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落花逝水 作者:晨星 记得那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星期天,从窗户向外望去,那雨像是被研磨成细细的 水的粉末儿,似烟似雾,飘飘悠悠地在天地间盘桓。寝室里的同学们回家的回家, 逛街的逛街,我一人斜靠在床上,正沉浸在卡夫卡荒诞的城堡里,忘乎所以。 "笃笃笃",忽然传来两声轻得不能再轻的敲门声,似树梢划过门板,但更像是 从天外飘来。起先我根本没在意,可还没读上两段,细弱游丝的敲门声又在耳畔响 起。 "谁呀。"我懒得下床,撩起蚊帐,大喊一声。 无人回答,甚至连刚才轻微的敲门声也消失了,四周静得只听见雨滴落在树叶 上的沙沙声。就这样过了大约2分钟,从那厚实的木板门后面又传来三声小心翼翼 的"笃笃笃".我忍不住了,踏上拖鞋,走到门边,打开门…… 一道寒气裹着雨雾朝我扑来,雨雾里站着一位苍白瘦小的女子。也许是天冷, 冻的,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尖尖的小脸上一头浓密的黑发,梳成两条粗辫子,垂在 肩头,乌黑的眼眉和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一双明亮空灵的大眼睛正略含幽怨 地看着我。 "你,你找谁。"她不说话,只是用眼睛一个劲地打量我身后的小屋。 "你,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我吃惊地望着她,可以想像我的脸肯定变成了一个 大大的惊叹号。 "没错,就是这。"她喃喃地说,继而近似哀求的目光从她那浓密细长的睫毛后 面凝视着我。 "我,我可以进去暖和暖和吗?"也许是她那一脸的苍白与哀婉激起我内心的恻 隐,也许是卡夫卡的冷漠让我寂寥,我闪开身让她走进那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她 轻盈的身体像一阵风带来一袭凉意,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她,苗条的身段,中等个儿,一件过时的蓝色薄翻领外套,灰裤子,黑皮鞋, 这在满街时装的年代实在少见。我见她还在瑟瑟发抖,立刻端给她一杯热气腾腾的 开水。 她坐在桌旁,眼神凄凄地盯着屋脚的一处发呆,我正要问她什么。突然一股微 凉的风带着清香拂过我的脸庞,浓重的睡意让我眼皮似有千斤重,我极力地想睁开, 不行,像被谁推了一下,我感觉自己跌入深渊一般,竟沉沉地睡着了。 "星,快开门。"是谁在喊我的名字,怎么那么遥远,像团雾裹在我身边,我徒 然醒来,听见云和霞熟悉的声音。忽然记起刚刚有个女子就坐在我的桌旁,可环视 四周,屋里除了我,一切依旧,连门后的插销都没有动过的痕迹。难道是我做了一 个白日梦?抑或是我善感的心太爱幻想了。同学们开心的嬉笑立刻驱散了我的疑虑, 我断定刚才的一切定是我的幻觉编织的罢了。 大约一个月后。一天晚上10点左右,我从图书馆出来,刚走到通往寝室的小 路上,老远就看见站在小树林里的她。依旧是那件蓝外套,灰长裤,黑皮鞋。星期 天所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我越来越觉出其中的蹊跷,想上前问问她那天是什 么时候离开的,怎样离开的,可心中突如其来的恐惧又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迟 疑了一会,还是决定远远地躲开她。就在我准备转身的一刹那,她扭过头来,直直 地盯住我,灿烂地一笑,双眼盈满了让人不可抗拒的纯真,不知不觉中我已走到她 的面前,正欲张口,她忙用细白的食指压住我的唇,于是又是一股奇怪的清香让我 沉醉,让我浑身乏软,我看见她张张嘴似乎对我说了句什么,之后我便被浓重的黑 暗所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冷的山洞里,四周全 是形状各异的石头。 "哎,你终于醒了。"她坐在我身旁仔细地观察我的神色,渐渐露出一丝微笑。 我翻身爬起来, 无比惊惧地看着她,"你,你想干什么?""别害怕,我不会伤 害你的, 我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她走到山洞的一角,不,准确地说是飘到山洞 的一角,让那张神秘却清秀的脸庞隐藏在阴影里面。 "十年前, 一个暑期燥热的夜晚,一位师专的女学生正一人在宿舍里读着书,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突然,她被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惊醒,发现窗外的空地 上停着一个通体透亮的水晶球,从球的边缘处走下来十几个穿盔戴甲的怪物。他们 有人的四肢,但是脑袋却是一个由水晶和银互相拼接的椭圆形的球状物,这个球状 物的脑袋随着步伐的快慢不时上下伸缩着。那姑娘早被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得说不 出话来,因为她发现那些怪物正朝她住的地方逼进。就在她恐惧万分不知所措之时, 在那一堆怪物中她看见了一个人。 "你相信吗,她看见了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是黄- 柄- 源。""啊!" 我不禁失声大喊出来。不可能,我们敬爱的黄校长。黄校长可是全校女生心中的偶 像,他学识渊博,在加州大学拿了两个硕士一个博士,而且无论何时何地他都那么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名誉、地位他都不缺,我真不明白他为了什么会去做那些肮 脏的事情。 "为了钱,钱让人们丧心病狂,失去本真的自我。""那姑娘就是你吗?"借着皎 洁的月光我看见她轻轻地点点头。 "我刚看见黄柄源时, 就像焦渴中的人见了清泉一般激动得冲他使劲挥手,我 想这下可好了,不论发生什么意外,有他在我就是安全的。我清楚得记得,他也看 见我了,因为在他朝我这边扭过头来时,显得有些慌乱。我有点焦急地大喊起来, 因为已经有两个怪物快要走到我的窗下了。他们把那栋宿舍团团围住,似乎在搜寻 着什么。此时的黄柄源仍站在原地,对身边的一个怪物朝我这边比划了一下,接着 一道刺眼的强光朝我射来,顿时我浑身灼热难耐,不久就倒在地上,死了。""你, 你,你是……鬼!"我吓得面如土色。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 而且鬼有恶有善,善良的鬼甚至比人还善良十倍。我 只求你能帮助我,让我的灵魂有个归宿,其他别无所求。因为我死得太不明不白了, 甚至连为什么死都不知道,这样我的灵魂既不能进天国也不能进地狱。这些年我总 趁夜黑人静之时在宿舍周围寻找,想弄明白黄柄源和那些怪物到底找什么。十年了, 整整找了十年。终于,在我遇见你的那天,就在你住的那间屋里,我发现了一块闪 着蓝光的矿物质,这些矿物质就是那些怪物们制造武器的重要元素,缺了这种元素 它们永远只能是人类的奴隶。 "我已听得迷迷糊糊的,无法相信科幻小说中的情节 竟然发生在我的身边。 "鬼魂害怕任何光源, 只有你才能帮助我找出那块矿物质。""可我,我又能怎 样帮你呢?"我疑惑不解地问。 "你注意观察房间的四周, 看看哪件东西白天与夜晚的光泽是不同的,那就是 它。黄柄源为了自己的利益,差点让这所学校变成灰烬。" 第二天早晨当一缕晨曦透过窗棂,我惊奇地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好像一 切都没发生过。但是那个女鬼凄婉的话语那么真切的回响在耳边,无法让我相信那 只是个梦。我决定帮她,帮她超度,帮她回归天国。 费了好几个白天与黑夜,我终于在墙壁一块缺损的夹缝中发现了那粒比钻石大 不了多少的发着耀眼蓝光的小石头。当我把它交到专家们手里时,他们激动得说不 出话来,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在手中翻转、摩挲那所谓的"稀世至宝". 不久黄柄源也 从我们学校调走了,听说是到哪个边远山区去了。虽然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在上级 的一次财务调查中,发现了一本写有他名字的巨款美金存折。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所以根本无从知道那钱是从哪个渠道来的,于是就不了了之了。 当我再一次见到她时(至今我仍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是5个月之后了。我从来 不知到哪去找她,也根本无法找到她。她说过,只有她想见我时,我们才能见面。 晚自习后我总是独自在宿舍边的小树林里徘徊,希望她能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终 于,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发觉天际闪出一道柔和的光芒, 就像开了一扇门,从门缝里泄出了无比柔和的光线;一种朦朦胧胧的声音带着回声 在天际游荡。我吃惊地仰望天宇,突然看见就在不远处,她极其恭敬地双手合十握 在胸前,似乎在闭目垂首倾听着什么。只见她嘴唇轻轻蠕动着,仿佛还在低声应答 着。瞬间,光和声音像降临时一样又倏然消失了。等我走过去时,她才抬起头来, 雪白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感激地看着我,说,"天国在召唤我了。""祝贺你。我为 你送行。" 五天之后的凌晨,在幽静的小河边。天际的轻云先是慢慢被染成了淡紫色,向 两边散去。接着,一道利剑劈开层云,一道极亮却极柔的淡紫色的光芒直射湖面, 一股气流从天而降。她高高伸出双手,身体在柔光中慢慢地升起,飞腾,渐渐远去, 消失。层云重又闭合了,只有风在重新显现的星月幽光中低声地吟唱着……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