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在枕头上,想起了我的理想 头在枕头上,想起了我的理想。我就偷偷地去和我的理想幽会,怀里藏着我写给理 想的情书,在夜色中警惕地行走,如丧家之犬,神色张皇。 我的情书冗长而肮脏。在做完了所有我厌恶而又不得不做的事以后,我才用油垢的 手去书写我的情书,我的情书热情洋溢而自相矛盾。有时混乱地向理想表达献身的愿望, 有时又满怀抱怨说理想对一个献身的女人没有足够的报偿。 为了不让我的理想成为众矢之的,我对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表白说,我是没有任何 理想的人,我最伟大的又没有实现的理想就是眼皮是单不是双,以至于怎样化妆都化不 出俏模样。为了不让自己露出怀揣理想的样子,我把头发烫成恶俗的式样。希望混在一 群卖鸡的女人中,溜出城外去会我的理想。 其实我藏不住我的理想,因为任何一个人都能从我神采熠熠像吃了大麻的二球模样 中一眼就能发现我的异样。我开始对很多大伙都认为对我有好处的事漫不经心,吊儿郎 当。为了保护我破烂的理想,我就开始对领导,对同事,对丈夫,对所有可能对我的理 想构成威胁的人露出虚伪的笑模笑样。 我来到一个广场,我遇到一群人,我轻易地就发现他们也是出来幽会的家伙,因为 他们都有着和我相同的二百五像。他们不怀好意地互相打量,怀疑着各自的理想。我向 每一个有可能注意我的人抛媚眼,只为他们注意我的理想。我点灯熬油不求回报,替他 们做寒衣,只求他们收下我的理想。在他们那里,我完全变成了我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我有时慷慨陈词,有时怒发冲冠,有时柔肠百转,只求他们让我出卖我的理想。 我早该知道号称有理想的家伙们全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东西,我们聚在一起不过是为 了相互取暖,相互嘲笑,相互盘剥,相互展览各自的理想。 我翻出口袋里最后一把零钱继续上路,就像万里寻夫的孟姜女,揣着我肮脏而热烈 的情书,去找寻我的理想。 理想永远是我负心的情人,他给我提供的路标永远模糊不清。但他永远在我慵懒的 枕头上把我唤醒,告诉我他是我身上最重要的脊椎骨。没有他,我就会爬在一摊乱泥中, 最后和乱泥别无两样。 头在枕头上,想起我的理想。 1999/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