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云南 作者:天水丫头 回来后的第一个晚上,我打了近4小时台球,然后打车回家,感觉时间飞逝。 回来后的第二个晚上,我工作了近12小时之后,趴在窗口看万家灯火,感叹时 间飞逝。 就在不久前的一个下午,我坐在丽江古城的“东巴作坊”里,埋头学习最粗浅 的木刻,时间同样飞逝。 在时间的河里,沉淀下来的是些什么? …… (一)大理七月好风光 40多小时的火车,再连着一夜的长途车,睁眼面对的又是全中国几乎一模一样 的乡镇。直到车下那个男人问:“阿妹,要坐三轮车吗?”我才醒悟——这问候来 自大理。 走进大理古城时,雨正滂沱。 吃到云南的第一碗米线;泛舟洱海在浪涛中飘摇;上观音岛随小姑娘品“三道 茶”……我始终感到疲惫,甚至有些怨宥,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跋涉千里来这么一个 莫名其妙的地方。 可是天蓦地就晴了! 于是我看到了围绕苍山的玉带云,看到了大理三塔的曼妙倒影,看到了洋人街 那许多悠闲美好的人…… 是在第n次被她纠缠之后勉强跟她回家去看蜡染的, 我始终不习惯过分热情的 生意人。 屋子不大,而且简陋,货品没法全挂出来,粗看之下也没什么好东西。其他同 伴很快就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人。老板娘看我喜欢绣品,就开始从柜子里往外倒腾, 一件件铺开在地上给我看,告诉我这件绣样为什么不能全部染色,那些背兜为什么 剪去带子,以及那些绣工细致的大件是如何费眼,“真能把眼睛绣瞎呢!”她认真 地说。 我们渐渐开始聊天,她姓高,白族,有两个小孩,她说自己只上完小学,没文 化,不过一定要让孩子好好读书。她说:“你们是大学生吧?真好!”她说这些绣 品都是丈夫去苗寨“淘”的:“其实他最吃苦了,我不过动动嘴皮而已。”或许就 是因了这么一句话,我买下此行最贵的两件绣品。 她为我挑了一身苗装,还为我梳头盘髻,风风火火,而当我提议合影时,她却 显得十分羞涩。 临别,她追到门口把一个发簪塞进我手里,说:“这是大姐送你的!” 虽然我始终不大会用那发簪,但这的确是件可爱的礼物。 那夜在大理潮湿的空气中,我快乐地睡去。 大理行结束在距离古城9公里的喜洲镇, 一次美好的出行,虽然一路骑车对我 来说无异于“酷刑”。 那个午后,我们在小巷中穿行,经过许多安详的老人俊美的孩子,然后坐在城 门洞的石板上看阳光里的稻田……有一瞬间,静谧得让人想哭。 归程,想起“三道茶”的含义——一苦二甜三回味。微笑着发现,我与大理的 一番邂逅也恰应了这三步呢。 (二)摩梭人的泸沽湖 绕玛尼堆转了三圈之后,我远远看着泸沽湖,在群山掩映间,宛若一块上好的 翠玉。 “高山上的一面湖水……”泛舟湖上,耳边一直回响这句歌词。 没有摩梭人的泸沽湖,无论怎样美丽也不过是一面湖水而已——我们这样议论。 这样议论着的我们身边偶尔走过摩梭姑娘,从她们身上眼中,看不出任何关于母系 关于走婚的痕迹。 许多人告诫过我:“泸沽湖已经非常商业化了。”是的,这里有红灯区,有骗 人的江湖医生,有专为游客开设的篝火晚会……俨然一个大型度假村。 那些传说中的神秘美好都哪儿去了呢? 在姑娘小伙儿的嬉笑打闹中?她们说着我一窍不通的语言,快乐。仿佛与我们 隔了一个世界。 在摩梭男女天籁般的歌声里?那些来自山来自水来自远古的声音单纯却又深沉, 令人心醉。 在摩梭老奶奶平静的目光中?我把最后一包中南海送给老奶奶,她笑着给我看 她平时抽的春城。 在“湖思茶屋”翻看留言簿,看那些同我们一样路过的人们的字迹,恍惚茫然。 住在泸沽湖的那一夜,月不圆,但很亮。在阳台上看月看星看云看山,随轻风 传来摩梭男女的歌声,还有千载不变的湖水拂岸,我终于明白——那些属于摩梭人 的传奇依然存在,在同一时间的不同空间存在,那是一个只属于摩梭人的世界,一 泓只属于摩梭人的湖。他们在那里毫无伪饰地幸福快乐。 而我们于泸沽,不过是永远的过客;泸沽于我们,也不过是永远的,一面湖水。 (三)徒步、徒步、徒步虎跳 人们说徒步虎跳是一条经典的自助旅游线路,当我艰难地爬行在山路上时,却 只想躺下睡觉。 体谅我的体力不支,同伴决定租车前往中峡,我们“打”了一辆拖拉机。一路 上我们看到了若干外国人,有男女情侣、一家老小以及一些说不清关系的人,他们 大都背着背包,很大的那种,他们都走着。于是每经过一个人,我们就在颠簸的车 斗里慨叹“丢人哪丢人!” 也许是觉得太丢人,也许是恢复了体力,也许因为不再需要爬山,我们在距中 峡还有一段距离的核桃园下车,继续徒步。 走在简易公路上,听脚底的金沙江奔流,看对面的玉龙雪山朦胧,我在偶尔袭 来的眩晕中问:这段路凭什么成为经典?同伴说,因为这一路有山有水,因为这一 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因为这一路是个人就能走下来。哦,我说,原来经典其实挺 大众。 是啊,我们看玉龙那座处女峰,并不是谁都敢去爬那座山的,但是谁都敢走走 虎跳。 终于走到赫赫有名的TINA'S GUEST HOUSE,盛情的老板娘用她温煦的笑容和热 腾腾的鸡汤“征服”了我们。我们在傍晚的山雨中洗去一身疲惫。 到中峡真正为的是张老师的那条路。张老师是附近完小的教师,他们一家人开 出一条山路下到谷底,可最好地欣赏虎跳峡可最近地触摸金沙江。 第二天一早,张老师已经去上班了,他弟弟带我们下中峡。虽然每往下走一步, 我就念叨“一会儿怎么爬上来啊”,但必须承认早晨露水的芬芳以及山间的景致实 在令人着迷。而这条路开的也算是种艺术了,一忽儿缓,一忽儿险,一路上还有不 同的地方歇息,歇息时还有不同的风景可看——小瀑布、虎跳峡、金沙江。江边有 几块平滑的大石,张老师的弟弟说他每次下来都要躺在上面小憩,我们便都先后躺 了下来,身下是沁着凉意的巨石,眼前是玉龙和哈巴两座雪山间的天空,耳边是金 沙江欢快的脚步声,舒爽得不像在人间。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在路上,想,也许在路上的美好,便在于能够拥有 这样的时刻吧。 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对我却恰恰相反。我不愿描述自己回程的“惨状”, 他们反复安慰我——这条路一年只有600人来,你可是600分之一呢!多牛!——我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舌头的劲儿都使在爬山上了。 终于得见生天,我们继续在公路上徒步,一个多小时后,打了一辆面包车,结 束了这次“徒步”之旅。 途径旅游设施完备的上虎跳,看那些修砌好的石阶,以及等在石阶旁抬滑竿的 人们,才真正领悟中峡的魅力。以至我回来后始终大言不惭地劝说朋友——去虎跳 千万要徒步,千万要下中峡…… (四)传奇丽江 丽江本身就是个传奇,也是个产生传奇的所在。 古城有五花石板路。这路不适合骑车更不适合汽车,就该慢慢地踱步,踏过一 块块石板,走过一眼眼井,在小桥上坐一坐,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古城有好多老房子。那些经过地震洗礼的房屋,有的连梁柱都倾斜了,可还那 么踏实的存在着,不惊不宠。墙壁被炊烟熏黑了,斑驳着,宛如纳西老人的脸庞, 让你没法不屏住声气,没法不尊敬。 古城有群很老很老的老人。老人中有出了名的,比如宣科,虽然他的作派像个 三流“TALK SHOU” 主持人,但他多少也是个传奇。他那个纳西古乐班子里拢着的 尽是传奇——地主家的少爷、最后的“马锅头”、军旅之家的后代……还有古乐馆 对门那个跳东巴舞的老人,他总是穿戴整齐在古城漫步,身后总跟随一位笑眯眯的 老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妻子。而那些无名的,在街头缓步走过的纳西老人,无比 淡然地面对天下游客,他们又有些怎样的传奇呢? 古城有好多好多的宠物。在古城见到的猫和狗,超过我前20多年见到的数量总 和。大大小小的猫狗们在前厅或者后院惬意地溜达着,跟古城人一起享受生活。 古城最多的还是故事。 这些故事不是历史,却也足够传奇。那家T恤店的老板 是广西人,来古城旅游,遇见了一位纳西姑娘,就此留下;那家木刻店的姑娘大学 毕业来古城,就没再离开,从当学徒到自己开店,只为“这里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些每晚在四方街吹笛跳舞的年轻人,有民间歌手,也有在北京读完大学回到家乡 致力传扬纳西文化的小伙子;甚至那家客栈老板,夫妇俩成天不见人影,门就那么 大开着,也不担心客人偷偷溜走…… 我在古城没有故事。只是在第一个清晨被鸟鸣唤醒;只是在某个夜晚巧遇演奏 古乐的老人,陪他回家;只是在银器店跟纳西族老板娘东拉西扯地聊天;只是在木 刻店跟木氏贵族后裔老板和来自成都的老板娘学木刻交朋友……然后花光银子买了 些手镯披肩木刻。 偶尔也会发呆,想自己为什么不留下,最终却还是只能笑笑。 然后在一个飘雨的黄昏背起背包,作别古城,作别所有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