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翅膀 当十月一日国庆节一大早幸福将橙子拉到女生宿舍楼前的时候,橙子还在奇怪 这个家伙今天怎么转性了,难道说是为了祖国的生日特地早起庆祝?不像啊,虽然 在基地参加了三个月的培训后多多少少爱国主义的意识是更强了,也强不到让他早 起高兴成这个模样啊。当他径直走进女生楼里之后,橙子恍然大悟,真是醉翁之意 不在酒。 王熙出现在橙子面前的时候,很大方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橙子,早啊。” “你也早。你看起来好多了,再过个十天半月的也该康复了。” “说起来也多亏了你们的照顾,要不也不会好的这么快了。” “你这不是骂我们么?要不是我们俩胡闹哪能伤到你啊,你不怪罪我们我就谢 天谢地了,你还反过来感谢我这我多不好意思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是真的想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你也知道我 是新生,班上的同学都还没熟呢,要不是你们的照顾我就饿死在宿舍啦。” 橙子当然知道王熙的意思,通过幸福橙子知道她是一个很真诚善良的女生,和 现下绝大多数虚伪拜金的小女生不同。都说现在的孩子早熟,其实熟什么啊,只不 过是身体和欲望罢了,心智都没用对地方。 “对了,我家在小胡同里,面积不大,到时候可别笑话。” “你说的是哪里的话啊,那么见外。我们俩作为客人去你家做客,哪有嫌弃主 人家的?而且我们还是真诚的上门道歉,让你的父母担心了。这要是不说出来心里 都憋得慌。”幸福在一旁也跟着“是啊是啊”的回应。什么时候成应声虫了? 于是仨就慢吞吞的朝公交车站走去,幸福和橙子的意思是打的,毕竟她现在这 样走路不方便。可王熙就是不愿意,说车站的距离不远——其实得有一里地的距离。 橙子走在最前边,不时转过头来看幸福紧紧的扶着王熙慢慢的走着,嘴里还不 时的唠叨着“小心”、“慢点儿”之类的话。 初秋的北京,路边的树叶慢慢渗出黄灿灿的色彩,偶尔几片黄叶在轻风的抚送 之下缓缓的在空中翻着身子。这一刻的时光显得好宁静。是的,从内而外的,内心 的宁静。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橙子心里总是觉得空荡荡的。妈妈的眉目之间一丝忧 愁始终挥散不去,那都是为了父亲。妈妈和他平日里的话就更少了,两个人不约而 同的沉默了下来。这一沉默,就好多年过去了。这几年的时光让橙子觉得很恍惚, 依稀如梦。 后来就遇到了幸福和董曼,两个让橙子快乐起来的知己。上天待他始终是不薄 的,因为他的身边总会有关心他的人,这点让他觉得很幸福。 王熙的家在前门附近,之前在大栅栏那儿逛过一次,很古韵的老北京街道。下 了车之后发现今天真是不宜出门的日子,街道上满是游客,把今天国庆假期人潮如 海的事儿给忘了。只能无奈的护着王熙往里走。 “今天人可真多啊,寸步难行!”橙子感慨道。 “黄金假期嘛,中国的假日本就少,难得如此时候,当然得出游一番了。”幸 福扶着王熙很无奈,基本上处于停顿状态。 “王熙,这儿人太多了,你对这块儿比较熟悉,能不能指条人比较少的道啊?” 橙子实在是受不了假日拥挤。 “好吧,那就要多走些远路了。咱们朝南边挪挪,那边的胡同里人比较少。” “王熙,我背你过去吧。人多你不太好走。” “好。”王熙无奈的看着身边穿梭的人潮,皱着眉点头答应。 于是幸福背着王熙,橙子护在幸福右侧,防止有人撞上王熙的右腿。三人艰难 的朝南边挪着,橙子手上提着的那些水果差点没被大街上的群众朋友们压成果酱。 终于在王熙的带领之下,三人左穿右挪的走到了小胡同里。可是越往前走眼前 的房屋就越是破败,橙子想是理解了王熙所说的“不要笑话”的意思了。最后我们 停在了一处小四合院的前面,王熙趴在幸福背上指着眼前的四合院,“这就是我的 家了。欢迎两位学长光临哦。” 王熙示意幸福放她下来,三人慢腾腾的挪进小院里。院里的过道上摆满了杂物, 院子的中央拉起了很多绳子,上面晒着各式衣物。王熙对着靠东边的屋子喊。“爸, 妈,我回来啦!” 只听得屋内一声应,一位中年妇女推着一辆轮椅走了出来,轮椅着坐着一位头 发已经有些发白的男人——应该是王熙的父母吧。王熙走到父母的身边,看看父亲, 又转过头来看看母亲,最后哽咽着才说那么一句,“你们都瘦了。”王熙的父母疼 爱的看着王熙,一家人就这么互相说着体己话,我和幸福都有些发傻了,王熙的母 亲没有左手,而她的父亲则端坐轮椅上。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王熙的家庭条件会是这 样子。 “爸、妈,这是我在大学里的两位学长,平时的时候都很照顾我呢。这次多亏 了他们的照顾我才好的这么快,要不然现在还躺在床上瞎哼哼呢。” “那可就多谢二位了。王熙平时多亏二位照顾,要不她一人在学校里我还有些 担心。毕竟大学这样的新环境,适应也是要花时间的。” “叔叔您过奖了,王熙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很好,老师同学们也都很喜欢她, 这次恰巧国庆我们有时间,所以就冒昧的登门拜访了。”幸福这次说的倒是积极。 “哈哈,以后有空常来就是了,都不是外人。” “别在这外面说话了,快些进屋吧。”王母发话了,他们俩就随着王熙一家人 进了屋。一共就里外三间房,在这样杂居的四合院里,还是不错的。 王父王母热情张罗着要给两人烧菜做饭,橙子和幸福看她们一家人谁也不方便 行动,于是主动的申请烧菜,让他们尝尝南国的菜式口味。问明市场的位置之后橙 子和幸福快速的买菜去了。 “橙子,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没想到王熙的家会是在这样的胡同里,她家的 境况看来不太好啊。” “是啊,之前咱们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怪不得她拼命的打工呢,怕是想要贴 补家用吧。” “我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这样一个好女孩我居然伤害了人家两次。 心里总是酸酸的。” “以后能帮就帮吧,生活里找不着完全的公平不是。每天过得好一点,每天也 就更快乐一点。” 橙子和幸福提着满手的菜返回了王熙的家,知道北京人大多好那口,又特地买 了好几瓶二锅头。王熙倚在厨房的门边上,疑惑的看着幸福,“你真的会下厨?” 幸福对于这样的质疑早已习以为常,因为实际上的情况是,除了这些日子突击 而成的煲汤技术之外,对于厨艺他是真的不懂。“怎么不会了?待会儿我炒出来的 好菜定会让你巴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吞咯!”说完还对着王熙做了一个革命电影 中前进的经典姿势。 王熙呵呵的笑着,清脆的笑声如散落的金豆子落在玉盘中迸发出悦耳的声响。 …… “叔叔,我们俩敬您一杯!多谢叔叔的招待,这还是我们俩第一次在北京人家 里做客呢。谢谢叔叔给了我们家的感觉。”幸福今天说话都特积极。这话说得橙子 也有同感,家的概念已经变得淡了。突然就牵挂起自己的妈妈了。 “好!来来来,大家都举杯,都喝一杯!”叔叔今天的兴致满高的,频频举杯。 王熙也被父亲的情绪影响,也举起杯中酒大喝了几口,呛得直咳嗽。王熙很照顾父 母,坐在父母的身边给他们夹菜,这一幕看的让人觉得很温馨。 橙子一直都不喜欢太大的房子,觉得很空荡。小小的一间屋子,一家人撞来撞 去的,会让人觉得很有存在感。很真实,嗯,很幸福。 王熙终究是不胜酒力,二锅头可不是盖的。小脸喝的红扑扑的,嘴角却一直在 甜甜的笑着。大家只好把她扶回房间去休息,由她母亲照顾着。 “好些年没有亲戚朋友来串过门了,这次还是小熙第一次带朋友回家来。难得 你们不嫌弃我们家贫寒,两个老家伙又都是半身不残的……”此时饭桌上只剩下我 们爷仨了,王父也被酒力勾得话瘾上来了。 “叔叔,您说得太见外了。我们是王熙的朋友,家都远在南方,如果您不嫌弃, 以后啊我们俩就常来,这里就是我们在北京的家!”橙子是真的希望能有这样一个 互相关心、互相体贴的家庭氛围的,想必幸福也是如此。 “好!好!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有空啊都常来,也别和我这老家伙客气。” 叔叔说完自顾自的又喝了一大杯,脸上已经泛起了红光,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小饭桌, 神思悠然。 “其实王熙这孩子苦啊。这么些年了,一放学回家就照顾我和你们阿姨,然后 帮忙干家务,从小学开始就是这样。现在大了,平时和我们说是出去找朋友玩儿, 其实还不是背着我们去打散工,她怕我们担心、想赚钱贴补家用。这么些年,我都 没让她们娘俩过过好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她们跟着我,真是受苦啊。” 橙子和幸福没想到王叔叔会说这些,感受到了他话语之中的痛苦,两人对视一 眼,无话可说。是啊,当你的身体只允许你牢牢的端坐在轮椅之上,自己的妻子女 儿没过过一天衣食无忧的日子,这会有多大的自责?此时两人说什么也不合适,只 得举起酒杯劝酒,橙子和幸福酒量实在是不好,所以每次也只能喝一小口。好在王 叔叔大方,也不多劝。 “王熙以后在学校里就得你们俩多照顾照顾了。你们是学长,懂得多,这个丫 头啊,什么都好,就是倔强。今年她的学费都是她这一年打工挣来的,今年暑假的 时候还在外头卖花送报纸,我这个父亲想想就觉得很欣慰,也很难受。穷人的孩子 早当家,王熙这孩子,懂事啊。” 王熙这丫头,真的是太让人惊讶了。当大多数人理所应当的伸手向家里要生活 费,甚至因为生活费汇寄的不及时而埋怨家人时,谁想过家人的感受?也许是人的 心智都被钱浸淫的充满了铜臭味,人人都变得贪婪而自私。王熙就像一朵深谷的幽 兰,孤芳自赏,静静地开放。 幸福的酒劲缓了缓,又开始接着侃。 “王叔,您别难过了。王熙是个好姑娘,想必你也很高兴她能有今天的成就。 她现在刚上大学,等以后啊,您就等着享福吧,她一定会很出色的。有这样的女儿 您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妈就常说我怎么不是个女孩,她可想要个闺女了。要是让她 看到王熙啊,巴不得让王熙当她闺女呢……” “王熙,别送了,我们俩知道该怎么走,你腿脚还不方便,快回去吧。”王熙 拄着拐杖送两人到了胡同口,橙子忙劝她回去。 “不碍事的,这点儿小路算什么,我腿脚轻便着呢。今天谢谢你们,我爸爸好 些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开怀大笑了。”说完一脸感激的看着幸福和橙子。 “叔叔真的很好相处,我们以后会常来的,到时候你别嫌我们烦才是啊。” “哪能呢,巴不得你们俩常来转转呢。” 幸福想起两人还未实施的打工计划,“王熙,我和橙子也想出去打工做兼职, 我们现在课程少,也想多做点什么。” “好啊,我帮你们留意吧。” “你这样打工,累不累?”幸福的声音里有一股少见的怜惜。按他的话说,他 连他的初恋女友都不记得长什么样了,更别提会对女生如此的柔情。 “不累啊,我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我最爱的爸爸妈妈,我就有力量了。要不是 他们,哪能有我?每次我忙得太晚回家的时候,路边的灯都是亮着的,一直到我家 门口。他们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那是我爸爸妈妈挨家挨户请邻居们为我留一盏 灯的。每次过年过节他们都想着给我买点儿什么,可是你们知道吗为了这个他们都 有三年没有买过任何衣服了。我每次过生日爸爸妈妈总为我买个大蛋糕,没有一次 忘记的。可是他们自己的生日却从来没有提过……”王熙说着说着泪就滑落脸盘, 晶莹的泪珠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银色的光芒。 “所以,我从来不会觉得孤单。因为我的身后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支持我、 疼爱我,我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们失望,我也没有放弃过任何的希望。每一个人,都 会有一双隐形的翅膀,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属于我的隐形的翅膀,永远带给我希望、 永远带给我力量。” 隐形的翅膀?那为什么我的翅膀,折断了呢?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