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牟晓晨通过梁嘉国买到了回哈尔滨的火车票,近五天的车次都没有卧铺票,身 上只剩下一张17次卧铺车票的钱,等再过几日有票的时候她也未必能买得起了,走 吧,坐一夜又何妨。 没有人送她,梁子有事,其它人她不想告诉,上车的时候甚至还饿着肚子,可 又懒得背着大包小裹去吃饭,她觉得自己很狼狈,回避所有人的眼光,找好座位就 一直望外边,车子启动的时候,广播里放着好象乡村公社式的音乐,读着陈年滥调 的祝福,对面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媳妇当众解开衣服喂奶,露出两个沉甸甸、挂着两 颗大紫葡萄粒一样的奶头,扩散的乳晕圆圆的,布满疙瘩,毫无美感,她身边胡子 拉茬的丈夫麻木地握着孩子的手专注地看着。牟晓晨不能忍受这种旁若无人的凡庸 幸福,女人应该永远神秘圣洁,不管已为人妻还是人母,身体不管是女性的还是母 性的,都不能降格成工具! 男人的眼里闪着光,女人的嘴里都嚼着东西,孩子哗众取宠地嘻闹,牟晓晨心 烦,闭上眼睛又觉得不安全,靠门的座位还随着人来人往传来厕所的腥臊味,头痛, 两边掠过的树木把眼睛晃花了,看见列车员走过,牟晓晨望了望她两大箱东西在行 李架上,又看看她身边人无精打彩的脸,跟着列车员身后追出来…… 钟丽把软席包箱的门反锁,然后钻进张跃凯的怀抱。 “如果一会儿没人来,你就在这儿睡。” “能行吗?半夜有人来怎么办?睡在你身边也什么干不了……” “你想干什么?我想让你陪着我而已。”钟丽在张跃凯的胸前掐了一把,“要 不然我就不让玛吉给我买软卧票了。” “我都要用一生陪着你了,还怕什么?以后天天我陪你别烦就行了。” “那你会不会烦我?”钟丽坐直了严肃起来问。 “会,怎么不会?烦也只能认命了……” “你混蛋,我这么爱你,你竟然这么说!” “那怎么说?啊,亲爱的钟丽,我爱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一万年爱你心 不变……” “算了算了,虚情假意,说得好听,还一万年,能活一百年就不错了,我呀, 明知道是假的,靠不住,”钟丽用力搂在他胸前咬牙切齿地说,“我也愿意听!” “你愿意听,我就愿意说,对了,范叔说给咱俩的婚礼好好操办。” “用不着兴师动众,创业要紧……”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没有硬卧了,还有几张软卧票要不要?”一个女人油腔滑调的京腔。 “得再交多少钱?”一个女孩儿怯生生地问。 “二百多块钱吧,都不剩几张了,有的是人要。” “那么贵?我再考虑一下。” “等会儿你就不用再来啦,肯定没了,早就告诉没硬卧了,还过来看什么呀……” 女人向另一个方向走过,重重的脚步踏过包厢门口。 “现在的乘务员态度真差劲儿,不买就不买呗,废话那么多!”钟丽拉下脸。 “这女孩儿说话声有点儿熟悉。” “赶快出去看看,长得漂亮就请她进来。”钟丽挑战式地扬眉看张跃凯。 “你干嘛?” “你干嘛?有我在这儿,你还想走走‘桃花运’?” “不是,好象有点儿象那谁……” “好吧,我让她进来。”钟丽不管张跃凯反映过来,一把把门拉开,走廊里空 空荡荡,偶尔有人端着水杯走过去,哪里见有姑娘身影? “真抱歉,旧情人又不见了……”钟丽得意地瞟着也探头向外张望的张跃凯。 火车在泛黄的村庄中间呼啸而过,越北越近冬季的萧杀与孤独,偶尔看见牵牛 的村童穿着军绿色的挂子身姿敏捷地跑来奔去,拿鞭子的样子还透着几分神气和匪 气,但很快被急驰奔行的车窗乎略而过,只有一片片苍茫的大地和荒凉的树丫频频 与你擦肩而过,永远无法穿越,无法到达而且无法被忘记、被乎略、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