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杨超要带刘美珠去大连了,临走前把牟晓晨叫进办公室…… “本来我打算带你去,但是,小牟,你这人不行,还得再学习,在这里工作你 也知道,只有出去才有锻炼机会,但是你失去了这次机会。回去把张少华的宣传文 稿好好弄一弄……” 牟晓晨从杨超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头脑不太清醒,她有做错什么吗,回到办公 桌前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李鸣一个人。 “晓牟,你这个孩子很勤奋,但是你不是很懂事,本来,杨超对你印像不错, 这次去大连打算带你去,但是他对你的表现总没有把握,反正你也是刚来,以后机 会也多,这次我给你提个醒,以后多注意一些,对你没坏处,凡事多做一些,你是 个女孩子嘛,会来点儿事,多从小事做起,你出去的机会肯定比别人多……本来, 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我觉得小牟你年青,每天只写这些文稿也浪费了,你必 须争取出去的机会才有发展……” 牟晓晨望着李鸣的嘴一张一翕,搞不清楚她是个什么角色,受杨超的委托,还 是她真以为她不会处事。 晚上,林飞来电话,他生气了。 “为什么晚上我连打了好几天电话都没人接?” “我和同事出去了,”牟晓晨不会说谎,尤其面对林飞,不管遇到什么事,她 从不瞒他,但这次她不想说,因为这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说清的,况且她不想林飞 为她担心,更怕他因此要她回去。 “是吗?天天去玩,半夜三更还不回来?” “特殊情况,有机会再解释给你听,你不会打长途电话就为了审问我吧?” “唉,找不到你,担心死我了,别轻易相信别人,多留一份心眼儿,我爱你!” “我也爱你!”牟晓晨很想多说几句,但是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她不想让他知道 的烦恼,索性只讲了些卿卿我我的缠绵话,最后林飞温柔地让牟晓晨早些睡下,别 亏待自己,问她钱够不够花,又说了那么多关怀的话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牟晓 晨心情好多了,有林飞温暖而真实的爱,她还怕什么?何苦为了眼前这点儿小事烦 心呢? 电话铃响…… “喂,是晓晨吗?” 谢天谢地,是孟主任。“喂,你好,是孟主任吧。” “吃过饭了吗?” “准备吃了。” “我们一起吃。” “好吧,今天我请客行吗?" “不用客气,十分钟之后我在楼下等你。” 牟晓晨说不出为什么兴奋,在这个人海茫茫的北京城里,和蔼可亲的孟主任无 疑象个亲人一样。 “想吃点儿什么?”孟锦桥礼貌地问她。 “随便吧,您说了算。”牟晓晨穿了一件格裙子,掩衬着灿烂的微笑。 “走吧,往前面走走看看。” 牟晓晨走在孟锦桥的身边,感受这份它乡平等的温暧。 “来北京吃过烤鸭吗?” “还没有,不过我不太喜欢吃肉。” “烤鸭还是要尝一尝地道的北京味。”孟锦桥带着牟晓晨走到一家挂着四个灯 笼的烤鸭店,在大厅里遇见了熟人,牟晓晨原以为他会把她介绍给他们,但他们都 只匆匆地打了个招呼便各自擦肩而过了。 “报社不少人在这儿吃饭,招待客人,每次都能遇到熟人。”孟锦桥把菜单递 到晓晨的面前。 “点菜这套业务我不熟,您来吧。”牟晓晨又把菜单推到孟锦桥面前。 孟锦桥要了半只鸭子,点了几个青菜,正合牟晓晨的口味。 “杨超最近怎么样?” “还那样,不过可以应付,他去大连了,今天走的。” “他这个人也真是,即使他真对你有想法,在你这么个女孩子面前说那些话简 直是亵渎,如果他真对你有好感,他不应该说出来,那对你来说也是种伤害。” “所以他不是真的,他这种人对女人永远不会动真情,我感觉他血液里都充满 着对女性的恶意玩弄,我记得您还说过跟自己的感觉走,您真以为我对他会有感觉 吗?” “杨超活得很潇洒,很会挣钱也会花钱,以前我们在一起吃饭经常有漂亮而且 素质也不错的女孩子在他身边,我也曾经奇怪,所以我发现小牟你这个女孩子很单 纯,而且很真实。” “多谢夸奖,可惜我这一切在杨超那里根本行不通。”牟晓晨做了个无可奈何 的姿势。 “利用他给你的机会,把自己的局面打开,时机成熟就从他那儿出来自己干, 现在还得周旋一下他,不过我觉得你没问题。” “但愿如您所说!” 晚饭吃得很饱,孟锦桥告诉牟晓晨他的家也不在北京,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石 家庄,他也是独自一个人闯京城的打工一族,他是在一所大学里读过博士以后通过 一个老师的介绍才在大报里工作的,他说他一个人住在宿舍里,有时候夜半从梦中 惊醒眼望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发呆,总觉得自己在飘浮,他微笑着说每个异乡 人都有过寂寞和孤单,而每个能留在这里的人都学会了习惯…… 孟锦桥邀请牟晓晨去他的宿舍坐一坐,牟晓晨去了,说不出为什么,她喜欢听 他说恩格斯的著作,喜欢他讲好莱坞电影,还有社会流行文坛里的趣事,他幽默诙 谐的语言决不是杨超那种高谈阔论以下流玩笑引人哄堂大笑的伎俩,他是另一个世 界里的人,给牟晓晨展开一幅丰富且美丽的画卷,然后带着她一同欣赏—— 在他那堆满书的十平米宿舍里,牟晓晨第一次看到一个文化人应该有的世界, 在他的面前,牟晓晨真正释放出她自己真实的个性,跟他提林飞,那个爱她爱得令 人感动的男人,他也充满激情地说起他儿子,说起他去哈尔滨记者站时对那些被命 令陪他喝酒的女人的感觉,牟晓晨笑着说她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那一套“业务”…… 当夜色一再催促牟晓晨回家的时候,她不得不起身告辞,仰着月光,还有深夜 在外面纳凉的人群,牟晓晨心情舒畅地迈着轻盈的步伐回办公室。第一次这样与比 自己大二十几岁的男人接触,牟晓晨发现年龄和阅历也是一种魅力,而这些魅力决 不是任何一个学识丰富且素质高雅的年青人可以比拟的。 周志扬下班的时候突然要请牟晓晨吃饭,并神秘兮兮地说十分钟之后他会在十 字仓买门前等她,于是他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曲和同事们一同走出去。牟晓晨怎么看 怎么觉得他象个“特工”,杨超还有什么卖国行为吗?或者是经济犯罪?派周志扬 来“卧底”?看他那做戏投入的样子绝不只是神经质,如果他真是秘密特工,需要 她帮助,她定会义不容辞,牟晓晨突然之间很好奇,以至出门的时候左看右看直到 一个人都没有了才乘电梯出去。 周志扬没在仓买门前等她,但当她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时候,他仿佛从地底下 冒出来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去吃麻辣烫吧!”周志扬一扬头向前走。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干嘛搞得这么神秘?”牟晓晨本想专业地问他“哪个部 门的,任务是什么,代号多少”,但是看他那么着急的样子又不太象是经过专业训 练的“间谍”,直白地问了两句话之后又急忙补充道:“你被人追杀吗?” “这事儿很重要!等一下我跟你说。” 牟晓晨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愿意吃辣椒这玩意儿,又麻又辣的肉和 青菜到了嘴里根本就分不出来谁是谁,全都是一个味,何必呢?拿馒头蘸辣椒喝凉 水不就都省了?最可笑的是周志扬,眼睛在大大的镜框后面被辣得血丝连绵,一脸 青筋暴露,还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红色的菠菜和黑色的肉块,牟晓晨拼命地咽着唾沫, 叫来一碗冷开水,把所有的东西都在水里涮一下再捞出来吃,而且一边糊里糊涂地 嚼着东西,一边听着涨红脸的周志扬说:“在这里干没发展,既不可能高就,也不 可能发财,你呀,也甭想着什么旅游城市和中央电视台的专题片了,干这么长时间 你还不知道杨超是干什么的吗?我看你这样儿挺机灵的,劝你呀别傻呼呼地光知道 给他干,到时候出了事还得给他当替死鬼。”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牟晓晨看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我象 替死鬼,你看你现在象个吊死鬼!” “我跟你说真的,许多事你都不懂,且学着吧,你来干嘛?有那么好的老公在 哈尔滨等你,你到北京来是想要北京户口,还只是想找工作,求什么发展呀,那他 妈都是扯蛋,出门在外不就是求财吗?我们凭啥看他杨超脸子做人呀,尤其是你, 大学毕业,素质不低,人长得又漂亮,他杨超一小学水平的转业兵,他有啥资格对 你呼来唤去呀,他不就是因为有钱吗?你说你来求啥,他杨超至今还是个河南农村 户口本,他能给你落户?这种他妈的工作,每天累死人,一个月一百来万他赚得心 安理得,咱们他妈地喝西北风都嫌他妈地刮得少,这工作我就不相信你就真能希罕, 想不想赚钱,你说句话,你要说你就是喜欢北京,白吃苦受累你愿意,以前那些话 就当我白说!” “那我怎么办?”牟晓晨发现他说得头头是道,可他不一样在这里奴颜卑膝吗? “机会有,但只有一次,你做不做?”周志扬一双小眼睛直盯盯地瞪着牟晓晨。 “先说来听听,犯法的事我不做。” “大傻丫头,杨超他现在做的事儿就不是守法的事儿,那些中央文件他怎么搞 到手的,他就用这几纸政策给人家评个什么奖,搞个什么会,就向企业伸手要钱, 国家都没说象他这么黑,要追究起来,他可以上刑场了,你还跟他守法?这世道就 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对杨超这种钻空子的人只要稍稍用一点头脑,他 就是个哑巴吃黄连!我在这儿干多长时间了,三个月刚好,终于机会来了,到时候 钱咱也得了,你的气也出了!” “你好象什么都知道?”牟晓晨心底有那么一点动,他都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你一走,李鸣就说你怎么跟杨超拉近乎,刚来没过三天,就去‘雪 莱’开房……那其它的事你就更不用说了,你看看李鸣和刘美珠那两个玩意儿的脸 色吧,铁青都不象个人色,她们以为维护杨超就能得好,看着吧,她们死定了,我 早就知道杨超他对你不安好心,谁知道你傻乎乎地不知情,杨超开房你去了吗?你 要是真去了,他也就犯不上这么为难你了,到头来杨超你得罪了,李鸣和刘美珠你 也得罪了,去大连这次我以为杨超十拿九稳得带你去了,结果怎么样?别听李鸣象 个老大妈似的上你这里来讨好,要不是李鸣在杨超那里搬弄事非,单凭刘美珠那两 下子根本就是个白费。”牟晓晨的心一再向下沉,她压根就没进过“雪莱”酒店的 大门,至于“开房”更是无稽之谈。 “是谁说我们去……去开房?”牟晓晨竭立让自己冷静,可语气难免开始僵硬。 “物业的徐大姐跟李鸣讲的,她说她亲眼看见的,你何苦在意一群小市民,要 不怎么说你是个傻丫头呢!” “不行,这件事我要弄清楚,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说,我要去问她,到底怎么 亲眼看见的!”牟晓晨气极败环地准备离去。 周志扬一把拉住她说,“你急什么?去问她什么,人家要是不承认,你怎么办, 你把李鸣扯进去,再把我装进去,这地方你想不想呆了,你都不是假傻,你是真傻!” 牟晓晨突然觉得心口憋闷得喘不上气来,脸上发烧,眼里一股股热浪向外涌, 于是她不得不大口喘着粗气以压制出离愤怒的仇恨。 “我不会害你,我们成败的机会都均等……”周志扬压低声音开始他的“计划”, 牟晓晨根本没有心情听,她不知她是否还能平静地面对眼前这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