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断肠人在天涯 -1- 我打点好行囊,我来到了自贡市。 站在自贡市的长途汽车站,我双目茫然,我的桂芬在哪里?这么久了桂芬没 有给我透露一点关于她在自贡的任何情况。在自贡徘徊了一天后,我回到了距自 贡80余公里的我那个偏远的矿区老家。 快到春节了,古老的矿区沉浸在节日前的欢乐气氛中,可我什么也没有,心 情比严冬的气温还低,桂芬的老家关门闭户的,早没有人居住了,母亲告诉我, 桂芬的父母已搬走好多年了,他们一家人都在自贡定居了,我心里的失落感更加 强烈,我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回家来了,对桂芬家的情况一无所知,母亲说,人家 桂芬早就结婚了,算起来孩子都该5 岁了吧,桂芬还是前年的夏天回来过,她的 娃儿虎头虎脑的很乖。 桂芬结婚了?桂芬有了孩子?我心里一头雾水,桂芬从未在我面前提到过, 桂芬在我心里真成了一个难解之谜。 我在家里过了三天,也从邻居口中打听到了桂芬老家的一些事情,也初步确 定了桂芬家在自贡的地址。 我没有心思再在家里呆下去,父母在极力挽留我过了大年三十再走,可还有 两天才是大年三十,这两天虽说是弹子一挥间的事,可对我来说两天的时间就好 比两个世纪那么漫长,父母双眼里充盈着期待和挽留,我内心深处却被负疚填的 满满的,我已经3 年没回来看父母了,3 年对于年轻的我来说弹子一挥间,可对 于暮年的父母来辩却是何等宝贵,生命中最美丽的东西莫过于期待,生活中最灿 烂的情感莫过于爱情,父母盼儿回家,我希望早日找到我心仪的桂芬,我和父母 心目中都燃烧着期待,我们心里都有一种美丽在生长。母亲的眼里湿润润的,我 明白了这是期待之后的失望,有时候失望也是美丽,我就在寻找这种美丽,但我 心里什么美丽都没有出现过。我说,爸妈,我一定抽时间回来看你们的。母亲还 是那句说了几十遍的话:你要好好工作哟。 我点点头,汽车开出了车站,父母的身影由大变小变远,我看着他们心里被 什么东西塞着想哭想喊。空调大巴里只坐着五六个乘客,快过年了,远方的游子 都在往父母身边聚,只有我在这时候却要离开父母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我 在父母面前撒谎说我要回重庆加班,公司春节前接了一笔业务,而事实上我已不 可能回重庆,也不想再回重庆,我的爱情去了自贡,我的心也失落在了那里。 我又一次踏上了自贡这片被称为是“恐龙故乡”的城市,导游小姐以为我是 来“恐龙故乡”的游客,热情周到地为我作介绍,我不是来寻找恐龙足迹的,我 是来寻找我那丢失了的爱情。 -2- 我在“自贡恐龙博物馆”所在在自贡市大山铺居民区找到桂芬的家,这是桂 芬给父母买的住房,桂芬的外公已经去逝,桂芬父母和外婆住着三楼这套三室一 厅的住房,桂芬的母亲一眼就认出了我,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忙请我进屋, 母亲很热情地为我端茶送水,拉一阵家常后我问到了桂芬,我说,我是专程来找 桂芬的,一提到桂芬,母亲的脸色就陡变,一脸的严肃样子。 桂芬母亲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来找她干嘛? 我说,我没法忘记过去的事,我把我和桂芬在重庆相遇后来桂芬又离开重庆, 在自贡后给我写信的事告诉了母亲。 桂芬母亲听后睁大了双眼问这是真的? 我说,是的,我真担心桂芬呀。 可是桂芬她并没有回来呀,她已是好几年都没有回过家了,桂芬母亲说话的 时候,桂芬的父亲和外婆回来了,老外婆还牵着一个可家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进 门就叫外婆我要屙尿,我看见桂芬的父亲没多大变化,只是他那个有些亮的前额 多了几道皱纹,但还是很精神很风度,根本就不象是一个患过癌症的人。我站起 来亲切的叫了他一声,他仔细端详了我好久才大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父亲的喜悦,感染了桂芬的母亲,母亲阴沉的脸上也有 了晴空万里的感觉。 我给桂芬父亲讲了我这几年读书的简单过程,他听后说这年头还是有知识好 呀,现在是知识才能使鬼推磨。 我们又把话题转到了桂芬身上。这个话题好象并不受人欢迎,大家都不知道 说什么好。 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提着裤子到客厅,要外公给他擦屁股。桂芬父亲说,这就 是桂芬的儿子,你也有孩子了吧。 我说,还没有呢,我还没有结婚。 你比桂芬大两岁吧,怎么还没结婚?见我没说话,他又说,男孩晚一点结婚 也好,男人总要干一番事业的,那象女孩子家,岁数一到就结婚,结婚就生子, 到头来一无所有。 我问,桂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五年前吧,你看娃儿都3 岁多了。桂芬从卫校毕业那年才19岁,桂芬分到一 家乡镇医院做了一名护士,桂芬的丈夫曾经是她护理过的一位病人,一位个体汽 车司机,桂芬的父母一直反对她和汽车司机的爱情,但桂芬没有顺从父母的心意, 她嫁给了汽车司机。 桂芬的婚姻从结婚开始就一直不幸福,汽车司机脾气暴燥,桂芬性格倔犟, 汽车司机希望桂芬事事处处顺从他,但桂芬又不愿意作他的附属品任他摆布,为 此桂芬常常遭到汽车司机的家庭暴力,常常被汽车司机打的鼻青脸肿,外公外婆 这个家也就常常成了桂芬的避难所,那时候,桂芬的父母还住在矿区,每次听说 桂芬被丈夫打了,也都忧心忡忡,赶去自贡看她,父母还出面调解过几次,但人 的性格是注定了的,他们的性格注定了他们婚姻的定局,桂芬怀孕的时候,也曾 经有过想人工流产的想法,但传统的父母一直反对她,一直认为孩子是婚姻的纽 带,家庭幸福的元素,父母们指望着孩子的出生能使桂芬的婚姻得到幸福,父母 是不希望桂芬离婚的。 但事情没有象父母想象的那么美好,桂芬的孩子出生后,丈夫没有因此而对 她多一份体贴关爱,仍然是不顺心时就施以拳脚,就在孩子出生的那年岁未,桂 芬离家出走了,桂芬出走了,那个司机竟蛮横无理地找桂芬父母要人,汽车司机 很快单方面起诉离婚,桂芬的孩子的抚养就落在了父母身上。 桂芬父亲讲述这些时一直低头抽烟,也许是因为女儿的不幸婚姻带给他太多 的伤害,或许是桂芬的婚姻中他有着某种责任,他心里充满了负疚。也许他心里 更多的是对女儿的牵挂在这时膨胀的没法忍受。他抬起头时,我看见了他那双不 再明亮的眼里有泪莹在转动。 -3- 自贡这里是桂芬的伤心之地,我想桂芬是不会再回来了。桂芬父亲说。 我说,不是的,桂芬真的回来了,也许她没有回家没有和你们见面,总之她 是回来了的。 她父亲忙操起电话说,那我问问小吴。小吴是谁?或许就是桂芬的前夫。 电话拨过去了,没有人接听,再拨。他对着话筒,桂芬是不是回来过?好一 会儿,桂芬父亲才放了电话对我说,没有回来。 我说,桂芬的好朋友,过去的同事你都可以问问。 但父母对桂芬昔日的生活一无所知。 傍晚,我决定告辞,桂芬父母再三挽留我,我仍执意要走。我决定第二天去 桂芬以前工作过的医院问问。 我去医院,这家乡村医院太小,破烂的病房。这家医院只有见名工作人员。 他们都说桂芬早就不在这里上班了,都说最近没有看见过桂芬。 我彻底绝望了,因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医院里只有两名值班的医生护士, 没有一个病人,冷冷清清的,我只得悻悻地往回走,刚走到大门口,那个护士从 后面追来叫住我,她问我是桂芬的什么人,我说是同学,以前还是邻居,她问我 是不是叫雪诚。我说是你怎么知道。 她说桂芬以前是她卫校的同学也是好朋友,她是从桂芬口中知道我的,她说 桂芬上周是来过,在她家住了一夜就走了,她说她要去宜宾。 去宜宾?护士说是呀,她说她的大舅舅在宜宾,她春节后打算去成都找工作。 我急忙问,她舅舅在宜宾什么地方?住址你知道吗?护士看着我,摇摇头。 不知道,她没给我说。 我心里涌起的热浪又一下子冷却了。我好失望。我失望得连话都不想说就转 身要走,走出一段路后,我突然想到该向护士小姐打听一下桂芬的手机号码,于 是我马上折转回去。 谢天谢地,我终于获得了桂芬的手机号码,我突然觉得桂芬就在我面前了, 我马上给她拨手机,语音提示:该用户已关机。我非常失望。 我差不多隔上10分钟就拨一次桂芬的手机,不知是好多次以后,终于传来了 桂芬的声音,听到桂芬的声音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格外激动,桂芬问,你是谁? 我大声地说,桂芬是我,是雪诚。 桂芬迟凝了一下又问,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自贡,我在找你,我已辞掉了重庆的工作,你现在在哪里? 桂芬没再说话,几秒钟后,她的电话挂了,我急得想哭,我又拨桂芬的电话, 桂芬不接听,我又拨。 桂芬的情绪想必也在不断变化,我拨电话的精神感动了她,她终于听我说话 了。 桂芬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好不好? 桂芬说,你别来了,我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再回到从前了,真的,你该有自 己的女人了。 桂芬,我说过,我长大后一定要娶你做妻子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到了 该做我妻子的时候了。 可是,可是我是一个坏女孩子人,而且我还结过婚有个孩子,我不配你。 我听见了桂芬的哭声。我说,桂芬,不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都不会改变 我最初的诺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桂芬还在哭。 我问:桂芬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我们永远不分离。 但我没有听见桂芬的回答,桂芬在哭过一阵后关了手机,我心急如焚。我急 忙赶去汽车站,我要去宜宾找桂芬。坐在通向宜宾的高速大巴车上,我又不断给 桂芬打手机,但桂芬一直关着手机。 -4- 到了宜宾,我没有目标,只好住进了一家旅馆。我住在旅馆里给桂芬打手机, 直到那天深夜,我才和桂芬说上了话。 桂芬的语气非常平和地说,我们还是别再这样样折磨自已了吧,我们不会有 结果的。我说,桂芬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既使我们没有未来, 我也要和你当面了断,你不会这样忍心让我为你四处奔波吧。 桂芬想了想才回答,我在昆明,你来吧。 昆明?昆明什么地方?怎么找你? 桂芬回答,你到了昆明再打电话通知我,我去接你。谢天谢地,我终于感动 了桂芬,我好想大声吼,大声叫。 -5- 我到了昆明,一出火车站就看见了桂芬。桂芬笑盈盈地站在远处,正向我招 手。桂芬穿的是一套深红色的呢子套裙,脖子上轻搭一条白争长围巾,桂芬还是 很青春的。 我想,我这一生的爱情梦该到了圆的时候了。 - 尾声- 我和桂芬见面后,我们在昆明的夜幕里谈了一夜的爱情。天亮后,桂芬还是 要走了,我没有能力挽留她。 我问她,桂芬你不爱我了吗? 桂芬说,我会永远爱你。 我很不解地反问她,既然你爱我,我也爱你,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还要制 造分离还要制造相思的痛苦? 桂芬笑着说,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选择离开。 我问,你这是什么逻辑?爱了还要离开? 桂芬笑的很勉强说,我是说我们从前的爱,从前的爱那么美,如果现在我一 不小心碰伤了它,这种爱就会变成丑陋了,我不想让我们从前的爱变的丑陋。 我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相爱的人应该朝夕在一起。 桂芬长叹一声,过去的永远只是过去了,我们留不住,也无法重温,我已不 是从前的我,我不能给你从前的那种爱了,也许我们这样把爱珍藏着,至少在寂 寞时还会有一种幸福的回忆。如果我们把这种爱破坏了,只怕连回忆的幸福都没 有了。因此我不能成为你的妻子,因此我不能没有这种幸福的回忆。 桂芬显得很无情,我很无奈,我陪桂芬去机场,我目送她上了蓝天。我的心 里空荡荡的,我把自己的爱情放飞了,爱情是不是也需要自由呢? 我的爱情鸟飞走了,我的心被深深触痛了。 关新梅改行做了歌星,但因为先天不足,所以一直没有走红,她的美女作家 的名头,也在时光中被人们淡忘了,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日本商人, 后来她去了日本,但不久又回来了,因为那个日本人并不是他说的单身男人。 关新梅是回来了,但我一直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她比我幸 福多了,至少说她曾经辉煌过。 而我,既没有爱情,也没有圆作家梦。 我已到了儿立之年,爱情离我更加遥远了,我业余时间的最大爱好仍然是码 字儿。我的爱情在字里行间在行文里伫立,我对爱情的渴盼却在日子的流逝中逐 渐褪化,我已不再侈望爱情的惊天动地,事实上,爱情已不肯再光顾我了,我昔 日的行为已触伤了爱情。 这是报应,我常常这么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