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恋人啊 作者:细水蓝流 徐打电话来。 室友叫她,她知道,但是她假装睡着。因为她不知道该这样接听这彼端传来 的淡淡温情。 她的床帘还围着,所以没有人看得见她的动作:抬起手,冰凉的双手,她的 两手相扣。这是个绝对寂寞的姿势。 手心里是空洞的。像她的心,她只觉得那里面一片空白。 而脑海渐渐清晰的竟还是文的脸庞。徐的话隐淡下来。 我喜欢上你了。她这样对身边的徐说。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却是文的名字。 已是很晚。公园外面的马路上,两个个人的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一长一短。 路边的树高大笔直。她低着头走。徐拉住她的手:小心撞到树。 呵呵,没关系,有你在身旁。她抬起头,睁着明亮漆黑的眼放肆地看他。 这是一个意外,她想。因为她始终都知道他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的手总是这么凉。 为什么呢?她似笑非似地看他。 这是一个回忆。那天那晚,她不得不说出心里感受。她不喜欢把这样的感觉 藏在心里。就像徐一样,也是不得不说出口的表白。流星雨满天的夜晚,寝室的 灯已熄,她正坐在窗边。电话打来,徐醉熏熏地说他喜欢她。她知道他是借着酒 劲才说出口的。但她也知道该醉的应该是她自己。这样美好的夜景与浪漫,文却 不曾打过电话来。 水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文这样对身边的她说。她有一刻的欣喜。 是高二的时候,下了晚课。喧闹的夜市边,飞啸而过的汽车。过马路,她听 到了这样一句话。 她抬头看看满天星星,一闪一闪的,像在笑。她没有回答他什么。也没有转 过头看他。 那时的她,眼神还未能学会放肆,手还是温温的。 这非意外。因为她早就发现,文和她谈话的时候,脸会微微发红。 又一个回忆。她的预感总是这么准。和文,和徐,都有这预感的存在。分离 的预感,让她恐惧,可是像爱一样无能为力。 没有向徐表明心意以前,她关于文的现在知道的越来越少。他们曾是高中时 被公认的完美情侣之一,却考上了本省两个不同的城市。一个靠海,一个在最内 陆处。她没有想到这种距离会给他带来什么,但她知道高考之后,他们之间的关 系就在冷淡了。 或者因为她的任性终让他忍受不住,或者真如他告诉她的,他要自由。好, 她想,他要自由她就给。于是便上演了主动与逃避的剧。她是前者,男言主角则 是曾经央她不要离开的文。 是秋季,初秋。高三的他们在学业的压力下,依然在一起。偶尔,她会让文 生闷气,气到难过。比如:泡在网吧里忘了时间,他骑单车到处找她;周六补完 课,她径直去了姥姥家,让在巷子里等它的人被太阳晒了一个多钟头;他想知道 她真在乎他,自习课写条告诉她,他心情不好,晚上想一个人回家就不送了,她 连张纸条都没回…… 秋雨纷纷,一晚,在不熟悉的楼里躲雨,文拉她入怀: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 她叹了口气,回忆不能当饭吃,也许当初文那么深爱她,就够了吧,还要勉 强什么。可她心有不甘,她忘不了他的好。黑色七月后的假期,她依然痛心,她 甚至守在他家楼下,希望见到他,可都无用。他想也许文在等她放弃他,放弃爱 情。可她只想让他知道,她是很在乎他的,她要挽救他们边缘的爱情。 异乡的她挣扎在执著与放弃中时,结识了徐。同届的他系上的男生,学生会 和社团里的活跃人物,满腹经纶,却非斯文书生,徐一副成熟男子气。她欣赏这 样的男生,阳光的,幽默的,坚强的才子。 最初的交往是安然的,他们同是广播站成员。一次一起为一场足球赛服务, 到了晚餐时间,他邀她一同去吃顿饭。没多想,她便去了。桌上,席间,他们谈 论彼此同在异地的男女朋友。他女朋友小他一届,也是同样的冷战阶段。然后要 了对方QQ号码,友好的道别。再就经常在网络上聊天,即使有时候恰巧在一个网 吧里。 在文不曾联络她的大一上学期,她讲她的心事给她听,一起去附近的桥上散 步吹风,一起去唱卡拉OK……其实她也知道,徐有一些暧昧的想法,虽然她还未 听到表白。 后来,在流星雨满天的夜晚,寝室的灯已不亮,徐在电话里醉醺醺的说他喜 欢她。 大一快结束,她才知道,在异乡的文已经有了同校同系的女友。而他早在大 一上学期结束之前就写了封分手信给她,她也就在那之后发现到自己心里又塞进 了第二个人进来——徐。 徐说过,他了解她的心,知道她对文的执著。他不想勉强她让她整个心都是 徐一个人,只要50% 属于他就好。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如何分配给予徐的爱, 爱过了文竟让她对爱麻木。或者,她只是喜欢有一个人陪着寂寞的她,给她温暖 冰凉的手。 寒假时,她见过文一面。文说,她是个单纯的人,然而自己是复杂的。她不 懂,徐告诉过的她的过往经历也表明,她心中的另一个人也是复杂的。她竟觉得 沮丧,自己原来单独在一个世界中,两个男子都与她不同。她想成长起来,快速 的,什么都不顾的成长,等瓜熟蒂落的时候,她就该是同般复杂了吧。 大一下学期开始,她随徐频频参加聚会,认识形形色色的人,学成人间的礼 仪,应酬的喝酒。她觉得她得融入到这个与纯相对的世界。 然而她痛。她讨厌这虚伪的交际方式,也讨厌自己虚伪的笑容和嘴里苦涩的 啤酒味,讨厌周围一圈子人香烟不离手,脏字不离口。她痛自己竟要做违背快乐 的事,也痛自己一天一天陷入复杂的社会。她盲目了。 这晚,她早早上床睡觉,翻来覆去的,总不塌实。徐打电话来找,她装做睡 熟。第二天睁着黑眼圈起来,接电话的室友转告她,他希望她没有因喝多了酒了 而头痛。 怎么会!她心里嘲笑着。熟能生巧呢!可她在笑谁,徐还是自己?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 恍惚中,叠被子的她手一滑,小臂撞到了桌面上一物。只听“啪”的一声脆 响,她心爱的兔八哥瓷杯摔成碎片。那是文在高三时送她的水杯。 她怔了一会儿,又蹲下来捡,眼泪忽然啪啦啪啦的落了地,她捂着脸,就那 么蹲着放声大哭,仿佛要用泪水冲刷掉所有不快…… 你能告诉我你和我提过的那个女朋友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分的手吗?下了大 课她去徐上课的教室找他问。 怎么现在来问,中午再说不好吗?他淡笑着。 不——好——。她看着他疑惑不解的眼,一字一句的说着。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实质上我们算分了,但对方都没正式提过,打 算这学期回家后就找她说清楚。原因其实就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 这么说,你还是在欺骗我们两个女孩了?她看着惶恐的他。好,谢谢你的回 答。她转身走去,没有回头。 徐只有无奈的看她走远,他应该已经明白,已是无法挽回的错了。 她用手臂肘倚着窗台,十指交叉,静听窗外初夏的雨和轰轰的雷声,看着闪 电如何瓜分漆黑的夜空。同样孤独的人,同样寂寞的姿势,然而手心已没有扣成 圈状,它是敞开的。 既然已经空洞,就要空洞的彻底。她的耳边回响着莫文蔚的感性歌词:“疲 惫了,放手了,不值得,不要了。” 她想她也许不用再忍受内心对空白的恐惧。物极必反,当心真的空了,也就 是满了时候了。 她不要再回忆过去,不再相信“距离产生美”的鬼话,不再傻傻的等文看着 自己实现不离开他的诺言,痛苦会消失的。她也不要再虚伪的笑,被迫喝酒了, 也可以不再忍受烟味的包围,快乐会回来的。 炎热的天气,手指依旧冰凉,但她相信会有真正暖起来的那一天。 因为她不是也不愿再做寂寞的恋人了啊! 00:47 2002.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