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 作者:眼儿媚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呆呆的坐了好久了。蒸完桑拿后我感 觉我要虚脱,我就那样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服务生走来走去都小心翼翼,仿 佛怕惊了我睁着眼睛的白日梦。 我放任自己的思绪遨游太虚,随便想到些什么,就那样慢无目的,就那样不 着边际。 …… 手机响。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有谁会不识趣的打来电话,我没有动,可是铃声 仍然固执的抵抗着…… 接起。 是张宁。他说他刚从派出所出来,问我是否可以考虑为他接风。 去你妈的。 对于朋友,你怎么做都是不为过的。起码我是这么认为。 又响。 是灵儿。 顿时一股类似于母性的冲动在我体内奔涌,我像是一个纵容孩子的母亲满脸 都是慈祥的笑容。尽管我知道她肯定看不到。 灵儿约我喝茶。 灵儿是一家自唱厅的坐台小姐。 灵儿今年17岁。 认识灵儿就是一个巧合。 三个月前的一天,我们几个朋友喝完了酒在自唱厅吼的歇斯底里,其中有一 个女孩子仿佛受了惊吓般的缩在沙发一角。借着昏暗的灯光我打量她——细细的 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唇,单薄的身板,一副完全没有发育成熟的样子,一 切都是小小的。她惊恐的想看清我们,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仔细打量,眼角的余 光瞥到东,瞥到西…… 那惶恐无助的眼神从此就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 她,就是灵儿。 那天,是她第一次坐台。 灵儿来自四川。那个山灵水秀的地方怎么老是养不住自己的子民?鲜活水嫩 的妹子全都跑了出来。 我拉灵儿坐在我身边,小心安抚她的慌乱。灵儿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笨拙而 又殷勤的给我倒茶,添酒……直到我们离开,灵儿居然拉住我的衣角,却又不说 话,可我知道她确实是要表达什么。 灵儿说:“你的台费我不要。” …… 此后,但凡唱歌,我就会拉着朋友去这一家,也必定都会喊着灵儿。我喜欢 听她柔软细腻的嗓音。 朱凡笑我不知何时换了口味,居然开始喜欢同性,并且迷恋程度直逼初恋小 男生。而且惊讶我如此生猛的性格竟然可以对一个坐台小姐关爱有加。 …… 灵儿很苦。 尽管别人都劝我不要轻信她的话,可我还是固执的认为灵儿所说的一切都是 无与伦比的真实! 她7 岁那年父亲死于肝癌,灵儿说是因为没钱医治活活疼死的。灵儿还有两 个姐姐一个弟弟。父亲死后三年灵儿的母亲带着四个孩子改嫁,嫁过去不到半年, 母亲就车祸身亡。在灵儿16岁那年,养父强奸了她……灵儿走投无路,跟着村里 的小姐妹来到这里。 看到我眼里噙着泪水,灵儿居然安慰我“姐,别为我难过,我命贱。” …… 是不是我们都把小姐的职业看的太低?其实她们也有太多的不得已。没有技 能,文凭,没有亲戚,朋友,偌大的城市举目无亲,靠什么养活自己呢?……坐 台或许仅仅是一种不得已的生活方式的取向不同罢了。 可是,我却无法劝告灵儿不出台,因为如果不出台灵儿是没法生存的。又可 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灵儿堕落,这么纯的女孩子只有17岁…… 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她,但是我们的帮助都是苍白的,无非是多给 台费而已…… …… 灵儿真的把我当成了姐姐,而我对灵儿,有时候会涌出那种母性的感觉,仿 佛她是我的女儿,那么依恋我,那么崇拜我…… 有一天灵儿给我打电话,我看到她时她似乎犹豫了好久,鼓足勇气递给我一 个小巧的袋子。打开,是一条精巧的手链,细细的环扣,精致的小铃铛。我用眼 神询问“给我的?”灵儿涨红了脸,急忙而又用力的点了点头“姐,这都是我挣 的干净钱,我攒的,我,我没出过台……”我将灵儿拥在怀里,感受她小小身子 的颤抖。此时纵然有一千个理由不接受,我也不会拒绝她。这样的一份礼物,她 该鼓了多久的勇气啊…… 灵儿。呵……灵儿…… 今晚,灵儿约我喝茶。 今晚,灵儿依然不多言语。 灵儿趴在地下抓住我的脚,很小心的给我系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姐,马上就本命年了,在我们家里都有讲究,脚上系上红线,能平平安安 过这一年。” 低头看去,两条精巧的红线相互盘绕缠成一个细致的结,还有灵儿使劲系住 的一个死扣。 灵儿的心,我懂…… 灵儿向我告别。 灵儿说如果不是我,她也许早就坠入风尘。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到济南边打 工边读书。我实在不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读书也好,坐台也罢,起 码说明灵儿良心不安,理性尚存。 离开也好。如此肮脏的一个城市。 灵儿仿佛第一次见到我那样,怯怯的拉住我的衣角:“姐,我没出过台。” …… 无语,泪水却惟恐不乱的抢先滑落。 “灵儿,保重。” 出不出台并不重要,灵儿心中还有一方净土未受污染。我真的希望灵儿是去 别的地方打工或者读书,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不堪忍受良知的折磨而躲个清净。 今天,是圣诞节。手机上有灵儿的短信息——姐,无论天涯海角我的祝福永 远与你同在。 我拿出那条手链,那铃铃的铃音是否就是灵儿对我的祝福? 灵儿,远在他乡,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