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的小屋真的成了一个俱乐部,灿灿,小姨,还有灿灿的男朋友刘大伟以及刘 大伟的朋友,我们经常在小屋里切磋牌技,跟朋友一起说说笑笑,时间过的飞快, 但是当人走茶凉后,一个人躺在黑暗中,忽然就有了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起,乍入新居的新奇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沁入骨髓的孤独,我 惧怕这种孤独,我惧怕没有声音,那会让我感觉到小屋子里没有人气,我总是到家 就打开电视,睡觉时也不关,只把它定时。 半夜醒来,听见院子里有沙沙的声响,也许只是风吹树叶发出的声音,但是我 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有一个鬼魅正隐藏在院子里,越是想把它从脑海里赶走,它越 是顽强地依附在我的思维里,无法排遣。很多个夜晚,我扭亮台灯睡觉,这样午夜 梦回时看到亮光,不至于感到太恐惧。 爸爸和阿姨来看过我一次,带来洗发水等几样生活用品。 虽然非常寂寞,但是我几乎没去过爸爸家,这么多年不在一起相处,很多东西 都已经找不回来了,他们也从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叫我回家吃饭,我们也很少见面, 半年见不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对他,对我都是如此。 但是内心里还是明白,他永远是我的父亲,最亲的人。 某天,去一位大姐家做客,她无意提及:“前几天在世界公园看到你爸爸,他 正带着你阿姨和弟弟还有你阿姨的妹妹一家人滑船呢。我就想,你可以带着他们一 起出去玩,怎么就不能······” “——别说了。”我打断她,不想听到别人议论我的家事。 爸爸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比如找工作,这就费了很大的劲。作为这样的家庭, 也曾经与他发生过那么激烈的争执,我不该再要求什么了。 从大姐家告辞,回到家中,拽亮电灯,滚倒在床上,突然感到无比的乏力和虚 脱,那种孤独的感觉又像潮水一样席卷了我,我的潜意识里何尝不是渴望家庭温暖 呢? 我羡慕灿灿,虽然她的父母不能为她找工作出力。如果可以,我却宁愿是她。 灿灿的男朋友刘大伟,沾染了一些社会不良习气,抽烟喝酒,搓麻跳舞,灿灿 自从参加工作后变了很多,但是他们小两口真是把幸福挂在脸上,常常不避讳众人 就打情骂俏。 有时候看到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我就会联想到多年前,我也曾这样与一个男 孩如胶似漆,那应该是十七岁的事情,想到此不由翻箱倒柜,找出十七岁的日记, 看着看着心里就涌起暖暖的感动,似乎有温泉轻柔地涤荡着我的心房,以现在的心 情看当年用心记录下的一颦一笑,确实是幼稚极了,但是,那是最纯真的感情。 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他在哪里呢? 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滴落在被子上,凉凉的,落在嘴里是咸咸的。 我起来去洗把脸,冲一杯热饮坐在电脑桌旁,取出化妆盒里的面膜仔细敷在脸 上,一个人的生活更要对自己好一点。 今夜百无聊赖,去黄金书屋看点小说打发一下寂寞,没有一篇能入眼的,于是 搜索亦舒的《喜宝》来看看,我发现自己和主人公喜宝一样的心态,如果问我最想 要什么,我也会回答: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我就要很多很多 的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钱,那么有健康也是好的。 网上看小说是很累眼的,我打个哈欠,准备关上电脑睡觉,骤然发现,被最小 化的QQ栏里一个小老虎的头像正不断地闪动。轻轻点击:只见一连串字符跃入眼帘。 加菲:Hi,你好!(22:10分) 加菲:在忙吗,怎么不回话?JJ?(22:15分) 加菲:喂!需要人工呼吸吗?(22:50分) 趁那个头像还亮着,我赶紧回话:对不起,刚才在浏览网页,没注意到你。 “哦。最近怎么没见你上网?过得还好吗?” “老样子,我还是我啊。” 我们像老朋友那样聊起来,快结束时,他打出一句,“假期快到了,我准备出 去旅游,你欢迎我去拜访你吗?” “好主意。我都闷得快发霉了。”我想他只是说说,于是跟他开玩笑:“你是 帅哥吗?我只见高的,帅的,年轻的男孩子。” “啊哈!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我的帅哥称号可不是自封的哦。:)”。 “一张纸只画一个鼻子——多大的脸!” “JJ是不是见过的青蛙太多了,所以深信网上无美男?” “开个玩笑嘛,网上自有黄金屋,网上自有颜如玉,那你觉得你与安在旭比起 来谁更帅一点?” “安在旭算帅哥?” “有人这么认为。” “哦,假如你也这么认为的话,你见到我就要”惊艳“了。” “好吧,你就是世界第一美男与我又有何干?再说,我可不是美女哦,我很丑, 应该说是非常丑,所以至今还没找到男朋友呢。” “JJ,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这样说自己丑,再说JJ是个感性的女人,感性的女 人最美丽。” “感性?不,是性感。”,我忽然想逗逗他。 “哦!!”他打出两个惊叹号,“大大?” “小伙子,我困了,晚安。”我打个哈欠,玩笑到此结束。 “老太太:)很喜欢与你聊天,你是个特别爽快,一点也不忸怩做作的女孩。” “好了,我真的要休息了,熬夜老得快,我可不比你们年轻人,晚安。” “晚安,JJ,祝你好梦。” 关掉电脑,洗把脸,对着镜子仔细地贴眼膜,上晚霜,刚回家时的郁闷竟然一 扫而光,看来,我也是喜欢这种“浅薄”的对话的。以前还讨厌那些在网络上问人 家“帅不帅,美不美”诸如此类问题的人,自己不一样是个肤浅的人吗?唉,肤浅 的快乐啊。但是,快乐是块宝,我需要快乐,很多很多的快乐,管它是浅薄的还是 深奥的。 几天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正在家里睡懒觉,只听手机滴玲玲地尖叫起来。 迷迷糊糊抓过手机,懒洋洋地“喂!”了一声,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 是”双儿“吗?” 我一惊,觉也醒了:“你是?——加菲?” 恍惚中忆起曾经有一次与他互留过手机号,但是谁都不曾试拨过,连短信也没 发过。 “双儿姐姐。放假你也没出去玩吗?我去北京旅游,还有2 个小时我就经过D 城了。你想见我吗?” “什么?这简直是偷袭!”我的嘴巴张成了“O ”型。 “不欢迎吗?” “哦,当然不是,你误会了。”我清清嗓子,见网友怕什么?再说,我也从没 见过网友,今天就感觉一次,反正大放假的也没什么安排,就当是一个“节目”。 对方是个小男生,又不是老奸巨滑的中年人。我自信还玩得转他。 “你10点钟到吗?”我看看表,“你打车到”渔人码头“咖啡馆,我请你喝咖 啡。” “渔人码头?” “你跟司机说他就知道,我不喜欢火车站的感觉。” “那他要是宰我怎么办?” “你跟他讲好价,十块钱。”毕竟是小孩子,胆子只有芝麻这么大。 “好吧。我怎么认你?” “你说,天王对地虎;我说,宝塔镇河妖。” “哈哈,姐姐,你真是太有趣了。” “这样好了,我手中拿着一本最新的《读者》。” 我坐在渔人码头的秋千架椅上,随意翻着杂志。 透过明净的玻璃幕墙,我看到一瘦高个的男孩子朝我的方向走来,脊背挺直, 像练过舞的,橙色的T 恤,卡其色的休闲长裤,背一个米色的双肩包,戴一顶深蓝 色棒球帽,像阳光一样明亮清爽。 他朝我走来,脸上盈着浅笑:“你是双儿?” “是双儿。不是阿珂,不是方怡,不是沐剑屏。”见到他居然没有一丝拘束, 这真的令我自己都感到奇怪。 他把双肩包卸下,坐在我对面的秋千椅上,笑容可掬:“我要把网名改成‘韦 小宝’了”。 这样的开场白令我感觉他像个情场老手,现在的孩子可不比我们那时候,我看 看周围,一张张青春无敌的面孔,坦率自信的笑容,都是80年代出生的孩子吧。 我微笑着对侍者打了个响指,系着红领结的侍者手掌托着茶单走过来,我点了 一杯巴黎香榭,他点了一壶西湖龙井。我用小匙轻轻搅动玻璃杯子里碎碎的香榭, 立时就有点点碎片旋转起来,茶水呈现出美丽的冰红色。 他伸出手盖住我的手掌,我抬起头,看到他依然微笑的眼睛里有一丝挑逗的意 味,我轻轻把手抽出来:“不可以。”我居然没有站起来掉头就走,难道,仅仅因 为他是个漂亮的男孩? “姐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丽。成熟的美丽。” 我不语,他即时掉转话锋:“你最近在写什么稿子?” “能有什么,不痛不痒的稿子呗,你知道有些东西写了也登不了的,什么东西 都要往假大空上靠一靠。” 他也朝我倒起了苦水,说自己冒着生命危险采写的报道被头儿以一个可笑至极 的理由毖了。 一杯茶喝完,与他渐渐熟稔起来。 “这里有古玩市场吗?” “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 “转转?” “好吧。”我招招手,侍者走过来,我结了帐,他拾起背包戴上棒球帽。 我们走出茶馆时,他轻轻攥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情调地把手抽出来,把顶在头上的墨镜拉下来遮住眼睛,网络就是这样 的,今天可以亲昵到挽手逛街,甚至拥吻上床,明天也许就从彼此的世界蒸发的无 影无踪。这样的事情听滥了。 到了古玩市场,他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蹲在一个卖紫砂壶的小摊上,端起一个 小砂壶左看右看,看了大约十分钟才张口:“多少钱?” “150.” “太贵。” “那你说个价?” 他伸出两个指头:“20. ” 哇,真能砍价!我在一边替他捏汗,人家肯卖吗? 那人踌躇,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们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卖主的吆喝声:“回来吧,给你。” 他从钱包里掏钱付帐,卖主用一个盒子包好砂壶,他小心的把砂壶放进背包里。 “你真能砍价啊。”我看着他说。 他笑眯眯地:“看货时不要说话,只看,不说话。”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我傻傻地点点头,又踱到一个摊子前时他驻足,蹲下来仔细把玩一个坛子,良 久他开口问价,卖主回答:“1000块。” 我在一边琢磨,这次他该还到多少钱呢? “二百。”他伸出两个手指。 “二百肯定不行,最少也要三百。” “就二百。” “小兄弟,那你就再别处转转吧,你转转就知道了,我没有问你要虚价。” 我们转身离去,没走几步,他突然说:“我看中那个坛子了,我带的钱不够, 干脆你赞助我一百元吧。” “哦,好。”我答应得真干脆,心里却有点别扭。 他兴高采烈地抱回那个坛子:“你看这个坛子上的花纹都是浮凸的·····” 我没话应答,跟我谈古玩简直是对牛弹琴。 走了两条街,他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眉飞色舞地讲完电话,他把脑袋转向我 :“《视点》栏目的男主持腿摔着了,制作方正在南京急寻一个男主持代替,我给 电视台送过一盘带子,我的老师说,他们主动提起有个姓吴的男孩子····老师 叫我今天下午就去见他们,我得赶紧走了,真对不起,真对不起!这个点还有回南 京的车吗?” “火车没有了,恐怕只有汽车了。” “那我们赶快去汽车站看看吧。” 一路上他走的飞快,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起来,快到汽车站时他用一只手拍拍我 说:“我觉得是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我感觉到我的运气快来了。”我抬头看他,发 现他的整张脸都发亮了。接着他又打包里掏出手机一边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边打,半 天那头没人接电话,他又拨一遍,嘴里咕哝着:“怎么?我妈没带手机吗?”片刻 之后,电话通了“妈,刚才王老师打电话说要我去参加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面试, 是电视台主动说起‘不是有一个姓吴的男孩吗?’,他们看中我了!” 真是个孩子,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张扬。 到了汽车站,他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回去的车票也要你出了。” 到南京的汽车票是87元钱,我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元钱递给他,他最快速度买了 票,把剩余的钱递给我。 “不要了。对了,你说的那个节目是哪个台的,我们这里能收到吗?” “南京电视台。” “那我们收不到了。遗憾。” “我可以把带子寄给你啊。” “好吧,再见,你该上车了,时间不早了。” 我与他挥手道别,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钱不够可以不买啊,干吗问 女人张口要钱?就因为他以为与我姐弟相称?天哪,我不是被人骗了吧?我越想越 不对劲,掏出手机拨通南京的114 台查他所说的工作单位电话。 打了好几个电话才辗转到他所在的新闻频道:“请问是XX广播电台吗?我找吴 小宁。” “哦,小吴啊。他不在,他请假了,大约两周后假期才结束,你要找他等到假 期结束再打电话吧。” 我收了线,看来是确有其人——不对,若是他用的是别人的名字呢?我还是听 听他所播的《午间新闻杂志》,看看是不是他的声音。 从不听广播的我从灿灿家处拿来一台随身听,没错,声音是他的。唉,也许是 我太敏感了,他毕竟年纪小,现在还在实习,没有收入,不懂事,而且又实在喜欢 那个坛子? 我把事情经过告诉灿灿,她从床上跳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喂!老实说, 他对你有没有上手?不是我说你,千万别失财又失身啊。” “失身?去你的!他还是个孩子呢。” “小孩子?哈!哈!你以为现在的男人都是省油灯?小学生都有谈恋爱的了, 人小鬼大着呢。倒是你才长不大。” “哎哎,就事论事好不好?我觉得没那么严重,大热天的跑来一趟就为二百块 钱?不符合逻辑嘛。” “好吧,不跟你争了,没完了。我有两张零点迪厅的舞票。今天是周末,我们 出去开开心心玩一玩?” “不去!”我斩钉截铁:“又拽我去当你跟刘大伟的电灯泡,这回我可不干了。” “我跟刘大伟吵架了,这次就咱俩。” “吵架?什么时候?因为什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心里不痛快已经很久了,今天你就当陪我发泄一 下吧。” “好吧。”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似乎有点红肿:“不许多想,洗把脸,化个 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我新买了一管睫毛液,效果 好得不得了呢,呆会试试?” 我们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把睫毛刷得象两把黑扇子,嘴唇涂得鲜艳欲滴,长发 刚染的金咖啡色,颇有点韩国美女的韵味,衬衫第一粒扣子故意不系,露出一大片 杏仁豆腐般嫩滑的肌肤,男人见了不流鼻血才怪。 我们走进零点迪厅时,激烈的迪斯科音乐已经结束,温柔的幻彩灯光从大厅的 四周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如梦如烟,萨克斯曲《回家》轻柔演绎着四步舞曲,我们 手挽手穿过拥挤的人群,在高脚椅上坐下,我招手,招待走来:“两杯红茶。” “不!我要酒。” 我转头看她。她面不改色:“一杯白兰地,加冰。” 侍者把我们要的酒和茶送上来,她举起高脚杯喝纯净水一样吞了一大口,长睫 毛颤巍巍的:“我很久没有痛快地喝酒了,上一回,好象是在上海出差,我一个人 与四五个男人对喝。” “大伟惹你生气了吗?”我担心地看着她。 “上个星期,就在这个地方,我跟燕子她们一起来玩,碰见他,当时他们一大 帮人,他只跟我淡淡打个招呼,像对待一个不熟悉的朋友。我回到家打他手机,他 不接,也不关机,我一直打了几十个。” “现在呢?” 她不语,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刘大伟并不适合你,你虽然外表前卫,内心却很传统,你渴望的是一份恒久 的,稳定的爱情,不是吗? 而他,我担心他不能给你,我觉得他很浮。“这几句话其实我一直想跟她说了。 “是的,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权利没有本事。”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什么叫有本事?这世上还是平凡的人居多,只要他能真 心地爱你,呵护你,尊重你,两个人相亲相爱,这才是最重要的。”我说起大道理 来居然也一套一套的。 “他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可是,我还是喜欢他,你说我是不是很贱?他 昨天竟然跟我说,你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嫁了·····” “他不想娶你?那还跟你在一起干什么?罢罢罢,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不要 也罢。” “丹蕊,可是我还是爱他,心疼他,你说,是不是爱一个人没有理由?说不清, 道不明?” “不是的,灿灿。”我用纸巾拭去她唇边的残酒:“把爱留给真爱你的人,我 相信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就一定会想要娶他,如果不是这样,说明他也 不是真心爱你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面对现实,把他忘掉,淡掉。他只是你生 命里的一个过客,我们一生,也许会遇到很多这样的过客。”我想起十七岁的冬天 和天真的爱情,不谙世事的我,和那个清秀的爱笑的男孩子,唇边不禁浮起一个笑 容,也许,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像露珠落入大海,消失得不留一片痕迹。 “不要再掉眼泪了,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我很欣慰 有一个机会可以安慰她。 “今天已经哭过好几次了····”她突然抱住我,再也说不下去,泪像断线 珍珠一样散落,我抱着她的肩膀,无语,因为实在想不起什么言语来安慰她,她这 个样子真是令人怜爱,如果这个时候刘大伟看到她,不知道还会心动吗? 过了许久,她才擦擦眼睛松开我,一个高大的男孩子走过来:“金灿灿?你好! 真是有缘分,在这儿碰见你。” “哦。是呀。”舞厅里阴柔的灯光遮掩了她的泪痕,她尽量用自然的声调说: “真巧。”又想起什么似的:“这是我的好朋友,陈丹蕊,这是我公司的同事,海 洋。” 海洋很大方地与我握手,又转头对灿灿说:“那边还有几个公司的同事呢。” “我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灿灿跳下高脚椅,拍拍我的手。 “去吧。”我微笑着目送她。 我低下头去啜吸红茶,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小姐,跳个舞好吗?” 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子,能有二十岁? “好吧。” 我随他步入舞池,他轻轻托起我的腰,动作优美娴熟,我闭上眼睛,音响反复 只是《回家》,柔柔的,若有若无,灯光有层次地变暗,他把我的腰托得更紧。 “小姐,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她怎么哭了?” “遇到伤心事了呗。” “哦,是谁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弄哭?” 我不语,他马上说:“我怎么忘了?怎么在一个女孩面前夸另一个女孩漂亮· ····” 他的手顺势捋了一把我的发梢:“其实,你比她还漂亮,你的衣服也很有品位, 还有你的头发·····” “跳舞的时候能不能不说话?”我打断他,眼睛仍然闭着。 “哦,好吧。”他小心翼翼地。一曲完结,我回到座位上,灿灿还在与他的同 事说笑,很豪放的样子,不时甩一甩秀发,与刚才的伤心女孩判若两人。 “小姐”,又是那个大眼睛男孩:“你的朋友呢?我可以在这里坐吗?” “我的朋友在和她的朋友说话。”我不看他,觜里咀嚼着研磨的冰糖。 他自顾自在高脚椅上坐下,眼睛朝灿灿的方向望去,似乎有些纳闷,他想说什 么却找不着话题,小毛孩子,连搭讪的水平都不够呢。 此时,舞曲又轻柔地响起来,这次不再是《回家》,而是张艾嘉的《爱的代价 》,这个MTV 拍得有些露骨,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终于想起一个话题 :“你说,爱和永恒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是。” “为什么?爱和永恒有区别吗?”他瞪着空洞的大眼睛,用文学青年的口吻问 道。 “有区别”。 “什么区别?” “爱是一个字,永恒是两个字。” “哈哈,小姐真是幽默啊。” “很可笑吗?”我白了他一眼。 他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从兜里掏出两片口香糖,递给我一片,自己剥开一片。 我指指嘴巴,不接。 他好奇地:“你在吃什么?” “安非拉明。” “什么?”他睁大眼睛,大概怕自己听错。 “安非拉明。”我再次重申。 趁他还张着嘴巴没有回过神来之际,我已经端着杯子走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