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情情怯 作者:行者 “一个字,一笔一划,共十下,是什么字?”“这样的字也太多了,翻一下 字典,保证一个小时都说不完。”“不嘛,好好想想嘛……”“哦……我知道了!” “你说啊……”“我不说。”“那就罚你每天送我十支玫瑰花儿。”“送多长时 间?”“你说呢?”“我?不知道啊……嘿嘿……。”“坏死了!你……”“呵 ……”每天下班之后,她都会蹦蹦跳跳地到他的面前,在霓虹闪烁的街头,她挎 着他的胳膊,时不时冒出几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他看着她佯装生气的样儿, 总是忍不住要怜惜的轻轻拍拍她的脸儿。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相信她所说的 那些天真的话儿是真的。但时间长了,他慢慢地了解到,在她的心里确确实实很 是“不明事理”,就象她不相信天桥下那些徘徊着的漂亮女子是群无所谓灵魂的 人、不相信在灯红酒绿之中包藏着数不清的祸心、不相信前面那对老头与少女的 组合可以与“婚姻”有关……面对她那有些呆笨的善良,他几乎无处是从。 关于这世界上种种华丽掩饰下的丑陋,他不知自己应不应该一一向她解说, 因为每当看见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渐渐失色的样子,他都感觉自己象是在罪犯。但 他又真的不愿意她要把那些全部体会过,再尝试接受。于是,他总是轻易地向她 妥协承认自己所说的那些青灰色的东西,统统都是场杜撰,是为了骗得她的一滴 眼泪。 这会引她破涕为笑,而她快乐了,他也就快乐了。 他承认,和她在一起总是有些累,“女人的身体、孩子的心”,她就象一捧 柔软的花屑,他甚至不知将这易碎的美丽放在什么地方才算安全。但他很是喜欢 这种“累”,喜欢急急忙忙地赶到约定的地方去反反复复的把味那份等待的心焦; 喜欢她嘟着嘴唠唠叨叨地讲工作中种种“气死人”的事,虽然那些事原本在他的 心中根本不值得一提,但由于它们是她的,所以,他也就觉得是真的“气死人” 了。 她说她真的喜欢这个城市,因为在这儿她可以天天穿裙子,她说喜欢看他眼 睛一亮的傻样儿;她还说要在这个城市里和他生活一辈子,要他每天给她买一种 冰激淋、每天送她十朵玫瑰花儿……反正,她说那些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儿。他总是微笑地听着她说,虽然在心里也暗暗地保证一定要做到,可那身不由 已的忙碌总是陷他于“不信”,还好,她总能气着气着就气忘了。 这样的日子就象是水很清很淡的水,从身上与心间缓缓地流着,在不知不觉 中就能汇着一个湖,而这片湖水平滑如镜,把世间的种种灰蒙轻轻洗去,留给他 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眸……他想老天对他是真的不错,竟然能赐给他这么一个好女 人,而他并不是一个很贪心的人,知道每个人都不可能得到太多、太全,所以, 他总是很小心地守护着她和她的“湖”,她说他霸道的象美国。 她并不是那种一听到“钱”就皱鼻子的“白雪公主”,相反,她说她真的很 喜欢钱、喜欢多多的钱,这样就可以在这个城市的最中心最高的那座楼上,买一 套有小花园的房子,她要在花园里种下所有他认识和不认识的花儿,然后听着理 查德的钢琴曲去吃苞米花……她还说等到有钱了以后,一定让他带她到丹麦去玩, 因为她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水能养育出“海的女儿”;她说有钱一定特别 的好,因为那可以让他们的孩子再也不用象他那样忙、那样早早地在额头刻上皱 纹。 说这话的时候,她总是用手抚着他的头,叫他“老人家”……可刚发现他的 眼中闪出一抹暗淡时,就会嘻嘻地笑着说,没关系的,不用自卑的,“面包会有、 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所以,他在出差的时候,总是要把她的照片 放在衬衣口袋里,因为现在的小偷只流行偷钱包,他可以逃票回家,却不能丢了 她那方方正正的笑脸。而且,衬衣的口袋与心同动。每次当他一身灰尘地赶回这 个城市时,她总是蹦蹦跳跳地迎着他跑过来,深深地把头埋在他怀里,久久不肯 离开,她说,她是在闻有没有别的女人的味儿…… 她说他是天生当哥哥的料儿,因为只有哥哥才能天天不停地叮嘱她过马路要 小心、宁可迟到也别冲红灯。也只有哥哥才能在迪斯科舞厅里还寸步不离的保持 警惕,一点也不象她以前的同学和现在的同事。于是他就板下脸来,硬生生地说: “小丫头,那你可要听我的哦,要不哥哥可是有权力打人的哦。”这时,她的脸 上总是怪怪地写着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所以,那天她眼睛红红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能那么惊人地挺住微笑。 他摇摇头,堵住了她扭捏的难堪,他说,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她过了好久才说:“当我的哥哥吧,好吗?我知道我可能会后悔,但我真的 不想,不当自己……”他转过脸,发现窗外虽然阳光不错,却仍然落下几片尚绿 的叶子,他深深吸了口烟,说:“我明白,这世上有好多事儿,并不是珍惜就能 留住的……以后,好好过……”在很长时间里,他都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何会那么 地从容,近似于可耻的从容。难道春天的花儿谢了,总是悄然无声?也许不是, 因为,在夜里他常常会默默地站在街上,静静地看着这个城市最高的那座楼,轻 轻地去猜,若坐在那最高的阳台上看那些他认识和不认识的花儿,是否月亮就会 更美?这个问题很难,他想他是回答不出来的,因为他始终是站在地上。 如同他不知道那“一笔一划、一共十下”的字,是“爱”、是“悔”还是 “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