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乔托 女孩总在傍晚时分到来,脱光衣服,贴近他的小腹,短发摩擦着乔托赤裸的皮 肤,它们相互纠缠扭曲,在室内的昏暗中沾着奇异的光,就象紧贴腹部的一条滑溜 溜的鳗鱼,不安分地在他身体上寻求快乐、痛苦、受虐、沦落的彻底源泉。他紧闭 双眼,一边紧张万分大声喘息,试图用手指从容地行走在她的后颈上,腰肢上。傍 晚的房间门扇紧闭,窗口玻璃上污迹斑斑,几乎所有的窗口都来不及上灯火,而黑 夜的脚步犹如巨大古生物的阴影一样步步迫近。女孩拉着乔托的手,牵引他,逃避 灾祸的现场似地快速奔跑,在弯弯曲曲的迷宫之道回旋跃荡。来,我们开始,她附 在他身边声音沙哑潮湿,夹着热带风暴来临之前的又咸又暖的暴戾与迫不及待。想 象中的海潮席卷而来,在抛弃与返回过程当中他筋疲力尽,再也不可能往前跨出一 小步。不,不行。他推开她,使劲按住她凶狠而锋利的身体,她的欲望与悸动,力 量溃不成军。她两眼闪着寒星似的光,看着他,长使劲一言不发。这种奇异的眼光 具有穿透年月的功效,在他今后长久的生活中成了回忆的女孩的唯一证据。乔托使 劲想她的脸,她的手,她身体的触感,她呼吸的气味,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 他总也想不周全,像大脑的记忆侵入了病毒似的,完整的具体解构成零零碎碎的瓦 片,最后连瓦片也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信息的废墟。需要独立思索很长一段时间, 才有可能从这片废墟当中翻出一两片事实的印迹,又需要很长时间的独立操作,才 能大概拼凑出发生过的事情的轮廓。 女孩—身体—性能力的丧失—自由。他的脑中极慢地滑出这样一条信息链,如 黑白电影的慢镜头投影,投映在他的意识层中,根本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也就不 可能弄明白它们的指涉意义何在。是个男孩,7 中学的,穿着校服呢。记忆里忽然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乔托拍着脑袋走了一会,那个声音的女主人渐渐凸现出 肥胖的身躯。他想起了那件奇特的抢劫案,发生在他头上,却又很快抛诸脑后,此 番重拾居然第一个就忆起了女老板目击的声音。男孩—抢劫书—7 中学—生活。他 的大脑飞快地完成另一条信息链的组合。来,我们开始。女孩的声音低沉嘶哑,似 乎哭泣了很长的时间,而且还将哭泣下去,乔托感到置身于女孩哭泣的包围当中, 可进可退,哭泣的形状随着他的走动、思索、回忆而变形,具有弹性宽敞的内在。 三十六块八毛七,女老板的手指肥白无比,她递过来一个橙色的塑料袋,他没来得 及拿,旁边一个穿7 中学校服的男孩飞快抢了它们,他奔跑的四肢修长矫健,有力 充满朝气。四肢柔曼坚韧,青草的边一样锋利干净,女孩在奔跑,女孩和男孩的身 躯合二为一,他们以共同的年轻跑出乔托的视野,他们奔跑的姿态定格成一个黑白 的剪影,落入他的记忆当中,成为废墟里一块闪亮的碎玻璃。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