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一夜情 作者:zzp 我是一片白云,被城市的污浊挟裹;你是一方海洋,任激情的波涛徜徉。 阳光啊,请赐予我力量,我愿粉身碎骨,投入大海的怀抱。 一祭梦 “毕吧毕吧”的声音响个不绝。似乎是鞭炮的声音。可能有人要喜结良缘了。 新郎的父母一脸欢笑,正在迎接八方宾客。新娘全身珠光宝气,艳丽无比。 客人们交头接耳,似乎在赞颂新娘的美丽与富贵。 奇怪的是,新郎的头上却蒙着一片红布。 他睁圆了眼睛,竭力想看清楚新郎到底是谁。 仪式开始了。新娘的手缓缓地伸到那片红布面前。他看见红布下的新郎忽然颤 抖起来。 他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了。他已知道红布下的人是谁,他比世上任何人更了 解他。他无法想象,在这个所有的梦想都化为绝望的一瞬间,新郎该是怎样的痛苦。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枪响,正中新郎的心脏。他看到从 新郎的心中飘出一股似云似烟的东西,向天空袅袅而去。他知道,那是新郎的灵魂。 现在的新郎不再有任何痛苦和梦想,他安然地面对他的新娘。 没有任何人看得见那颗子弹。除了他。 新娘和新郎的父母举起了酒杯,所有的宾客全欢乐地祝贺,祝贺这郎才女貌的 天做之和。 他叹了一口气,悄悄地对新郎说:“永别了,二十七年的老友。我从没想到我 带给你的是无尽的痛苦。现在,你终于解脱了。” 新郎麻木地点点头。在众多的宾客面前,新郎无法流泪。但他可以看到新郎的 心脏,枪口处的鲜血正向外喷涌。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滴在湿湿的枕巾上。 李平感到一阵湿意,忽然从梦中醒来。他看了看表,刚刚凌晨四点。 耳边的毕吧声依然响个不绝。原来窗外正下着小雨,雨滴砸落在窗棱上便形成 了婚礼进行曲。 李平起身,撕下一张日历,蓦然发现今天是十月二十五日,又一个生日。 二十七岁,正是人生的黄金年华,可以实现多少梦想。可是,对他来说,生活 似乎已经终结。他想起刚才的梦来。它就象一个箴言,似乎预示着他的未来。 李平看了一眼窗外,黑忽忽的,没有任何灯光,只有无尽的滴答声。就象人生。 窗户的对面是一座小山,形状象个馒头,却没有红楼梦中的馒头庵。李平忽然 起了个念头,林黛玉可以祭花,我李平难道不可以祭梦吗?在二十七岁的生日,彻 底告别所有的梦想,从此象行尸走肉一样活下去。如何? 对,就这样定了。眼看着这辈子能自己做主的事情越来越少,难道在生日里这 个愿望都无法满足吗? 李平换上运动服,拿了雨伞和手电,悄悄地溜出去。他不敢惊动父母,如果他 们醒来,祭梦这种蠢念头连提都不要提就会完蛋。 淡淡的手电光中,雨丝如同银线般闪亮。在淅沥的雨声中,李平踏上了幽静的 山径。 小雨中的山林漫步是世上最惬意的事情。尤其是在这样的凌晨。整个宇宙都沉 寂在黑和静里,只有一方手电的微光在闪动。 伴随灯光的是一颗空寂的心。 很小的时候,李平就喜欢看冒险和游记,常常幻想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人。 后来,上了大学,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终于成为他的理想。他不想象常人一 样结婚生子,繁衍后代。他希望找到自己所爱的人,演绎一段刻骨的爱情,然后与 她游历世界,做个浪迹天涯的游子。 任何理智的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白日梦而已,现实可以让人慢慢地忘掉它。 可是,李平却不然。他似乎着了魔,时间越久,念头越强烈,心中的痛苦也越 强烈。他就象一座积蓄的火山,憋在现实的桎喾之下。没有任何地质学家可以预测 这座火山的结局。也许,激情之火会被现实和时间逐渐熄灭,但也许,经过长久的 压抑之后,它会以无与伦比的强度极其疯狂地爆发。 附近的农人在山上种了大片的荔枝林。细雨打在浓密的树叶上,演奏出独特的 沙沙的奏鸣曲。一道弯弯的小溪亲密地依偎在小径旁,李平用手电照着欢快的水面, 似乎听得见小溪对小径的浓浓情话。李平常常感到自己在生活中很呆,只有面对幽 冥的山林,他的想象力才会异常的丰富,心中也忽然涌动起许多莫名的柔情。他知 道,自己不属于这个高度文明的世界,而属于所有的山水。只有在山水间,他才可 以找到自己的激情。 可是,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不得不面对它。现实就象一张无形的网,每 个人都是网中的雀,无法逃逸,只能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李平毕业后,父母要他先 工作几年赚些钱,然后又劝他先买个房子,现在又要劝他尽快结婚。那么结婚以后 呢?自然要答应妻子先生个孩子,然后又要小孩上学,之后的俗事没完没了,枷锁 必定越戴越重。那个浪迹天涯的游子恐怕只能在孩子的屁股后面游转了。 生活有点象弹簧。只要你稍稍收缩,它就进一步压缩,最终,你一步步地放弃 自己的梦想,成为棺材里的一截枯尸。李平现在就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未来。前 几天,与女友一块看《AMERICAN BEAUTY 》,片子本是个悲剧,她看完后却很快乐, 很自信地说:“平,我们结婚后决不会象他们那样一潭死水地活着,对吗?”他不 敢回话,因为他心中的想法恰恰相反。他已经看到,如果结婚的话,自己必定正如 电影的主角一样活着。 李平工作体面,外表英俊,自然很吸引女孩子;虽然他似乎有点木,不够幽默。 可是与他接触越多,女孩子就越喜欢他——他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东西,可以称 之为柔情。它似乎在他骨子的最深处,就象一个宝藏,很多女孩子都想去开发,却 没人能够成功。现任的女友倒很自信,而且认定他不久就会放弃梦想,成为一个好 丈夫。父母对现任的女友也很满意,一直催着要结婚。女友那边也是软硬兼施,可 李平不敢对他们有任何承诺。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成为女友的,反正别人都谈论她是他的女友,他无从分 辨也懒得分辨。他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找到心中的女孩。如果自己的游子梦都无 法做下去,还有谁可以陪他做呢? 遥远的天际浮现出一丝微光。李平望着不远的山顶,暗想,该怎样祭梦呢? 其实,如果仔细分析自己,祭梦本身就说明潜意识里仍不愿放弃梦,如果真的 对梦无所谓的话,根本就不用祭,让它自生自灭好了。李平忽然想起电影《花样年 华》里的一个情节。如果心中有个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可以找到一棵老树, 在树干上挖个洞,然后对着树洞说出自己的秘密,再用泥封上,那秘密便永远锁在 树洞里。李平想自己可以在山顶挖一个大洞,那么梦就埋在整座山上。山就是梦的 坟。 李平终于登上山顶。一眼看去,全是巨石,根本没有可以挖洞的地方,他气得 大骂。这象是命运的一种嘲弄,不仅是梦,而且连葬梦的地方都没有。 但他依然拥有想象。在他的脑海中,升腾起这样一幅画面:天地间,屹立着一 个如同盘古一样的巨人。他举起巨斧,大喊一声,啪地劈开了整座山。 然后,他跪下来,轻轻地对着山缝低语。 李平一边想象,一边不停地搜索。终于,在石缝中,他找到了一小方柔软的沙 地。他激动地跪下来,索性扔下雨伞,赤手狠命地挖起来。 十分钟过去了。雨水和着汗滴流进眼里,刺辣辣地痛。他无暇擦拭,依然不停 地挖。 半个小时过去了,面前不过是鸡蛋大小的一个洞而已。 他有点丧气,忽然站起来,心想,妈的,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费心机,挖什麽 洞了。干脆以整个天地为我梦想的坟。 他吸足一口气,对着天空大声喊起来:“浪迹天涯,我要与心爱的你一起浪— —迹——天——涯——” 之后,他跪了下来,抱住头,哭了。 “嘀嘀,嘀嘀——”,李平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把耳朵贴近听筒,流着泪, 却不说话。 一个柔柔的女声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平,我是第一个 把你从被窝里喊醒的人吧?告诉你,我今天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件……” “什么?”他装做好奇地问。 “不嘛,人家现在不想说。到晚上,你就知道了。”她撒着娇说。 李平暗想,真的对不起她。很多时候,她有意挑逗他,可他的反应并不强烈。 他真的没有一丝激情。 二网遇 从门到窗是七步,从窗到门还是七步。 每次走进办公室,李平心里总默念着这句话。难道这就是生活?单调,空虚, 无聊?在原地无穷地打转?他常想自己就象个不折不扣的机器人,按着社会编好的 指令前进,前进,再前进。 度日如年。 李平拿起财务专用计算器,输入365*4 ,很快得到答案1460. 这麽说,他已经 在公司里工作了一千四百六十年了,实在是个奇迹。 李平叹了一口气,望了望窗外。透过茶色的玻璃,他看见一个忧郁的世界正沉 浸在烟雨迷蒙之中。 “嘟嘟”的声音响起来。屏幕上OICQ的象标一闪一闪的,有一种要挟的意味, 似乎在说:快来接,否则后果自负。 在无聊的工作中,只有网络偶然还可以激起李平的兴奋。他打开OICQ,屏幕上 出现这样几个字:“流星雨想与梦飞交朋友,好吗?” 流星雨?看来是个新人。他懒洋洋地查阅有关她的资料。她来自北京,二十五 岁,中文系毕业。喜欢的格言是:但愿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简介是这样的: 我喜欢网络,因为网络比现实更真实;我讨厌在网上也不敢敞开自己的人。李平想, 恐怕这是一个叛逆的问题女孩。 象标又闪起来。那边开始埋怨了:“干吗不理我?”后面是一个撅嘴的符号, 让人心动。 李平的手不由在键盘上敲起来:窗外是忧郁的雨,你在北京下雨了吗? 过了一会,她回道:窗内是孤独的我,北京现在已经雪花飘飞了。 李平一楞,天哪,活得太麻木了,竟忘了季节。初冬的深圳依然是单调的雨, 可北京已经雪花飘飞了。李平的心不觉又飘回了北京,那个曾经容纳他无尽的激情 与梦想的城市。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你知道吗?我在北京的时候最喜欢雪,它总是激起我莫名的浪漫,我常常独 自站在空旷的操场,想象着与心爱的人一起融入那无边的苍茫之中。 我记得有一次大雪,一个男孩为女友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字,真让人感动。 你知道,《飘》的英文是gone with the wind,我当时想到了gone with the snow. “ “gone with the snow!亏你想得出来,真绝妙。该仔细想想怎样翻译成合适 的汉语。” “御雪仙去。” “哇,好飘逸!就凭这四个字,无数女子就会爱上你。我现在就想和你御雪仙 去。梦飞,你有一颗空灵的心。” “是麽?唉,空有此心何用?反而更痛苦。我无法逃脱现实,只能在庸俗中挣 扎。每天睡觉前,我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天为钱工作了,明天我就要辞职,去 做自己想做的事,真正地活。可是,第二天,我仍然去上班。 我知道,这样下去我肯定完蛋了,可就是没有勇气。你说,人生到底是什麽? 是疯狂还是平庸?“ “我想是疯狂。”流星雨立刻回道,隔了一会,又说:“可你必须有与平庸决 裂的勇气。这一点,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呢?” 李平暗暗点头,问道:“你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有过某种痛苦的经历?” “彼此彼此,你这样问我,想必也一样。我自以为经历了世上最惨烈的事情, 可我不后悔。它彻底改变了我,或者说,拯救了我,让我新生。” “是什麽样的事呢?”李平好奇地问。 “我不想说。你先回答我,你起名梦飞是什麽意思?” “我有一个几乎无法实现的梦。我想让它飞起来,可它似乎就要飞去了。” “梦,如果不去实现,就永远只是梦。象路一样,如果你不去开辟,就永远没 有路。” “你的话有点犀利,就象炸弹,会破坏宁静的世界。” “是么?在我看来,宁静的世界其实是死水一潭。我理想的人生就是不求天长 地久的无聊,只愿拥有辉煌的瞬间。” 李平看着她的话,心中既渴望又惧怕。那个浪迹天涯,风轻云淡的梦似乎又蠢 蠢欲动。 “怎么不说话?谈谈你自己?”流星雨问道。 “我麽?一个很木的人,乏味之至。研究生毕业后,就在一家证券公司工作。 也许会直到老死。” “证券公司?收入不菲吧。我听说,现在证券行业的净利润至少在30% 以上, 以后会更好。看来,你有光辉的钱程呀。” “可我心里很痛苦。我一直问自己:这样活下去,到底为了什么?有时候,我 想自己似乎投错了胎,不属于这个发达的世界,而属于史前的游牧部落。 我讨厌每天穿西服打领带的生活,渴望夹克与牛仔裤。我看见同事整日为钱费 尽心计,晚上随意到舞厅泡女,或者花上几百包一个晚上,又觉得无聊,无法融入 他们。我就象一个活在半空中的人,高不成,低不就。但是,又不得不这样熬下去。 “ “你这个可怜虫。那么,你真正梦想的生活是什麽?” “算了,我不想说。免得你笑我脑筋不正常。” “梦想有什麽可笑的?别忘了,我是流星雨。对我许一下你的愿望,必定很灵 的。” 李平不语。 “不敢说,是麽?可见,你自己都没有信心。” 李平的心似乎被刺了一下,他立刻写道:“我想与心爱的人浪迹天涯。” “哇,好浪漫的理想!如果能不惜一切地实现,该是怎样辉煌的人生!” “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支持我的人。可是,世俗的压力太大。” “人生苦短,活着就要为自己的心,何必在意世俗呢?” “你的话很激烈。”李平道,停了一会,又问:“你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女子?” “我?以前我很宁静,是个林妹妹型的女人,可是那件事后,我反复思索,决 定彻底解放自己,率性而活,做一只疯狂的小野猫。” 李平暗暗点头。很多时候,一个意外确实可以彻底地改变人生。他问道:“那 么,现在的小野猫有什么梦想吗?” “拥有一个心爱的人。哪怕只有一天,此生足已。” “什麽样的男子能让你如此疯狂呢?” “首先,有一颗浪漫而激情的心。至于外型吗,要又高又瘦。” “是麽?”李平问道,开玩笑说:“我不得不承认,我又高又瘦。还有什么条 件吗?” “你真的还没有女朋友??我不相信!!”流星雨道。 “好象有,可我却没有激情,你可以作为我将来的储备。”李平半开玩笑地说。 “呵,想与我玩游戏?我可不能委屈自己做储备。你有多高?” “一米七八,满意吗?” “可惜,我想要正好一米七九的。呵呵,你没有希望了。象歌词一样,你我只 能擦肩而过……” 李平暗笑,又故意逗道:“可以用瘦来弥补吗?我现在开始减肥,把自己饿得 跟鬼一样?顺便说一句,你干脆抱个竹竿回家岂不更好?” “当然,竹竿最合适不过。我本来就瘦,又常不吃午饭,如果你来北京,看见 一个藤状的怪物,那一定是我。你想,一条藤想缠绕的,不就是一根竹竿吗?” “你很缠人吗?” “对。只要我爱一个人,我会缠着他浪迹天涯,直到把他缠死。” “呵,流星雨同志,有些话会激起我的非分之想的。”李平刚写到这儿,忽然 听到同组的老唐在喊他,“李平,到老板办公室开会去。” 李平皱皱眉,应了一声,心里极不乐意。不知为何,这个叫流星雨的女子让他 迷恋和冲动,激发出他压抑着的某种东西。她就象鸦片,让他又怕又想,他不知道 是否会上瘾。 李平飞速地写道:“很想与你聊天,可运气太差,老板要我现在去开会,真是 焚琴烹‘猫’,大煞风景。小野猫,你能等我半个小时吗?” “快去快回!”她命令道。 李平笑了,她的命令语气后面有某种撒娇的意味。 她又补充说:“你这个偷偷摸摸占小便宜的阿飞!” “呵呵,我以前从不占人便宜。不知为什么,你是例外。拜拜,真是舌不得你。” 李平最后又仓促地写道。 开完会后,李平心急火燎地跑到计算机面前。她早已不耐烦了,一直在骂他, 而且嘲笑他的笔误:“是舍不得,可不是舌不得。你这个笨研究生。” 李平想了想,狡辩道:“不是舍不得,真的是舌不得。就是我的舌头想做某些 事却不得。” “呵呵,就是想吃吃不着,想亲不敢亲吗?你这个伪君子!该死的会终于开完 了?” “对,你知道吗?开会的时候我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真的想你,第一次如此 激动地想一个人。” “呵呵,有什么好想的?我身无长物,平庸之至。”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莫名地想你。”李平道,又开玩笑说:“你身无长 物?不会吧?也许头发很长,或者大腿修长?” “我不得不承认,两者都长。你知道,我一米六八,长发飘飘的,呵呵。” “不要勾引我的欲望。有时候,我的想象力太丰富。如果我想象屏幕那头有个 绝色的美女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肯定会不正常的。” “是麽?我倒很想知道你不正常的时候是什麽样子?”女子逗他。 “呵,你真的逼我,我可不客气了。你闭上眼,想象一下。有个叫梦飞的男子 正俯下他英俊的身材,迎着流星雨那双迷离的醉眼,温柔地在什么地方印了一下。 流星雨颤抖着,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梦飞毅然说,不,我要做柳树下的惠子。” “柳下惠?哈哈!你可……你可真逗!我要笑死了!”流星雨在屏幕上画了一 连串的笑脸符,过了一会,问道:“可以请教一下柳下惠的芳名吗?” 李平回道:“香香。” “呵,真够芳的。奇怪,你开始有幽默感了。”流星雨写道,停了一下,开玩 笑道:“请问香香男士,你为什麽这么香?用的是哪种香水呢?” 李平对香水一窍不通,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竟然还捞着了一根救命稻草,得 意地说:“我品位很高,只用channel NO.5. ” “哇!!!”流星雨写下一连串的惊叹号,“你竟然还懂得香水!我简直佩服 死了。我再问你,channel NO.5的中味是什麽?” 李平傻眼了,他哪里知道香水还分什麽前味、中味、后味? 流星雨等了半天,看他没反应,便道:“谅你也不知道。跟我谈香水,真是班 门弄斧。” 李平笑了,“怪不得我隔着屏幕就闻到阵阵香风。” “呵呵,”流星雨笑了,问道:“梦飞,可不可以用语音聊聊?” 李平还未下班,自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于是他回道:“绝对不行。我的声音 太有磁性,我怕你受不了。” “呵,还臭美呢!” “其实,不用语音有更大的好处。有些话我可以大胆地写出来,却说不出口。 你知道,我在单位里道貌岸然,看见女孩就脸红的。她们都笑我象个小男孩。” “是吗?我可以感觉得到,你身上有个枷锁。” 李平楞了一会,惊讶她的敏锐,叹道:“我也知道。其实,我亲眼看着这个枷 锁一步步地戴到我身上,越套越深,可我却摆不掉它,也不敢摆掉它,我怕付出的 代价太大。” “只有冲破枷锁,才能找回你自己,才能享受那无尽的自由。” 李平一遍遍地默念她的话。她就象从天而降的一把钥匙,要开启一扇闸门。 闸门的后面是什麽?毁坏一切的洪水吗? 过了好半天,流星雨骂道:“说话呀,香香。对了,我还想见识一下你的芳姿。 你有数字照片吗?现在就传过来,好吗?” 李平道:“你先传,Lady First 嘛。” “不,你先传,人家害羞嘛。要知道,男人面部的皮肤比女人要厚一寸。” 李平更想看她的芳姿。他知道,这样磨下去,必定一无所获。于是,他识时务 地妥协:“好吧,我现在就传过去,你也要马上传过来,不许耍赖。” 她磨蹭了一会,还是传了过来。李平细看她的照片,很靓丽,有一种似曾相识 的感觉。 李平问道:“我的照片怎么样?我特意挑了一张最帅的给你。” “是麽?怎么看起来那么老实?” “那么,在你的想象中,我该是什么模样?”李平笑着问。 “你有时候油嘴滑舌的,应该是滑溜溜的。。。。。。” “泥鳅吗?”李平回道,“真的,我平时是个很老实的人。” “是麽?我还是不愿相信这照片就是你。” “为什么?很失望吗?” “不为什么,我相信直觉。”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该吃晚饭了。我今天中午第一次没吃饭,现在饿坏 了。你呢?” “一样。” “那好,今天我请客。一块到浪漫餐厅吃臭豆腐如何?” “我现在胃痛得要死。真倒霉,偏偏碰到你这种小气鬼,连空头支票也不敢多 开。现在就分头吃饭,早点回来,好吗?” 李平心中舍不得她,但怕她饿坏了,只好同意。他并不离开,巴巴地等着她回 来。 十分钟过去了。李平试着问道:“你回来了吗?” 那边反应迅速,问道:“你好快,已经回来了?” 两人都笑,原来都没有离开,全傻傻地等对方。 “好了,看在你没吃饭的份上,我就坦白吧。我给的是假照片。” “好你个阿飞,你还说特意挑了一张最帅的!” “是最帅的,不过是从网上征婚广告里面挑的。” “马上再传过来真迹,否则我不跟你聊了!” “好吧,既然你苦苦哀求,我就。。。。。。” 流星雨心道,谁苦苦哀求了?真是莫须有的罪名!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便 写道:“梦飞哥,你真好。” 李平笑道:“这招可真厉害。一个真好,任梦飞铁石心肠如施瓦辛格也只好乖 乖交出照片来。” “是吗?流星雨在捂着嘴悄悄地笑。。。。。。”流星雨写道。 李平传了照片,问道:“流星雨小姐,这次怎么样?” “象。。。。。。”她故意卖关子。 “象什么?”李平急切地问,“不会是泥鳅吧?” “想听我说实话吗?” “想得要命。我想看看我在女人心中的形象。” “算了,人家不好意思说。” “求求你了。” “象,象我心中的白马王子。你得意吗?” “哇,我都不敢看屏幕了。我怕你脸上的红霞会飞到屏幕上。” “呵,你的想象力够丰富的。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刚才一不小心,寄 给你的照片好象也错了。似乎是某个影星的照片。” 李平一惊,暗暗后悔,怪自己没耐心,先栽了一把。只好装可怜:“看啊,梦 飞哭了,那是怎样的一种伤心。他从没想到最信任的人会骗自己。他掏出匕首,撕 开自己的胸膛,直楞楞地盯着流星雨说,你真的不给吗?我死给你看。” “流星雨跺了跺脚,红着脸说,快收起匕首。人家一个姑娘家,照片怎能随便 给你?” 李平无法可想,只能恨恨地说:“气煞老夫,中了小女子的暗算。可我真的不 敢相信,流星雨难道是个不诚实的孩子吗?” “呵呵,这样吧,如果你现在飞过来,就可以见到我的真人,何必要照片呢?” “别逗我,我很疯狂的。咱们赌一把,如果我真的立刻飞过去,你输什么?” “如果你来,随便你怎么处置我。” “随便我怎么处置你?要知道,我可是个英俊能干的白马王子。” “千万不要想到那种地方去哦。” “请教一下,我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李平故意问道。 “嘀嘀——”手机响了,那边传来女友的声音。李平忽然想起今天生日的事情, 慌忙对女友道歉:“真对不起,老板让我明天到杭州出差,我现在正准备一些资料。 可能马上就回去。” “那你可一定快点。人家都等好久了。”女友撒着娇说。 李平挂上电话,恋恋不舍地写道:“流星雨,真对不起,我有急事,必须走了。 下次再聊,好吗?拜!” “真的想和你聊。拜拜!!” “拜拜拜!!!!” “拜拜拜拜!!!!!!!!” 李平笑道:“再互相拜下去,我们就可以互拜入洞。。。。哈哈,你不会生气 吧” “我生气了。” “你生气的时候什么样子?撅起小嘴,可以挂醋瓶吗?” “你这个占小便宜的阿飞,记住,明天七点准时见面,否则我不饶你。” 三 处男 飞机平稳地穿梭于云山雾海之中。李平贪婪地看着窗外。云型变幻莫测,忽而 是飘飘欲飞的仙子,忽而是铮铮热血的铁汉,忽而又冒出一个幽寂的洞穴,可以清 楚地看到里面的石桌,石椅,让人顿生世外桃园的感慨。 下午五点的时候,飞机降落于杭州笕桥机场。零星小雨,杭州一片烟雨迷蒙。 从出租车的玻璃看出去,各色雨衣雨伞包裹着靓丽的身影。李平发现街上的女子很 有特色,有一种吴越女子那种小家碧玉的风情,一种很秀气的美。李平的心中忽然 升起某种欲望。不知怎么,自从昨天与流星雨聊天后,他就一直感觉体内似乎有了 某种变化。 李平与老唐下榻于西湖宾馆,是标准的双人间。 “小李,上街转转?要知道,西湖出美女。。。。。。”老唐眨着眼说。 李平看看表,快七点了。他恨不能立刻上网,哪有兴趣看街上的秀色?立刻摇 摇头,老唐只好自己出去溜达了。 上了网,流星雨果然已经在等了。 “西子湖畔,烟雨如织。雨中的暮色实在美丽动人。”李平道。 “是麽?好羡慕你。北京现在是雨夹雪,我下午出去了一趟,刚回来,狼狈透 了。现在全身上下没什么地方是干的,雨太大了。” “没什么地方是干的?”李平特意重复她的话,逗道:“学中文的人就是了不 起,每句话都有很多歧义。” 流星雨楞了一会,忽然明白,骂道:“死阿飞!总是偷偷摸摸。真有种的话, 你就飞过来呀!我怕你不成!” “那好,我明天就飞去北京,你相信吗?” “信。我们可以到颐和园赏雪。” “呵呵,”李平笑了,“作为憨厚的大哥哥,我有责任忠告你,小女子不可太 轻信。万一我是一头带颜色的犬科动物呢?” “那麽,我愿做一只浪漫的狼妹妹。” 不知为何,李平感到她的话充满了诱惑,心里痒痒的。 “如果想浪漫的话,杭州比北京好。雨中的西湖更适合浪漫的情思飘荡。 想象一下,在断桥边,流星雨顶着一把黄色的雨伞,浅浅地笑;而梦飞在雨中 狂奔。。。。西湖的水,他的泪。。。“ 有好一阵子,两人都不说话。 “说话呀,狼妹妹。”李平催道。 “狼妹妹傻傻地坐着,似乎听痴了。。。。。。”她回道。又静了一会,她忽 然说:“能告诉我你宾馆的电话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也一样。”李平回道,飞速地写出电话号码。 很快地,电话铃响起来。李平盯着电话,心里砰砰地跳,有一种从未经历的兴 奋与激动。 李平拿起话筒,手有点发抖。半响,那边却没有任何声音。 李平道:“流星雨,是你吗?为什么不说话?” 那边依然沉默。 “流星雨,我想起一首歌来。”李平说着,轻轻地唱起来,“是不是这样的夜 晚你才会这样地想起我?这样的夜晚,实在太。。。。。。” 李平唱着,唱着,忘了歌词,他停下来问道:“你也唱一首,好吗?” 听筒那边一阵声响,最后唱起来。竟是李平的声音,还是刚才那首歌。 原来,她刚才用录音机把他的声音录了下来。 李平催道:“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好吗?” 那边沉默着,过了一会,挂了话筒。 李平有点纳闷,又心痒难耐。他迫不及待地又上了网,问道:“你为什麽不说 话? “我怕我的声音太娇媚,你受不了。”她模仿李平以前的口气说。 “可是,沉默让你更神秘,更让我受不了。”李平道。 “呵呵,”她笑道,“真的吗?” 李平心发痒,一时冲动,问道:“流星雨,你说网上的调情会成为真正的恋爱 吗?” 有好一阵子,她默不作声。最后,她问道;“你认为我们只是调情吗?” 李平想了想,回道:“我不知道。” “想我吗?”她问道。 “想得要死。你呢?” “和你一样。可是,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上网了。” 李平急了,问道:“为什麽?” “不为什麽。”她淡淡地答道,忽然间,从网上消失了。 李平急坏了,一遍遍地向她留言,可她再没有回话,似乎气化了。 十点钟左右,电话铃忽然响起来。李平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接电话。 “请问先生,需要按摩吗?”很娇媚的声音。 “按摩?”李平一楞,忽然明白,必是她,流星雨。“当然需要,你从北京飞 过来吗?” “北京?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就在这座楼上。请问需要特种服务吗?” “特种服务?”李平重复道,“什麽特种服务?” “哎呀,先生好坏,何必明知故问逗人家呢!”声音越发地腻了。 李平忽然明白,脸色发红地匆忙挂上电话。 老唐回来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李平无意间说出有人打电话的事情。 老唐笑了,“这有什麽?太正常了。现在的宾馆都有这种服务。食色,性也。 也许,女人需要有爱情的性,可男人却不一样,完全可以分开欲望与爱情。” 李平情不自禁地又想起那个娇媚的声音来。以前,他总为梦想所痛苦,很少有 这方面的心思;即使偶尔有,也不过稍纵即逝。朋友们在一起聊天,常为他这样英 俊的二十七岁处男感到不解。不知为何,与流星雨聊天后,他的欲望忽然极其强烈。 他躺在床上,暗想:算了,放弃死守的贞洁,放弃这个看见女人就脸红的伪君子吧。 我也要放纵一把。 睡觉前,李平在卫生间洗脸时,电话铃又响了。他一把抓起听筒,又听到了那 个娇媚的声音。 李平怕外屋的老唐听见,便压低声音说:“我这屋住两个人,不太好办。” “那么,你们需要两位吗?”那边问道。 李平红着脸,“两位?怎么搞?” “这有什麽,各做各的,互不影响。” 李平想,我的天,这些妓女太无耻了,自叹不如。“问题是另一位不需要,只 有我想要。” “那好办,我们可以在卫生间里。” “卫生间?那怎么行?” “有什麽不行,不就几分钟吗?” 在李平的想象中,做爱远不是这样地干脆,象撒尿?浪漫与柔情哪里去了? “这样吧,等我明天换了单间再说,你有电话吗?我怎么找到你?” “号码我就不说了。不过,”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选择一个恰当的词:“如 果有缘的话,我们可以再见的。” 李平挂上电话,忍不住做了一件事。他平生第一次自慰。 李平在欲火的煎熬中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早上五点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按摩小姐。老唐距电话近,便接了过去,睡意未醒地骂道: “怎么不早点,现在都五点了,还按摩个屁!”然后便挂了。 李平心里可惜地要命,又无可奈何。 用完早餐,老唐催李平出去拜见客户,自己留在宾馆写报告。李平一天都精神 恍惚,无法发泄的欲望几乎要把他焚烧掉。他从来就没有如此强烈地想过。晚上, 他找了个房间不舒服的借口,要搬到单间去。老唐似笑非笑,假意挽留,内心却暗 暗好笑。原来,他早上把李平支出去,已经成就了好事。现在看李平心急火燎,偏 偏还扭扭搭搭地掩饰,自然幸灾乐祸。 晚上,“有缘人”又打电话到原来的房间。老唐继续乐不可支地接受。李平甚 是凄惨,空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小姐打电话。他欲火中烧,干脆厚着脸皮打电话到 美容厅,到按摩室,可惜都回说没有那种服务。 十点的时候,李平沮丧地想,看来今夜必然要空度良宵了。这时,门铃响了。 李平纳闷地打开门,一下子惊呆了,门外站着两个娇媚的女孩。李平红着脸, 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两个女孩狐疑地看他,又看房间号,忽然道歉说:“真对不起,我们按错了门 铃。” 然后,李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俩退了出去,进了隔壁的房间。李平又惆怅又心 酸,暗想,隔壁这家伙真厉害,竟招了两位。 李平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隔壁可能正发泄得不亦乐乎,最后实在憋不住,突 发奇想,竟拨了隔壁的号码,打了过去。那边似乎有点气喘吁吁。 “喂,你好,麻烦问一下这宾馆有没有特种服务?” “你打错了,我也是房客。” “我知道,可你来得早,肯定知道,是吧?” “你今天刚住进来?哪个屋的?” “五零三的。”李平干脆把黑名栽到不知那个倒霉鬼的身上。 “原来是这样,哥们看来够猴急的。你打五五一吧,所有的小姐全在那儿。 你可以干脆到那个房间自己挑。“ 李平想了想,自己的脸皮还不至于厚到上门挑的地步,决定打电话。又问道: “如果打电话,会不会运气很差,碰到丑得象呆瓜的?我看楼层里值班的小姐挺靓 的,不知道她们能否比得上?” “我操,哥们眼光不错嘛,我的室友也这样想,正打算去试探一下她是否乐意 呢!” 李平暗笑,他知道隔壁只有一个人,哪里来的室友?这家伙分明在骗自己。 不过,看那值班的小姐挺纯的,不象那种人。如果他想勾引她,必定要吃钉子。 “杭州的价钱如何?”李平又问道。 “比较高。而且,现在杭州经济发展很快,各色骗子很多,连出租车司机都骗 得不亦乐乎。生意一谈完,立马走人是上策。哥们也得警惕点。” “多谢指点。” “不用客气,预祝哥们玩得愉快。” 李平挂上电话,颇感激,隔壁真是个爽快的哥们。他立刻拨五五一,他不敢到 房间去挑,便要小姐下来。 过了不久,只听见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李平的心砰砰乱跳。然后就有人敲 门。李平想楼道里值班的小姐必定看见了,隔壁也许听见了,不禁很是羞愧。 李平没有起身,躺在床上低声说:“请进。” 他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然后是上锁的声音。之后,一件淡黄色的风衣飘了进 来,下身是一件牛仔裤。那女子飞速地瞟了李平一眼,然后低头看地。 他已经勃起了,不便起身,只是问道:“是你吗?” 她点点头,问道:“是我,满意吗?要不要再换?” 李平仔细打量她,娇小的身材,秀丽的面孔,怯生生的,有点稚气。她比较害 羞,一直低头看地,偶尔抬头飞速地瞟他一眼,又迅速看地。她的左手垂在裤边,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放为好;右手比较幸运,一直保护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口袋里不 知放着什麽东西,她不停地摩挲。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打扮,很自然的美。 李平点点头,道:“别站那么远,过来,坐床边。” 她温顺地走到床边坐下。李平这才注意到她皮肤很好,乳房异常丰满,与身材 极不相适。它饱涨涨的,几乎要喷涌而出。 “可以摸摸吗?”李平小心地问。 她不吱声。李平试着摸了一下,触手坚硬,很瓷实的感觉。她似乎很紧张,全 身绷得极紧。 李平想调节一下气氛,便道:“别怕,你怎么这么害羞?做多久了?看你年龄 不够大吧。” “不”,她急忙辩解,“我够十八岁的。刚做了一个月。” 她留着披肩发。李平低下头,轻轻嗅了嗅,不知是什麽牌子的洗发水,淡淡的 香味。在李平处男的想象中,程序应该是这样:先是吻她的秀发,然后是她的脸, 唇,脖子,乳房……这些该是怎样的享受啊。可是,不知为什麽,现实与想象全然 不对。他感觉不到一丝激动,只是无意义地闻了一下头发这种物质。 “你想现在就做?”女子怯生生地问他,“要不要先洗澡?” “你先去洗吧。” 女子站起来,背转身子,脱下风衣和牛籽裤,只剩下白色的乳罩和粉红的内裤。 这是李平第一次真实地看异性的身体,他原以为自己应该发狂的,却什麽也没发生。 女子走进卫生间。李平起身,悄悄地翻看她的衣物。牛仔裤的口袋里只有一件 东西:一个避孕套。他撕开避孕套的包装,摸了摸,湿忽忽油腻腻的,感觉并不美 好。他忽然想逗逗她,就藏起了避孕套。 女子洗完澡,裹着浴巾走出来,秀丽如出水芙蓉,淡淡地对李平说:“你还是 去冲一下吧。” 李平点点头,脱下衣服,走进卫生间。在衣架上看见她粉红色的内裤,闻了闻, 却没有任何感觉。 李平出来后,她已经躺在被窝里,既不娇羞也不放荡,很平和的样子。 李平轻吻她的额头,然后是脸颊,到嘴边的时候,她很坚决地避开了。李平无 奈,开始用手轻揉她的乳房。他从书上知道,女子动情的时间较久,需要耐心地抚 摩。他不希望仅仅发泄自己的欲望,希望两人都能达到动情的颠峰。他慢慢加快揉 动的频率,仔细看她的眼。她似乎有了一点反应。 他俯下身,用嘴轻吻她的乳房,她害羞地闭上眼。于是,李平又往下吻,她的 肚脐,然后再往下。她的毛发很稀疏,不知是剔过了还是没有成熟。 这时,她用手阻住了他,“不要用嘴,好吗?我不习惯这样。” 李平不便拂她,只用手轻轻地触她。慢慢地,她湿润了起来。李平一边用嘴吻 她发硬的乳头,一边用手来回摩挲她的缝隙。她开始兴奋了。 “可以了吗?”她害羞地问道。 李平笑了笑,“再等一会吧。”虽然他早已勃起,却没有任何冲动。他心里有 点发毛,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想象中那种狂乱的摧毁一切的激情并没有出现。 他想,也许太轻柔的动作压抑了激情?于是,他让自己快起来,狠命地吻,用力地 揉。同时,对她说:“你也主动一点,好吗?象我一样。” 女子点点头,眼睛有点湿润。她开始轻轻揉他的乳头。 李平心里喊道:“激情啊,你快点来吧。”想象她就是那个叫流星雨的网路女 孩。 李平逼迫自己使劲吻她,手指加速抖动。她狂乱起来,扭动着低声呻吟:“好 痒,好痒。”李平忽然感觉她的身子阵阵发颤,后来,她什麽也不说,只是用力地 搂他,象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那样拼命。 过了许久,她忽然松开了他,长出一口气,一动不动地看他,眼光中迷惑,怨 恨,甚至有一丝柔情。 李平不知何意,停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她忽然现出娇羞的神色,问道:“你是第一次吗?” 李平吃了一惊,先是慌张地摇头,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女人的感觉。” “是麽?什麽感觉?” 她定定地看着他,终于说:“你知道吗?你的摩挲已经让我达到那种颤抖的感 觉了。真的,从来没有客人能让我这样快乐而痛苦过,我想这就是高潮,你是唯一 把它带给我的人。我那时候恨你为什麽不进去!” “是吗?你为什麽不早说?一直忍着?” “他们教会了我忍耐。”她淡淡地说,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李平不知道他们到底指谁,是老鸨?还是象自己一样的嫖客? 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东西,依然硬挺着,她有点羞涩地说:“你还要进去吗?” 李平摇摇头,叹道:“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没有激情。还是聊聊天吧。” 她点点头。 李平把手从她背下穿过,轻轻地搂着她道:“你很注意保护自己。我有几次想 亲你,你都坚决地躲开了。为什麽?” “我虽然卖了身子,可我的吻只能留给心爱的他。虽然他背叛了我,可我还在 想他。”女子趴在他胸上,眼睛发红。 “能告诉我你的经历吗?” 她看了李平好一会,终于道:“好吧。我高中毕业后,和他一块从家乡出来闯 世界。我在发廊做洗头,他找不到工作。有一天,一个客户毁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我被人卖了,价钱是三千八,我自己一分也没得到。最让我伤 心的是卖我的人竟是他。我恨他,可依然爱他。。。。。。“ 李平心痛地打断她,拍着她的背说:“别说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李平。她的眼睛大大的,后面的无辜让人心碎。 忽然,她抬起头,凑过去,飞速地亲了一下李平的脸。 不知为何,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李平如中电般颤抖了一下。 她悄悄说:“你是第一个我乐意亲的客人。可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了,不管你出 多少钱。” “为什麽?”李平问道。 “你的性里面,柔情太多,让我受不了。我总想起他来,可是,一想起他,我 这儿痛的厉害。”她指着胸口,眼泪无声地流出来。 李平俯下头,轻轻地舔那闪亮的泪水,有一种咸咸地苦涩。 临睡前,李平道:“说一句悄悄话,好吗?” 她笑了,“我是不会对你说那三个字的。我只能说晚安。”说着,她又凑过来, 更用力地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笑盈盈地托着下颚看他。 李平摸着脸。真的,她的吻远比欲望更让他心动。 “晚安。”李平说着,熄灭了台灯。 四 老鸨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八点。李平摸了摸身边,空空的,她已经走了。他忽然想 起还没有付钱。 桌上有一个留言。“我走了。你并没有进去,钱就不要了。想你却不愿再见到 你。祝你找到心中的激情。圆圆。” 李平有些伤感,又想,自己还能称得上处男吗?他不知道处男的标准该如何划 分。如果以射精为准,仅仅手淫就行,那么他未与任何女子做爱前就已经不是处男 了。这个结论自然很荒谬。如果以与女子做爱为准,他依然是处男。一个曾与女子 赤身相对的处男也不够合理。李平又想,处男的称号也没有多大意义,远不如处女 听起来有价值。 其实,让他真正伤感的是一种幻灭。一直到昨夜前,在他的想象中,性是世上 最美妙的事情,必定可以带给他欲死欲仙的感觉。可是昨晚却让他大失所望,甚至 连手淫的快感都没有达到。为什麽事前想象的浪漫,一看见她就全忘了?为什麽没 有一点激情呢?真是怪事。难道自己有病吗?想着,想着,不觉开始担心了。如果 自己真的有病,根本无法做爱,人生至少失去了一半的乐趣。自己真的就那么倒霉 吗?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就这样与女友结婚,人生将没有任何意义。 吃早餐的时候,老唐看李平耷拉着脑袋,暗暗好笑。昨晚他舒舒服服地与“有 缘人”做爱,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估计李平憋了一夜,干上火。 拜见客户的时候,李平心里还在想这个问题。为什麽自己手淫的时候可以激动, 面对妓女就麻木地象死水一样呢?他完全没有心思与客户交谈。直到最后分手时, 他依然精神恍惚。看到老唐与客户握手告别,他也麻木地握手。 对方似乎不太情愿地伸出手,而且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他一惊,仔细看对方, 似乎也不认识,于是。两人尴尬地对视。 老唐费了好大劲,才忍住笑。原来,在门口分手的有两拨人。他迷迷糊糊地走 到素不相识的另外一拨人中,还卖命地握手。 李平忙完公事,撇下老唐,直奔药店。他不太相信自己真的有病,认定强烈的 春药应该可以挽救他,于是他买了一盒最贵的春药。又想也许是技巧的问题,就买 黄色的光盘想仔细观摩各种姿势:正交,侧交,后交……。 晚上李平看了许久,又吃了药,自觉厉害无比,于是打电话要小姐,说要找一 位欲望强的。那边听说是他,老鸨亲自接了电话。 “先生,你好厉害。我听圆圆说,一个多月来,你是第一个让她有高潮的人。 而且你到最后都没有尽兴,我想我肯定可以让你满意。” “那好吧,你多带几个套下来,好吗?”李平对自己也信心十足。 “哇,你真的那么神勇,要干死我啊。”老鸨大笑。 十点钟的时候,一切正式开始。 老鸨丰满而壮实,是一种杨玉环似的美;只是化装太浓,黑黑的眉毛,鲜红的 唇,稍嫌狰狞。为了掩饰眼角的鱼纹,她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粉,在灯光下金光闪 烁。这使得她既象齐天大圣,又象白骨精。她进屋的时候,李平已经躺在被子里等 她了。 “宝贝,你真英俊。”她迫不及待地脱衣,然后隔着被子握住了它。“好长, 看我一会怎么收拾它。” 李平对这种直率有点恶心,它破坏了他心中的一种情调。他看着她的乳房,下 垂了很多。他想,她有三十岁麽?三十如狼,她看起来确实是那种欲望很强的女人。 “你多大?” “小姐的年龄是不能乱问的。不过,宝贝,我喜欢你,就告诉你吧。我刚刚二 十四岁。 “真的?我看不象。” “骗你是小狗。来,宝贝,洗个鸳鸯浴。” 她拉着李平进了卫生间。随手要反琐门。 李平道:“那琐有点松动,不太好使,就不用琐了。” 她胡乱拧了一把,急切地拉李平跳进浴池。李平正要脱拖鞋,却见她穿着鞋踩 进浴池。 她看李平有点吃惊,笑道:“你也穿鞋进来。我干了这麽多年,没得病,关键 就在于我洁身自好,很注意卫生的。” 李平暗想,她真是顾此失彼。刚才还坚持二十四岁,现在就说干了这么多年。 她摸着李平的东西,把香皂抹了上去,狠命地洗。李平忽然觉得自己很脏。 她笑道:“千万别介意,这样洗一洗,大家都放心。来,你摸摸我的这儿,也 帮我洗洗揉揉。” 李平用手轻触她黑忽忽的地方。她一把拉住李平的手,指引他往里,大声说: “对,是这儿,柔柔我,好吗?哇,真舒服。” 洗完澡,她拉着李平急忙往外走,嘴里说:“我真的等不急了。” 两人走到门边,她扭了一把把手,竟然没拧开。她笑道:“怎么搞的,急死人 了。宝贝,你急吗?” 李平也上前拧了一把,琐舌纹丝不动。他仔细看,发现琐坏了,把手只能空转。 “坏了?” “对。” “它妈的,气死老娘了,在这骨节眼上!” 李平想这真是滑稽,不觉笑了。 老鸨瞪着他,“你还笑?难道不怕?如果咱俩在里面怎么也打不开,最后去叫 警察,那麻烦就大了。” 李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一点也不怕。反而超然地想,生活真是奇妙,会在 意想不到的地方嘲弄你。 老鸨又道:“我现在已经服你了。我见过的人全是干的时候无耻地象猪狗,一 听说要被发现就吓得要死。你这人真怪。好象不是这世上的人。” 老鸨狠命地扯把柄,门格格做响。折腾了半天,无济于事。李平换了上去,开 始用力扯。卫生间里地方很小,不好用力。老鸨从后面抱住他,为他加力。李平想, 这真有点象患难夫妻了。 老鸨一边加力,一边不老实地揉搓他的背。李平专心地扯,旁无它心。 卫生间里没有暖气,两人逐渐发抖。老鸨拿了浴巾,围在李平身上说:“别感 冒了。”手无意地蹭了一下李平的东西,只觉又暖又硬,叹道:“我真的喜欢你。 我见过的人全猴急地要命,可一下子就它娘早泄;只有你怪,沉稳地很。不知道一 会要怎样欲死欲仙呢!” 终于,咯噔一声,两人都闪了一下。细看,却是李平拔断了把手。李平把手伸 进去,终于搞开了锁,却并不高兴,丧气地说:“估计这宾馆要敲我一笔钱了。” “屁,都是熟人,老娘不找维修工算帐就算便宜了。不管它,来,宝贝,咱们 大干一场。” 老鸨在床上垫了一条浴巾,要李平舒服地躺上去。然后,去接了两杯水,一杯 冒着热气,另一杯却是凉水。“宝贝,绝对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你知道这叫什麽吗?冰火二重天!“ 她掏出避孕套,急匆匆地为他戴,却手忙脚乱怎么也戴不上。嘴里笑道:“宝 贝,你的可真粗,不太好戴。” 李平躺在床上,任她折腾了一会,终于戴上了,只觉有点紧。 她拿出一瓶油,用手涂满了李平的前胸。随后,她用手轻揉李平的东西,间或 用舌尖轻轻地添。之后,她含了一口热水,低下头,猛然噙住李平的东西。李平忽 觉有种温烫的刺激,不由哼了一声。 “宝贝,舒服吗?”她吐出热水,问道。 李平回道:“有一点点。” 然后她又含冷水,如法炮制。这种冷热的交替带给李平很强烈的刺激,但似乎 与性欲隔了很远。 老鸨忙乎了半天,累得冒汗,看李平依然硬硬地挺着,简直吃惊地要命。 “我的天,你真厉害,我原以为圆圆在骗我,或者她自己太嫩呢!不过,别得 意,老娘的手段多着呢,不制服你决不罢休。” 随后的新奇名堂很多,诸如老牛推车等等,老鸨也很有激情,她一边夸张地呻 吟,一边喋喋不休地说“我要你”,可全没效果。她又叫又噙,李平的脑子里忽然 冒出“鸣禽”这个词来。他忽而疑心春药莫非是吃到了她的肚子里? 李平一直怜悯地看着“鸣禽”卖力地工作,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本能的冲动 让他勃起,可为什麽只是停留在这样一种奇怪的中间状态呢?一直硬挺着,却没有 欲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真是滑稽,完全没有任何快感。 他竭力去回忆所看到的黄色片段,可任何想象与刺激都无济于事。 老鸨累得要命,也惊得要命。最后实在没招了,叹道:“这样吧,用最原始的 方法,你插进我里面,我用力抽动,怎么样?” 李平道:“你认为能行吗?” 老鸨叹道:“可能不行。真是邪门,老娘不知对付了多少恶手,都是只消我手 指与嘴,没几个能挺到最后,真正进入我的。看来在我这地盘上,没人能对付你了, 要不要明天我到外面请几位大内高手?” 李平沮丧地摇摇头,“算了。” 老鸨说,“其实,即使请来,我估计也不行。我认为自己已经够厉害了。” 两人躺在床上互相对视,却没有任何办法。过了许久,那东西终于慢慢软了下 去。 “你是我这辈子遇见的第一个怪人,估计也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了。想我纵横江 湖,竟栽在你手里,不服也不行。” “我并没什麽,只是没了欲望。你想我是不是有病呢?” “绝不可能,你并不是没有欲望,反而是欲望极其强烈,无人可比。我能真切 地感觉到它,却不知道该怎样引发它。你的性必定极度辉煌,但也极度自私。只有 你刻骨喜欢的人才能激发你的欲望。唉,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娘们能激发它。” 李平忽然想,柳下惠并没有什麽值得称颂的。很多事情关键在于心。没有心与 激情,任何刺激都无济于事。 “你知道吗?在我最狂乱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目光。冷冷的,似乎超越了面 前的世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象个小丑。” “你为什麽不做别的工作呢?” “我试过,可确实不行。再也干不成别的工作了。我想这也许就是曾经沧海难 为水了。首先,所有的伦理道德观念全部丧失,不仅看贱自己,也看贱这世上的任 何人;第二,既然活着就是赚钱,这种方法最容易,为什麽不干呢?” 李平说:“有位公司总裁曾对我说过,赚钱还是辛苦一点好,若是太容易便不 会珍惜人生,容易堕落。他曾在股市里赚了几百万,认为太容易,以后坚决不炒股, 开始干实业。” “太晚了,如果我早点知道这句话,也许还有救。” 李平忽然想,妓女与股票有类似之处。在股市里赚了几百万,会认为人生太容 易;找妓女发泄,她不会羞答答如蒙娜利莎般神秘,她直接张开腿,给你一个索然 无味的结果,你永远也找不到恋人间那种兴奋与刺激,永远也无法体会那种辛苦追 求过程的快乐,它甚至会让你丧失对性的憧憬与激情。 李平感到心中的欲望依然很强烈,可面前的老鸨却引不起他更多的兴趣。 他付了钱,对老鸨说声对不起,然后决定到街上转转。 李平踱过走廊的时候,听见拐角处一间房里悉索做响,上面写着“布草间”。 李平有点好奇,不知道“布草间”是什麽意思。 门忽然开了,一位小姐推着一车子崭新的床单走出来,正是那位漂亮的值班小 姐。 李平一错愕,听那小姐道:“李先生,帮忙扶一下前面的单子,好吗?” 李平扶着单子问道:“布草间是什麽意思?是杭州的方言?” “对,就是放床单与被罩的地方。” 到楼道的值班席时,那小姐道:“就停在这儿,谢谢你,李先生。” 李平看了一眼值班台,发现桌上打开着一本书,仔细看,是一本厚厚的盗版金 庸全集。 李平道:“你也喜欢金庸?哇,字这么小,你这么大的眼睛,看近视了多可惜。” 女孩看了他一眼,忽然有点脸红,低头道:“有时候,我不想看眼前的污秽, 只能到金庸的小说里逃避。” 李平一听,立刻红了脸。 女孩低声说:“我都替你惋惜。你看起来英俊又斯文,应该有很多优秀的女孩 追你。何必找她们呢?” 李平感觉她的话就象一记耳光,又觉得自己象一个拱到垃圾堆里觅食的乞丐, 他低下头,讷讷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怕是一时‘性’起吧。” 李平红着脸走出宾馆。在大门口,有一个出租司机正无比惬意地靠在车里吸烟, 尽情享受劳动之余的快乐。静谧的夜夹着小雨的清新迎面扑来。忽然间李平的欲望 全没了。人的欲望真奇怪,当它来的时候,那种强烈让你完全丧失伦理道德,只想 立刻干个天翻地覆;可事情过后,又高尚十足,甚至蔑视先前的自己,认为那种兽 欲实在无聊,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可当它再次来临时,你又会无法控制自己。 已是午夜十二点钟。幽暗的路灯下,充盈着一个非常宁静的夜,耳边只有细雨 刷刷的声音。李平长出一口气,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病,只是一种心理障碍。他总想 把柔情与浪漫加进做爱里,可面对只有金钱交易的妓女,怎么也加不进去,就象一 个蹩脚的厨师,愚蠢地想在一锅荤肉里加入素雅的青菜。他明白他需要的是一种充 满激情的性,没有激情,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网上那个流星雨实在可恨,她挑起 了他的激情,却从此踪影全无。 李平低着头,边想边走。接近一个电话亭时,忽然发现眼前一片洁白。当他意 识到这洁白是一件飘飘的长裙时,已经晚了。他刚抬起头,便直直地完完全全地撞 到一个女子的怀里。 那女子尖叫一声,一个趔趄。李平一惊,忙伸出手,她便倒在他的臂弯里。 李平呆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双明眸啊,就象两块夺人心魄的宝石,让李平忽然忘记了整个世 界。他只知道面前有一尊清纯绝俗的女神。 虽然尘世的季节已是初冬,她却穿着一袭洁白的长裙,飘渺若仙子。她的长发 上匀布着一层细细的雨丝,在路灯下奕奕闪亮。她倒在他的臂弯里,一只脚踮起, 另一只脚轻轻地扬在半空,那是怎样娇美的线形啊,宛若空中一朵绽放的荷花。李 平忽然想起《爱情故事》中奥利弗的话来:我历史得了A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詹 尼时为她的大腿打的分数。 路灯下,细雨中,她就那样仰着脸,睁着星眸看他。就在这一瞬间,李平内心 深处有个东西爆发了。他忽然有一种无法遏止的冲动,想立刻吻她。 他感到她的身子微微发抖,是太冷吗?他也忍不住抖起来。 李平定定地看她,足足有三秒钟。两人都一动不动,就象电影中的定格;又象 探戈的最后一个节拍。 李平终于放开了她。他听到心中有个声音骂道:“蠢货,懦夫!” 她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走了。 李平张着大嘴,却什麽也说不出来。连道歉的话都想不起来。他只是呆呆地看 着她的背影在细雨中越飘越远。 她终于走过了第一个路灯。如果现在追上去,还来的及;然后是第二个路灯, 依然来得及。李平问自己,为什麽如此地渴望她,难道又是一次简单的欲望吗?他 确信不是。他不愿丧失这个机会,可又怕追上去说出什麽蠢话被她拒绝,那就彻底 绝望了。现在,没有拒绝就依然有希望。该怎么办? 为什麽只看了她一眼,就如此想她?她的眼神为什么有如此巨大的魔力? 李平后悔刚才为什麽没有吻她,即便吻的代价是一个耳光也值得。 她走到一个电话亭边,忽然停下来,两人远远地互相望着。 似乎过了几千年。 最后,她转过身子,走进了电话亭。李平失望之至,她不过是想打电话而已。 忽然,身边亭子里的电话响了。这是个公用电话,为什麽会响? 他远远地看她,她一手握筒,侧身向外,定定地看他,然后点点头。 李平忽然明白,一阵狂喜,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拿起黄色的听筒。那听筒凉凉 的,光滑而舒适。 “还在后悔吗?”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对,它妈的,我后悔死了!”李平口不择言地骂道。 “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有趣。”她在听筒那边笑他,又道:“你看,整个街道 除了你我,只有悄悄的细雨。你为什麽就没有勇气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做懦夫的时间太久了。我可以现在跑过去,跪在你面前谢 罪吗?” “真的?”她笑道。 “真的。”李平坚决地说。 “呵呵,太晚了。人生中有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如果有人跪在我 面前,我不希望他是来谢罪的,我只想听三个字。” “是‘我恨你’吗?”李平牙痒痒的。 女子不理会他的蛮缠,问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信。”李平脱口道。 “今夜太晚了。如果还想见面的话,明早六点,在许仙与白娘子第一次见面的 地方,好吗?” 五 导游 整个晚上,李平都不得安宁。他一直在后悔,该死,为什么没有吻她?她是那 样绝俗的女神,吻她该是世上怎样的至乐! 啊,明天就要见到她了!我真是幸福,世上有谁象我这样幸福? 可是,她到底什么样子?李平竭力去回想,却发现自己的记忆糟得不能再糟, 竟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容颜来。他甚至开始怀疑,雨中的相遇是真的吗? 不会是梦吧?她真的会在断桥等我吗? 会的,会的。 可是,万一她失约呢?我又到哪里找她?为什么她不告诉我她的住址?为什么 她坚持要看着我先离去,决不告诉我她的行踪? 李平就这样一忽儿甜蜜,一忽儿恐惧地度过了半夜。他一次次地看表,终于熬 到了凌晨四点。一想起六点就要见她,李平兴奋得要命,再也躺不下去了。他索性 起身,冲个快乐的热水澡,然后对着镜子看合不拢嘴的面孔,觉得不雅,又逼迫自 己摆出庄重的嘴脸,想象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自己。 就这样折腾了许久,忽然又想起该给老唐的电话留个言,就说趁着今天周末, 去拜见一位同学。 五点半时,李平已把自己打扮得油头粉面,花枝招展。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 个幸福的傻瓜,就锁上门走了出去。刚转过身,一抬头,却见静静的走廊里老鸨叼 着一根烟,正站在他面前。李平吓了一跳,不知老鸨要干什么。 两人同时轻轻地哼了一声鼻子。老鸨低声取笑道:“昨晚感冒了吧,撬锁太久 了。”李平立刻红着脸不说话。老鸨又道:“你隔壁这家伙真疯狂,这不,套全用 完了,还让我再送。可把我们圆圆折磨惨了!”说着,轻敲隔壁的门。里面传出不 耐烦的声音说没空。老鸨笑道:“是我,来送东西。” 李平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又心痛地想起圆圆,急忙匆匆走开。 天灰蒙蒙的。远远看到西湖的时候,李平忽然想起也许会下雨,他决不能让他 的女神淋上一丁点的雨滴,于是又心急火燎地回宾馆取伞。 李平最后赶到断桥的时候,差五分六点。 天色微明,西湖笼罩于一片云雾之中。这是个阴天,几乎无法看清十米前的景 物。李平走上断桥,看见眼前有一团雾从东向西飘动。 雾轻轻地一点点地消散。李平的眼前呈现出这样一幅场景:先是对面桥拱的栏 杆由模糊慢慢清晰,然后是路中间微湿的地面,最后露出一点红,那红最后化做一 双眩目的红色的高跟鞋。 鞋轻轻地动了一下。 李平的心也随之颤动。 鞋上面是一袭洁白的风衣,微微摆动。在风衣的腰际,有一只纤细的小手握着 一把淡黄的雨伞,另一只手则害羞地藏在背后。一头金黄的长发象瀑布一样飘至柔 美的腰部,那腰正浅靠着身后的栏杆。 李平几乎丧失了继续抬头看的勇气。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睁 开。 两道如水的目光正飘到李平的身上,几乎要刺穿他的心底。那目光充满了神秘, 娇羞与渴盼。 李平忽然双腿发软,差点要跪下来。他问自己,我昨夜真的抱过面前的女神吗? 她一动不动,浅浅地笑着看李平,并不说话。 李平快步向她走去,几乎要撞上她时,才猛然停住。一缕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似乎是茉莉,又象是玫瑰。 李平直直地站在她面前,耳边只有咚咚的心跳声。他不知该说什麽,也不知该 做什么。她充满了诱惑,他似乎全身都在燃烧;可她又那么高不可攀,他不敢有一 丝亵渎的念头。 两人就这样呆立着,都期盼着什麽,又惧怕着什麽。有一刻,李平从她的目光 中看到一丝迷乱与陶醉,他几乎忍不住就要爆发了。 身边忽然走过一个晨练的老太太,李平的勇气一下子被吓跑了大半。 “你看,”她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地说:“那边又飘来了一团雾。” 她带着一双黑色的丝织镂空手套,就象一张半透明的鱼网,隐约显出下面诱人 的嫩白,那种朦胧的色调让李平痴迷。 雾缓缓地飘来,一丝丝地淹没了面前的她,然后又淹没了李平。李平不知道自 己是否在梦中,只觉一阵晕眩。在半梦半醒之中,他忽然急切地摸索起来,终于触 到那只柔软滑腻的小鱼。他感到小鱼稍微颤了一下,并未游去,似乎是一种默许, 他低下头,开始轻轻地吻那鱼儿。 鱼儿一动不动,散发着茉莉和玫瑰的芳香。李平忍不住轻轻地咬了一口。 他听到“哦”地一声轻叫,鱼儿飞速地抽走了。 醉人的雾慢慢散去。 “奇怪,刚才不知什么东西叮了我的手。”她看着地面说。 李平脸色微红,回道:“兴许是蚊子,它也叮了我的嘴。” “是么?我是杭州人,却不知道杭州的蚊子这么机灵。”她笑着看窘迫的他, 随后问道:“对了,你这两天有空吧?” “当然有,周末怎么会没有?”李平急切地说,又问道:“可以请教仙子的芳 名吗?” “暂时保密。你可以叫我飞舞的樱花,如果你愿意的话。” “飞舞的樱花?”李平重复道,好美的名字,她真的象一个飘飞的樱花仙子。 “好吧,我也为自己起个名字,就叫巍峨的富士山,你看怎么样?” “呵,你对日本还挺熟悉。”她笑道,然后调皮地说:“富士山先生,可以沿 白堤走走吗?我可以做导游。” 两人走下断桥,沿着白堤漫步。迎面不断有晨练的人跑过,李平觉得所有的人 都在看他,不由开始脸红。他不知道如何与她保持最佳的距离。他希望靠近她,象 恋人一样亲密,却不敢,怕亵渎她;可距离太远,他又觉得冷冰冰的,又不甘。他 忽然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很别扭。脊背似乎驼了,他竭力想挺起来,又怕别人笑他 趾高气扬。他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腿也不住打颤,小脑也象是出了问题,手与脚 简直无法协调。路面忽然高低不平,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乱趟,觉得自己有点 象动画片里的唐老鸭。 偶尔低下头,斜眼看她的高根鞋,竟那么红,象火一样灼人。高根鞋在路面上 发出清脆的踏踏声,似乎全敲在了他慌乱的心上。 走了一会,她忽然“啊”地轻叫了一声,一手扯住李平的衣袖。 “怎么了?”李平忙问道。 “一颗小石子,可能歪住脚了。” “是么?很严重吗?”李平巴巴地看她的脚。 她揉了一下,说:“不碍事,你轻轻扶着我走,好吗?” 李平看着他的女神,想了一会,忽然道:“你站着别动,我去租一辆自行车来 驮你。” 她红着脸不做声。 李平终于租来了一辆自行车,扶她坐在后座上。车子就象心理拐杖,李平推着 它,似乎坦然了许多。 她笑道:“喂,富士,你会骑车吗?慢慢悠荡多好!” “你仔细扶好。”说着,李平跨上了车子。 她的双手从身后抱了过来,李平只觉全身一颤,似中电一般。被她抱住的腹部 忽然麻苏苏的,就象蹦极时从高台跳下的感觉。 “富士,你看,前面就是平湖秋月亭。据说,在明月当空的秋夜,从这里眺望 西湖,就会看到那种‘一色湖光万顷秋’的美景。古人常在这里品茗赏月……” 她的声音婉转悦耳,如同仙乐,李平竟陶醉得一句话也没听清。 “到了,你停下来,咱们去水边看看。” 李平停下来,正要扶她下车,她竟然轻快地跳下来,唬了李平一跳。忙问道: “你的脚好了?” 她看了他一眼,红着脸低声说:“你以为我那么娇气,一颗小石子就能歪了我 的脚吗?” 李平楞了一会,有点迷茫,想不明白她的用心。 亭边有一棵垂柳,淡黄的枝条轻轻摇曳。旁边有个鱼池,里面各色金鱼快活地 游来游去,甚至有几只竟跃出水面。 “你看,这些鱼真幸福,又健康又快乐!”她羡慕地说。 李平笑道:“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它们健康呢?说不定刚得了癌症,正疼得 乱跳!” 她定定地看鱼,没有回话。 李平又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些鱼只有三种颜色:红,黄,白吗?” “为什么?” “因为红的代表高跟鞋,黄的代表头发,白的呢……”李平停下来,看她白皙 的脖子。 她瞪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拨弄身边的柳枝。池水清清,倒映着一张绯红的面颊。 “你说,为什么这个水中的倒影这么美呢?”李平又问。 “你,”她忽地侧身,避开池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笑道:“你是说那个穿 西服的倒影吗?我看他贼眉鼠眼的,算不上美。” 李平看她得意的神气,也笑了。“樱花,给你讲个笑话吧。古时候,有个人在 河边看见一女子正在树下汲水,水中倒影极美。于是,他跑过去细看,却发现那女 子很丑。他百思不得其解,盯着那女子纳闷了一天。到了晚上,从树上跳下一个象 你一样的女子,他才恍然大悟。” 她听了笑道:“那人好呆,象你一样!” 两人悠了一圈,回到车边。李平扶着车子,磨蹭了好一会,忽然问道:“樱花, 你能坐前面吗?” “为什么?” 李平脸色发红,鼓足勇气说:“你坐后面的时候,我什麽风景也看不到。” 她脸色微红,轻轻说:“好吧。”坐上前座后,她又补了一句:“富士,这是 我今天听到的最满意的一句话。” 李平沿着湖堤随意溜达。她不看风景,反而转过身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看李 平。她的脸贴得那么近,又吐气如丝,李平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大气也不敢出,脸 不知不觉又红起来。 她忽然笑道:“富士,你为什么那么呆?” “我呆吗?什么时候?” “人家看你连路都走不稳,想扶你,你却去租了一辆自行车。这还不呆么?” 她说完,竟冲着李平的脸吹了一口气。 李平的脸本来红热,她的气就象夏日的凉风,带着幽幽的暗香飘然拂过,李平 先是觉得一阵醉心地凉,过了一会,气拂过的地方又莫名地加倍发烫。 “巍峨的富士,你说话呀。”她取笑他。 “好吧,我再给你讲个笑话。”李平摸摸滚烫的脸,又道:“有个人与猴子一 起吃饭。天气冷,他先用嘴吹吹手,猴子问他为什么,他说,想把手哈热。开始吃 饭的时候,饭太烫,那人又用嘴吹饭,猴子又问他为什么,他说,想把饭吹凉。猴 子气得扭头就走,嘴里说,这是什么样的怪人!用同一张嘴既哈热又哈凉!” 她听了,笑得全身乱颤,李平几乎把持不住车把。 “富士,你有时候呆得要命,有时候又挺幽默的,真可爱。” 李平看她笑厣如花,绯红的脸颊几与树上的枫叶相比美,忽然贼胆包天,看周 围无人注意,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她来不及躲,也无处可躲,随手扯着一缕路边的柳枝拂他的脸,然后低声道: “富士,如果你昨晚就这样大胆,该多好!作为懦弱的代价,今天你必须象骑士一 样建立足够的功勋才有机会。” “我保证,我的樱花仙子。”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