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接受我赐予你的幸福 作者:邢育森 1 我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厨房案板上有把菜刀来着,切骨头剁肉都用它。小柜 后面塞着个磨砂轮,那么一打,就更快了。刀身已黑,只有刀刃一边,白得锃亮。 2 莎拉“哇”的一声叫了起来。正午时分,她睡得香甜,被猛然惊醒,感到十 分惊诧。她坐在床边上,看着地毯上那根小指头,带着鲜血还欢蹦乱跳的。她把 只有四根手指的右手举起来看了看。然后就哭都没哭的晕过去了。 3 我把菜刀上的血仔细的洗干净了。放回了原处。 4 莎拉躲在床角里,我一碰她她一哆嗦,眼睛瞪得巨大看着我。莎拉整个脸都 被吓白了。 你是不是感觉到疼痛了?我亲切的问。莎拉苦着脸,使劲点点头。 害怕吗?我微笑的问。莎拉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 我伸手去摸她的脸,莎拉已经无处可退,我摸到了她的面颊。莎拉瞬间失去 了呼吸。 5 我笑了一下,转身下床。莎拉在我身后忽然问:你这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啊。我回头看着她,笑了。 6 咱们做爱吧。夜晚来临了,我对莎拉说道。 不,我不。莎拉语气很坚定的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我注视着她。 你伤害了我,你疯了,你要杀我,你毫无理由的砍掉了我的一根手指!莎拉 痛哭了起来。 砍掉你的手指,与和你做爱,这分明是两回事嘛。你怎么可以搅到一起来说 呢?我微笑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莎拉猛然蹦了起来,冲我扑过来,歇斯底里的很失态,也很失礼。我用我的 耐心和克制,用我的微笑和宽容谅解了她,我躲避开了所有的攻击,忘记了所有 的咒骂,一直眼睛明亮目光慈祥笑容满面的看着她,就象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管怎么胡闹,她总有累的时候吧。 7 你啊,就是从小被惯坏了,吃不得一点苦。我抚着莎拉的长发和后背,轻柔 的说道。 究竟为什么,上帝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莎拉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不要只想着自己的苦难啊。我开导和安慰着她。你想啊,你只是失去了一 根手指而已,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天生就是残废呢?或者后来遭遇什么不 幸和磨难,失去了整个四肢,或者变成了盲人,等等等等。还有,那些生活在非 洲的难民,成千上万的都被活活的饿死了啊。跟他们比一比,你想想,你衣食无 忧,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心情舒畅,你多幸福啊。你再想想,战乱年代,或者 饥荒年代,人们轻易就会失去生命。而你,现在这不活得好好的吗?你为什么不 珍惜现在的时光,而尽量让自己快乐起来呢? 孩子,我迎着莎拉抬起的脸庞和痛苦的眼光,亲切而温暖的对她说,把痛苦 当作幸福,接受生活赐予你的一切吧。 8 阳光很好。莎拉在凉台上坐着,表情很忧郁。我哼着欢快活泼的旋律在逗鸽 子,我充满同情和怜悯的看着她。莎拉分明是在眺望远方,她也许想生活在别处。 而这又有什么用。我决心还是尽量用我的爱,用我的真挚和耐心,使她重新获得 欢乐。 9 我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房间,看见莎拉正在拨电话。一看见我进来,她 的话筒没有抓好,掉在了地上。 给谁打电话呢?我把话筒捡起来,放好,问她。 给我妈妈。莎拉的眼泪流了下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严肃的看着她。你失去了一根手指,自己已经很痛苦了, 为什么还要让你那年迈衰弱的母亲也遭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呢?你想没想过,把 这个消息告诉她以后,她会是怎样的难过和悲伤!你怎么可以这样的残忍和无情! 你只顾想着自己的痛快和需要,而毫不考虑和照顾别人。你让我很失望,莎拉, 真的。 莎拉埋下了头,绝望的喊:那你说,我该怎么样!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把头放在了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莎拉,你怎么还不能 接受这个现实呢,那根指头已经完全断掉了啊。已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再长 回到你的手上了。你要承认这个现实啊。无论你现在怎么不高兴,怎么跟自己过 不去,手指是绝对长不回去了。就是告诉你妈妈又有什么用呢,白白多一个人跟 着你难受而已。已经过去的,就不能挽回了,我们还是多看看未来和以后吧。 莎拉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要坚定而乐观的相信,我们的未来和明天,一定是充满美好和幸福的。我 再一次充满深情的注视着她,说:你要相信的,这样你就会彻底忘记过去,迎接 未来。 10 莎拉睁大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翻身倒在床上,嘘了口气,微笑着说:很爽,很舒服,你呢?什么感觉? 做爱,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啊。 11 我把门关好了。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刚下过雨。我决定去外面看看花。莎拉 在屋子里又一次开始歇斯底里的胡闹,我暂时离开她一样,等待她平静下来。我 相信她会平静下来的。我弯下腰,把裤腿挽起来,这样就不会溅上泥点了。 12 我又一次看见莎拉在拨电话。我看见她拨的是报警电话。我很无奈,只好把 电话外线拔了下来。 莎拉,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尽管我一直在保持着我的温和和耐心,但我还是 流露出一些责备的语气。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莎拉喃喃说道,我要让法律制裁和惩罚你这个恶魔。 有这个必要吗?我坐在她的对面,冷静而理智的对她说:你想呢?你已经失 去手指了,这一切无法挽回了,为什么还要搭上我呢?难道,我去做上几年牢, 受那么多的罪,你的手指就可以长回去吗?不能的啊,我的傻姑娘!既然不能的 话,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承受着没有必要的苦难呢?你怎么还是无法摆脱仇恨和怨 尤呢? 我当然摆脱不了!莎拉大叫起来。换了你,你可以吗? 我?我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了,不信,我们可以试试啊。你也用菜刀砍掉我 的一根手指头,你看我会不会象你这样毫无风度,没有见识。 莎拉默默的,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地板。 这样吧,我去外面给你买些书回来。我拿出大衣穿上。你好好的读一下老子, 庄子,你看看人家是怎样用超脱潇洒的风度来对待人生的苦难的。你需要醒悟, 真的,莎拉。 13 我一推开门,就听见一阵骨骼颤抖的声音,就轻轻的躲开了。莎拉的那一刀 就没有砍到了。莎拉疯了一样的冲了上来,我姿势优雅的进行了躲避,并尽量斯 文的夺下了她手里的菜刀。 你要做什么啊,你想杀了我吗。我叹了口气。 是的,我要杀了你!莎拉眼睛里都快燃烧起来。 可是,杀了我,换了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我看着她的眼睛。换了日本 人,他会强奸你,让你怀孕,然后用刺刀把你的肚皮剖开,把婴孩挑出来摔死。 换了纳粹,他会把你关进集中营里的毒气室,看你死亡的全部过程。换了造反派, 他会把你剃成阴阳头站在大街上挂着破鞋游行示众,还会把你的声带割裂一枪给 你毙掉。换了黑社会,他会让你吸毒成瘾被迫卖身,千人骑万人压悲惨死在风雨 街头。换了人贩子,他会把你卖到穷山沟里给4 ,5 个光棍做媳妇,天天下地干 活伺候人还要生一大堆拖鼻涕的脏孩子…… 你说吧,我看着莎拉,你说你把我杀了到底有什么好处。你以后换了我就能 怎么样,你为何还要这样的幼稚。你怎么还不接受我赐予你的幸福。 14 幸福到底是什么。莎拉很疲倦的靠在我的身上,问。 痛苦产生幸福。我摸着她光滑柔润的右手,说。 为何你不痛苦。她声音嘶哑。 你不要理会别人,我对莎拉说,你的最大问题就是总拿别人与自己比较,这 样你永远无法心平气和,无法知足。即使比较,你也应该去跟那些比你更加不幸 和悲伤的人来比较,这样你就可以快乐起来,从而感谢上帝和命运,赐予你的一 切。莎拉,想想吧,此时此刻,有多少人正被死神夺去整个生命,而我们,却能 这样好好的活着,你难道不感到满足和快乐吗? 是的,我感到了。莎拉的声音微弱,我终于开始幸福起来了。 15 我冒着暴雨去了药店,要了许多止血绷带和白药。过马路的时候,有个老太 太颤巍巍的,我扶她走了过去。 16 我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柜子门,把菜刀拿了出来。 17 力量要掌握的恰到好处,腕子上的劲。 18 莎拉猛的睁开了双眼,她激烈的看着我,却没有喊叫和哭泣。 19 我把莎拉的手腕包好了,把那只断裂的右手拎着,放进了垃圾筒里。 20 阳光依旧很好。鸽子在窗外咕咕叫着。我和莎拉坐在凉台上看着这美丽的大 自然和人世间。 莎拉,不要恨我。我搂着莎拉的腰肢。 没有,我没有。莎拉轻轻的说。 你要知道,你手掌断裂的瞬间,动脉也断了。而你也知道,如果没有我及时 的包扎,你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的。但是,莎拉,正是因为我对你的爱, 所以让我做出了我该做的一切。我用止血绷带堵住了动脉的失血,使你免除了死 亡的威胁,脱离了死神的魔爪,可以这么说,我这次是真的挽救了你的生命。 哦,谢谢你,亲爱的。莎拉仰脸看着我。谢谢你对我的慈爱和护佑,谢谢你 挽救了我的生命,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做为感激和回报。 好的,亲爱的,你终于在痛苦中幸福起来了。我发自内心的欢笑起来。 是啊,我终于感到活着不是那么痛苦,而幸福其实就在我的心中。莎拉也发 自内心的欢笑起来。 那我们进屋子里去,我们再一次做爱,好吗?我微笑的看着她。 好啊,太好了,我愿意接受你赐予我的一切。莎拉满脸娇羞和幸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