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速度在体内飞翔 很多东西不翼而飞了。比如说手上的戒指,打字的时候就感觉戒指的不便,停下来 的时候戒指就在手指上转来转去,像一个小型的呼啦圈。它越转越快,像着了磨似,你 无法控制它的速度,它就那样飞出去了,临走的时候把我的指甲磕碎了一小块。我不能 知道它飞到了什么地方。我想一定是飞到楼下疯子家的花盆里了。我家的东西总是能准 确无误地飞到疯子家的花盆里,比狙击手的枪法还准。疯子嘛,家里比较穷,但我家飞 下去的东西我想足可以够疯子饿不死了。我不敢跟疯子讨我的戒指,因为疯子不大的眼 睛就会突然变得极其大,疯子冲我说:“我爱你,操你个娘!”所以我不管戒指的事, 我认为是它决计要飞离我的身体了。失去戒指的手指更灵活,被戒指箍得成了苍白颜色 的凹下去的一线肉慢慢地凸出来,我的手指恢复了令人信任的形状。我看了一会儿手指, 觉得满意。 再就是我买的活鸡活鱼活泥鳅之类的东西,在我的手里都有逃跑的本领。活鸡是不 用说了,掐着鸡的胳肢窝就跟摸着高烧不退的人的额头一样,鸡的这种温度传到我的体 内,我的体内就会聚集起一种速度,使我的手臂变成了一杆标枪,鸡就飞出去了。鸡飞 起来的时候双脚就自己熟练地蹬脱脚上的麻绳,飞到了家属区最高的楼的楼顶上,然后 纵身向上一跃,像子弹一样飞得不见影子了。泥鳅是我在自由市场见到的最反常的东西, 因为他们总比其他东西兴奋,就是说他们都争先恐后地从水盆里往上飞,最高的能飞到 一人多高,卖泥鳅的不得不像抓住大风中失散的东西一样在水盆的上方扑打,不停地将 泥鳅扑打下去,否则泥鳅们照这样练习下去,还不知道要飞到什么地方去。我比较喜欢 吃泥鳅,为了防止他们飞出去,加了两层塑料袋,可是无论怎样,泥鳅们都能赶在我到 家之前集体飞出去,我的体内的速度使他们突然获得了飞翔的能量,就像从我身上射出 去的霰弹。他们飞到哪里我也管不了了,想来能赶在这种能量用光之前飞到哪一个水库 里吧。所以我现在想吃荤的东西时只敢买猪肉,割成一条一条的可怕的肉是飞不出去了。 但一到我的手上就咯吱咯吱地扭动还有想飞的欲望。我只好用比他更大的力量把他死死 地揪住,否则我这辈子就什么油腥的东西都吃不到了。 最不好意思的是,我上班是骑自行车,我要是起得晚一点当然就骑得要快一点。那 样的情形令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周围的空气全都会从我的身边裂开。一个妇女在她的小 摊上陆陆续续地摆上廉价的袜子丝巾和虎头鞋之类的东西,一见我过来了,就尖叫着把 她这些零碎东西收回她的筐子里,并把全身都扑上去当盖子,免得她赖以为生的东西飞 跑了。我经过的树木都见我来了都拼命地摇晃,一部分长得不那么牢靠的树叶就飞离了 树枝,哗啦哗啦在空中互相拍打着。另一部分估计也不那么牢靠了,只等我下次骑过来 的时候再飞出去。我骑车经过的地方有个集中的小吃摊,凡是还没有人使用的小桌子小 凳子就纷纷翻倒。他们虽然有腿但飞的技术不显然不过关,只好在地上满地打滚。只有 清洁工人一见我骑过来了就笑嘻嘻地捂住他的帽子站着,因为凡是我骑过的地方能飞跑 的东西都飞跑了,非常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