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风景 作者:莲的掌心 (一)彩云之南 雀之故乡 当我从机舱里探出头来,版纳就藏在潮湿的空气中。它就顺着那股湿漉漉的气 息向我扑了过来。我全身上下在迈下滑梯的同时,它们也一步步地贴近了我。象一 条带着黏液的润滑的黄鱼,从你赤裸的皮肤上掠过时,那些黏液却牢牢地就附在了 你的身上。 我觉得呼吸有一些不畅,胸前有一种淡淡的压迫感。我想那是版纳做为它的独 特给予没有亲近过它的人的一种感受和体验吧。也许这正与走入西藏时高原的反映 是一个道理,如果在有那样的感受的时候,你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那不管对于西藏 还是版纳它们就会能用不同的姿态去接纳你拥抱你,所以才有了不同的人会看到不 同风景的说法。 坐夜航到版纳是个明智的选择,当空中小姐用她柔软的声音告诉你,现在是凌 晨12点整,版纳机场快到了的时候,你借着机场昏黄的灯光俯视在你脚下的那些点 点星光,渴望就在你心底隐隐的燃烧着。 于是,在我脚踏在版纳的土壤时,我认识到自己是平和的。我平和地去亲近和 接受了版纳的潮湿,虽然那时最大的念头就是赶快泡到水里去,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这是四月,是版纳一年中最热的日子。因为湿气的原因,月亮也是昏昏黄黄, 淡淡地涂抹着些玫瑰红的颜色。我终于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红月亮”。这红色的淡 淡月光是从遥远的版纳处流淌到我心底的。 我拎着一个大行李,它们沉沉地搁在我的肩头和版纳厚重的空气一道压着我不 同的地方。我抬起头,看着雾中恍惚的红月亮,在心里说:版纳,我来了。我是在 对自己一个梦想讲这样的话吗?回答肯定与否定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真的一不 留神,我就落到了彩云之南,雀之故乡…… (二)热带雨林 竹笺小径 到了版纳的第二天,汽车从绿野丛中把我带到了对我来讲神秘而新奇的地方, 一个在自然状态下生存着的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它位于景洪以东、澜沧江以北, 距州府所在地8 公里处,是全州离景洪城最近的一块原始森林。该园占地225 亩, 海拔762 一1355米。在这片原始森林里,有一条水质明净的莱阳河,河谷两岸生长 着莽莽苍苍的原始热带雨林。雨林里有高耸入云的望天树,有十多人合围的巨大板 根,有两棵树缠在一起的绞杀树,还有繁衍了一百多万年的天料木。 满眼的绿、满目的绿、满怀的绿。树藤与树藤缠绕,树干与树干碰撞,那么多 的绿色一时让我已经无法呼吸,象是走近了又被陷入了其中,就是想抽身也不行。 原始的感动在那一刻成为一种真正的冲动,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大声地喊, 大声地唱,大声地叫,大声地呼唤。顺着被竹笺铺就的小径,层层叠叠的落叶压在 上面,你真想赤着脚在上面随着那晃晃悠悠地舞蹈。我张着自己的双臂,象长了一 对翅膀,我可以飞吗,在那上面,在那原始的安静的雨林里,做一只能羽化的小鸟 吗? 我与我的同伴们打开平常关闭的嗓子,大声地一遍遍叫着“我爱你!我爱你! ……“我不知道从丛林里渗出的这些近似天籁的呼唤有没有一点会随着天边的 流云飘到遥远的地方?对于这样的不能用言语所能总结的感受,有人把它叫做感觉 或是感应,是不是很玄妙呢。当你的呼吸被你所想的欲望所吞湮的时候,你己乎会 忘了自己是谁,但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停靠在你想象的爱人的怀中,沉沉地睡去不愿 醒来。 而此时,在丛林的怀抱中我就做着同样的一个被原始的触动所引发的梦,是心 痛还是心跳呢?总之,我明白,在这里,在一个只属于自然的绿色的幽雅的被许许 多多不同植物包裹着的雨林中,我自由地象是在飞。 看到路上一个穿得整整齐齐打扮得精精致致的红衣女子被滑杆抬着往山道上爬 的时候,我真有些可怜她,虽然她手上带着光亮地钻戒,前面滑杆上做着她胖胖的 有钱的男人。但她是不能感受到版纳的真实与可爱的。在那样的面前,只情愿自己 是一个在荒原里拾炭烬的裸姑娘,只情愿自己是一个在深山中拣蘑菇的野丫头。 一路的飞歌,一路的絮语,一路在丛林呢喃地讲述着心里的故事。而在某个山 岔口的拐角处,一个哈尼族的小伙,正用树叶长一声短一声地吹着云之南的曲子。 (三)橄榄坝 傣家楼 这次去参加西双版纳五十年州庆和傣历1364新年,是没有安排入住傣家园的, 可是我们却自主做了改动,一定要到真正的傣家楼里住上一晚。 于是来到了橄榄坝,来到了被国家定为四A 级的自然村落傣家园。看傣家小伙 与姑娘的表演,看夕阳在椰林丛中一点点滑落,看傣家的竹楼掩映在槟榔、菠萝蜜、 芒果和绣球树的怀中。 橄榄坝是西双版纳23个坝子中海拔最低的一个,仅有530米,面积50多 平方公里,澜沧江从坝子边缘流过,是西双版纳气候最热的地方,具有浓厚的热带 南国风光。一年四季,满目青绿,造型典雅别致的傣家干栏式竹楼,一家一幢,四 周围着篱笆,房前屋后果树成林,繁花满地。身着筒裙的傣家妇女,就从这一幢幢 竹楼里,肩挑竹箩,袅袅娜娜地去赶摆(赶集)。 我们入住的那家的男主人叫做艾温拽,他家一年四季会接待天南地北的许多游 人。官方的彭佩云,央视的敬一丹都曾在他家里住过。我从踏进他家里,发现一个 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家里基本看不到男人,而那个把自己叫做“老米涛”的近六十 岁的妇人,带着她的女儿和儿媳一直在为我们一大群人忙碌。她们讲话轻轻的、柔 柔的,让我们这些四川的急性子们也不得不随着她们的腔调变得无比温柔起来。讲 不清楚是为什么,我也没问这个关于男人少的秘密,只是把它们放在心里,想起的 时候拿出来笑笑。 入夜了,整个村子静静的,保留着一个村庄应有的安祥与宁静。几乎没被污染 的空气从我们的胸腔一直滑落到内心的深处。我们从这间竹楼走到那间竹楼,从这 条巷陌趟到那条巷陌。已乎没有路灯的村子里,只有月亮的光辉为你照着回家的路。 我们寻着悠悠长长的傣家音乐来到村子的场坝。一群傣家姑娘,正在排练参加 州庆的舞蹈,一群小伙坐在旁边,各人守着各自的爱人。如水的月光下,如水的傣 家姑娘们用舞蹈的语言传递着她们的心情。傣家的姑娘多是纤细的,这也许跟版纳 炎热和潮湿的天气有关,看着她们柔软的身姿态在月下翩翩起舞,才真正体会到《 月光上的凤尾竹》的真正美丽。我们也招摇着晃进她们的行列,虽然让同行的朋友 们笑话为群魔乱舞,但心情却是极致地好和愉快,而这些才是顶顶重要的。 晚上,我们在竹楼上打着地铺,一大堆人凑在一块,藏在被窝里讲笑话。年龄 大的年龄小的都笑成一团。平时工作忙碌得太累了,有时真想找个机会冲出去,去 寻找一个能够快乐地呼吸的空间,这个空间应是自然的、纯净的、平和的。而在橄 榄坝入住在傣家楼的这夜,我有了这样的一个空间。 我任赤裸的脚紧贴在有些冰凉的竹席上,任小小的墨蚊在我光洁的皮肤上留下 它们亲近过我的痕迹,任夜色的温情打扰掉了我整夜的睡眠。我只是躺着,张着大 大的眼睛看着从瓦檐处流淌进来的淡淡月光,一寸寸地将我吻过…… (四)泼水用“狂”字算不算过份 没有到版纳时,就想到了一定要去完完全全的参加一次泼水,于是准备了合适 的泼水穿的衣服,拎着小桶就冲进了层层雨雾中。 4 月16日,整个版纳是被水淹没的一天,从这条街到那条街,从这个角落到那 个角落全是湿漉漉的人群和湿漉漉的水。有现代的扛着水枪来作战的“毛多伲” (男小伙),有传统的拎着水桶来祝福的“芍多伲”(姑娘),也有持不同武 器的老人和孩子,还有数不清的各地的不同口音的游人和夹在其中的绿眼金发的外 国人。 大家不分彼此,也不管认不认识,找准机会就往对方泼去。没几分钟全身就已 经湿透了,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湿就湿吧,让感冒与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非典见鬼 去吧。 只要那时那刻我是快乐的,即使是死了,也是个快乐的鬼啊。 平常没觉得妇人有什么比不了男人的,倒还为自己身为一个女人能有侠骨柔情 而暗自骄傲,但在泼水那天,面对“枪林弹雨”的层层围困,才觉得做为一个女子 的“小”来。每一次要冲进一个取水处“抢”一桶水,你就要有被一群“凶悍”的 男人泼四五桶水的准备。当你突出层层重围,才发现桶里的水已经被“晃”去一大 半。于是开始咬牙切齿。投降吧?不!于是,我们转变战略战术,变无序的乱泼为 有目标、有重点的集体作战。一是找那些曾经打击过我们的战略头子,二是找那些 衣服还未完全被泼湿的狂妄分子。我们用少量的水从他们的衣领处灌进去或是几个 一哄而上对准一个目标就来个万箭齐发…… 不到一个小时,我们的战斗力开始削弱,全身开始有颤抖的迹象。三十六计, 快跑啊!桶里空空的,顶着强烈的革命斗志,我们终于回到了我们避难的场所。做 为女人,我们战败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革命伤感让我从另一个角度感受了版纳。 但是,我知道我心里是很高兴的,虽然我打了败仗。可有什么呢,我是一个女 人嘛,不怕别人笑的。 (五)独木成林 边镇打洛 独木成林是最具版纳特色的一道风景线,从版纳的州府景洪到打洛边镇需要140 多公里的路。坐在大巴上人有些倦意,弯道很多,一个接一个的。我懒懒地靠着, 闻着车窗外吹进来炙热而湿润的风,一棵树从你眼前过去,另一棵树又从你眼前过 去。它们都长得不一样,各有各的模样,象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我没有去思维的想 法,只是呆呆地看着这窗外行走的风景,一点点拖动着我的思虑。车里正放着阿杜 的歌,“天都黑了,你该怎么办?”。 路上经过许多村庄,村口会站着些穿着民族服饰的傣族人。他们脸上挂着习惯 性的不刻意的微笑,我与他们同在一样的阳光下却笑不出他们一样的笑容,这或许 也是一种宿命吧。 沿途还会遇上不少身着黄色袈裟的小和尚。西双版纳傣族信仰小乘佛教,男孩 子到了七八岁时,都要入佛寺当几年和尚,三五年便可还俗,这是上乘佛教的一种 规矩,历代都会遵守。还俗后的和尚,可谈情说爱,娶妻生子,务农经商,参军、 上学、当干部,并且倍受社会的爱戴。听版纳人讲若男子不入寺当过和尚,就很难 得到姑娘的喜欢。还说小和尚们都会很守规矩,不能随意出寺庙。我却看到了不少 在马路上狂奔或是骑着摩托车带着小姑娘的小和尚们,可能他们都认真地请了假, 另外他们毕竟还都是一些孩子。 在到达勐海县城时,整个街道人群鼎沸,热闹极了,放“高升”的、敲橡皮鼓 的、跳傣家风情舞的,在你眼前亮丽着。一大队的傣家小伙摩拖车队,气势滂薄的 从你身旁飞快驰过,而车身后,都载着一个身穿盛装的傣家女子,拎着小包和一把 纸伞,轻盈地俯贴在她爱着的“毛多伲”身上。 到独木成林了。一棵树龄200多年的老榕树,树高70多米,主干布满无数 块状根系,如山脉沟谷,纵横而下。每一条枝干落下来,都紧紧抓住大地。树的枝 干上,又垂下了一根根似根似枝的树根,深深扎入泥土之中,形成根盘根、枝连枝、 盘根错节的硕大整体,使得这棵占地120平方米,历经数百年风雨剥蚀,至今依 然枝繁叶茂,生机盎然,宛如一片小小的森林。站在这样一棵老树下,你才能真正 明白,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永恒和长久,什么才是厚重和沉稳,什么才是真正在这 世上留得住的。 在版纳呆了八九天,当地人说,到版纳呆这些长时间的游客不是很多的,一般 就是三四天。可我觉得时间匆匆,一晃而过,有点象指尖的沙,就怕一走了就什么 也留不住了。 又是一个午夜,我们乘坐大巴途经澜沧江大桥开往机场。大巴穿行过睡梦中的 澜沧江,穿行过宽敞而整洁的桥面。我的脸贴在车窗上,深深地、深深地借着红色 的月光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这片有些神奇的土地,是不是未曾离开已然想念?我不 知道,真的。因为此时抚摸过孔雀的我的手又有些湿润的感觉,版纳,我是不是该 用这样的感觉去记忆?于是,又一次傻傻地做了在山上的游戏,把头伸出窗外,让 风一点点没有章法的扬起了我的长发,象一个风中的小妖。在车开过澜沧江的时候, 我和我的朋友们一齐一遍遍地大声地叫: “我爱你!” 或许我应该让自己相信这三个字的声音一定会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