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他酒意未全醒,头晕恶心,看到秦悦羚本来如玉般晶莹的肌肤上,多了这么一 大块丑陋的青紫,被后悔自我厌恶的情绪一冲,头脑一热就连着重重地挥了自己几 耳光。 “对不起……对不起……”配合着清脆沉重的巴掌声的,是他低声嘶哑的道歉。 秦悦羚吓了一大跳,不顾疼痛连忙起来拉住他的手,皱起眉头:“你喝多了, 脑子都糊涂了吧。不就是做噩梦不小心碰着我了,弄得着这么严重,整个人恨不得 以死谢罪的样子吗?” 刚才是开玩笑的语气,现在可就是指责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喝酒了,喝醉酒 都成什么样了,真难看。”喝醉酒的丁澈,会破坏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她是真觉得 以后得监管起来,不能再让他这样喝酒。 “嗯。”他轻声应和,焦点还是放在害她受伤的情绪上,手指犹豫着要不要碰 那块青紫。想抚摸,又怕碰着了她更疼,头晕脑胀又觉得应该解释下:“我、我做 噩梦了……”是噩梦,监狱虽然不至于像电影演的那样黑暗,可是长期处于欲- 望 不能疏解的压抑环境下,总会有人挺而走严地想欺压同伴的。 最开始的几年,睡的都是十来人一仓的大通铺,晚上都不能熟睡,生怕哪天睡 着了就被人爬上床压制住乱来。 那种环境下,长得歪瓜歪柳的都保不住自己了,何况当时面容还算清秀的丁澈。 还好他身形高大,力气也不小,又当过兵,在那些懒洋洋的犯人堆里,自保能 力算是一流的。后来家里出事,他为了不想,白天拼命埋头干活,晚上回仓里也拼 命锻练。一方面是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另一方面也是要强壮自己让以后无人敢 欺负。 这种习惯,就算后来调到了北京舒适的监狱环境,也没有放松过。 只是不用下地里干活时,他的时间除了锻练,更多的又用在了学习上面。 这些往事,的确是一场噩梦,只是他无法向面前这个深爱了十年的女人解释。 “我先去洗洗,一会给你擦点药。”身上一股怪味道,自己也闻到了,需要冷 静清醒一下也怕薰了她,丁澈逃也似地摇晃着进了浴室。 等浴室里的水声响起,秦悦羚弯下腰捂着痛处,轻轻嘶气,真的很疼…… 今天的丁澈太奇怪了,或者应该说,从他去接到他的姐姐开始,他就已经变得 很奇怪。满腹心事、若有所思、欲言又止,一点都不像以前果敢风趣大胆的那个人。 今晚一个人醉酒,为的是借酒浇愁? 是什么样的噩梦,才会让本来熟睡的人启用暴力?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秦悦羚的心,她第一次摇摆不定,拿不好主意是该问丁澈, 还是装作完全没有异样。 很快她甩了甩头,从十年前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不胡乱怀疑不去想有的没有的。 如果那天晚上她不是因为好奇走进了那栋小楼,现在一切都会不同吧。 所以,这十年来她一直循规蹈矩。 现在,当然也不会放任自己去怀疑,去乱想。 突然想到丁澈进去洗澡,可是没有拿换的衣服,又捂着腰去拿了他的睡衣。 半夜的冷水彻骨的凉,正好用来清醒。仰头闭眼任水流打在脸上,只有这一刻 丁澈才允许自己的眼眶透出暖意随着冷水一同流淌。 他想,自己就快要疯魔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就此收手,丁家所有人陪着他一同受难,就算现在开始坦白,他也没有把握不 会失去她。任何人知道自己陷进这样一个圈套,都不可能会原谅吧。 不如先狠下心,彻底一点,先按丁洋的话进行。等她把想要的东西要到手,恨 意稍微平复,他赎回他的自由后,再去寻求小羚的原谅。如果……不被原谅,他就 用一生去等,去求……她不是已经爱上他了吗?有爱,应该会让一切容易些吧。 剩下最大的问题,就是阿香了。 可耻的,悲哀的,足以毁灭他的……一个难以决择的大问题。 放弃她,他做不出来;接受她,等于要放弃他此生所爱…… “你忘了睡衣,我给你放这了,别洗太久了。”温柔的女声让丁澈浑身一震, 愁肠百结的他竟然没有听到秦悦羚进来的声音。 抹掉脸上的水,胡乱地点了点头。 秦悦羚放下手上捧着的衣物,因为丁澈洗的是冷水,没有水汽她可以清晰地看 到他全身肌肉突然紧绷。 屁股真翘! 被那健美的线条迷了眼,不合时宜的四个字突然冒头。嗯,在心里挣扎了一下, 是摸上去还是出去,秦悦羚眯起眼,觉得水看上去很凉,刚病好的自己还是算了。 算了,多看了几眼然后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丁澈并不清楚此时秦悦羚心里满是可惜,他似乎能感觉到她的眼光盯在自己身 后好一阵子,才回的房间。那一刻他全身都僵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意中流露出 什么,让她起了疑心或产生不满。 幸好,她很快不发一言地离去。 如果不是冷水一直冲洗,可能他身上会出一层冷汗。 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尽快安排丁洋和她见面,早日推动计划。 丁澈洗完澡出来,秦悦羚已经换过床单,躺在自己那边呼吸平稳、状似熟睡。 他的酒意已经清醒,去拿了活血去瘀的药膏,轻轻揭开被子。 秦悦羚自婚后开始改了裸- 睡的习惯,但上床睡时也只穿极短小的丝质吊带小 背心,很方平时丁澈使坏和此时的涂抹药膏。他先在自己心手搓热,然后捂抹在她 的腰际青紫处。那儿已经微肿,他一碰上,她便一缩。 “忍着点,不弄散了瘀血好不了。”虽然这样说,可是她每瑟缩一下,他的手 就会不自觉地抖两下。 秦悦羚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果然咬着牙忍着疼完全不哼声。 看惯她娇嗔柔媚,现在露出这少有的倔犟,丁澈感觉更是心疼。 擦完药,他收拾好上床,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闭眼两人都不发一言,安静地 等着入眠。 这一夜,其实两人都睡不得怎么好,难以入睡,半梦半醒,临近天发白才各自 睡得安稳些。可是他圈着她的手宁可麻了也不放开,偶尔被碰到了痛处,她也没有 推开他的手。 第二天早上他惯常比她早醒,到了厨房准备早饭,才发现昨晚她精心准备过的 惊喜,静静地包着保鲜膜放在冰箱里。 怔忡了片刻,下澈揭开一角,拿手指沾了酱汁放入口中。 味道偏淡,西红柿太多,又煮得太烂,可是他却觉得这比他这辈子尝过的美食 还要美味。 蹲在厨房里,就这样冷着吃,他把那碟西红柿炒鸡蛋当成早饭,吃了个一干二 净。最后碟子见底了,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这是他家丁太太给他准备的第一顿饭, 可惜竟然被他错过了,想想就觉得心里闷堵。 下一次,他一定会当着她的面边夸边吃个干净。 秦悦羚一觉醒来,全身酸痛,腰部更是锐锐地痛着提醒她昨晚的惊心刺激。 房间里只有她自己,拥着被怔忡了片刻,隐约有点带着迷信的想法,感觉自己 今年估计是流年不顺。先是日本蜜月时遭遇地震,回来后又发烧差点转肺炎,才刚 好,丁澈又因为家人的烦心酒醉而不小心撞伤自己。 她毕竟不是一个过于相信命运掌握人生的人,不过刚浮起的念头,随即又自我 解嘲地笑开。 想什么呢,婚嫁时未曾考虑过会遇上可心的对象,上天给她送来了丁澈,这难 道不是福份?人如果永远只想着不幸的事情,就看不到眼前的美景。而且昨晚遇袭, 也是因为自己去解醉了的丈夫的裤头,不幸之处可以看成被误伤了。但往另一个方 向想,何尝不是丁澈对道德操守的灵敏,在醉酒时仍然坚守着底线防线,不容他人 近身。 幸或不幸,一念之间而已。 这样一想,她就释怀了。 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自从婚前休假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回公 司也不过才两天。秦悦羚想,下午还是要去趟公司的。上市的事已成定局,现在挑 丁沛的先斩后奏什么的只会显得过于小家子气。公司上市,员工只要资历够的都会 有期权,这是皆大欢喜的事,不如顺应着趋势去奖励辛苦的下属。 房间关着房门,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太好,以致于一时间就算她侧耳倾听,也听 不出家里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是丁澈也在。 忍着腰部的疼痛,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走出客厅。 丁澈正坐在餐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笔记本,眉头微蹙手迅速敲击着键盘。很 多人醉心工作时都是这副状态,秦悦羚并不认为他是遇上了什么难题。就算真有工 作上的问题,他不问她也会适时装傻。 男人天生有些领域,是不喜被女人主宰和侵入的。 她动作虽然轻巧,可是他还是听到了,迅速抬头看她,眉目间染上担心和忧虑 :“腰还疼吗?” 她点头,不打算瞒他。 “皮肉疼痛的感觉还是比较明显,估计过两天会好些。你怎么在客厅里干活, 不进书房?”餐椅坐着办公并不舒服,特别他这么高大的人,窝久了肯定腰酸背痛。 如果进了书房,就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她是不是醒来了。 丁澈手一伸将她抱进怀里,搂她坐在腿上的动作小心得像对待贵重易碎品。他 知道大一些的动作都会牵引到她伤痛的地方,但是就是很想抱着她,呼吸她令人愉 悦的气息。 他在她脖子处闻嗅的满足样子逗乐了她,而且也很痒痒。 于是她伸手推他,嘻嘻哈哈。不小心动作过大果然牵疼了腰部,笑声没停又转 成哼叽哼叽。看到丁澈紧张地去揉去护,又心满意足带点甜蜜地哀哀叹叹,装模作 样。 秦悦羚心里盈满了被疼惜的快乐,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这样的一个丈夫,怎么能不让女人心满意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