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清泉陵园。 在穿过一排排竖着墓碑的石阶后,杨棉牵着我的手在陵园最角落的一个地方停 了下来。然后她的泪不停的往下流。 我松开她的手,去把那些被雨夜里风吹断此刻正压在墓碑上的树枝扫开。于是, 我就看到了墓碑上镶着的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长长的秀发。大眼。小巧的鼻子。微着微微向上弯曲的嘴唇。 我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然后整个身子不停的往下陷。 是她。她。 我扶住墓碑,颤抖着问哭成泪人的杨棉,她什么时候去世的? 12月27号。1999年12月27号。杨棉说。 我没有动。我能感觉到时间就那么突然停止了。依稀只记得杨棉说她是自杀, 血流了一地,像朵绽开的桃花。死之前手握着给杨棉还在通着的电话。 杨棉哭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也没有动。我只是在想着那夜的那个电话亭,杨 棉电话的占线,然后背后突然站着的那个长发,大眼,小鼻子,微笑着嘴唇微微上 弯的女孩子。 八个月后,我出了院。 那天阳光很好。医生告诉我患了严重的幻想症和短期的神经错乱。我没有理他。 也懒得理。我只知道我或许真的需要点时间,让自己静下来,去仔细想想有些事情。 后来我还是放弃了。我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是真的要彻底弄明白。就象那盏留 在那间破屋的小灯,她亮过,并且一直亮着。我就坦然了。 也许爱一个女人不可能一辈子,但一辈子记得有个这么一个女人,就足够了。 不管她是人是鬼,有没有真正出现过,存在过。我说这话的时候,医生让我出 了院。 杨棉来接的我。她挽着我的的一起走过医院那长长的通道的时候,我没有言语, 只是对医生挥了挥手,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我把那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灰棉手帕遗落在了洁白的病床枕头下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