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林飞始终没来,起初她坚定了“信念”等他来道歉时狠批他几句,但随着时间 流过,她开始惴惴不安,时时望着对面宾馆的大门犹豫。直到第三天一早,小霞劝 她: “别硬撑面子了,你们可是恋爱七年之痒的关键时候,给他个台阶下不就得了, 昨天大过节的,你一个人藏被窝里掉眼泪,以为我不知道?算了,都老夫老妻……” 给他个什么台阶下?牟晓晨上班一路上考虑拎起电话怎么说,很早,只有金波 一个在,打电话到宾馆。 “什么?客人已经退房?”牟晓晨拎着话筒听清服务台小姐的确认之后脑袋顿 时大了一号,“请问客人什么时候退房的……昨天早上?” 牟晓晨放下电话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回家过节原来比她重要吗?他当真要跟她 分手吗?他是不是已经在哈尔滨认识了其它女孩子?不,不可能,阿飞不是无情无 义随便就变心的男人,是不是他工作有着落了,来不及通知她才不辞而别?没道理 呀,就算打架生气也用不着赌气一走了之呀! 金波把当天的报纸放在牟晓晨眼前,倒水的时候问她要不要,牟晓晨摇头,一 眼未看就把报纸丢到李鸣的桌上,她已经没有心思关心国家和别人家的大事儿。 想我怎么样,让我回去我就乖乖听话从命吗?你每天有人罩着,有钱花着当然 不愁前途无路,我那么爱你,你却反过头来用我对你的爱来要胁我……牟晓晨越想 越气,越想越委屈,电话铃响,木讷地问哪一位,刘女士还没来上班,过会儿再来 电,金波,你听电话吧,我很心烦,让我静一静…… 杨超穿着纯白色休闲鞋踏进办公室,看见金波在接电话,灿烂的笑容马上纠成 面团儿,直直地站在那儿等金波放下电话高声问:“金波,谁让你接的电话?” “牟晓晨说她心烦,要静静……” “牟晓晨,你干什么?我不是说过金波不能接电话吗?他说话有口音,又不熟 业务,怎么能行,人家打电话一听你不正规就不来了,你怎么搞的,稿子也不用你 写了,新闻单位让你跑了个乱七八糟,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你在这儿是干什么来 的,你把自己当什么……” 牟晓晨用力地把头扭向一边,她是被出卖了吗?他没什么义务为保全她牺牲自 己,农村人向来都是守着自己那么点地方怕担一切责任,包括杨超在内都是,常常 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指鹿为马,不过是强烈的利己私心作怪罢了。 “牟晓晨,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你想不想干了,你过来,到我办公室来, 我跟你谈谈。”杨超掏出钥匙转身出去,牟晓晨低着眼站起来――阿飞,你想害死 我! 牟晓晨几乎是麻木地混过一天,挨骂,叹气,发呆,心不在焉,手忙脚乱,象 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下班的人群走出电梯,流落北京街头,她甚至看不清对面来人的 脸,经过时只感觉风从身边过,失恋吗?她丢了魂儿似的脸上是不是明确写着“失 恋”二字,所以有人奇怪地看她,有东西落在腮边咸咸的,才发现原来她在流泪, 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郎在街上失魂落魄地掉眼泪怎能不多看几眼,女人的眼泪比 笑容神秘,微笑因为开心,可泪水并不仅为伤心流。 找出面巾纸,把鼻涕擦干净,坐在路旁的花坛石阶上,蜷着腰,头发落下来垂 在腮边遮住不想被人窥见的狼狈面孔,泪水滴下来故意把它们打在奔波的蚂蚁身上, 这个大千世界只剩自己还在落单地逞强吗?太累了,如果可以她想沉睡十年……拼 命让自己冷静,不能只顾着伤感,钻那七、八年之久的恋爱牛角尖,到底出了什么 问题非分手不可吗,林飞一反常态怎会变得如此狠心! 下班的高峰时间,车轮带动起的灰尘和马达的噪声伴着人流的吵杂象一曲失控 的城市交响乐杂乱无章地奏着周而复始的都市节奏,一双双落满灰尘的的鞋子从牟 晓晨眼前走过、跑过或者停下片刻又离去,没有爱就象没有家,她可以完全只身投 入他们之中吗?再没有顾忌,不用吵架,无需牵挂,她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双重意 义上的解放,她现在是一个单身的、成熟的、美丽而且经验丰富的女人! 到家的时候,小霞在洗衣,看见她还故作神秘地说:“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怎么样,都解决了?”说完暖昧地痴痴笑。 牟晓晨把皮包立在床边,缓慢地坐下,她应该说点儿什么,可以掩盖手足无措 的慌张。 “我们分手了,他走了。”牟晓晨从枕边掏出一支香烟点燃。 “为什么?肯定你态度不好,不让步……” “昨天早上他就已经走了。”牟晓晨深深吸进一口烟,然后停止呼吸,让烟草 的味道静止在肺里,她觉得这方法可以缓解大脑对心脏的压力,想得太多就会心疼。 小霞不啃声了,专心洗她的衣服。牟晓晨觉得舌根麻木,自从广州之行回来以 后,遇见用脑费心机的事儿她总习惯在肺里含烟。 “你应该跟他回去,这里真没什么意思,”小霞把衣服拧在另一个盆里坐在床 边心不在焉地叹气,“我可能很快就走了。” “回四川吗?”牟晓晨提不起兴趣关心别人的事,随意问。 “也许吧,还没想好,整死那个家伙以后我想我不能住这儿啦。” “你们不是又好上了吗?” “要不然我哪有机会制造这出好戏。” “你想怎么样?”牟晓晨把烟蒂掐灭,头靠在被垛上大脑晕乎乎。 “我拍了他的裸照。” “什么?”牟晓晨从床上坐起来。 “我打算把这些照片寄给他家的‘母夜叉’还有其它女人,而且我打算让他在 众人面前出次大丑,让他以后彻底抬不起头做人!” “什么办法讲给我听?” “你不能事先告诉他吧?”小霞不放心地观察牟晓晨。 “我恨不得你能割下他的命根!” “后天他们公司有一个记者招待会,出头露面都是他的事,我买了一片春药……” 小霞忍不住大笑。 “真的?他能怎么样?” “不知道,小时候我哥曾给姥姥家的母猪吃过半粒,母猪兴奋得‘嗷嗷’叫直 撞栏,你猜他吃了整片药在会上讲话能怎么样?” “我倒应该想办法出席那个记者招待会,亏你能想出来的馊主意。” “所以我必须搬走,其实就这么整他我也不解恨,心理平衡吧,我没你那么好 命,爱人家好,对你又好,以前上学的时候有男生追我,可惜人家越对自己好就越 看人家不顺眼,非要到北京找个负心的有妇之夫,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我劝你呀, 什么事业不事业,能有个幸福的家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小霞边说边端着衣服去水房了,牟晓晨又掏出一根烟,林飞太过份了吧,连 “最后的晚餐”都没有,如果他态度好,说不定她真就跟他回去了,现在可倒好, 搞得两败俱伤,又隔得这么远,想打架都打不起来,那就憋他几天,试验试验他能 挺多长时间,大不了等回去以后好好“服待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