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变故易常 水明焦急多过生气。一个月过去了,还没人影儿,吴氏早已死去活来。 其他老爷一面劝着,一面派大批人四处找,樊池地处偏僻,再向南,更加荒郊, 一时没有音讯。 这天,又有探马来报音潮的行程,汤凤才聚来众人听禀。探马道:“老爷们, 属下按吩咐十日一返报告少爷的状况,这是第三次了。到净石途中的众多城池,少 爷大多可以绕行,必经的有四座,乃是费涔、扶星、荏苒、平安,现已顺利经过了 费涔、扶星、荏苒,直奔平安,所有人毫无意外。” 韩有成细看着地图,问道:“千里名马早该到了,为什么耽搁到现在。”探马 道:“少爷路上爱玩,便慢了些。” 汤凤才道:“嗳,少爷是该多逛多玩,熟悉人间。”又问:“少爷开心么?” 探马道:“少爷有单姑娘相伴,开心得很。” 郑天赐问道:“少爷是怎么逛城的?”探马道:“少爷头戴斗笠,斗笠有纱, 每次出行都有十五人相随。按老爷们吩咐,不到净石不以真面目视人。” 李介问道:“各官员都有什么反应?”探马道:“费涔城太守,扶星城平南王, 都不知少爷的详情,只有荏苒城的太守收了恩惠。” 鲁成章笑问:“少爷还抱着镜子么?”探马道:“不了,只是时常照照。” 水明问道:“可曾听到水丝阳的事?”探马道:“小人从荏苒往回,经过扶星 时,听到城里人议论,好像有关水少爷,但小人怕误了时期,只得先行。”汤凤才 喜道:“好!有些眉目就好!这里会另派人去接应少爷,命你带人到扶星城去寻找, 找到了才许回来!”探马毫不犹豫道:“是!” 何之桑问道:“荏苒城的振世分馆如何?”探马道:“兄弟们聚了一聚,不敢 提及少爷。”贺如虎问:“几处客栈如何?”探马道:“费涔的吉雨客栈已禀过, 扶星的寻星客栈是当地人所开,已禀过,荏苒城烛光客栈也是当地人所开,少爷下 榻的很舒适,那里生意兴隆。” 各地本来另有人按时按类向汤凤才等上报情况,听这探马说的不错,便叫他退 下休息。 何之桑自送走女儿,昼夜盼望着那十随从来封书信,但很长时间过去,什么也 没有,不免心急火燎,命张运松安排人手前去寻找。 真开阔!这么大的地方,我在幻园是不是“坐井观天”了? 单丫头照料着音潮的起居,姐弟俩情深意浓。 到费涔时,众人在吉雨客栈歇下。其他人各自休息去了。单丫头和音潮一个屋, 见他一直抱着镜子,便道:“兰儿,老抱着镜子干什么,来,给姐姐。”要来拿。 音潮一躲:“我喜欢镜子。”单丫头知道他的性格,想改变他:“兰儿,这些年大 家都叫你‘小姐’或者‘兰儿’,你知道自己的大名是什么?”音潮说:“什么是 大名?”单丫头道:“就是……每个人都有大名和小名,和你亲近的人就叫你小名, 和你疏远的人就叫你大名,懂了吗?” 音潮道:“我懂了,因为姐姐和我亲近,所以一直叫我的小名,现在我要见到 许多新的人和事了,我和他们不亲近,他们就要叫我的大名。”单丫头喜欢道: “是呀好兰儿,你姓辛,名音潮,辛音潮,记住了吗?” “我叫辛音潮,我记住了。” 单丫头又问:“学究教给你许多,说过男女之别吗?”音潮道:“我知道,学 究说过,人有男女之分,我和姐姐一样,是女孩儿。”单丫头道:“学究怎么告诉 你的?” 音潮说:“他脱下我的衣服,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体。” 单丫头便脸红,心想这学究胆子够大,说道:“那你觉得,男孩儿好,还是女 孩儿好呢?”音潮道:“女孩儿好。”单丫头就问:“为什么女孩儿好?”音潮道: “学究讲过的。” 左一个学究右一个学究,那老头够害人的了。单丫头有些生气:“兰儿,学究 教没教过你,神经病是什么?” 音潮疑问道:“神经病?”单丫头点点头:“是啊,神经病,姐姐告诉你,那 是一种病,就像你有时感冒咳嗽一样,感冒是病症,病症的一种,有许多种病,神 经病也是其中的一种,明白吗?”音潮便也点点头:“我明白。” 单丫头又道:“但是,这种病可比其他病厉害的多,你不是听说过‘疯子’吗? 那就是得了神经病的人。” 音潮想想那天的怪人,想想疯子,也记住了。单丫头知道他死记硬背,不会变 通,又道:“疯子也有好几种,不是只有你见过的那种。”音潮便问:“有哪几种?” 单丫头道:“比如……有的是没个规矩,没个样子,说话没个声调的,这是一种, 还有一种,就是这种病病的最严重的时候,病人就会把自己幻想成另外一个人,有 时幻想自己是乞丐,有时幻想自己是富翁,有时呢,就幻想自己是学究,就去假正 经的教导别人。” 音潮默默听着,问着:“还有呢?”单丫头道:“还有……,你就先记住这两 种吧,所以姐姐告诉你,教你学习的那个老头,其实是疯子!” 音潮大惊:“啊?那,那……”单丫头睁大眼道:“对!他以前教你的东西全 是假的!”音潮道:“那,那,他让我读书,还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也是假的?” 单丫头道:“这,倒不是,想起来了,还有一种疯子,就是有时候说对的,有时候 说错的,也是因为他神志不清,但他并不是生下来就神志不清的,而是他以前记了 些对的,后来受刺激疯了,所以以前的东西他还能时不时的说出两句。” 音潮道:“可是,他说的什么对,什么错呢?伯伯们为什么让疯子来教我?” 单丫头缓色道:“伯伯们开始也不知道他疯,因为他装得太像了,后来伯伯们发现 他了,就让姐姐来陪你了,他哪些说的对,哪些说的错,姐姐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比如,他一定还告诉你,天下只有幻园那么大,可是你看,幻园只是个小花园,和 这外边比起来,小的多,对不对?” 音潮小心灵里想了想,欢心极了,更喜欢姐姐了。——但是你怎么没想想,伯 伯们为什么从没带你出去过呢?有时候想法就差那么一点点,所以唯有企盼这一点 点,以后可以重生。 音潮又问:“疯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单丫头道:“他心里早糊涂了,他都 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丧失神智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要说,一个人 还活着,他就得有两个能力,一个就是他还能动换……就是像这样,还能活动身体, 另一个,就是他还能记起以前的事,还能思考,还知道自己活在什么地方,自己都 有哪些亲人朋友,这样他才算活着。可是疯子呢,他忘了所有的事,脑袋里已经完 全空了,原来的那个他已经不存在了,但这个人却还能活动身体,只是支配这个身 体的,已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就好比这么一块石头,却又能自己动换一样,有人的 肉体,没有人的灵魂,兰儿想想,这种人是不是最可怜?可是,正常人却还时常被 疯子所愚弄,唉,兰儿要知道,一个人最可怜的时候,往往也最可恨。” 音潮默默的呆了一会儿,说:“如果我疯了呢?疯子不知道自己疯不疯啊?” 单丫头笑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你还记得起以前吗?你还知道我是谁吗?你 还知道活在哪里吗?”音潮甜甜的一笑:“我知道。”单丫头又喜欢道:“对呀, 好兰儿,你知道就不是疯子了。”音潮又道:“但是,如果我是把自己以为成兰儿 了呢?”单丫头道:“所以有姐姐在,兰儿什么也别怕,姐姐帮你,认识自己。” 音潮道:“好呀。”单丫头也道:“好呀,现在告诉兰儿,第一,兰儿不是女 孩儿,是男孩儿。”音潮忙问:“姐姐呢?”单丫头想到自己已经许给兰儿了,不 禁脸红:“单姐姐是女孩儿,是姑娘。” 音潮便不知觉的脱口问道:“姐姐是女孩儿?丝囊是什么?”直到说出去才发 现,这句话问的太有必要了! 单丫头有如被雷劈中,心想我以前用丝囊给他垫胸口,正是告诉他女孩子都是 这样的,他现在想起来了,我怎么说好!音潮想了想,又道:“姐姐,你给兰儿丝 囊的时候,说女儿都这样,你想让兰儿以为自己是女孩儿……”难过起来,原来姐 姐也是信不过的人。 单丫头见他难过,忽然无比的恨着什么,想道:“事情原本该怎么样,瞒得过 吗! ……什么也没用!没用没用!“只好说实话了:”兰儿,姐姐不是想骗你,因 为女孩子……女孩子这里,是和男孩儿不同的,……“ 音潮不理她,冷冷道:“等什么时候,又该有人来换你了。” 单丫头一听这句,想起伺候兰儿这么久,一心一意的,无微不至的,竟换来他 这句话,顿时冷的心酸,眼泪充盈,又生怕他不信自己,只有再说确切些:“兰儿, 听姐姐说,女孩子的胸,胸,这里,是会……鼓起的,所以就,羞,你那天要摸姐 姐的,这里,姐姐害羞,女孩儿都会害羞的,所以姐姐,骗了你一次,那也是,没 办法的,因为那那时候,你还不懂事啊!” 音潮道:“胸会鼓就要害羞?说谎。”单丫头见他语气回转了些,便道:“兰 儿你看,男孩儿的胸,是不会……鼓起的,所以女孩子鼓起,就,害羞了……”音 潮仍道:“我不信!你也是垫着东西的,你想骗我!你也是疯子,你不知道自己疯, 你乱说,你走!” 单丫头流泪道:“你,你要怎么,才肯相信姐姐啊……”音潮道:“咱们都脱 光衣服,看看一样不一样,我才信,不然,你走。”单丫头听说要脱光衣服,恐怕 今天真要依着他这样了,大羞起来,又想老爷们的嘱托,更羞了。 音潮也不管姐姐愿不愿意,自己先脱下一件,说道:“快脱,不然就走。”单 丫头哭的像泪人,只好依顺着他,去把房门关紧,拉下床边的幔帐,和他对坐着, 一件件脱了起来。 音潮看见姐姐脱,自己就不脱了,想着只要看看她的身体就行了。单丫头慢腾 腾的,把自己上身脱的裸露了,音潮却道:“不许遮遮掩掩的,都脱了,不然我看 不清。” 单丫头便只好把上身都脱了,双臂半遮半挡着成熟的乳房,低着头只是哭。 音潮使劲把她两手扯开,真看到两个很大的肉团垂在那里,上面还各有一个发 白的粉阄阄,自己没有,但是,这也不能就完全说明问题,又道:“一个人什么地 方肉多些,什么地方肉少些,都不一定呢,你把下面也脱了给我看,不然你就马上 走。”单丫头一听,便死也不肯脱。音潮冲她叫了半天,她还是不肯,气的音潮大 哭起来,连声赶她,又要跑出去叫人。单丫头万分惊恐,抱住了音潮不让他走,答 应了,又羞了大半日,才一点一点的,全脱了去。 音潮抹着泪细看,还伸手去摸,弄得满手都是,这才知道是自己错了,往后一 退,羞着说:“兰儿,知错了……”又向前一进,给姐姐穿衣服。 单丫头见他并没有欺负自己,心里很矛盾,又见他第一次给自己穿衣,便不生 气又穿好了,正色道:“以后姐姐的话,你听不听。”音潮只是低头细声:“兰儿 听……” 单丫头便高兴了些,又说:“你是男孩子,要长成大男人,男人比女人好,女 人只能伺候男人,给你们做饭洗衣,生……,男孩子要成事业,有个词叫‘彪炳千 古’,就是形容男子汉事业的,你懂了吗?”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音潮的年代了,男女两方谁伺候谁,还要看谁挣的钱多吧。 换成女人养男人试试。 音潮摆出姐姐最爱看的样子:“姐姐,兰儿以后什么都听姐姐的。”他真是越 来越聪明了。这副乖乖爱爱的样子,单丫头从心底里喜欢。从此一路上有姐姐指点, 每到小镇、地方,钱一定是打开许多门的钥匙。 西门太叔与钱府交厚,但音潮一行人并未打钱府旗号,西门太叔推想,他们一 定很有来路,只随便说了几句,便放他们过去了。行到雷霆山时,五暗护报说“山 上多寇”,单丫头便命急赶绕山。到荏苒城,这里的人们忙碌非常,音潮觉得有趣, 便多逗留了几天。一行人多走林间小路,快到平安城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