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 水雾湿气充斥整个室内。两人处在较私密的空间里,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能听得 见。房蔚眼里起了变化,他伸出手来,就待抱住乔言。 乔言衣冠严整闯进来的,总觉得心理上有了优势。她退到门边,抵着房蔚的胸 膛说:“你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上半身。” 房蔚带着满身水珠抱住她,哪管她进来是干什么的,他的手掌自顾自地摸索, 已经剥开了她的外套。“一起洗。”他嘴里含糊着说,还逸出一两句低笑声,“我 全身都给你看。” 乔言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十指用力,将他的脸固定在自己面前。“房蔚!” 她抬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很清楚地说:“我们不可能做那种事,你已经订了婚。” 房蔚突然迸发出一股大力,将她压在墙壁上,双手撑在了她左右耳边。“那你 进来干什么?”他低下头冷冷地说,似乎在确保每一个字透过哗哗水声能传到她耳 朵里。 “你转过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她的呼吸虽然有点艰难,但心里话一定要 说出口。 房蔚从来没有让乔言占据过主导地位,现在也是如此。他压下嘴唇抵着她亲吻, 仍然继续着他想做的动作。乔言的衣衫被他撩到了肩膀上,露出了紫色的肩带及内 衣,那枝色泽鲜艳的红杏纹身就这样横亘在他眼前。 他亲手划下的伤口,终结了乔言胸模生涯的丑陋伤疤,他不可能越过它,因为 正是这个伤痕,一次次提醒了他有多恨她,她有多恨他。 乔言背靠在冰冷的砖面墙壁上,一直看着房蔚的脸。她比他还沉默,根本不会 去挣扎。经过了这半年的分分合合,如果说她还不了解他在想什么,那是假话。但 她从来没有说出口,如同他一样。 他对她又爱又恨,她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爱与恨都在一线之间,互相转化成对立面。乔言以前没见到房蔚,可以迫使自 己不去想他们的事,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说到底,她只是善于伪装及镇定罢了。 在她观念里,能有多爱一个人,可以为了他抛弃一切? 她不信。 跟着他的前半年,她也像其余女孩一样,对他的外貌财势能力倾心过,爱得表 面,爱得无声无息,连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奶奶急电召她回老街,她忍受着老人家 的诟骂、媳妇辈的奚落、模特界的嘲笑,仍然认定应该坚持下去。 直到她急着跑出来找房蔚,被一辆带奥运通行证的黑色路虎撞翻了跟头,磕到 了脑袋,才把她给震醒。当时车主的样子她记得不大清楚,熬着一阵头晕,她只看 到了从车后座半降车窗里露出的一张方正的脸,很像她见过的什么人。 但她着急问爸爸的事,没多加注意,只知道爬起来含着泪继续朝前跑,也不管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喂,喂,你没事吧?” 那人应该是开车的司机,她没有回头。 摸进房蔚常驻的会所里,她看到他正和朋友打麻将,肩膀上还趴着一个女孩。 她走过去直接推倒牌局,顾不上满脸的汗和未干透的血丝,反手抓住他的衣襟问: “听说我爸爸死前来找过你?他说了什么?” 房蔚请其余人退了出去。他安抚她,告诉她:“你爸爸半年前的确来找过我, 谈合并案的事情。我拒绝了他,建议他申请破产,除此之外我没有做任何事。” 她怀疑他背后做了什么,但没有一点证据。 她变得竭斯底里。 再醒过来时是在医院,医生告诫她要静心休养,否则孩子不保。 她的脑袋上留下了一个伤口,提醒她万事切莫慌张,因为就算她第一时间听说 爸爸的死和房蔚有关,惊惶地跑出来找他,希望她听到的都是假的,他还不是坐着 好好的? 乔言收起了焦虑,开始暗中搜集房蔚的证据。也有可能他并不知道,她曾经爱 过他,被那次偶尔的车祸一撞,顷刻烟消云外。 她不想再尝试那种为了一个人反复瞻前顾后的感觉。三个月后,她意外流产。 再两个月后,她被赶出门。 半年后,他又来找她,希望她回去。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倒是麻叔两次问她爱过人吗,今天还和她推心置腹地谈话,让她意识到不是她 一个人受到了伤害。 诚然刚听到房蔚病情的那一瞬她于心不忍过,也开始考虑要对他好。可这种好 不是爱情,像她乔言,早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耐心。 她的世界剩下的不多了,她抓住了一切机会朝前走,哪怕是冒进。 水声依旧哗哗地响着,带走所有前尘往事。 房蔚果然停下了动作,收回摸向她胸脯的手,转过了身。 隔着这么近,乔言看得很清楚,他的肩膀上留了一道明显的伤痕,水雾冲刷下 来,呈微红色。就在他转身时,胸前那道像蜈蚣脚的缝口又一次刺激了她的眼睛。 他的确受了伤,做了手术。 他的背部也有较明显的伤痕,如果她没记错,是引来流氓劫车的那晚造成的。 只是她没想到,她给他的伤害远远超过了想象。 “那天早上,你是不是开车跟在了我后面?”乔言走开几步拉下一块大浴巾, 抖开,披在了房蔚的后背上。 房蔚站着没动。“哪天早上?” “我给靳尚买拉面的那次。” “嗯。” “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我舍不得。”他低着声音说,“前天晚上我用靳尚威胁你,要你留下来,第 二天你还是走了,我就跟在你后面,希望你回下头。” 乔言没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拉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她也洗完澡换好衣服,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她和房蔚各坐一边,中间隔 着满屋的冷清。她向他要回电话,遭到拒绝,直接说道:“我在等夏凯的电话。” 她是夏凯女朋友的事相信靳尚已经告诉过他了,可他还执意留她三天,希望这 新春和她一起度过。 看到房蔚翻着报纸不回答,她又问:“靳尚呢?” “他负责留下来说服我爸,我负责过来照顾你的安全。”他的回答倒是挺明确 的。 乔言也有意要提正事。“四叔教席梦娜告你爸,也只能让你爸升不了职,不至 于让你们老房家倒台,你能不能叫你爸收回那些流氓,放过四叔一次?”她看到房 蔚的侧脸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又加了一句:“或者私了也行。” “乔言,你这话说得太天真了,我又不是我爸,能左右事情的发展。”房蔚丢 开报纸,冷淡地看着她,“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插手这件事。没了你跟我的这层关 系,冬泉街和你四叔早就被上面捏死了。” 乔言撇过脸抿住了嘴。 他又说:“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它是事实。” 乔言嘴角不由得对他掀起一点冷笑:“用不着你告诉我官本位思想,这些我都 知道。” 房蔚走到她跟前弯下腰,摸了摸她仰起来的脸。脸上温柔的表情还没落下来, 他突然又掐了她的面皮,将它给捻红了。“你给我安分点,不准管这事。” 乔言暗怒,伸脚踢他。他躲过去,等她平息了才走回来。 她的心思一会儿被拔高一会儿又被压下来,委实有些不适应,正自我调节,她 又听到房蔚说话了。“你睡觉的地方到处丢满了书,就桌子那块是干净的。不过我 在那上面发现了夏凯的一些报道——” 她爽快承认了。 房蔚马上降低了语气:“你在打他的主意?” “不是,只是了解下他。” “为什么要了解他?” 乔言起身走到较远的地方才说:“我想先做好准备。万一他对我兴趣越来越大, 我也好有个应对办法。” 房蔚露出讥笑,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她看没什么危险了,才找个地方坐 下。“你笑什么,我看了他的报道后,才记起来两年多前就是他开车撞我的。” 乔言没有撒谎,她的确在观望夏凯。 夏凯装作没发生什么事一样的接近她,起先她还以为是夏浅草介绍过来的,所 以他才认识她,要她做女朋友,给他解闷,也方便带她出席他爸的古董会。但越到 后来,她发现夏家都对她很友好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夏浅草给她片商讯息,夏父和陈蓉阿姨提携她,夏凯帮她捧红了靳尚。 这些来得太快,但不自然。 乔言绝对不相信自己能有什么资本让夏家青睐,她暗中找了找,就发现了答案 ——夏凯两年多前带着姨父去武市投资,开的就是有通行证的路虎,以示畅通无阻 之意。 于是她又想,他怕是过意不去,所以想弥补下吧? 但这弥补也太多了点。 所以到了最后,她干脆持观望态度,陪着他将这一个月委蛇下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