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李鸣来上班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刘美珠本想跟牟晓晨递眼神,可牟晓晨压根儿 不跟她对光,牟晓晨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和小女人建立起这种默契。 至今打过几个电话都没找到张少华,隐隐感觉好象没什么戏了,报纸都已经寄 完了,除了留下一套“韶华服饰”外恐怕再难产生什么瓜葛,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 必要。至于张跃凯,牟晓晨虽然心存希望,也不象当初那么热情高涨,而且紧急的 危机感也过去了,是什么把牟晓晨的紧张心绪平静下来呢?是杨超这次轰轰烈烈的 大活动吗,还是脱离办公室以后的那个独立公寓,或者也有许云山的勉励在里边? 午休时刘美珠神秘地跟大家透露:杨超又换女朋友了,说到这里还不故意瞟了 一眼牟晓晨,是个部队的文艺兵,听说频频在中央电视台上露脸,还和江泽民总书 记握过手,物业徐大姐亲眼看见他们坐电梯上来下去,杨超还让她发表意见呢! 李鸣不屑地用鼻子哼出一口气:杨超的女朋友我见的多了,他昨天就打电话让 我看,我告诉他没拿定主意以前别让我看了,看得我都花眼,那些女孩子呀,长不 了,根本就不是实心踏地跟杨超过日子,都图他有钱。 牟晓晨把笔在手上转来转去,不得不学着大家的口气也发表点儿看法:他选女 朋友也不是要过日子,大家都没认真,不过是场有规则的游戏罢了。 “不是,其实杨超一直都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能娶一个好女人在家相夫教子,” 李鸣反驳,“我认识杨超快七、八年了,他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她好象很了 解杨超,一个多年无雨的干柴,一个精力旺盛的烈火,他们俩正好凑合了,而且李 鸣最会假正经,又能说会道,家里外面杨超都不能吃亏,牟晓晨一边听李鸣慢条斯 理地话说杨超“优秀为人”,一边观察刘美珠的眼色,不管发生任何风吹草动,你 都可以在刘美珠的脸上找到答案,她此时含笑非笑,被动地应对着李鸣的点头摆手, 旁观者一眼就看出其中“猫腻”。 牟晓晨觉得真好笑,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还非要装腔作势、冠冕堂皇地 讲大道理,女人真会自欺欺人。 小霞这几天茶饭不思,好象她的不伦之恋出了问题,牟晓晨本来没打算主动问, 但是看她黑天才回来,又买了好几瓶啤酒躺被窝里喝,不得不劝她什么事情想不开 要灌醉自己。 “他背叛我,牟晓晨,我做梦想不到!” “他不同意离婚,还是欺骗你?” “不是,我从没要求他离婚,他妻子特别厉害,比他大五岁,家里又有钱有势, 他那个窝囊废,哪敢离开她。” “别让我猜了,告诉我他怎么背叛你?”牟晓晨性急地夺下她手中的啤酒瓶。 “我在他包里发现避孕套。”小霞难为情地侧过脸,痛苦地把头埋在胸前。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准是给他老婆准备的呢?” “他老婆已经做了绝育手术,根本用不上。” “那你们……”牟晓晨说不下去,吱唔着向她点头。 “从来都是我给他准备,而且我从不喜欢用那种有纹或者带刺的,结果我在他 口袋里发现,你说我还用听他解释吗?男人只有跟妓女上床时才用那样的东西,男 人真它妈地犯贱,两个女人都满足不了,还到外面‘打野食’,我他娘地瞎了眼……” “算了,你骂他他也听不到,以后不理他得了,如果他敢再来找你,我们用啤 酒瓶子赶他出去。” “可是……可是……我可能有了他的孩子,我已经五十多天没来月经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牟晓晨本想逗她几句,一时间兴致全无。 “不行,我不能留着这个杂种,我要杀死他,我现在就去医院……” “你别傻了,看现在几点了,当初你想什么来着?现在生气、着急有什么用?” 牟晓晨拉住她,把她重重推在床上,“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检查吧,你呀, 稳定情绪,好好检讨自己吧!” “牟姐,我也不想这样,没有后悔药吃,错就错在第一步错了,就越走越错, 我肯定让他付出代价。”小霞嘴角落出一丝冷笑。 牟晓晨把啤酒锁进柜子,然后回去睡觉,这也叫做感情?简直是肉体游戏! 第二天,牟晓晨跟李鸣请假,陪小霞去协和医院妇产科,孩子已经成形了,要 做得马上做。 “手术还是药物流产?”牟晓晨问面色铁青的小霞。 “你说呢?我怕痛,怕流血。” “我也没做过,医生说手术当时痛,但恢复得快,药物流产不痛,但失血多, 而且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你自己拿主意。”牟晓晨抓着她发冷的手。 “我害怕,牟姐。” “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是你自己的孽情,总要解决!” “廖永菁,畜生,我绝不放过你。” “小霞,现在恨他有什么用?赶快把这个祸根除去要紧。” “我要做手术,我要用刀把它割掉……” 牟晓晨眼看着她被领进手术室,不免心中怨恨,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保 护自己,受伤害的总是女人,男人就可以潇洒放浪地到处“播种”,没良心也没风 险,而女人就只能接受,身体上的累赘想不负责任都不行。 小霞在手术室里尖叫,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牙缝里好象 还念着廖永菁的名字,牟晓晨扶着她打“的”回家,然后去附近饭店让师傅给她熬 了个鸡汤,无缘无故让她白搭了一百多车费和营养费,真多余管这门闲事。 小霞哼哼唧唧地在床上养病,牟晓晨又给她端汤,又给她拿纸,心里暗暗决定 明天一定晚点儿回来。 到哪里去?除了找梁嘉国去买醉以外,就是找许云山聊天。牟晓晨下班以后在 车站徘徊,先给许云山打了个传呼。 “我正在加班,你没什么事吗?来我这里吧,帮我输资料。”许云山没客气地 找她帮忙,好象知道她正闲极无聊一样,甚至不容她拒绝。 他报社很远,牟晓晨中途还得转车,幸好想到回来的时候他能开车送她,否则 她宁愿回家照顾“产妇”。 “这么久才来,活儿我已经干完了。”许云山轻松地冲着刚进门的牟晓晨微笑。 “那太好了,本来我也不想来干活。”牟晓晨把手袋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进 沙发椅。 “我给你讲的故事你回去想了吗?” “有什么好想?三个可悲又可怜的男人,我这两天正给人无偿当保姆,忙得不 亦乐乎。” “怎么不早说?我正好缺个保姆,无偿的更好不过了。” “你也做流产吗?” “什么?谁做流产?” “睡在我对面的姐妹。” “孩儿他爸呢?” “孩儿他爸是别人的孩儿他爸,没办法,女孩子出门在外遇见这种事又和我住 在一起,我不帮她谁帮她?”牟晓晨从包里拿出一篇稿子递过去,“最近写的,你 看怎么样?” “你的大作我得回去认真拜读。”许云山把稿子塞进文件夹。 “我们干什么去?反正除了吃饭,什么都行。”牟晓晨看表。 “为什么吃饭时间却要除了吃饭?” “我们在一起好象只有吃饭,找个别的去处怎么样?” “去哪儿都得先吃饱肚子,要不然,我吃饭,你在一边看着,然后咱们再决定 去哪!” “那不行,看别人吃我受不了。” “你这么霸道?忍心让我饿肚子跟你玩?”许云山换上一双锃亮的新皮鞋,把 车钥匙拿在手上,“现在我要吃饭,你去不去?” 牟晓晨无奈地摇头走出去,对于没有家的人,吃饭真令人头痛,费事、费钱、 费脑筋,但许云山是个例外,他的胃好象永远维持亢奋,而且可以保持身材“窈窕”。 许云山给牟晓晨一盒台湾月饼,系彩带的包装一看就知价格不蜚。 “吃过吗?莲荣蛋黄月饼,尝尝,味道好极了。” 牟晓晨取出一个,“每个月饼里都夹着两个蛋黄吗?好象是咸蛋的蛋黄。” “是啊,广州来了个朋友送的,他们只吃这种月饼……” “用那么多蛋黄,那蛋青怎么办?”牟晓晨联想着月饼厂的垃圾站里成山的白 蛋青惋惜。 “这我倒头一次想,是呀,总不至于扔掉那么可惜吧,也许月饼皮用蛋青加面 粉做的吧。” “不可能,咸蛋的蛋青怎么可能混进面粉里?” “那明天我打电话到广州厂家问问他们,你想问题真和别人不一样。”许云山 会意地点头,进入另一种思考。 “你有没有想过做生意?”吃饭的时候许云山发问。 “想过啊,但是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生意,怎么做,唉,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要干什么,毕业也几年了,说我是记者,不象,根本不入流,说我不是,也不对, 至少我每天都得写稿子,联系采访什么的,还跟中央电视台记者拍过纪录片,我说 不上这种工作适不适我,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适合干什么?”牟晓晨侧耳倾听。 “你觉得我了解你吗?” “你那么聪明又理性,我这么简单,你会看不清我? “我想差不太多,我觉得你生在这个时代真是浪费了。” “浪费?”牟晓晨索性放下筷子,“你说我生错时代?那我应该在什么时代出 生最理想?” “照现在这个状况再晚生200年吧。” “200年?人类灭绝之后我再出生!”牟晓晨止不住自嘲地耸肩。 “也许那时实现了共产主义。”许云山终于忍不住笑。 “原来你拿我开心!错把你当好人看,我应该出生在战乱的江湖年代,提一支 宝剑出来行侠仗义,象你这样油腔滑调的男人――格杀勿论!”牟晓晨气极败坏地 狠狠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决不是个坏人……” “不用你费口舌了,我替你说:我这种男人呢,是好人中的坏人,坏人中的好 人,是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这套业务。”牟晓晨学着他的语气讽刺。 “是啊,这句话是真理来着,你好象不服气。” 牟晓晨刚要把话接过来,就被许云山一个“STOP”手势止住。 回家的路上,许云山突然间深沉起来,道别时的问候也显得疆硬不少,这不符 合他的风格,虽然有时听他的关心话觉得是“累赘”,可一旦没有又觉得好象缺点 儿什么。拿着月饼进门,“产妇”正跟一个男人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牟晓晨立刻火冒三丈高,把月饼盒重重摔在桌子上,男人看出势头不妙,打了 声招呼灰溜溜地走了。 “牟姐,别这样……” “我什么样?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算了,以后你的事别跟我说,我也不用犯 贱多管闲事,你好自为之吧。”牟晓晨脱了鞋拿脸盆出去。 房间里弥漫着不友好的气氛,牟晓晨看见她躺在那里就反感,觉得憋气。熄灯 以后,“产妇”在黑暗里冒出阴森的一句:“你信我吧,我要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