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许云山打来了几次电话,每次听到他的鼓励牟晓晨都倍受感动,起初还是上班 时间,说话不方便,后来许云山就赶在下班之后打电话,有时候碰上他值班,一打 电话就是一、两个小时,牟晓晨自己都觉得奇怪,原来她这么需要别人的安慰吗? 发着她文章的报纸寄过来,还附了一封短信,言辞很委婉,字体曲线柔和有致, 牟晓晨把它放在抽屉里,每次打开抽屉取东西的时候都能看见的地方。有份寄托的 感觉真好,是把它随意放之一边感觉好,还是继续推敲,与男人之间的关系是禁不 起推敲的,牟晓晨不想冒险,只想维持现状,所以最好不见面。 然而,事态的发展令人惊诧。一天傍晚有人敲门,递过一个包裹要她签收,上 面落着报社的名子。 牟晓晨顾不得心里复杂地斗争,关起门打开一看,竟是一个袖珍型电饭煲,立 即想起有一次跟许云山通电话时她曾说过:“每天从早到晚不知道吃什么,真想家 里做的饭菜……” 他没说过要送她礼物,但是包裹上分明是他的字迹。牟晓晨犹豫了一下,决定 打电话表示感谢。 “许记者吗?谢谢你!” “谢什么?” “你的电饭煲,难道你不记得啦?” “噢,没什么,反正是关系单位送的,我也用不着,怎么样,好用吗?” “谢谢你!”牟晓晨不知说什么。 “别再说谢谢了,你不太跟我见外?我新寄给你的报纸收到了吗?” “收到了,头题是你写的。” “怎么样?提点意见。”许总那么谦虚。 牟晓晨告诉过他她在杨超手下“不幸”的遭遇,甚至包括与孟锦桥的尴尬,她 隐去了孟的姓名和身份,大家都在圈里,难免东边不遇西边见,她可不想成为孟的 丑闻。 许云山则如是说:不懂得怎样尊重女人、关怀女人的男人活着本身就是失败, 要保持女人的鲜活并懂得欣赏女人天性的自由色彩是男人的任务,那是美的哲学…… 于是牟晓晨把心放在肚子里,他既然有这道理,一定安全。欣然地去超市买米, 然后煲饭熬烫,这成为它乡孤旅的唯一乐趣。 杨超又发火了,把长长一张电话费单重重摔在牟晓晨面前。 “你天天晚上在办公室里做什么?你打的电话你自己付!” 牟晓晨展开带着卷纸孔的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长途电话记录,凡是0451区号 的电话一率画着红线。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的,有多少话说,整个办公室的业务电话加起来也没有你 的电话多,这是公司,不是你家,我给你开工资,你工作没干好,还祸害我,跟男 朋友说悄悄话说不够就别出来工作,你也太不象话了……” 杨超站在桌与桌的过道中间冲着牟晓晨大吼大叫,牟晓晨低着头,她没想过有 这么严重,的确没理,要骂就随他骂吧。 在“枪林弹雨”中整整忍了近一个小时,杨超的每一句斥责都已经重复了十几 遍,才嘟嘟囊囊地回办公室,大家都不出声,眼看就要下班。 牟晓晨给月租400元的公寓打了个电话,决定今晚就搬出去住,以后也不必成为 他们的眼中钉,也避免自己总忍不住打长途电话再挨骂! 收拾东西的时候,许云山来电话,听说她要搬家,让她在办公室收拾好东西等 他。半个小时以后,许云山开着车来了,拎着她的行李、皮箱和大旅行袋送她去位 于煤堆旁的公寓,然后又拉着她去买蚊障、脸盆之类的生活用品,等一切安顿好, 才想起来还没吃饭。 天色已晚,于是就近选了一家饭店。 “我饿坏了,来只鸡怎么样?”许云山边翻着菜谱边问。 “随意,麻烦你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这顿一定我请客?” “谈不上麻烦,举手之劳,就等于我们趁机见了一面,我在报社干了这么多年, 怎么说比你家大业大,一顿饭而已,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别跟我抢,”许云山喊来服 务员点了扒鸡和青菜,然后想了想问牟晓晨,“你喝酒吗?” “不,一会儿我还要收拾东西,你要是喝请便。”牟晓晨用力摇头,前几天喝 醉后的痛苦依稀还在。 “我的胃不好,从不喝酒,听说哈尔滨姑娘个个都能喝啤酒,你倒是例外,那 好,就这些吧。”许云山把两套餐具都用热茶涮了一遍,然后再倒满茶递到牟晓晨 面前。 “您很细心。”牟晓晨抿了一口茶微笑。 “男人嘛,是粗中带细才有魅力,女人要细中含粗才有味道。” “你专门研究过?” “这还用研究?身边天天都是男人和女人。” “可是我弄不明白,有些人我用一辈子时间研究也搞不懂。”牟晓晨无奈地叹 气。 “弄不明白就不要弄,把自己弄明白就行了。”许把端上来的菜推到牟晓晨面 前,“别想那么多了,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乔迁之喜,多吃菜!” 可能真是饿了,两个人埋头吃了半天,嘴巴占着,谁都没空说话,直到扒鸡只 剩一小半时筷子才缓慢下来。 “你觉得我锋芒毕露吗?”牟晓晨问。 “不觉得,但是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你很聪明,有魄力。” “这样是不是不好?” “为什么不好?”许云山疑惑。 “很多人都说我这种人在社会上要吃大亏,树敌太多。” “当然,人天生就有嫉妒心理和攻击异己的暴力倾向,你要是觉得你做得对, 就别管别人,考虑太多没好处,到最后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我信你,可是我现在很难,我已经不知该怎么做了。” 许云山轻松地笑了,用餐纸擦了擦嘴说: “可是我觉得你现在做得很好呀,在电话里侃侃而谈,见面后彬彬有礼,能把 你难倒,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由此说来,你并不了解我。” “那就多给我一些了解你的机会。” 牟晓晨不得不以喝茶做为转移话题的修饰,心下有点儿慌神,她还可以给别的 男人机会吗?他向她暗示吗?或者试探?她不能再忽视男人的无意玩笑,不得不多 长个心眼儿提防任何可能。她不能再被动地跟男人们打交道,牟晓晨心里暗自决定 要反被动为主动。 聊了一会儿,牟晓晨主动起身要离去,许云山自然而然地去结帐,然后送牟晓 晨回公寓,临走前还客气地招呼说如果以后有什么要帮忙随时Call他,车卷着一路 风尘开走了,牟晓晨回到房间,闷热,斜对床有人住,整个公寓好象也没住多少人, 夜里阴森森的。 望着堆放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牟晓晨没什么心情收拾,可能吃得太饱,可能许 云山的话扰乱了她的心情,总之她定睛坐在床沿上一动不想动。 他从前是写诗的,还出过一本诗集,报社的工作他说是休息,他准备自己出来 单干,他喜欢旅行,下一站打算去天山,从他平凡的外表倒看不出他这人满浪漫, 他很有活力,人见人喜欢,属于那种擅交际类型的热心肠,牟晓晨从没想过她会和 这样的男人成为朋友,她从前不喜欢的其中一种。 第二天,她轻松地告诉大家请各自带好办公室的钥匙,因为从此她和大家一样 有自己的家,过正常上班族朝九晚五的生活。李鸣和刘美珠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看 当日报纸,空气里凝结着莫名的紧张和对抗情绪,为了显示友好,牟晓晨客气地感 谢两位大姐在她寄居办公室期间对她的特别关照,并指着墙上还来不及落灰的值日 表向她们道歉,立即,李鸣的笑容奉上,刘美珠的柔媚也一并伴随。 “小牟,搬到哪里了,也不事先告诉一声,需要帮忙就吱声……” “一个月多少钱租金呀,一个人在外面住可要当心……” 牟晓晨也学着她们那种关怀的语气回谢,然后把她的办公文件都整理出来。李 鸣拿着一堆材料进杨超办公室了,过一会儿又喊牟晓晨进去。 “小牟,听说你搬出去了?”杨超问。 “是,杨主任,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没什么事吧?” “有什么事吗?今天我乔迁之喜,要为我庆祝?”牟晓晨调笑。 中午,又去了那家东北风味馆,又点了那道鲫鱼汤,李鸣为她真正的“独立” 干杯,刘美珠似笑非笑地说她佩服牟晓晨的勇气和坚强,杨超频频展望下一步的 “大行动”:他即将在一批活跃在商场上的转业退伍军人身上大做文章,搞一个全 国性的大型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