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千年 ——网络时代的情感图腾 当我打开这个神奇的网络,那么多精灵跳在我面前,他的爱与不爱都是他对自 己的宠悦与叛逃,跟网络与女人无关。我们只不过是相约千年时的两只“晶莹的贝”, 做了这个时代与爱情“相聚时的信物”……我是一只不安份的兔子。 在北方寒冷的都市里,我美丽,出众,才华横溢;我喝酒,打牌,夜不归宿; 我骄傲地蔑视爱情,因为在那里没有男人动过我一根毛发,他们永远跟在我身 后,戴着朋友的标签,乐此不彼地陪着我寻欢作乐。 然后阿航走进我的生活,一个来北方淘金的南方人,我成为他来北方忍受地冻 寒天淘来的唯一一桶金,并被如获至宝般地带回了广州城。把友人们不怀好意的预 言和言不由衷的祝福都丢在身后,把我在那个城市里搬不动拿不走的名气和关系都 不在乎地结束了,我的爸爸妈妈放心地喝醉了酒,送我那天。 我真是很爱这个身世凄凉、性格内向、粗声粗气又细致体贴的男人,做惯了飞 侠、天马、另类一派,突然间被当成白雪公主般宠爱得一塌糊涂,我怎么能不新鲜 地偷笑成一个幸福的天使。 我写完我的书,算是报答了也总结了做女孩子的生活。领婚证的一瞬,我隐隐 后怕,这粒他求的定心丸会不会成为将来某天我的后悔药。我不是不信他,而是不 信爱情这个东西。 背着铁达尼号经典飞翔状男女的汉子骑着摩托车从眼前飞驰而过,到处是桥和 桥上的桥,让人眼晕的钢筋水泥柱如果有一天塌下来,我不被砸死,也会被吓死, 女人们裸露的长颈与嫩臂灿烂过太阳的光辉,恰是她们环绕着这个城市的文化和呼 吸。 他要离开了,在我努力花技招展地习惯这个炎热而匆忙的城市的同时,他的工 作却是毫无选择地异走它乡。香港电视剧里那些熟悉而俗气的面孔让我再也提不起 关心爱情结局的兴趣,新流行起的歌手个个一副娃娃牛牍蛊惑仔样子,毫不性感, 我不喜欢。这时候我上网了,现实生活中没有的,或者失去的,或者找不到的,我 在网里都看见了。 除了打字,我对电脑一无所知,所以我最先学会的就是网上聊天,并很快轻车 熟路。 我起了一个暄闹的名字“胖女孩”东瞧西望,运指如飞地跟每个擦肩而过的灵 魂嗨来拜往,有一天我打开了一个网络文学获奖名单,打开第一名的故事,我想看 看,谁在这里称雄称霸,我是否也可分杯羹凑份热闹…… 一个毫无光彩的网络里的爱情故事,一个毫不出众的痴情的同龄男孩儿,把我 打动了。为什么,不知道,在文化圈里也混了十来年了,本来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 写出来的痛苦和眼泪感染,这个受伤的男孩却让善良的我心生怜爱。我留言了:你 是怎样平淡如水地讲述这个故事,把翻江倒海的心绪都推给读者……让人不小心爱 上你。 两天以后他回复了,只写了一句话:说出你想说的,我会倾听。然后是一个OI CQ的号码和他主页的地址。我去了他的网上家园,在他链接的聊天室里自言自语说 了很久,偶尔有个自称过客的朋友来过,告诉我他去北京了,然后凌云而去,那里 宁静得让人说不出话,果真是“斯人已乘黄鹤去”之后的空阁楼宇。 很清楚,这次网络文学奖把他浮出水面,拥有了北京辉煌的明天。我带着祝福, 走出来,然后在QQ里与他相遇了。 他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是谁? 我回答:你忘了我了,我是一个爱上你的读者。 然后他就想起来了,问候声音未落就要道别了,他下班了。 第二天,又见,又是下班时候,我问:可以多留一会儿吗? 他答:可以,留多久都行,反正回去了也没事。 然后他象个老友一样问候我,或者更象个孩子一般打探着属于我现实生活中的 世界,也表白着自己。 我的文字习惯性地修饰和夸张,不是卖弄,我不会说谎,我的坦白与豪爽身边 众人皆知。 可以猜想他的QQ里一定一打开就是人头窜动。几句话以后我们进了二人世界, 他上我下,我们在各自的小方格里手忙脚乱地提问回答,回答再提问。 我们同是风象星座里的兔子,喜欢同一种颜色,感动于同一部电影,指尖里弹 出的都是同一种朗朗的笑声,天啊,天啊的慨叹声后总是一件又一件出人意料的相 同之处,甚至我们的最高酒量都是六瓶啤酒,然后就是相约着某一天找家蓝色的小 酒馆去喝第七瓶…… 我笑着,把中国的方块字敲得叮当做响,仿佛对着镜子轻松欣喜地与自己对话, 他令我想起我一直以来构思的故事。 跟我一起来写这个故事吧,知道吗?那个故事中的男人原来就是你,就是你现 在的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 爱情的样子。 可我们怎么写啊,我们必须拥有彼此的全部,才能做出一个完整和谐的艺术作 品啊!来我身边吧,我们一起写。 我已经婚了,还到你身边?嘻嘻。 天啊,天啊,上帝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嫁了, 这么早,这么早…… 他开始发疯一般寻问我,问他,说我们并不合适:你的生活被你揉成了一团, 你根本就没有看清自己所要的是什么,放弃他给你的一切,重新找你自己吧……你 感到很满足,很幸福吗?即使你在他怀中的时候,你会变成他吗? 我惊愕地应付着,总是无力地反抗着:别说了,别说了——世上有哪段姻缘禁 得起如此的推敲,他的这些问话在我的《故事时代》里,我自己都曾经说过。 你了解我多少啊,在现实生活中,我懒得象个残废…… 懒惰不是我们的错,是这个时代付予我们的特性,没有什么比两个相爱的人生 活在一起更美好了,除非,你说你不要! 他说他流泪了,不知为相遇的欣喜还是痛苦的期待,一个他今生恐怕再也不会 遇到的挚爱竟生活在另一个男人的世界里,却带着为他设计出来的未完的故事要他 投入,这好残酷。 你要求的太多了。天,你太容易爱了。 看我的《那片叶子》好吗? 我打开了他的另一个主页:我用一生去寻找前生里丢失的那片叶子……如果你 是,入我的怀中……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屏幕的符号,我已心乱如麻。 我慌乱地坐在电脑前,一筹莫展。 别跟我谈爱了,好吗?你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那片叶子啊,我永远为你祝福。 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我已经找到了,它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难道你 敢说不是吗? 我不敢,不到死那一天谁都没有资格说最爱。 可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就不是呢,阿梅,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天啊,不说了,下线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你会不会逃开? 不会,我说过我永远在这里为你祝福,晚安。我流着泪强行关上了窗口。 心与肩头同样的酸,同样的痛,指尖麻木得洗澡时握不住香皂,我赤身裸体地 照着镜子狼狈得哭笑不得,我不相信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的鬼话,也不会守着天荒 地老,海枯石烂的誓言,也终将不会因为爱之一字就狂笑天下,投怀送抱了,虽然 也热血沸腾,也殚精竭虑,当它突兀出现的时候,心绪免不了对这人世间莫名的机 缘块堤般倾泄了,是爱,还是更多感慨? 我躺在床上,很快睡去,梦见我坐在考场里替别人考试,监考在我身边无数次 走过,我在恐惧中汗流夹背…… 第二天早晨,我精神恍惚,去车场练车,总是找不准档位,小眼睛的教练骂了 我,引起身后惜香怜玉的同学们一至的不解,因为我来报名那天,他向我借手机电 话用,我没有借,所以他报复,我并不介意。回家的时候我坐错了车。 打开房门,我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极力地让自己想点儿什么,但所有的努力不 过都是使他的话更加清晰,我这样算不算神魂颠倒,我不是一个容易爱的女人,他 句句话挑着我的伤口,谁的心底不是伤痕累累呢! 从来玩世不恭微笑着走开的都是我,这个世界让我抱定了不能失去的东西太少 了,少得我想很久还想不起来。航的爱,有一天如果要走,我也不会阻拦,什么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不会是你的”这些宿命的欺骗,我不信,我信的 是:一颗平常心。 但现在,这颗我一直认为的平常心却非常了。我克制着,拎起电话,在阴影里 拔号,他休息,不在办公室,手机关机。心头掠过隐隐的不安,一场春梦吧,他也 许不曾存在过。 我头脑中幻化出戏剧般的假设:星期六航回家了,桌子上是丰盛的晚餐,还有 一束淡雅的玫瑰,我穿着那套“经典故事”里买来的能飘起来的淡黄色纱裙,坐在 他对面安详地望他吃饭的脸,然后走进书房,拿出那只我来时的绿皮箱,平静地说: 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做错了什么或者我可以给他一个什么理由? 可能每个女人都在意识里玩过这类美丽的安静走开的游戏,但是我想:我做不 出来。 电话铃响,我慌乱地拎起话筒。 对方沉默,然后一声叹气,是他。他存在着。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公司说你今天放假,手机又不通……”我故做轻松地 笑起来。 “我没把电话本带回来,我记住七位数,中间一个不记得了,我打了二个电话, 都错了,这是最后一次,然后就是你的声音……” “你记性不错哦。嘻嘻。”我紧紧地握着话筒,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声音。 “阿梅,怎么样,昨天睡得好吗?我睡了一天,做了些奇怪的梦,现在还迷迷 糊糊的,我梦见你了,我站在你家的门外,门是虚掩的,你穿着碎花的睡衣……” “我看见你了吗?” “看见了,我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该推门进去,你说:他在洗澡……” “天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后来呢?” “我好象还听见了水声,后来,我看不见你了,因为我在梦中流泪了。” “天啊,不要这样吧。” “阿梅,你会来吗?” “这个事情不说好吗?太荒诞了。” “不说可以,可你能不想吗?你在他怀中的时候,你会喊出我的名字……” “不会,不可能,天啊,你想怎么样啊!!!!!!” …… 说了很久,说到我的手机电话响了,一个网友,我决定去赴这个网友的约会, 我要逃,他简直让我快疯掉了。 心事重重的人总想装得心不在焉,越是刻意地四处张望越是把眼底那隐藏的慌 张泄露,网友说我说话时媚眼如丝,虽是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可我明显感觉心 里,眼里,指尖里都被他的话塞得满满,再也装不下其它。 那一夜,我不想回家,不想守着电话,不想面对电脑里那些虚幻世界对我的招 唤,我在黑夜里挽留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陪我在天桥上找无聊的话题。 我还是回家了,而且失眠了。电脑突然间坏了,我想去找个人海茫茫的办法让 自己麻木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二天,他又打来电话: 阿梅,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我想我可能……不该对你那么说,我没有 资格这样要求你,现在我一无所有,让你放弃安逸的生活为我吃苦受累,我不希望, 但我只要想到你在他身边,我宁愿自私些,无理些,昨天我写了一封信给你,我要 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你看了会明白我的意思—— 信里面写什么?你是不是又要让我流眼泪?我电脑坏了,我看不到,你是不是 魔教教主啊,我不会把我家的存折密码给你,你不会让我自杀吧,我可害怕! 我胡乱地应付着,毫无中心思想,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毕竟做过电台主持人, 在电话里听起来魅力更无可复加,尤其还谈着爱的话题。 晚上,航回来了。 我们没有拥抱。家里零乱得快把我衬成一具疆尸。 音响,抽烟机,空调和盆盆碗碗的声音伴着航的脚步又把我变成了一个家的女 人。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办?”我真把我的假设当成问题一般问他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还能怎么办?你要是跟个网里的人都能跑了,我还 能说啥?”航警觉地看了看我的眼,“你不会告诉我真有这么个人吧?” “怎么会!”我侧脸躲开,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当然说不是啦,要不然我就不娶你了。”航转身干活去了,我百无聊籁地 拿起本书,一眼不眨地随便翻开一页,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到底是还是不是。 晚上,航说我有点儿心不在焉,我说可能是吧,我在思考一些问题。他问什么 问题,我说:睡吧,很累了。 星期一的早晨,航走的时候,一再嘱咐:晚上不要睡得太晚,不要喝凉牛奶, 每天吃四克蜂王浆。 我终于看见了他的信。 阿梅: 现在是星期天的早晨7点52分,你一定惊奇于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给你写信。 昨天半梦半醒地睡了一整天,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大多是梦见你,包括我 告诉过你的关于那扇半掩的门,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无论是美梦还是恶梦,但昨 晚整个的心都翻江倒海了,里面的精灵,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都跑出来了。 昨晚给你打过电话之后,我愈发觉得难以忍受孤独,我现在的家对我来说只是 一个栖身之所,只是用来睡觉,而我白天睡了那么多,我害怕夜晚来袭的时候由于 我必须毫无睡意地盯着破旧的天花板心里却想着你的音容笑貌而黯然神伤。此时的 你,是不是已经独自出门,带着心中的许多故事沉甸甸地出门了呢? 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沉、很平静,是吗?其实我的心一样在发抖。面对一个极可 能就是我生命中苦苦追寻到现在的那一片叶子的、却又远隔万里早已嫁作商人妇的 女人,我此刻却连哭的功能都丧失了,我的脸上没有泪,但我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否 不在流血。 我不敢一遍一遍地重复说我爱你,因为你会笑我: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你怎么 可以如此多情?!可我不能自禁,我知道我面对的人,不是一般的人,的的确确是 我前世丢失的另一半躯体,这不是一见钟情,因为我们素未谋面;这也不是一厢情 愿,因为我们的确都为太迟的相逢而深深落泪叹息。尽管你可能任性、可能懒惰、 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残缺,同样,我也有,但这不是你我的错,而是造物主的 错,因为是它使我们各自残缺不全,好让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后知道应该如何用爱、 用心去寻找,去度过,当两个一半合而为一的时候,所有的缺憾都会因此而最大程 度地弥补。爱情的力量与功用不正在于此吗?我们如果有幸寻得自己的另一半身体, 并与之走完剩下的道路后,终究还是要分别,死亡不可避免,但真情会永留心间化 成一枚晶莹的贝,作为来世相聚的信物。 (哭了吗?别哭,不然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了......) 来世渺茫,不可预知,而今生的命运却握在自己手中,此刻,当你我为对方而 经历前所未有的震动和落泪时,你不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吗?也许 上天会给每一个残缺的一半在一生中有一次机会让他完整,你不觉得这个机会就在 眼前吗? 想想看,在上帝的眼里,一纸婚书该是人类发明的一种多么荒唐可笑的东西啊, 上天会给每人个机会重生,却没有想到人类会用一张纸来破坏它精心的安排,一纸 婚书也许只是一个港湾,一个依靠,一个小窝,......会给你带来一时的安逸与满 足,甚至是虚荣,抑或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但如果它并不能给你带来完 整的生命,而恰恰你又遇到了使自己完整的机会时,难道不值得我们打破一切牢笼 去争取吗?当你手中握住真正的幸福时,你会觉得你从前所认为的为了打破牢笼而 发生的种种不堪设想的难堪与尴尬,相形之下显得是多么地渺小与不堪一击。住在 纸房子里的人以为墙壁很厚,因为他看不见全部,但走出来时就会发现,那其实并 不足以依靠。 一时的风平浪静、安逸享乐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它会是你来这世上一遭的追 求吗?它会使你麻木,使你不再有任何勇气剖析自己,并这样乌黑地过一辈子,不 要说什么灵魂永远在一起,那只会使你更加痛苦,真的......你的骨头里,会做出 这样的选择吗? 某些放弃,其实是另一种获得;而某些拥有,却意味着更多的失去。 现在的我一无所有,还在为自己的未来奋力打拼,没有房子与汽车,无法给我 爱的人一个舒适温暖的家,但我不相信真正的爱情非得靠这些来维持不可,我相信 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一切会是最好的,哪怕有更多的人比我们更富足,哪怕有更多的 人比我们能买更多漂亮的衣服,......这些都不影响我们如同爱自己一样的对对方 的爱。 命中并没有注定你的生命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从来没有!! 我们忙忙碌碌地穿行于时空里,隐没于红尘中,但这一切却阻止不了我们在今 天交汇相遇,有着互相引爆的激情,有着相似相通的性格,有着迢迢千里电话两端 的同时落泪、情不能禁,又几乎同时出版自己的第一本书,以及将要共同完成一个 由来已久的故事,而我们又各自都是这个由来已久的故事中的主人公!这是我们最后 的机会吗?你能想像当我们通话时那电波在贯穿中国南北长达数千里的电话线中是 如何翻滚涌动击撞碎裂的吗? 所以,我说: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 2000年4月9日10时18分 我看完信疯狂地去新浪聊天室聊了一夜。 现在再把爱写得玄目灿烂已经没有必要了,它牵扯出的生活问题我必须再去考 虑,而且做出决断。 我必须站在绝对真实与客观的立场上,放弃“那片叶子”的浪漫与矫情,来诊 断我的生活。 首先,我知道我还是爱着航的,我们之间是互补型的牵系,对他我无可挑剔, 而且他决对支持我的任何追求与喜好,所以这个家对我没有缱绊,有就是我的背叛。 其次,我相信我也爱着他,我们之间是共鸣的相悦,爱他就象爱自己一样容易 且深切,但是这种精神般数字化的感情能否禁得起现实生活的推敲,恐怕我只能用 我现在的一切去赌这个结果,赢了,也不过又是一段姻缘,而且将背负着对航一辈 子不能抹杀的愧疚,输了,就是一败涂地的死路一条,输了家与爱情可能不算极地 的痛苦,但输了尊严与信仰还靠什么活,尤其是我这样的女人。我的赌注太大了, 本来机会微小的胜券也是得不偿失,更何况现在我对他来得火热猛烈的爱还毫无把 握。世上两种痴情男人,一种痴心快,死心也快,另一种是痴一辈子的死心踏地, 他属于哪一种,如果没有第三种,他只能是第一种了,因为他决不会是第二种,我 的直觉。 最后,我是一个贪欢的女人,总是容易乎视欢乐身后的暗藏危机,我到底爱的 是这个太容易爱的男孩,还是更爱被他影射出来的自己,亦或者我根本只是被爱情 本身的狂热与精彩而俘虏迷惑。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哪一点都可能是本质,也可 能仅是现象。 我有点焦头烂额,这些问题搞不清楚,我将永远与幸福失之交臂。 我想去见他。我虽不十分现实,却活得算真实,我对花花绿绿的世界里的诱惑 与迷惘都能冷眼旁观,还不至于被一场爱与不爱的相遇搞得失去主题。我对男人没 有什么好奇心,但假使真的好奇了,我不会把他藏起来然后心惊肉跳,那无疑是自 设的颅后佛光,把情感装进了臆想的假象,我选择直接地看个究竟,而且尽量用平 整的心态面对,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成熟女人与天真少女的差别。所以我必须去见他。 如果真是“上天给我们的让我们各自残缺的一半能够完整的唯一一次机会”, 我想我也不会三从四德、忍辱负重地苟且偷生,如果不是,我仍感激,网络赐予我 一个不失美丽和真实的故事,也让我的婚姻更一步成熟丰满,从另一角度上讲,何 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乍一看对航有失公平,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爱情中的化整为 零是最大的欺骗,你越想逃避自己去维持某一现状,心灵的离心力就越容易把你的 人生引入歧途,烦躁、不安、痛苦是最初的惩罚,当心与脸的距离远到不能在一具 肉体身上并存时,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你会爆发出比你原来所逃的更叛逆十倍的 疯狂来平衡你从前对自己的背叛,打开报纸杂志,太多婚外情引发的悲剧都是最好 的佐证。 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但我对家庭与感情决不能糊涂,我自认不是一个责任 心极重的人,但是无论何时何地,我必须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所以我能跟某 个男生同居一室谈笑叙旧,能在夜总会里叼着烟卷之乎者也,能在音箱上狂舞通宵 达旦,能在酒桌上推杯换斟,能把麻将牌摔得叮当乱响然后豪言状语,不管别人说 什么,但是我永远不能同时上两个男人的床,不能用放浪形骸的嚣张作践自已,任 何泛滥情感的行为对我来说都是罪恶,我不能做让我自己都瞧不起的“宝贝”。 我想我是成熟的,身边四十多岁的朋友们可以做证,抛开有可能掺着杂质的男 人在外,四十几岁的女人当我朋友一般地倾诉讨教,我没有必要再怀疑自己的智商 与成熟。从十四岁开始,我就给我的同龄人答疑解难,我的超前成长已经成了习惯 性的必然,以至于面孔虽然显得乖巧文静,但心理的年龄早已开始坚硬平常。 几天来,反思的事情很多,再回头看《那片叶子》,总觉得有些稚弱飘渺,每 次看见他QQ上的兔子闪动,我总是情不自禁地笑出来,把他介绍给我的网友们,把 他的主页推荐给每一个跟我聊天的朋友, 航回家的时候,我仍然一天到晚地趴在电脑上“嘻嘻,哈哈”地聊着无聊的大 天儿,气得他把电视声音开得大大,向我抗议:上网聊天的人都是疯子! “有可能,无聊的疯子总比不说话的傻子强吧”。我一边在键盘上弹着玩笑, 一边应着航的挑战。 “你是不是真在电脑上跟人家谈恋爱啊,我开始怀疑了。” “嘻嘻,放心,你都说了,我不可能跟个网里的人跑掉,还怕什么?” 卧室的门“呯”的一声把我的话关在门外了,我呵呵地大声笑。 每天在网络里飞来飞去,发现网络里的文学不过都是沿着时尚杂志的路子变通 了形式而已,突然间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地看热闹,我又想起了那个我一直未 动笔的早已深思熟虑的故事,其实我除了可以和他合作一件文学作品,还可以共同 完成一次行为艺术,真正的只属于网络里的行为艺术作品。 这不是阴谋,是一次彻底而真诚的展现,既然有人把美女的生活在网上公开, 为什么不能把网上正在发生的真实的情爱陈列呢,一个现在进行时的故事,一个需 要观望等待的结局,一段矛盾而痛苦的网恋,一番虚拟与现实间的挣扎…… 眼看“五一”到了,我打算回家看看,中途取道北京,去拜访几个朋友,还有 他和这件足让我激动不已的网上计划。 近几天,他的QQ不常开,可能很忙吧。自从我在电话里幸福地枕着他的歌声睡 去以后,我感觉我的情感已经支撑不起这份爱潮的汹涌,他那让人可以泛滥的挚热 几次灼伤我的头脑,一面提醒,一面下坠,然而网恋的高潮总在电话声后渐渐地退 潮了,爱的深,痛得真,对着倒尽千言万语的情人突然就没有了话题,没有生活的 爱就象温室里的嫩芽,让人怜爱,迷人向往,却永远不能与我们的空气共存,我小 心奕奕地维护着,象珍藏一具没有血肉的标本一般,我想让这种感情凝固,又不想 让它死亡。 我们的语气日渐平淡了,我原以为我们到达了我希望达到的默默关怀的美的极 致,然而,他不自觉的玩味却象一剂催老的毒液渗进我们之间艳丽苍白的花朵,总 带给我促不急防的痛苦与愧疚。 我不想在网上跟他讲这件事情,我希望在北京,和他约在那家我们想好的蓝色 小酒馆里,喝到第七瓶的时候告诉他:合做吧,一次很有趣的尝试。 4月24日,在QQ里相遇,我们随意地做着北京之行的相约计划,说不出为什么感 觉在改变,他所关心的是见与不见,哪里见的问题,而我所设想的是我们是否可以 由爱开始下面的故事,做出这个行为艺术作品中的所有真材实料,然后引发更多感 慨与思考,也让网上爱的,爱过的,说不爱或不敢爱的人们去旁观,去参予,去反 省,去得出他们认为应该可以自醒的寓意,我也用自己亲身的行为去证明这爱来自 何方,去向何处,不管结局怎样,都将是我坦诚面对自己最大的成功。 生活平淡的过程越发成为映射网络里男男女女密集缘份的煎熬,我约见了几个 网友,从他们闪烁的眼光里我看到自己依然光彩美丽,他们都等待着为我的故事喝 彩,这是一个勇敢者才能玩起的游戏。 我的视野地网络里日趋成熟,我的爱却一点点冷却,4月25日最后一次跟他 在QQ里相遇: 你们单位有人吗?我问 很多人。 那算了,我想听你唱歌。 人那么多,别人一定以为我疯了呢。 哦,那就算了。 想我啦? 臭美啥?我有事情要说。 那就在这里说喽,不要打着有事情说的幌子借机听我的声音。 你臭不要脸!!!!!!!!!!! 实事求是嘛。 不跟你闲扯没用的,我在策划着咱俩的行为艺术作品。 那一定要有行为呀,什么行为? 所以要与你商量呀。 涉及到哪一方面的? 所有真实的一面。你不感兴趣,好象。 当然感兴趣,可是你把我们拥抱的计划都取消了,所以我预感前途不妙。 你目光别那么短浅好不好? 可是连拥抱都没有?! 天啊!你有没有搞错!拥抱一个有夫之妇????? 拥抱都没有,还有什么行为,还有什么艺术? 你怎么这么孩子气? 你说是什么气就是什么气吧。 有人告诉我,痴情男人有两种,一种痴的快,忘的也快,一种是一辈子认定你, 缠死你。 我大概是第一种了。 我看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一点一点适应啊,只好如此。 你不会转身离去吗?干嘛适应呢? 我说过我会永远祝福你啊,即使有一天你会走开。 好吧,说说你的行为艺术的计划吧。 记住,这是一个绝对真实的故事。我们相遇的过程我们都记得很清楚了,不必 多讲,然后我们在各自的现实里挣扎,然后决定见面。 然后。 然后我们带着各自的感受去感受彼此的存在。 当然(免拥抱) 别打岔,然后我们回到彼此的生活中,重新总结,重新考虑,痛苦思考。 好象在跳伦巴。 然后我们在网络里剖白。 嗯。 我已经开始做了,至少我的网友们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虽然不具体。 但面还没见。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啊,一步一步来啊。我们分别去写,用真名真姓真实经历 真心感受。 可是我们见了面之后也许你不会再有心情写这些,也许我会很让你失望,于是 你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 然后留下许多尾巴去选择,去观望,去等待,去痛苦。 等待什么? 等待结果。另:你不会让我太失望,我想。 其实没有结果。 正确,不要有结果,让别人去寻找我们的结果。 他们会怎么设想? 他们会来看我们的故事,然后想知道随即的一切。 这也是小说的一部分?而你的读者也是你的见证? 不是小说,是事实,我们身边的人会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说话。包括航在内。 啊,他不会雇杀手吧,广东那边杀手很便宜的…… 他不会。我们都有自己的读者群,而且都在网络里,我是都市精灵女人的代表, 你是矫情派的浪漫代表,我们很合适。 这是个创意。 所有人都可以在这其中找到自己的感觉。 很是一个!你不是他! 我对他如果没有把握,还怎么把握你??? 你把握我了吗? 把握故事中的你我啊!!!!你别跟我咬文嚼字、斤斤计较。 你是把握故事中的你我,而他是现实中的。 他的事情我来把握,你放心。 可是我会担当起一个勾引有夫之妇的美名。 怎么叫做勾引?你以为你是西门兄啊。这段感情是真的,事实就是这样,没有 人会怪我们,我们仍然理智,如果有人怪就让他怪好了。你好象不喜欢。 现在不敢说,真的,我不是开玩笑。 嘻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即使要做也不能声称是真实的东西,但是别人不会相信,我的书就快出来了, 不管好不好,都会有人关注,我接下来的这个故事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利影响。 你怕了。 这个社会对于男人与有夫之妇不会寄于同情和保护。 我们没有婚外恋啊,只不过在思想中争斗啊!!!!!!!! 精神上的叛逃同样不会令人同情。说实话吧,如果你现在没有嫁人,我也许会 很努力地靠近你,可是只是一张纸,会使这一切隔得太远太远。 哦,是这样,本来这件事是打算当面说的,现在看来不必了,你自己思考一下 吧。 我们一起思考。先这么说吧…… 此后的几天里,我一直等待着他思考的结果,虽然他的话前后矛盾,他的语气 充满着不恭的轻松,但我仍希望他可以做一个勇敢的对手。 然而,我QQ里那只曾经很活跃的兔子却永远地暗淡了下去,永远在黑暗的阴影 里支着毫无生气的耳朵让我不敢等待,不愿再妄想。 本来我可以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枯萎,然后重新开始另一个春天的飞花满天,可 是我偏偏没有,也许就是怕看到它变成预见的泛黄憔悴,才奢求着把它做成人为的 艺术,任爱去发挥,去结果,演绎成永恒的事实。 自从我决定去“行为”的开始,就标志着我做好了去爱的准备,之所以称它为 艺术,只不过想让它离开与生活混淆不清的纠缠,让现实世界先袖手旁观,直到这 艺术的羽翼丰满,足可走出展览的屏幕对抗事实,再继续用“行为”创造生活…… 然而我失败了,那么美的故事就结束在开始时爱的擅变与不贞中。 那纸他曾经说成最荒唐可笑而不屑的婚书却成了他最后走开时最无可辨驳的道 理,把我爱过的他,和他身上的我自己,以及我们幻化出的爱情都撕成落英满地, 任无情流水般的网络默默忘记。 不经意的开始与随意的结束是网络的特权,没有现实生活中那么复杂,所以它 更直接,更完全地体现着人性,虽然大把大把的人在网上营造着各种假象,并乐此 不彼地来来往往,但那假象却是他的灵魂中更人性的体现。 他的不辞而别成为我面对自己时最大的荒诞与嘲讽,于是我摇头慨叹,生活里, 爱情里,乃至灵魂里,为什么就没有我的对手,非让我面对着茫茫人群无从下手呢。 航不是对手,无论玩什么,他都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他的聪明与愚蠢就是把我 这个人连骨带肉地都包容进了生活,让我的伎俩毫无申展的机会就成为日子的俘虏, 而我的幸福也只有抛弃了我天性的争斗欲才能够最大程度地获得,他永远不跟我斗, 由着我去变幻莫测吧,跟世界树敌对垒吧,他只在原地,在我身后,把爱永远地变 成了家。这就是我之所以嫁给了他,而不是更有钱、更有势或者会更爱我的别人的 最根本原因,一个属于我的聪明的原因。 我在几个聊天室里无缘无故地成了情圣,被人猜策着是否美丽迷人,然后把爱 说得象个物质一样四方不圆,不伦不类,因为我自己也越来越说不清楚我对爱的态 度到底是想做情圣,还是圣情。 航回来了,站在堆满生活垃圾的四壁中间举手无措,几近悲哀地望着我:老婆, 你让我说什么好? 我灵活地吻了他的额头,然后转身又进了书房对着电脑微笑地讨好,旁边依旧 是一杯凉牛奶。 我终于激怒了他,他站在我灵活的手指边望着我的侧脸,定定地望了一分钟, 然后推门而去,我的笑容随着门关的那声巨响浊化出了泪水,落在坑挖的键盘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折磨这个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男人,其实我想自虐,那一 瞬间,我几乎想自己化成一缕轻烟就此散去吧,散去吧,把航解救了吧,我飘渺而 沉重的灵魂将是他一生的担忧与负荷。 这一切的情绪都来得莫名其妙,至少我认为我眼望的窗纱与茶几都离那片叶子 好遥远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这个本该相聚成欢的夜晚推上绝崖,我知道都是 我的错,我做了一件我最不想做却又做得最绝情的事:伤害我爱的人只为让自己更 心痛。 夜深,他仍然未归,我只好熄灯入梦,然后冥冥中被拥抱,被触摸……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虚无人影,惺忪中仍能感受到他在客厅里沉闷思考的宁静, 我象个幽灵般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光朦胧成一汪绝望的深潭,让人不寒而傈。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用压抑的语气告诉我他知道了一切。 “什么也没有发生,就结束了。”我坐下来,想尽力地笑一下。 “是不是等到要走了再告诉我,一切都发生完了。” “不会,网里的故事,还能怎么样呢。” “是啊,还能怎么样,两个人就差抱头恸哭了,恨不相逢未嫁时……” “你看了我的邮件!” “我不该看吗?” “随便,原来也没打算瞒你。” “我知道你从心底里看不起我,嫁给我是因为你知道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会象 我一样对你这么好……” “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你的话都说到哪里去了啊,是你不自信吧,我可没 有。” “我工作那么辛苦,回到家以后还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毫无怨言,就因为我 全身心地爱你,爱这个家,可是你,把这里当什么?宾馆?饭店?我算什么,一个 被你呼来唤去的傻乎乎的南方鬼子……” “你说什么啊,何必这么夸张呢,算了,吃早饭吧,我们出去吃,吃完饭,就 这件事情,我再跟你仔细谈。”我换上一套乳白色的休闲装,他赶忙把窗帘拉下来, 我暖昧地笑出来:这大二十三层楼的,除了对面久无炊烟的人家,谁还能看见这么 个小窗子里的春光乍泄呢。 我们在茶楼里被闹哄哄的人们吵得说不出话来,然后我们去逛公园。 我的解释简单而明确,轻描淡写地几句提过,然后我们去打球,然后逛街购物, 大袋大袋的水果蔬菜贮进冰箱,我看着红脸蛋的西红柿和绿汪汪的青菜叶,突然感 觉到生活的真实性原来可以摒弃人的态度,如此这般地充满着生机和乐趣。 航仍然不开心,我也不想再解释,不理解也好,不原谅也罢,这就是事实。 航走的时候欲言又止,最后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见鬼!我在房间里骂了一句,我错了吗?就好自为之?难道我没有好自为之吗? 本来,这个故事应该以我的默默祝福带着残缺的美感结束,但航的出现又把那 封煞人心思的情书翻出来,把这件虚拟世界里的尚未可定论的爱情彻底拉进现实生 活,并把我的“行为艺术”视为“私奔计划”的序目曲。 现在,我已经不能再清醒地思考了,因为航走后不久,哥的电话就以迅雷不及 掩耳之势打进来。 “咋了,你们?你怎么搞的?” “什么事都没有,他小题大做,他说什么?” “他让我找你谈谈。” “谈?有啥好谈?好象挺严重似的,嘿嘿。” “你注意点儿啊,玩不好就别玩。” “好,下次注意,销毁一切后遗证据。”我哈哈地笑起来,跟哥还能说什么, 他可以与十九岁少女半真半假地打情骂俏,可以跟四十岁的老妇玩着不上床的感情 游戏,我固守的唯一在他眼中一定幼稚虚假。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幸好他打给我,要是打给咱爸咱妈,说不定他俩现在就 飞过去找你了。” “他不会,他只不过需要一个声援而已,或者来个警告,嘻嘻,就算我真要离 开他,他打给谁,最后的主意还不是落在我身上!” “知道就好,他已经感觉到跟你有距离,挺自卑的,你也照顾照顾人情绪啊, 该干活也干点儿吧,也别太过份啦。” “这都扯到哪去了啊,我说,这都联系得上嘛!” “哈哈,反正你注意了吧,他现在开始怀疑你了,以后啊,有啥没啥,他也会 瞎猜胡想,搞不好你把人逼急了,他也找精神寄托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他没钱没样的,至于嘛。” “现在这男人,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写那些故事里也不是没有,到自己身上 就糊涂,别以为自己长得美,有点儿文化,就怎么怎么样了,小心点儿吧。” “死吧,你!我给他选择的自由,只要他能找到比我更好的,我让贤。这世上 谁离了谁活不了呢?” “说得好听,到时候,真有那么一天,人家就算找了个山里红,就不要你,看 你咋办!” “我咋办?大把人跟我恨不相逢未嫁时呢,我怕他做甚?”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啦,回来你跟他谈吧,就说我天天打电话劝你来 着,听到没有!让他感觉到家里这边对这事情给予了充份的重视才行!” “好好好,收到收到,充份重视充份重视了……” 放下电话,我想起自己居然引了航的那句“恨不相逢未嫁时”,挺好笑的一句 话,嫁后相逢的恨未必就能是嫁前相逢的爱啊。 我打开电视,又很快关上,打开音响,听了几句张学友的情话,觉得百无聊籁。 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呢,让我四面八方地孤力无援,真是微妙,那个毫无力度的 “第三者”还不知道到哪里潇洒快活去了,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呢,我却在他引起 的轩然大波中捶胸顿足地挖心思、想原因、找理由…… 被自己爱的人紧张还是有些幸福感,虽然这幸福感也来得无奈且匆忙,但不管 怎么说,还是幸福,还是爱。 我依旧在聊天室里天天出现,嬉皮笑脸,不知所云,闲时去贴贴子,说一大堆 自己都觉莫名其妙的话,再回头看时也诧异难懂,原来我的思想就是那么一瞬一瞬 地跳来跳去。 五一的时候,我没有去北京,我和航去了南沙的小岛上,跟着一个朋友的捕鱼 船出海了,我们坐在船舱里喝着50几度的米酒,就着渔船上的腥臊味,把曾经意乱 情迷的心情也喝成一个半醉不醉的侠肝义胆。 船蓬外雨水密如织机,把海面打得更是一片汪洋。这船下会不会有一只美丽的 人鱼公主呢,正翘首望着人间,我愿意用我的容貌与声音跟她换在海底的三百年没 有灵魂的生活,在无穷无尽的日子里,我要那负累的灵魂做什么呢。 纵情的心境在午夜海上的黑暗背景里放映出幻灯般清晰明朗的片子,他那美丽 的句子与泪水在记忆里凤飞蝶舞,还有那曲丢在枕边梦呓般的歌声:让我悲也好, 让我悔也好,怨苍天你不明了,让我哭也好,让我睡也好,随风飘飘天地任逍遥…… 我的祝福在满天的叶子里仍清彻可见: 我将成为你最美丽、最真诚的读者! 我永远在我的世界里为你喝彩! 是的,我会。 我醉了。 第二天在航的怀中醒来,渔家已在收网了。唯有雨声依旧。 我知道我喝醉酒的样子一定是反常的乖巧温柔,笑看人脸沉默不语,因为只有 在喝醉了酒,我才发现自己心里很慌张,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战斗力的女人,我对 我自己其实毫无办法。 至夜,我们在海边酒家的阁楼上继续沉醉,我清醒地透过瘾痛的肉体看见:我 原来一直笃信着爱,一直,一直……一个男人用一生的诺言与相守向我提出的疑问, 另一个男人却用瞬刻的相遇与逃离为我做出了答案。 假如没有网络,生活没有速度,人们可以在封闭的谷底无知而幸福地生活,把 等爱的机会变成风俗习惯一般,布置成灯市、庙会和船头幽雅的情歌,我一定甘心 披着美丽的嫁衣嫁给质朴的愿望,可是怎么可能了,这个诱惑的世界让人拥有越来 越邪恶的智慧,游刃得把爱情也当成了手段,做成了武器,爱的时候无限谄媚,不 爱的时候随手放飞,更爱自己的人活得好潇洒,爱爱情的人们只好从挫败中隐退, 人性中最闪光的追爱的本能却变成了我们要痛苦争脱又依依不舍的绳索,而我,怎 样才能破茧成蝶啊,身置在光怪陆离的欲望都市里,生活已被网络编织成了一串诡 秘的数字,只能任由它继续错解我的情感迷题。 他也一样。 我的思考一样是他的折磨,爱过的是我,还是他自己,还是爱的只是爱情本身。 我从没有抱怨他,就象今天我同样不想推委网络一样。他的爱与不爱都是他对 自己的宠悦与叛逃,跟网络与女人无关。我们只不过是相约千年时的两只“晶莹的 贝”,做了这个时代与爱情“相聚时的信物”。 我又回到了我的电脑面前,旁边依旧是一杯没喝完就冷却的牛奶,聊天室里又 跳出来那么多精灵的名称和熟悉的符号,我依旧是那个快乐往返的“胖女孩”,此 时与彼时的不同,只在我平静地心里。 爱在我心中最神圣的灵魂里,我不再允许任何人借走它,除非他肯把自己的灵 魂也交在我的手中,然后我才会在他的世界里融化、包裹,在他的生命里化茧成蝶…… 航是他吗?不到死那一天,我不敢再说永远。 后注: 写完这段故事,我感觉我被掏空了,很想大哭一场,泪水却总在面对友人以后 化成狂笑冲天的豪饮一醉。 决定写它的时候,是我厌倦无聊的生活全被网络充斥的挣脱,那个清晨,我穿 着黑色的簑衣般的长衫,把两只无力的手臂露在阳光下暴晒,穿过来往的人行道, 我孤零零地走进天河公园的大门。 在修葺得整齐机械的花草中间穿行,看着精神矍烁的老人把扑克牌打得火热, 还有推着婴儿车发出怪声的妇女,我觉得惭愧。 我就坐在滚烫的亭椅里望着漂起绿苔的湖水,清理这个暄闹的模糊的记忆。 然后我买了一盒烟,回家。 抽烟是我年少时玩弄成长时的悲壮情怀,后来被我称之为堕落,现在又重新被 拾起,已是成长之后的伤感无奈,还算堕落吗?吐出一口浓烟,我的心在袅袅升起 的白雾里一点点坠落。 为什么一定要写下它,把污垢般的痛苦写出来变成道理以后,我还渴求着别人 签阅后的同情与安慰吗,或者却是一顿仿佛皮鞭抽身般的嘲讽与轻蔑…… 想至此,我的眼角开始潮湿,假如生命可以展现为一段段分节的篇章,可以参 考身边无数的观点与评述,它还会这么美吗?还会被缘与思念笼罩成神秘却实在的 生活吗?不管经过的绞痛与灼伤现在看来多么不值不屑,我都会尊重那曾经真诚而 彻底的态度,也是我面对自己无愧的勇气与激励。 还想他吗?他在它乡的煦风中沐浴着繁忙才有的充实和坚强,我们在彼此的记 忆里都成了一个荒诞的故事,都在彼此的生活中彻底死去,并身首异处。 而我仍然寻找令自己的爱完美的藉口,因为我实在是太爱自己,决不辜负。 生活会把一切过程都变成斑驳的驿路梨花,被似水年华欣赏然后擦肩而过,平 淡的情绪里再没有谁谈什么动机与目的,就象我对他善良的祝福一般,我依然会遵 守最初与最终的诺言,站在我的岸边为他的龙船喝彩,做他最美丽最衷心的读者, 为那片叶子的命运微笑祈祷,有一天我经过北京,我也许真的会看看他,完成这故 事的最后一幅画面。 就让一切随缘去吧。 航回家的时候看见这个故事,象个孩子一样不甘心地假装着沉默不语,我为他 也为自己燃起一根烟—— 我们依然相爱相守,并在出出进进的生活中达成对不安的灵魂的谅解,我的一 生至此为止,唯一一个让我看见爱可能是永恒的男人,在我的怀抱里渐渐变成我自 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