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美丽赎罪 作者:晚熟的庄稼 1 西北某省内的一条大道,它是一条把西部的大山与东部的省城连接的纽带,而 它的全程尽显的是沙漠和戈壁,犹如画笔在漫漫的荒野上画上的一道亮光一道彩虹。 夕阳中一辆小吉普车在这条道上由西南奔向东北,车子划行于在一望无际的戈 壁中,如沙海中的一艘快艇,身后卷起蘑菇状的黄烟好似浪涛。驾驶车的年轻司机 正悠闲地吹着口哨,眼睛注视前方。前方是一个小的没法再小的镇子,那儿只有几 片瓦房几户人家。年轻司机每次路经此地都是以招摇过市的姿态瞬间穿冲而过,把 它当作一座小山丘而不是一个小镇。这次他却意想不到地在此停车了。 以他这么个二十来岁生理成熟的男性的审美观审视,一个堪称世界上最最漂亮 的姑娘,她以她的一只白晰玉手朝着迎她而来的这辆吉普车挥动,也就是朝年轻司 机的挥动,美丽强制司机享受了在这个小镇上停车的机会。 年轻司机停住口中的曲子,目不斜视地瞧着车下的漂亮姑娘,注意力高度集中, 眼神是痴痴的。在这片荒滩戈壁中竟冒出个天仙女来,她是从哪蹦哒出来的呢?他 的眼睛很像两只鹰爪牢牢地“抓”着“猎物”。 漂亮姑娘冲他莞尔一笑,喂小伙子,搭下车。她这么称呼他。 漂亮姑娘又冲他莞尔一笑,小伙子,搭下车。她还这么称呼他,声音放大了。 漂亮姑娘噘嘴了,噘嘴也那么受看,声音再次放大说,叫你小伙子不高兴,还 是你耳朵有毛病?她的声音还那么悦耳。 唔,唔唔,快请上吧。年轻司机这才回过神来,将痴迷的眼睛眯蹬一下。 漂亮姑娘忙说谢谢就敏捷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请你坐后边。 为什么? 让人看了不好。 是,服从命令! 漂亮姑娘没有介意。 发动车前,年轻司机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头顶上的反光镜,正好,里面反映出 得是坐在他身后那个漂亮姑娘的靓丽脸蛋,一个再妙不过的特写镜头,特让年轻司 机享受。他庆幸刚才无意间的决定,多么英明。他可以长时间拥有欣赏和享受美丽 的良机。秀色可餐呀!他想起了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这个成语,使他亲身感受有了体 会。他就高兴起来他就要吹口哨,但刚啄嘴他又收回了,还是不吹为好。他心里这 么说,把车发动起来。 行进中,漂亮姑娘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省城一家大报社的实习记者。刚参加工作,为了很好地表现自己的工作能 力,前几天捕捉到一条有价值的新闻,我和另一位女记者一同赶到这个偏远地区来 采访,可是那个女记者因水土不服提前回去了。我在当地老乡家里住了几天,这不 今天采访完老乡们用骆驼把我送到这个镇上,非要见到我上车才回去,我非要他们 回去,因为天不早了,骆驼很慢的,路又挺远的。真算幸运遇上了你,再次感谢你, 小伙子。怎么,叫你小伙子不乐意?本来么。 她嘟嘟嘟地说了一大串,俨然一位老大姐的作派。而年轻司机开着车心思不在 耳朵上却用在了眼睛上,他时不时瞅瞅反光镜中的美人,对漂亮记者的一席话根本 没在意。 喂,小伙子,你怎么不说话。 开车时不准与人交谈的。年轻司机才答上一句。 漂亮记者点头说,你说的对,看来你是个守规矩的汽车司机。 说着她从随身带的采访包里拿出照相机,说小伙子,我来给你照张相,工作照。 小伙子忙摆摆手说,我不照不照。漂亮记者又噘起嘴,不照算了,人家可是好心哟。 车子里就静下来,听到的都是汽车开动和轮子磨擦路面的响声,窗外能看到的 也都是面目苍凉的戈壁滩,这很让人打不起精神导致瞌睡。可能是漂亮实习记者完 成了一个重要采访,精神正处于吭奋状态,忍不住又说话了。 喂,小伙子,你怎么不问我一声去哪里? 你不是说过了吗,省城。 对,不错。 又过了一会,漂亮记者又问年轻司机,到省城还要走多长时间。年轻司机回答 还有二个小时。 “二小时”一说出口,年轻司机突然感觉他的潜意识中有一个东西在萌动。是 什么,他下意识地要去把它刨出来。待到他完完全全地搞清楚后,身子猛地打了一 个惊悸,一身冷汗沁出来,令他不敢想象。他咬起牙,紧紧的,又把车速提高到最 快时速。用车速催促他潜意识萌动的东西生长。 天黑了,前面是个荒丘,丘上的线路呈一道锅底形,年轻司机太熟悉不过这儿 的线路,几年中来回跑了近百趟。车前灯的两柱锃亮的光柱不眨一下地照耀着前方, 年轻司机看到了那个荒丘,接着又看到了那荒丘上的“锅底”。他一咬牙将车子嘎 然停在了“锅底”间。把车头灯熄掉,把车内的灯打开,他回头瞧见漂亮记者正歪 着身子斜靠在坐垫上闭着眼,很可能睡着了,刚才的停车并没有搅醒她。大概她是 太疲劳了吧。 年轻司机轻手轻脚跳下车,望一眼漆黑的开幕,那上面仅挂了几颗发着微微弱 光的星星,苍穹中盛产的风在骚动,时有浑厚的呼啸声为此布景配乐。虽是十月却 也寒意袭人。他掏出一支烟对着猛吸上几口就掐灭扔掉,打开后车门观察漂亮实习 记者的动静,见她仍在熟睡中,便轻手轻脚地跳上去,在更确认漂亮实习记者仍在 熟睡中时,他扩大了胆量,不久前才冒出的那个阴谋被激活成最大化,鼓动他的胆 量实施冒险的邪恶。 他扑向她。 漂亮记者被年轻司机强有力的冲击惊醒,迅尔地惊叫,同时竭力拼命地挣扎, 自我保护地挣扎……一切无济于事。年轻司机的动作太猛烈太粗暴,他将事先准备 好的细绳不太费力地把漂亮记者的手脚捆住,系在车座上。他就解开她的上衣,她 已喊叫的无人腔,那副甜润的嗓子陡变成嘶哑。待到他扒去她的裤子再扒去她的内 裤时,她竟昏厥过去。休克了。 年轻司机呆跪在后座上,象个木偶,大睁着眼珠借着不太明亮的车灯死死钉在 漂亮记者裸露的部分,这些足已让他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一切,是他人生以来第一次 撩开成熟异性神秘的天幕,使他吞食起她诱引他的部分,像在美美地饱餐一顿。多 么放肆多么贪婪。 他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没大一会功夫,年轻司机将漂亮记者松绑,她仍处昏厥中。年轻司机忙跳下后 车门再跳上前车门自己的驾驶座位上,猛然发动车子,车子晃动一下似箭般向前窜 去,像躲避罪恶的逃跑。 2 漂亮记者名叫温海茵,她的相貌可谓在美女界是无与伦比的,她含有一种古典 美,还是具有现代美呢?总之笔墨无能为力。 大四时,她在这家省报实习一年结束,报社批准她毕业后留下工作。梦寐以求 的幸事只让她高兴了几天,前几日出去采访在回来的戈壁滩路上被人强暴了,悲伤 把快乐覆盖,从此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报社总共才留下两个实习生,一个便是她,被全报社公认的大美人,另一个是 省委宣传部部长的女儿,留在报社工作理所当然顺理成章。此女长得高且瘦,因此 报社里的人都称她高干记者,恰好包涵两重意思。温海茵的被留有两个方面促成, 一是她确实很能干,二是掌握实权的彭副主编看上了她,为她做了关健性的工作。 彭副主编年近四十,过去他过干记者干过编辑,写文章编稿子主旋律把握的很 好,并很有创意地在上边渗砂水加虚头,很得上边的赏识,加之他本身也够活道, 很快升到了副主编一职,进入报社的核心圈。他胖胖的长相里尽透着中年成功者的 得意,举止显出一些潇洒魅力,风流倜傥的外表加之自己的身份,身旁总少不了女 人。不知报社里那位先生突发奇想,赠给他一个“雅号”:“彭猪鞭”。“鞭”既 民间指雄性牛、猪之生殖器也,去掉个“副”字,顺口且点中实质。大家没有顾及 彭副主编的反应,全都很乐意地接受赋予他的这个雅号,并很快流传开来,除去当 他的面不使用外,一切场合皆成为他的人称代词。 他结过两次婚,但不知何原因很快就离了,其中内情连社里的人都不清楚。 彭猪鞭的眼很毒,一年前就瞄准才来实习的那位温海茵,他最大的能耐是不轻 意放过身边任何一位美人儿。于是他着手向她发动爱情攻势,来头迅猛。彭猪鞭真 正长处在于特别懂得女人的心理,合理地对症下药,表述语言让年轻漂亮女人着实 喜爱听,协调语言的外露表情很能讨得其好感,加之他自身“硬件”的优势,既权 力与位置。这回他向温海茵附加一个承诺,帮助她解决留在报社工作,算为向她表 白爱情誓言的底牌。由此的快速渗透征服了刚涉足社会的美媚实习记者温海茵的心, 结果一年后她的工作分配问题得到彭猪鞭的鼎力帮助,彭猪鞭的承诺实现了,日后 她也就将那扇为他开启的爱情之门大开,把他安置在自己爱情殿堂里。这是一座初 恋女人的圣洁高贵的殿堂。 对彭猪鞭的风流艳史温海茵也有所耳闻,可当时她已深陷于彭猪鞭强烈灼热的 爱情海绵里,被粘贴到他的“爱情网页”上,她无暇顾及。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 被爱。情火中的她只能看到为爱而燃烧的燃烧物,心力十足地沉浸在这份幸福的被 爱享受中。再说彭猪鞭也很坦诚,他告诉过她,我是有点好色,这是正常男人的表 现,否则就不是一个男人。我是离过两次婚也接触过几个女人,但自从我爱上你, 我感到我寻到了真正的美,心中对你的爱达到了无与他比的最高峰,因为你的美成 就了我的爱,记载了我为美而追求的绝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矣。假如另有女人向 我招手,不管她的外在条件如何,我都会对其乏味的。我拥有你就拥有一生中的最 最幸福,失去你也就等于失去了我对美的一切认识和追求,也就是说我彻底地否定 了自己。 温海茵听了能不感动么,作女人都爱听男人这么诗意般哲理般的阐述,哪怕知 道渗有水分或者虚假,就像彭猪鞭编写文章一样。热恋中的女人最愚蠢,这话说到 女人的骨子里去了。 就在彭猪鞭展开对温海茵的爱情攻势同时,高干记者偏偏向彭猪鞭抛出绣球。 实事求是地讲彭猪鞭打心里不喜欢高干记者,但又不好拒绝,怕得罪了他头上的最 大上司,只好与高干记者暗自旋涡。这件事温海茵听到过传闻,彭猪鞭向她发誓, NO!促成温海茵对他的爱几何形增长。对高干记者,彭猪鞭不知耍了什么魔法,使 高干记者的竞争没有趋于公开化白热化。 报社里人人都羡慕彭猪鞭本事大艳福大,彭猪鞭就顺杆子说,那当然,要找就 要找个最漂亮的美媚,要搞就搞定一个纯净的黄花姑娘,一个不没开瓜的女人。 确立恋爱关系后,彭猪鞭急不可奈地要“搞定”温海茵,实施男人最终的实惠。 温海茵却没有给予他这样的一次机会,甚至连让他触摸除手以外的肌肤都没有过一 次,仅仅停留在手拉手的平台上。这让当今的年青人听来有些悬乎,可信度极小, 事实上美媚温海茵就是这么做的。她对彭猪鞭这样说的,你既然爱我你就要尊重我, 仅仅是为占有我那不叫完全的爱情,也就不符合你平时对我表示出的情态和誓言。 为此彭猪鞭心里很窝火,但又发作不起来,他只好忍着,继续扮演真爱的角色。 然后温海茵撒娇说,人家是想把宝贵的贞洁奉献在洞房花烛夜里,让你好好的享用 呀。听了这句甜蜜娇嘀的音响,彭猪鞭也就消了几分火气,惟一的是赶快结婚早早 地把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搞定,用他“经久沙场”的肉体去体味与之不同于过去 的最好“美味”。 温海茵一被批准留在报社工作,彭猪鞭马上趁机向她提出结婚,这是个最好时 机。使于对彭猪鞭热烈爱的回报,温海茵同意了。俩人订的结婚日子就要到时,温 海茵却要去一趟边远农村采访,她临走时说,我回来咱们就把喜事办了。彭猪鞭只 好答应她。 3 温海茵回来后并没主动提出与彭猪鞭把喜事办了,而是彭猪鞭一再催促下才办 的。为此彭猪鞭心里很憋闷,说她这次回来变了,她听后也不分辩。 入洞房的那一刻,彭猪鞭迫不及待地去完成他对温海茵渴望的那个终极。现在 是彭猪鞭走完了朝思暮想渴望已久望穿秋水的路程,到达终点的时刻,积蓄已久的 欲火即将发泄,如火山喷井般迸发。 他迫不及待地去解温海茵的衣扣,饿狼扑食般向她压来。作了新娘的温海茵反 倒一脸的恐惧,看不出迎合她的新郎必然做出的那种狂热幸福的情态。 她双手招架做阻止状,说,彭哥。她一直这么称呼他。我有句话先要告诉你, 藏在心里却始终说不出口,现在我必须告诉你,否则会更加伤害你,也会更加折磨 我的。 嘿,有什么话咱们做过了再说也不迟,单单在这结骨眼上,你烦不烦呀。彭猪 鞭不悦道。他早已按奈不住,准备工作全都做齐,就差开工了。 还是先让我把话说了吧。她固执道。 好吧,看在你一脸的认真上就让你说吧。新郎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不是常讲要找就找个大姑娘吗? 不错,是黄花姑娘。 你很讲究这点,也就是说你很在乎? 不错。 可是我…… 你,你怎么啦?快说!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已不是姑娘身了……。 什么 彭猪鞭简直快昏过去。 你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温海茵痛苦地点着头,继而又摇着头。 我被人强暴了,不过,后来我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我的子宫膜还在,没有发 生性关系的迹象。 她不得不真实地表露,把真诚的心掏给他。 真得?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不久。 是谁干的? 不要问了,彭哥,总之我对不住你。 彭猪鞭目瞪起新娘,突然暴发一阵嘲弄般的大笑。 温海茵胆怯地抬眼去看她的新郎,一副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的恶煞状,没有体 谅没有宽容,有的是对她的怒遏。对新郎此时的态度她能理解。 彭猪鞭最恨女人欺骗他,倘若温海茵为欺骗他的话。 他吼叫,跟谁?你说!跟谁?接着道,我不相信,既然被人家玩过还说什么没 有发生关系,笑话! 极限已经到达,她倒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是任由自己的新郎处置。 彭猪鞭嘴角发出一丝冷笑,哀怨道这么说我一娶了你你就给我扣了顶绿帽子戴 上了。好哇,你欺骗了我,怪不得我一要沾你你就躲着我,摆出自己是多么守贞洁 的传统女子作派来,现代的年青女人谈恋爱有几个能坚持守节到现在。原来你在作 戏!哏!你是怕失去留在报社工作的机遇,你是在利用我!可我还是依了你,为什 么你不早告诉我?回答我! 温海茵摇着头说,我不是,但我也并不想对你隐瞒,这样我会被折磨死的。 彭猪鞭就在屋子里乱跺脚直嗥叫,几乎神经质。高分贝的音量震动着屋顶和四 壁的墙面。在他的人生道路中决不允许有这样可憎的“石头”搁置在路面上。 真对不起你,我已经这样了,我也只能这么做,你看着办吧,什么我都依你。 话已经说到尽头,温海茵似罪人一般等待,等待接受彭猪鞭的最后判决。 彭猪鞭见问不出啥来,退到沙发上点着一根香烟吸起来,他被意想不到的突发 性的打击恼羞成怒,一时难平,大喘粗气。房间里负载着两样的表情,弥漫着极不 协调的气氛,异常的凝重。 往下的发展,要是按照电影或电视剧中的爱情片断里,男主人公遇到这样的事, 要莫宽容为怀地原谅女主人而不作计较,并劝慰她,让女主人公深切感动,痛哭流 涕;要莫就痛骂或痛打女主公一顿,然后毅然决然提出离婚分手,各奔东西;再要 莫就是高声怒吼命女主人公滚出家门,或者自己默默地找出一个皮箱装进几件换洗 衣服,然后拎上皮箱一副不堪痛楚的表情离开家门。而本文的男主人公却不然,在 这种情节处理上有新的创意。 就见他挟灭掉烟头起身走近新娘跟前说,这样吧,让我来试试,要是有女儿红 说明你还是真姑娘,我就不追求你骗我,要是没有说明你是二茬货。 一股迅来的力量冲击温海茵的脖子,她猛然抬头,眼神由乞求变为不解和愤怒, 放亮的目光很陌生很陌生地向彭猪鞭射去。她真没想到一向被她崇敬被她爱的男人 竟能说出如此的话来。这不是荒唐,也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顽劣,这是一种歧视, 是对她人格的莫大侮辱。 彭猪鞭以强者的身份根本没有在乎温海茵的反应,说完就粗暴地解去她的衣服。 温海茵身子完全寒颤,对他绝望了。但是她要制止天大滑稽导致的可耻行径,于是 她就拒绝,于是她抗争,于是双方就撕扭成一团,最终力量悬殊,反抗无济于事。 占了上风的彭猪鞭撕去她的最后一件衣服后,骑马一样跨在她的肚子上,实施其目 的。他怀着侥幸心理,目的无非是检测,也许结果不会是他不愿看到的吧。另外还 有一层意思在里面,管你是不是什么黄花姑娘,我先享用一下,不然谈了这大半年 的恋爱还没尝到果子心多不甘呀。 可是彭猪鞭得手后,他的那个家伙此时却没有进入状态,一时难以完成任务, 还需一个过程,哪怕是很短的。 被压在身下的温海茵仿佛看见不久前她遭受强暴的可怕情景,顿生恐惧令她呕 心,眼前这个所谓的爱人对她的情状与前者毫无两样。这种时刻这种心境的温海茵 绝对要捍卫自己的最后尊严,她揪住机会使用上最后一种自卫手段,她张开嘴一口 咬住彭猪鞭一只胳膊,趁对方一个嗥痛的空隙,她一个拼力将彭猪鞭推下身去,一 骨噜翻身下床,瞅见沙发跟前的茶几上那把水果刀便抓在手中,对着彭猪鞭愤怒地 喝道,别过来,要过来我就死在你眼前! 她这么告诫他,一脸不可侵辱的正色。 彭猪鞭怔住了,一时无折,愣愣地呆在床上看着温海茵。她就把刀含在嘴里用 牙咬住,慌忙穿上自己的衣服,再打开柜子摸出一个旅行包,拿出自己的一些衣服 什物等塞进包里。 彭猪鞭又吼叫起来,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滚出家门,滚出报社,别给我丢人现 眼,滚得越远越好,永远别让我见到你。破货!破烂货! 温海茵听到彭猪鞭如此的骂好难受好伤心,那颗曾闪现过期盼的心彻底地被这 骂声降至冰点结成霜冻。 她曾想彭猪鞭听过她的表白后肯定是不会开心,但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她期望 着他能原谅理解包容她,可是……她庆幸刚才没让他先做成,假如他搞定了她,他 仍然会采取这种反应的。她算彻底地看清楚了彭某人的德行,他不是个大男人,也 称不上最起码的人。 她回应他,我会照你的意图办的。 她离开这个还没焐热的洞房,这个让她命运转折的地方。 天上下雪了。 雪片落在一个刚有个新家又迅速失去这个新家的“新娘”的身上,为她平添了 一份凄楚一层悲色。 这个悲剧人物对着雪落下了眼泪。 4 第二天一早温海茵来到报社走进社长的办公室,她正要把写好的辞职信递给社 长,就听社长说,海茵,你来的正好,邻县公路上刚发生一起车毁人伤的大事故, 你赶快去现场采访。温海茵说,社长我有事要跟你说。社长一摆手不耐烦说,回来 再说回来再说吧。但她还是把辞职信搁在了社长的老板桌上,做动作的手是发抖的, 神情也是那么的不情愿。 开往车祸现场的路上她想,这是在这个报社最后一次做采访了,不管怎么说也 要好好地去完成它。 发生车祸的地点距离省城只有十几公里,汽车跑起来不用一个小时。到了出事 地点,温海茵下车向交警出示证件便走近出事处,看见一辆小吉普车翻倒在路旁。 她觉得那辆目不惨睹的吉普车眼熟,像是她不久前去边远地区采访归来搭乘过的那 辆车,而且它的主人为她造成了极大的终身难忘的伤害,心儿不由得紧缩起来。交 警告诉她,司机可能是酒后驾车造成的。她一连串问交警,司机是男是女年龄多大 现在是死是活。交警答,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已送省城医院抢救,现在是死是活 还不知道。温海茵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便离去,上车时打听出事司机被送往哪家医 院后便驱车返回省城直接把车停在一家医院门口。 出事的那个年轻司机已抢救过来,但仍处在昏迷状态,现正在输血打吊针。温 海茵所能看到的是他头部缠着厚厚的白纱布,面部的血肉模糊虽已清洗,但红肿和 扭曲不可分辩真实的相貌。不过让她略吃一惊的是他的那张长脸盘,虽说变了形但 是她还是可以分辩出与不久前的那张男性长脸盘多少有相像处,这不得不让她的身 子猛一下痉挛。 她出了病房细问了医生伤者的伤势情况,医生说能活过来算他命大,不过他的 双腿肯定是残了。走出医院她的脑子乱哄哄的,心中说不上是何种滋味占主导。 回到报社她发了一篇很短的内容客观的现场报道,交给编辑后她又走进了社长 办公室。 大概社长已经拆看了她的辞职信,见到她来显出满脸的大惊大惑,直直地看着 她的脸,像是要好好读读那上面的表情以求获得答案,继尔又做出了一副怎么理解 也理解不了的神态。 社长说,你刚被批准在社里工作,又才当上新娘,就丢开事业力主当家庭主妇 了?是你的主意?还是彭副主编的主意? 她拉出一丝不意察觉的苦笑,不可置否。 社长规劝道,你可要想好噢,咱们这里可是很多大学毕业生向往可及的地方, 这个你最清楚。 她说,社长我请求您答应。 社长说,这回不是闹着玩的,我得向彭副主编了解一下再说吧。 温海茵说不必麻烦您,这是我个人的事,与他无关。 社长惊诧地看起她来,说你们闹矛盾了,或是……当然,你执意不干我也挡不 住你,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单位对求职人来说可是个大热门呀。 温海茵道了声,谢谢社长,再见。 已经不是记者的温海茵转身离开了社长办公室,离开了这家省级大报社。离开 了她曾十分向往现在又多么留恋的单位,舍去了她十分热爱的新闻工作。让报社的 人不可思异,连她自己也万万没想到昨天工作的地方今天就要离去,她同样不可思 异。 走在马路上的她脸上挂起了两行泪水。 外边的雪在轻飘漫舞着,她没有打伞,任雪花抚落在头上肩上,此时的她需要 这种过于清凉的感受,让自己静静想想发生的事情,可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儿 乱成了一团麻。她悠晃着在街上,漫无目标,抬眼望望天空,凝视从天而降的雪绒 花,心里说我今后该怎么办我往哪里去。 几天来她一直在大街上漫悠着,有时不分白天黑天,偶尔招来一个或几个不规 的男人上前向也摆手势打哑语,有的直接问她价格,把她当作野鸡。而她却丝毫不 知怎么回事,只是一个劲摇头或者不理采,招至SB的骂声。待她有所悟时就赶紧逃 离,不敢再在马路上晃悠了。 5 生存告诉温海茵必须得尽快求职,为了找个适合自己专业的工作,她几乎跑断 腿。几天下来她才懂得求职是多么的不易。她去过市报社及几家晚报类小报社还有 几家杂志社,对方看过她的简介后,大致都是一样的答复,条件不错但你为什么在 省级大报社干的好好的辞职不干了呢,原因是什么。聘用人的瞳孔里向她发射来的 全是怀疑和不惑的问号,好似一下子看穿她是什么类别的人,把她套在了大大的问 号圈里。她尽量回避这种令她不安的视线,听完后当然不好回答原因,那么人家自 然会连想到你的能力和表现问题了。婉言的拒绝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那么问号自 然也就变成否定式的感叹号了。她对求职于新闻单位几尽灰心。 这天她又恢复在大街上那种漫无目标的漫步,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医 院,走到了住院部外科病区,猛然才意识到她驻足的地方正是那个出车祸的小伙子 的病房门前,鬼使神差的举动着实让她吃了一大惊。她立马欲转身逃去,但一想既 然来了就落实个真实吧。她还没完全脱去做记者的职业本能。 她推门进去,将眼睛置在病床上,小伙子已经能坐起来,而且正坐在病床上, 他面部的伤稍稍消肿,模样清晰起来,足以能让窥视者比上次更有把握地作出判断, 从而基本确定给她制造创伤的罪魁祸手的面目与之相重叠。他没有发现她,正低着 头一只手捧着一个大纸片,硬的纸片,另一只手在那上面无规律地动着,在写字, 要莫在画画。神态如此地专心。 她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几乎窒息,内心冒出了愤怒。此时此刻她完全可以跨上去 质问谴责声讨甚至惩罚伤害她的肇事者,可是她的脚步却要向后退。就在这时病床 上的人抬起了头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惊诧很饱满。 惊诧被那双眼皮包上了,他的头也慢慢地低下。 大姐,我知道说千万声对不起您也是没有作用的,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您。 在她身上发生那件被强暴事件后,温海茵的身心除巨痛外,不知怎样处理这件 事,内心充满极度的矛盾,她恨他但又不敢正视那个事件。自打看见这个出车祸差 点送命的男性后,忽然发觉这种矛盾心理趋缓了些,说不准是什么在诱导,诱导她 为自己渐渐铲除痛苦为自己疗敷创伤。 她说话了,为什么要对我那样。 因为你太美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就是我的罪过? 不不不,我的罪过。 沉寂了一会,他说,我知道我为您造成了心灵创伤,很难在你的一生中抹去。 可是,可是,还好,我并没有那个你。 迷底揭开了,温海茵终于能松一口气。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递上手中的画本,大姐,这是我画得你,送给你吧,算我作为一点点赎罪吧。 她先用眼扫了一下,是幅素描画,上面画的就是自己,很像。画的一边有一行 不规整的大字,很醒目,“美丽,我要向你赎罪”。 她没有去接,反讥一句,你留着你赎罪吧,转身走了。 走廓里偏巧遇见了彭猪鞭迎面而来,他手中还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她忙低下头 与他擦身而过,彭猪编叫住了她,喂,来检查是不是,怀上了那个小兔崽仔的了。 你摸错门了,这不是妇产科。他皮笑肉不笑眯起眼睛看她。温海茵心想我怎么这么 倒楣,遇上了这么个恶魔。她没答理他抬头怒视了他一眼,回应她的是居高临下的 秽笑。 6 还要得去找工作,生存就件头等大事,她竭力地排除这种情绪干扰,努力思考, 从另个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的能力。倏然她开朗起来,我非得吊死在新闻行当这棵树 上?别的文化单位还有教育单位就不能一试?这样我不须要向用人单位缀诉我的记 者经历,可以直接说我是才大学毕业的学生。 到此她来了精神。 果然凭着她重点大学文科本科毕业生的牌子被一家广告制作公司聘用,工作是 专为客户创作设计广告语。 新的工作需要一些过去学过的书籍和资料,以备好查询,温海茵才想到自己的 专业书等还在那个被赶出门的“家”里,她就急冲冲赶到那个“家”。 时间正是午后,幸好那个“洞房之夜”温海茵离去时没想起来把房门钥匙留下, 她打开门走进去。屋里像是有人,还响着一种说不上来是疼痛还是快活的呻吟与一 种粗喘的下力气声的混合音响,那呻吟出自女人口中发出的,听来不像疼痛的呻吟, 哼嗤哼嗤的粗喘声是发自男人嘴中的。她在疑惑的搜寻中看清了开着门的里间屋的 床上,彭猪鞭赤裸裸地压在一个也是赤裸裸的长头发女人身上,双方上下正有节奏 地踊动身体。下面赤裸的人竟然是高干记者。她忙把头转向一边,身子抖一下,蹦 出无数个的小鸡皮疙瘩。 惊诧归惊诧但没有愤怒,有的是恶心有的是赶紧离开这个尴尬地方的心情。温 海茵摆出什么也没看见的作态,走到客厅里的书架上找出属于自己的书籍资料。 这时床上的一对男女因为她的到来停止了动作。 彭猪鞭歪头对温海茵怪声怪气道,看见了吧,我正在享受真正的黄花姑娘呢。 还在下面的高干记者就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打在他的光屁股上。 装好书后的温海茵看也不看那间屋子,说我要和你离婚。 彭猪鞭已提上裤子,下床出来说,离婚?哪这么容易,说离就离,等着吧,破 货。 温海茵被骂十分地气愤,但为了不节外生枝只好忍着,她就硬色道,什么时候 你要想离,你就告诉我一声,这上边是电话号码。她将准备好的字条丢在茶几上, 还有这个“家”门的钥匙,几乎是望着天花板走出那个房子,算是彻底地告别这个 留给她不堪受辱的地方。 她真没想到彭猪鞭跟高干记者的关系发展的如此这快,是俩人认真的还是睡几 次觉玩玩而已,她不得而知,她也不愿知道这些。 没过几天彭猪鞭打电话给她,约她一同去办理离婚手续。路上彭猪鞭这样告诉 她说,要不是高干记者催得我紧,我才不情愿这么干脆跟你离婚呢,非拖死你,我 不怕拖,你就受不了了。温海茵在心里骂道,卑鄙。看来彭猪鞭一改初衷迅速与温 海茵离婚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原来他的长期计划是拖垮温海茵,以报受骗的深仇 大恨。 办完离婚手续后,彭猪鞭自嘲地说,过几天我还得来这里,办结婚手续。怎么 样,来参加我和高干记者的婚礼吗? 温海茵没有回答他,看他一眼的同时报以蔑视地一笑。 但不久,彭猪鞭打来电话说他已与高干记者离婚了。说高干记者本来就是个破 货骚货,在大学里就跟过几个男生上过床,只看在他老子的份上,现在她那个当省 宣传部长的老子倒了大楣,他们的婚姻就该还本来面目了,一个字“离”。温海茵 讥诮他一句,你真是个离婚专业户。接着他说他要和温海茵复婚,说他原谅了她, 还说可以让她回报社工作。这让温海茵没料到,但是她没有理采。因为她实在不愿 意再到他,尽管她多么向往自己所学的专业。彭猪鞭见她不表态就三天两头地来电 话说服她,他就死皮白懒地求她,并约她出来谈谈。她不为所动,态度一如既往, 没有给他半点想头。她最后这么说的:一个女人的心一旦流血了,那个伤口是永远 弥合不了的。最后他气急败坏地狠狠道,你等着瞧吧,我会让你吃到苦头的,在这 个城市里还没有一个女人敢像你这样对我的。 7 新的环境对温海茵是新鲜的,新的工作对温海茵又是新的挑战,她要从头学起 做起,在尽短的时间内将业务提高到公司所要求达到的水准。这样她就很忙,边工 作边学习让她没有一点闲空顾及到别的,近三二个月的时间由于她的刻苦努力,完 全地能适应和应付自己的工作了,她干什么工作总是很麻利,并且把它做得较为出 色,从而得到了上司的赏识。 这天,她为一家客户完成了创作设计工作后,心情感觉良好。自从工作已转入 正规后,眼下手头上的活儿处于零积压状态。她就想到该去上商场买些生活的必需 品,也借此散散心,畅展一下自己。再说她与彭猪鞭结束了那场难堪的“婚姻”而 心情愉悦了许多。 好久没逛街了,街市还是那个街市,繁华还是那么的繁华,它以亘古的标志永 恒地定格在喧嚣的页面上。这上面的人们永远需要在这块地方为生命的某个部分光 顾,昭示自己的存在。 人流中,她采购完所要采购的东西后,不愿多停留在喧嚣中,乘汽车回自己租 的小房子,抑或称为家吧。来到汽车站见等车的人多,她最怕挤,好在离家不远手 中的东西不重,干脆步行回去。路上买了份小报,这是一家娱乐性早报,头版头条 赫然醒目的一个大标题立刻将她的目光夺去。文章的标题为:《美丽,我要向你赎 罪》,副标题为:一个出车祸的年轻司机在向谁赎罪?版面上刊登了一张特大特醒 目的照片,那就是文中主人公画的那幅温海茵的肖像画。下面的那句文字也同样照 搬上来,“美丽,我要向你赎罪” 先是一段记者到医院病房采访文中主人公的对话文字。对话是这样的: 问:“请问你画这幅肖像,并注一行富有诗意的句子,里边是不是有个真实的 故事。” 答:“是的。” 问:“能说说吗?” 答:“无可奉告。” 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画中人就是本市人吗?” 答:“无可奉告。” 问:“你过去伤害过她? 答:“是又怎么样,这与你们有关吗?” 问:“听说你是酒后驾车出的车祸,是不是与你要向美丽赎罪有关系?” 答:“我是酒后驾车,至于下边的问题我还是无可奉告。” 问:“见到她,你会用什么方式去向她赎你的罪过?” 他没有再作答。 问:“需要我们帮忙为你寻找她吗?” 答:“谢谢。这是我个人的事。” …… 以下内容大致是这个好事的记者写出那个车祸的青年司机为何作此画写此句的 原因探究,文章最后写到:尽管我们现在还知道这位出车祸的青年司机造成车祸的 真正原因,但我们可以想象到它与这幅肖像画的女主人不无关系,事态发展会让我 们弄个水落石出的。给读者留下了一个悬念,大量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炒作行为。 事态的发展正中了温海茵的那个担心,生怕出的事情终于出了,悬着的一块石 头终于落下,可是这块石头好重好重呀,重重地砸在了温海茵的心口抑制着她的呐 喊的心声。心想这小报记者真是无孔不入,他们怎么会打听到他的呢,又怎么会一 下子就切入“主题”的呢?一切好像事先编好的程序进行似得。温海茵不得不哀叹 她的不幸,哀叹世界如此真奇巧。过去被强暴天知地知我知他知,不说出来也就算 了,可是完不了,现在竟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她的罪人现在还没说出口, 但现代媒体的无孔不入和步步逼近,他能应付得了吗?那些以猎奇而暴露隐私为主 的小报能放过他吗?想到这,她感到自己被推至悬崖边,到达无地自容的地步。 回到自己的小屋她已经没了情趣做自己事先设计好了的晚餐,一头倒在床上回 想刚才的事,又回想到过去的事,他与她不堪的邂逅,转尔又回想到彭猪鞭和报社, 一遍二遍……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翻卷起疼痛浪潮。想到最后她后怕了,一层隐 隐剌痛般的担心浮到胸口上,令她憋透不过气来。 8 接着这家早报继续刊登相关出车祸年轻司机要向美丽赎罪的报道,并断言他之 所以出车祸是为了那个要向美丽赎罪的美人,而那个美人就在我们这个城市。指向 明显明确,搜索范围缩小。更有甚者,该报还把温海茵的那张素描画加上了彩色, 跟照片一样的清晰,令读者更能容易地看到“真实”的人了。现代电脑先进的制作 工艺充当起“帮凶”来。 温海茵很快成为众目睽睽的对象。 公司里的职员们开始背后议论她,首先是猜测,那幅画是不是她,关于这点所 有的人一致认定达成统一,无疑就是温海茵。继尔就对她的过去以一种童话式的神 秘色彩进行想象分析判断,最后下个结论,肯定她的人身遭到“街头画家”的伤害, 并且是给予女人那种不言而喻最要命的伤害。因为这种事情最最容易引导人们朝这 个方向去想。当然,每个分析人把“伤害”的形式和过程想象不同罢了。 从此大家见着她都是用异样的眼神待她,说不上是贬或是褒,也说不上是同情 怜悯或者是幸灾乐祸。 看着温海茵如此沉着气,他们倒沉不住气了,有几个直性急的人干脆找温海茵 直接问:小温呀,那个车祸青年司机画的女人肖像就是你吧?你看多像你。他到底 怎么着你了,能告诉我们吗?当然我们没有一点恶意,也不会强求你的。说出来我 们也好为你出气,教训教训那小子。然后他们又都说,其实这也没什么。 温海茵该不该回答,能回答什么,回答过了会怎样,不回答会怎样。她确确实 实难。面对这些瞎操心的同事你是不能发点脾气的。 她只好陪笑作答,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世界上跟我长得像的女人很多的。 他们肯定失望,说,你说得对,不过也就真巧呀。 最后他们还加了一句,小温呀,不是你最好,你可要挺住呀。无疑对他们判断 的肯定。 令温海茵哭笑不得。 他们很难相信温海茵回答的话。 9 公司经理来到温海茵的办公室,一般情况下经理不到职员办公室找职员下达工 作任务或谈话,都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发号施令或让他的女秘书去请。看来这次经理 亲自驾临情况不一般。 经理先笑笑,表情很亲切,说现在的事奇了,竟有人拿那个车祸青年肖像画上 的那句话做广告,这不找上门来了。 温海茵一听气色马上就变了,愤怒起来。她人生中第一次愤怒,她几乎叫起来, 干么你要来告诉我! 经理好象事先有心理准备,忙陪笑说,对不起对不起,这事我早想跟你谈谈, 只因这几天太忙。首先呢,你别介意,我是说,那些报纸我看过,也听了一些人瞎 议论,他们呀,唯恐天下不乱。不过,说实话那张肖像太象你了,我是这样认为的 噢,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我可是零感情对待哟。我现在来是找你谈工作的。 温海茵听了感觉这火不该发在经理的头上,就说,请原谅。 经理说,市里有家化妆品企业看中了“街头画家”的那句词,要以它作为他们 商品的广告词:美丽,我要向你赎罪。 温海茵听了又火起来,不过这次她竭力压住火,不屑道,简直笑话,“向美丽 赎罪”跟他们的产品能沾上什么边。 经理说,你还别说,真有寓意在里头呢,过去有条广告里不就有一句词么,叫 :“你不要太潇洒噢”,说的都是反话,要,就要这种效果的。 温海茵有些压不住火了,问,你找我就为这个? 经理说,那家企业偏就指名要你来做,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温海茵终于火起来,叫道:我不做! 经理说,他们还问是不是侵犯了你的肖像权,如果你认为是,问你肯出多少价, 只要不高可以接受的。 温海茵气得嘴直哆嗦,声音颤抖地大喊起来,我不做! 经理板起脸来说,首先声明,如果这事与你有关系我表示百分之一百的同情, 可你是我公司的一员,应该视企业为生命,找上门的生意不去做,你不想好了。你 要是接受了,对咱们公司和你个人都会有好处。 温海茵说,那你就接受我辞职吧。 经理眼一瞪说,你疯了。 温海茵说,你要是再逼我的话。 经理说,看来,那幅画上的女人就是你了。 温海茵高叫,就是就是!就是又怎么样。 她确实几乎疯了。 引来四邻办公室的人都跑到门口探头张望。 经理显得窘迫,转向门口朝那些个脑袋大吼,你们看什么看! 10 “目送”走经理怒火未消的温海茵抓起桌上的笔就在纸上写辞职信,写好她就 去了经理办公室。 来到经理门前就听到里边经理在大声叫嚷:“你去找那家美容化学品厂去,这 与我们无关。”今天经理可谓吃了枪子子,火药味特浓,也许与刚才在温海茵那碰 钉子有关。就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来警告你的,希望你们不要这么做, 否则我也会告你公司的。” 平时情况温海茵就不会进去,也不会去听对话的内容,今天她以辞职者身份急 切地要离开这家公司,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温海茵推门走进经理办公室,当她第一 眼落进屋内的时候,目光顿时呆滞了,所见到的令她万分地惊怔。刚才说话的那个 男人竟是他,曾经伤害过她目前还在伤害她的那个罪人。他架着双拐,看来正如医 生说的,命保住了两只腿可能失去。 同样,不期而遇的她的罪人见到温海茵也吃一大惊,也大怔着,张开嘴巴就是 吐不出话来。 这时,经理看看温海茵,又瞅瞅来警告他的小伙子,好象明白似的,说,好呀, 你俩今天是串通好的,都来气我。温海茵努力镇定地说,不,我是来找你辞职的。 经理不耐烦道,我现在没心思跟你谈这个,好吧,他来了正好,你们好好商量 商量,怎么办?给我一个答复。说着他起身走出经理室,他显然是从他的角度理解 温海茵与警告人的不期邂逅。 室内只剩下她和他了,面对面。 偶然的相遇竟在这般场合这种环境里,真是老天又给温海茵开了个玩笑。使得 温海茵一下子不知怎么应付为好。去痛骂痛打他一顿?她从小到大不会骂人打人; 去斥责他?在这种场合她怕,怕闹开了正中公司那些“关心”她的人下怀,她的 “好”名声会迅速在这座城市炸开;那家小报又有了新闻。她还有一怕,怕眼中的 仇人耍无懒,反尔更使她难堪。此时此刻她进与退确实两难。 就见她的罪人甩开手上的拐杖,朴嗵跪在地上,说,大姐,先听我解释,我知 道又伤害了您,可是这次事先我完全是不知呀,我觉得被人利用了。 他抬头看一眼温海茵,接着说,那天你走后不久,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进我病房, 手指我画你的那张画仔细盘问我,并说他认识您。他走后我问医生他是谁,医生告 诉我他就是省报的大主编很有名气。我还从她们的口中得知他前些日子和一位非常 漂亮的记者结婚,可是不知为什么第二天就离了。最近他又结了一次婚不久也离了。 他叹叹气依然跪着不抬头说下去,不知怎的,第二天一家小报的记者就来到医 院采访我。事后我才感觉出有人暗中指使,很可能就是那个报社主编。看得出他跟 您过节。我出院后到报社一打听,才知道您就是他那位才结婚就离婚的人。我心里 很难受,我想,这里面可能与我有关,我实在罪该万死。但是,他也不应该设圈套 害您。 温海茵全都明白过来了。 她想起了彭主编曾对她说过,我在这个城市乃至全省的新闻界可以说一不二, 我还可以影响到上至公检法下至企事业单位。她相信他有这种魔力,她更相信他能 干出这种卑鄙的事来。前些日子在他电话里就说过要她尝到苦头,现在他抓住了时 机,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彭猪鞭的大手笔酿制而成的。 但她没有向跪着的人作出一丝一毫的反应,嘴里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泪水不 由得淌出眼角。 她的罪人呆呆地跪在地上不敢抬望她一眼。大姐,不管怎么说根子在我,您现 在就发一句话吧,无论以任何形式惩罚我我都接受,也让我好受些,否则我会一辈 子不安的。 温海茵把眼睛闭上不去看他,深深地哀叹一声,然后睁开眼望着窗外说,我希 望我今后不再见到你,你也好自为之吧。 她能和他多说些什么,她不愿意与他多逗留一点时间,说完她转身走了,那封 辞职信还攥在手中。 11 由于媒体轰炸式的宣传,“美丽,我要向你赎罪”这一主题引起市民的关注, 甚至一些好奇心人或者说是好心人给小报连连写信,说一定帮着找到那个美丽的受 害者,让社会来关心她。 目下的温海茵惶惶不可终日,惟恐别人认出她来引来麻烦,可越怕越让人注意。 其间就有两个小报记者竟找到她上班的地方采访她,还要给她拍照,全被她毫不客 气地拒绝。其中一个记者说你没必要隐瞒下去,我们都知道了,你的婚姻不就是为 了这个而迅速破裂的么,为了保护你我们才没有登出来。 温海茵感到自己被逼到了绝路,欲哭无泪。她只有靠激发和调动勇气来面对, 后天可以打造一个人的新性格。于是,她大喊,你们还嫌乱得不够,都给我滚!我 不愿见到你们。那两个记者一齐说那咱们就见报吧。温海茵高叫,你们是帮凶!你 们是帮凶! 她突然想到那份还没交上去的辞职报告,冲进经理室二话不说把那天没有机会 送出的的辞职信撂在经理桌上,郑重严厉道,经理先生,如果有人使用我的肖像做 广告,烦请你转告一声,必须征得我的同意,否则我告他们侵权,同时你也在被告 之列。 这次辞职比上次更干脆更勇敢。 这样的勇气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的总和。 路上,她一反常态地高昂着头走路,都来看吧,我就是你们要寻找的那个美丽 女人,向我赎罪吧。我没有错。她又想到她该是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了,离开这个 令她害怕的包围圈。可是她的心多少有所不甘呀。 路经一家刀具商店,她停下步子,怔了几秒钟,然后抬腿跨进去,毫不忧豫地 选了一把卖牛肉小贩切削牛肉的刀子,六寸多长,一寸多宽。瞅着寒光闪闪的刀面 和锋利无比的刀刃,她的俊美的脸蛋发出了一丝只有自己才能感觉的冷笑。 她回到家,又把那把刀子拿出来,看着心里说你将要有用处了,那不是在动物 身上的开诫,而是在人身上。你会这个模样进去,然后带着红出来。她的心倏然突 突突地大跳起来,脸色煞时白得无一点血色,就像看到了她所要完成后的景象那样, 内心无比恐惧。 这时房东敲门的声响起来,她忙把刀子藏在了枕下。这几天她的房东,那个下 岗的中年妇女,一改往日对她的客气热情,用怀疑和不屑的眼光招待她,有时拿出 试探的话朝她发来。她几近忍无可忍。房东已进了她的屋子,冷冷地说,你的电话。 完后还特别加了一句,是个男的。 温海茵本不想去接,一切都将结束不必再与任何人接触。但她还是去接了。 对方说:“喂,我是你彭哥呀。” 她听出是彭猪鞭的声音很恶腥,但很惊奇,脱口问,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彭猪鞭笑过后,“别忘了我是搞新闻的。喂,你不要急着挂,听我说几句,很 重要。我找你是再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好消息对你来说可是天大的呵!那小 子没有强奸你呀!” 他把“强奸”两字咬得特别重。让这边的温海茵皱起了眉头,她不爱听。 已经知晓彭猪鞭就是这次事件的阴谋策划者,温海茵冷冷地说,谢谢你的好消 息,就要挂电话。 就听那边说,“你现在又上了报纸又要做广告,成了大名人了,可得好好酬谢 我哟,我可是为了你的出名出了大力啦。 温海茵怒火万丈道,你卑鄙!你小人! 彭猪鞭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到做到,怎么样,现在尝到 滋味了吧。“ 温海茵在这头冷冷笑道,等着吧,你会遭到报应的。 就听彭猪鞭的声音忽然拉远了一些,不过还是能听得真,“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向美丽赎罪的(这肯定不是彭猪鞭的声音)……你想干什么?……我要你也 向美丽赎罪……哇!救命呀!……”那头彭猪鞭惨叫一声后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温海茵被吓着了,握着电话筒发痴。当她猛醒过来时,摔下话筒拔腿扑向马路 …… 12 一个被捅了两刀住进了医院,一个持刀捅人的关进了公安局的看守所。报案的 人就是被这两个男人伤害过的女人温海茵。 不久,省城中级人民法院要同时受理两个案子。年轻司机既是被告人又当原告 人,彭猪鞭既当原告人也作了被告人,温海茵就都成为了这两个案子的证人。 三人的名字不光上了小报也上了大报,“闪亮”登场于这个城市的舞台。这次 向美丽赎罪才真正拉开帷幕。 温海茵不得不推迟离开这座城市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