我只喜欢给漂亮的女孩买衣服。这个裙子的颜色适 合你的胭脂。他说着一口台湾普通话。 我在试衣镜里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我的挎包里仍然只有几块硬币。我双手 空空什么也没有。而这个男人可以挥金如土。给我买一套行头就好像随便抛给鸽 子的的几块碎面包屑。再次回到车里,男人漫不经心地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 说,随便。那么我们去樱花吃泰国菜。他开着车。不动声色的,他的手放在了我 的腿上。你很瘦。但是我喜欢你的眼神。他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况。似乎是很不 经意的。他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体位,上面还是后面。我轻轻咬住自己的嘴唇。 我听到自己的牙齿似乎会发出咯咯的声音。我害怕一发出声音,我就会扑到窗外。 九 男人带着我走进电梯。他订的房间在23层。吃饭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注视 着我。让我想起林在咖啡店里的眼神。如果那个男人爱你,他的眼睛里就有疼惜。 如果不爱,就只有欲望。 我吃了很多。我整整一天的饥饿终于得到缓解。我的脸上应该有了血色,而 不用再靠胭脂的掩饰。男人说,我很喜欢你。我可以给你租公寓,每个月再给你 生活费。或者你可以来我的公司上班。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突然我 想到,这个神情是否很像小紫。小紫在面对男人的时候,常常会这样。不屑而神 秘的样子。 男人说,为什么不扔掉你的挎包,我可以重新给你买一个。GUCCI 的喜欢吗。 我说,这个包是我从家里跑出来以后唯一没有离开我的东西。电梯安静地上升。 男人轻轻的亲吻我的脖子。他的呼吸里有烟草和酒精的味道。他说,我有预感我 们的身体会很适合。越是看起来沉静的女孩越会放纵。我喜欢。 十 穿过铺着厚厚米色地毯的走廊,男人用房卡打开了房间。他没有开灯,却把 窗户玻璃全部推开。清凉的高空夜风猛烈地席卷进来。男人说,暗淡的光线下看 漂亮的女孩,她会更有味道。他说,现在过来把我的衣服脱掉。我脱掉他的衣服。 中年男人的身体散发某种陈旧的气息。我的手指摸在上面,就好像陷入一片空洞 的沙土。黑暗中我听到他浊重的呼吸。我看着他慢慢仰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 露出沉迷的神情。 宝贝,继续。他轻声说。我没有脱掉裙子,坐在他的身上,开始舔吮他的耳 朵。我感觉到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是强盛的生命力,不肯对时间妥协。我 是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爱。我的心里这时才陡生恨意。我的手慢慢地伸到床下, 摸到了打开的挎包里,那把冰冷的尖刀。 十一 刀扎进男人身体的时候,我听到肌肤分裂的脆响。温热的液体四处飞溅。男 人嚎叫着从床上仰起头,一手把我推倒在床下。我知道自己的方向扎偏了。不是 心脏。而是在左肩下侧。我没有给自己任何犹豫。拿着刀再次扑向受惊的男人。 我想,他该知道什么是疼痛了。 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几乎花掉了小紫和我自己留下的所有积蓄,才查明这 起被隐匿的谋杀。在小紫失踪的那一天。是这个男人把小紫请到他的包厢。他喝 醉了。想带小紫出去。小紫不愿意。他敲碎WHISKEY 的酒瓶扎进了小紫的脖子。 这是发生在包厢里的事件。在这个城市里他太有钱了。小紫是一个23岁的跳艳舞 的外地女孩。小紫就象一只昆虫一样,消失在血腥的夜里。 可是我等着小紫。等着她生命中最后一句诺言。 我已经别无选择。满手的鲜血使我抓不稳手里的刀柄。就在我靠近有利位置 的时候,我的刀因为用力过猛滑落在地上。男人扭住了我的手臂。因为恐惧他的 手指冰凉地扣在了我的肌肉里面。他一直把我推到窗口那里。我的上身往窗外仰 了出去。满头长发悬在风中高高地飘扬。 你想杀我吗。男人的脸在黑暗中俯向我。他肩上的血液滴落在我的脸上。粘 稠而清甜。他的笑容在夜色中显得诡异。他轻声地说,宝贝,你不知道你的下一 刻会发生什么。 我们谁都不知道。突然之间,我的身体在推动之下,钝重而飘忽地抛出了窗 外。 这是我生命里一次快乐的下坠。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见下面的灿烂霓虹和涌动 人群。很像我童年时沉溺过的万花筒。摇一摇,就会有无法预料的安排出现。我 从小就是个好奇的孩子。我的暗红色雪纺裙子在疾速的烈风中像花一样盛开。赤 裸的双足感觉到露水的清凉。有一刻我的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在无声地滑落 中,我终于接受了手里的空虚。有些时光是值得回想的。我爱了十年的那个少年 明亮的眼神。春天的气息。甜蜜的亲吻。肌肤的温度和眼泪的酸楚。一个穿白棉 布裙子的女孩独自坐在夜行的班车上。还有樱花。在风中飘动的洁白婚纱。 我轻轻地在黑暗扑过来之前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