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和朋友 .沙发上还留着他们激情相拥时坐出来的细纹,窗外一辆卡车经过,震得玻璃" 吱吱"响,我一屁股坐在床上……这个世界上谁他妈还能相信君子和朋友?难得好心 情逛街买新衣服,然后回家打开衣柜一件一件地配套照镜子,试过的衣服堆在床上 成山,柜子里也不剩几件压箱底儿的陈年旧货,正当我准备大刀阔斧地清理旧物时, 门铃急促地响。 阿珊不期而至,红通通的眼睛向我酝酿一场即时爆发的灾难…… “他认识我的第二天就想吻我了,他说对我一见钟情,他说他老婆对他不好, 半年都没有性生活,他岳父岳母看不起他从农村出来,不把他当人看,当年谈恋爱 的时候都用扫帚赶他出去,在家里根本没有男人自尊,他说我美丽、温柔、优雅, 还跟我去昆明、海南,在天涯海角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爱我,娶我为妻,又给我买订 婚戒指,他说想要儿子,上个星期我就开始吃补药了,哪想到前天他跟我说分手……” “我不让他回家,让他跟我说清楚,他说就当他在一直欺骗我好了,什么话? 我一直哭,他又脱光衣服睡到我床上要跟我做那种事……” “什么?”我递过毛巾忍不住插嘴,“跟你提分手了还要跟你上床?” “我给他买了那么多东西,他说补偿我钱,我就说:好吧,如果你不提醒我, 我还不知道可以用钱解决问题,那就看在钱的份上,你拿十万吧。他说没有那么多, 能不能少点儿,又不是在市场上买菜,我对他说就当你昨晚当鸭陪我了,减五万, 拿五万吧,结果昨天他就带着他老婆找我谈……” “他老婆挺厉害,什么都为他袒护,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什么都是我逼他,逼 他买订婚戒指,逼他跟我去出差,又逼他离婚,把我气得发抖!” “有这种事?”我冲动地站起来,打抱不平,“你有身份、有地位又有钱,他 不照镜子瞧瞧自己哪好,你逼他,谁信?” “是啊,我以前就对他说过只要他离婚,我就把他办到银行去,给他当个办公 室副主任,行长都答应我了,还有我那边一百四十米的房子就等他一句话装修,我 哥在效区有一块地,买了好几年还没来得及开发就去深圳了,前几天还打电话让我 尽快选个项目利用那块地,我跟他都说得好好的,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可能是因为盖房子的事,上个月他说他弟在农村要结婚,想盖房子,问我可 不可以找找人买块便宜、地点好点儿的地,我就找我土地局的同学,我说我可以出 一部分钱盖房子,但是必须他先离婚,后来他说他弟的钱不够又不要了,这件事弄 得我都不好意思再见我们同学,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跟我说分手了。” “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给我介绍对象的特别多,不是这个局长,就是那个主 任,一见面就跟我提这个厅长、那个处长,一口官腔,说实话,官我见得多了,从 小到大都跟他们打交道,我呀,看一次就失望一次,我才不愿意做官,就想当个小 女人过日子,你认不认识合适的帮我介绍?” “这件事你怎么处理?” “我让他把东西还给我,其它的他当时怎么答应我的就怎么办。” “他老婆都知道了,我看他不会给你钱。” “谁希罕他那点儿钱?我要是他老婆,我决不能让丈夫在外面花人家女人的钱。” “可惜你不是,算了,分手就潇洒说再见吧,对君子还有得道理可讲,象他这 种无赖小人怎么纠缠得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这家伙不可靠,一眼看上去就面不善, 我提没提醒过你?你当初拿‘孟姜女哭长城’的勇敢气势铁着心跟他搞婚外恋的时 候想没想过有一天被他耍成这样?”我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训了她几句,蠢女人, 犯贱不是? 已经三十好几的阿珊坐在沙发里象只小鸟,动不动就哭鼻子,怎么当人家领导? 离婚五、六年了,医生、警察、生意人,每个都轰轰烈烈地爱,最后都床上来、 泪里去,有时候拎起电话就听到哭声,一定是她,不是跟男朋友吵架,就是又分手, 想找个单身的四十岁左右的好男人哪那么容易?幸好我身边还有一个。 看她高挑的身材弯成一个圈儿倚在沙发里楚楚可怜,“美丽、温柔、优雅”,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一心就想把女人哄上床的“爷们儿”最会捕风捉影地找几个 漂亮词儿把你唬得心花怒放,然后看准时机“下手”,蠢女人真蠢,几句好话就能 俯首贴耳、宽衣解带,都不如妓女拿钱“取货”来得实在、聪明。活该!谁让她自 己不长眼睛,听不进我“苦口良言”,现在悔之晚矣……当初我带她去见李城宽, 饭桌上倒酒之机她还不忘低眉顺眼地暗送风情,天性就爱“妩媚娇情”,怪不得李 城宽感慨:“她太忸怩做态,坐在你身边实在不搭配……” “那我什么样?”当时我心中一朵红霞飞舞。 “你跟她不一样,你属于那种真诚、善良、正气有个性的女人,你跟她关系很 好吗?” “还不错。” 李城宽可不是一般中年男人,一双锐眼看透小女人“倚窗嗅梅”的伎俩,我认 识他也有五年出头了,相形对饮、午夜长歌的时候也不少,男人的欣赏和倾慕都在 眼里,可惜君子总能“克已律人”,决不越雷池一步,默契只在心里揣度,哪有阿 珊那样轻易就把一切感受带上床之后再说。选男人可是女人命运相关的问题,选女 人可真是好男人的艺术来着。 一招妙计顿生心中,真正的艺术应该禁得起考验吧! “阿珊,你觉得李城宽怎么样?”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我又没打算跟他谈恋爱,他老婆在国外,几年也回不来一次,离婚是必然的 事儿,上次他还跟我说对你印象挺好,怎么样?” “可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阿珊坐起来,眼里放光,一看就知道动心了。 “要不然我们试试他?”我建议。 “怎么试?” “我呢,打电话告诉他你有点喜欢他,现在很苦恼,而且我马上要出门,做为 朋友让他给你打个电话安慰安慰,你呢,就请他来这里坐一坐,如果他真喜欢我, 他就不会来,晚上我们再告诉他跟他开玩笑,如果他喜欢你的话,就肯定来,而且…… 你想不想一次就看出他的‘英雄本色’?” “怎么看?”阿珊感兴趣地追问。 “阿珊,你发没发现,所有跟你谈恋爱的人都很快跟你上床,所以都失败,你 不觉得一个好男人如果真是爱你、珍惜你,就不能那么轻易草率吗?以前你那些男 友第一次都是怎么跟你就……” “晚上吃饭,聊天,看电影,然后送我回家,或者邀请我去他那里……” “行了,我明白了,如果他来,你就哭,反正装痛苦、扮委屈你最在行了,他 肯定会安慰你,或者给肩膀让你靠,然后看他怎么样,如果他是好男人,经得住考 验,你就爱他吧。” “如果他不是呢?” “那就跟他‘拜拜’。” “可是我害怕……” “没关系,我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对付他,我躲起来,如果情况有危急,你就 连咳嗽两声,如果没有,你就看差不多了,打发他改天再约怎么样?” “这样好吗?”阿珊犹豫。 “有什么不好?谁有时间慢慢了解这些虚情假意的男人?一件事儿就看出‘真 假李逵’,一刀见血,省钱省事省时间,不干算了。” “那你躲哪?” “我家这么大,还不够藏个人?”我左右望了望,空空的大衣柜,非它莫属了, “看,一切都准备好了,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进去,现在也不用了。” “那他怎么样的时候我咳嗽?” “千万别冲动,不能冤枉人,一定等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你再咳嗽,我就会以 最矫键、最敏捷的动作从柜子里跳出来,他要真是这种卑鄙下流的臭男人,咱们也 用不着姑息他,也算帮我看清他的真面目,如果不是,你这回不妨大胆和他发展发 展!” 阿珊心动了,坐在那里酝酿感情。我用手机拨通了李城宽的手机。 “忙什么呢?我现在火车站,阿珊现在心里挺不好过,你知道我以前就跟你说 过她对你……其实你也知道,那个男人不是真心对她,你最好跟她聊聊吧,尤其咱 们上次吃完饭之后,他们就吵架分手了,别跟她说是我告诉你的,不好,都是朋友…… 好啦,我要上车了,不跟你多谈,我大概周末回来,到时候再跟你联系,阿珊现在 我家里,你给她打电话吧!”放下电话的时候,我“哈哈”大笑,墙上的镜子反射 我情不自禁、得意忘形的窃笑,露出阴深深的牙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 计策如果运用巧妙,岂只不用下“饵”,还有“愿者”自动来敲“姜太公”家门, 如果他真是块“金子”,也不枉我煞费苦心地试探他了。 十分钟以后,电话铃声一响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紧张地跳起来,用 毛巾堵住嘴巴,拼命向阿珊指电话机。 “喂,你好你好,晓琳不在家,你找她有事吗?哦,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没 事没事,如果你有空,过来聊聊?”阿珊向我递着我看不懂的眼色,急得我团团转, 兴奋得满脸通红。 阿珊一声“好吧,就这样”放下电话,我急忙凑过去问:“他说什么?” “他劝了我几句,说他现在手上有事,改天再找我。”阿珊失望地望了望电话。 “他说没说我给他打电话的事?什么时候再找你?” “都没说。” 看起来,李城宽的态度也不算明朗,我以为他能直接向她道白对我的爱意,断 了她的痴尽妄想,然后我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据实告诉她:这样的男人才算是 好男人,这样的好男人才可甚称为君子! 不过也罢,我了解李城宽天生善良,想必也不能太明显地拒绝女人主动示爱吧, 况且是我的朋友,他怎么说也得卖我个“薄面”吧,而且他推委说“手上有事儿” 这理由也算不错,对他,我还有什么猜疑?党都委以重任给他,我还有什么不可委 以终身的呢? 阿珊索然无味地坐在那里发呆,好象开始后悔刚才的冒失行为,为自己没有吸 引力而暗自恼火,我心里虽然有那么点儿得意洋洋,但嘴上仍然很不屑地说“放心 吧,他肯定能找你,你这么美丽、温柔、优雅,哪个男人不喜欢、不动心?李城宽 这种男人也不是圣人,可能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许多事情不能……” 电话铃又响,我警剔地看了看表,然后让阿珊接听。 阿珊的眼前一亮,冲我拼命点头儿,“鱼儿上钓了”。放下电话,她迫不及待 地告诉我说李城宽很快就来了,他说要求她办点儿事,一会儿面谈。 这么快?藉口吧,怎么就这么巧? 我的大脑来不及思考,跟着阿珊手忙脚乱地收拾屋子,把拒子里的东西都堆在 床上,用床罩罩住,然后我毫不犹豫地钻进大衣柜,关上门又打开门,呼吸不成问 题,柜门也不怎么隔音,坐在柜子里我们又研究了一遍“剧本”,互相嘱咐。 “一定要等他彻底开始行动了,再咳嗽,否则前功尽弃了。”我一再强调“具 体动做”。 “你可千万别出声,如果我不咳嗽你可别忍不住。”阿珊戏剧性地看了看柜子。 楼门的门铃响起时,我最后留恋了一眼“舞台布景”,拎起自己的鞋钻进衣柜, 听见阿珊应声开门。 脚步声经过卧室门口,停在厅里的沙发上。 “我听晓琳说你在这儿,有事儿想求你帮忙。”李城宽熟悉的声音让我在衣柜 里激动紧张得出汗。 “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还求什么,这话就说外了……”阿珊 的声音温柔优雅,风情万种。 “晓琳上哪出差了?” “不知道,她天天忙得很,快乐的单身贵族,不象我。” “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我在黑漆漆的柜子里恨得牙痒痒,真他妈能装糊涂,难道想听人当面倾吐爱慕 之情才肯罢休吗?回头找他算帐! 阿珊真不愧为我送她的“泪人情圣”称号,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有时候停 下来说“谢谢”再继续讲,有时候只听“嘤嘤”哭声时明时暗,李城宽这家伙在干 什么?她是不是已经俯在他肩上了,这种女人真了不得,我和李城宽这么多年单独 相处,小鸟依人、惺惺做态我怎么都做不出来,他更象个木头,只会话里话外频频 试探,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每次为他怦然心跳,都不如一个陌生女 人的几滴眼泪更令人激动吗?男人真他妈会看人使脸色,象阿珊这样风情万种的女 人,骚首弄姿充满暗示和鼓励,谁还跟她玩深沉,例届男友统统神魂颠倒、急不可 待地伏在她的“花前月下”,没有真情维系,“两米床头”的那么点儿事儿能新鲜 多久?倒是可惜了李城宽,枉我对他高看一眼,也是一丘之貉。男人,全军覆灭。 突然没声儿了,静得好象没人,我把耳朵紧紧贴在柜门上,听见外面车声,甚 至隔壁电视声,唯独没有人的声音,我借着柜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看表,看情形我 要随时准备听“命令”跳出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而传来沙发坐垫儿厮磨的声音,时而是拖鞋和地板的磨 擦,急得我几次想冲出去看个究竟,孤男寡女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能干什么好事 儿?“准备工作”要做这么久还不展开“实质行动”吗?我幻想突然站在惊惶失措 而且有可能恼羞成怒的平时一向道貌岸然的李城宽面前时,他将怎么回答我不解地 问:“李处长,你在干什么?”或者直接一点儿提醒他:“李处长,你的裤带开了!” 如果他对我的朋友做出这种事,也休怪我无情不给面子了,已经有那么多可恶 的臭男人欺侮阿珊,我不能亲眼看着这个伪君子骗了我的真情以后又来践踏我的友 情,为了捍卫道义和尊言,我将勇敢地站出来跟他决裂! 我恶狠狠地拿起一支衣架,男人简直让我绝望、呕心! 二十分钟过去了,除了李城宽的一句“别伤心了”再无言语,是“此时无声胜 有声”,还是嘴都忙着没空说话?到底怎么样了?阿珊怎么还不咳嗽?难道他的行 动甚至已经阻碍她发声吗?不可能! 汗珠“啪嗒”掉在柜子里的旧衣服上,急忙用袖子擦脑门儿,这样等下去何时 是尽头?其实还要什么“彻底行动”,自李城宽踏进这个门槛我就应该知道他必已 晚节不保,他煞费苦心地试探我难道都看不出我人心所向,反而他被我一试就试出 了“深层就里”,阿珊功不可没,简直就是男人的试金之石,现在看来她又何错之 有?男人狡猾得犹如深海墨鱼,几尺长须、张牙舞爪,腹中用于逃生、自卫、伪装 的“含墨量”越来越大,女人天性盲目,根本不是敌手,后悔自己险些为“色”断 送了和“友”这么多年的信任和真诚,惭愧惭愧。 等下去已经没有必要,答案已经很清楚,不管是我是她都不能再被他左右逢源, 想起曾经往事就不觉羞愧难当,对他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我现身而出和阿珊一起嘲笑 着解剖他的虚伪躯体,然后陈尸! 我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地从柜子里出来,刺鼻的樟脑味熏得我头昏,在自己家 里象个贼一样蹩进卧室的门边,仍然没有声音…… 趴在门边上,一点点偏头出去看,眼前的景象简直令我瞠目结舌: 阿珊象条蛇一般动情地盘在李城宽的胸前,手搭在他肩上,李城宽一只手搂着 她的肩膀,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抚在她胸前、腋下,两个人脸贴脸、唇对唇…… 阿珊先看见我,脖子一抖,慌忙直起身,左手不自然地捋头发,李城宽顺着阿 珊的眼睛回头看,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甚至杀机四起,我惊恐得连退三步,把 衣架挡在身前…… 李城宽随后又狠狠地看了一眼阿珊,那一眼好象在警告:好,我记住你们! 踩上鞋以后,李城宽的脚步“吡哩啪啦”地下楼了,再望阿珊,脸上的泪痕还 未干,虽然神色有点儿慌张,但却冷冷地看我,然后无奈地随即离去…… 沙发上还留着他们激情相拥时坐出来的细纹,窗外一辆卡车经过,震得玻璃 “吱吱”响,我一屁股坐在床上…… 这个世界上谁他妈还能相信君子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