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意味着三份死亡通知单 作者:颜小刀 我的手里,写满了答案。那些字符只有我觑了眼睛,从桌子的侧面才能看得 见。 今天也许是我人生最后的战役。成败在此一举。虽然我认为写满答案的手极 有可能会出卖于现实中大唱空城计的肉体,但除此之外,我已无计可施。 于是我在蜕变,也在冒险。我的形象从曾经的一棵直树蜕变为一条匍匐桌面 的蠹虫。静静的沙场上一片沉闷的厮杀,我不停蠕动。 经历过暑假前的战役,我不得不相信每一个人的学习能力有所不同,而且是 大大的不同。因此我被迫铤而走险,一双贼眼往复游弋。 如你所知,我正在教室里作弊。之所以称之为最后的战役,是因为它叫做 “补考”。补考的痛苦在于背水一战,再无后路可退,倘若再装出一副很乖的样 子去冲锋陷阵则必死无疑。 我共计有三门主课补考,每一门都与毕业证息息相关。即二十四门功课中有 二十三门一百分也不能证明你能够达到毕业的水准,因为还有一门五十九分的科 目能证明你不是一名合格的大学生。换句话说,考二十四门六十分比二十三门一 百分的成绩更有水准。 正因为此,我只敢说在强项上是一棵对所有蠹虫凛然的直树,却不敢在没有 胜算的补考上依然凛然。相反的,我嫉妒那些在我考得差的科目上考得不错的人。 我,将汗涔涔的左手搁在桌角。这是来自昨天的勇气。 昨天,我问过两个人。一个说,作弊很顺利。于是引起了我的崇拜,这说明 作弊的成功率还是极大的;另一个说,题目很简单。于是引起了我的茫然,这只 能说明他比我脑子好使,却不能证明他不是人,而是神。 我选择了作弊是因为感觉复习很久以后毫无效果。我在暑假得到补考的死亡 通知单后一度放弃了上网,每天都对着复习资料发呆,可惜有很大一部分资料在 正考之后第一天连同书本一起卖给了收荒匠。当然,我亦没能得到同学们的帮助, 他们大抵如此。 我就只有捏着破纸头猛看,发现这么一部分资料统统背下来仅够及格,唯有 作弊较为相益。如此,有了我现在的健笔如飞。我视监考老师如同草芥,随身旁 诸虫群起涌动在漫步中的老头子背后。 昨天,我将十篇参考答案微缩于小小的一篇纸上后沉着如常地读完了米兰· 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最后几章。那是一本不太厚也不太薄的书,所以 我用了一个星期的夜晚品读。当然,有不少人会认为我不会安排时间,或者说我 懒惰等等,但是我很清楚即便是把全部三门的复习题统统背下来也难保不会忘记 《邓小平理论概论》中江泽民同志向全党同志发出的呼吁:“让我们高举邓小平 理论伟大旗帜,紧密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同心同德,不屈不挠,艰苦奋斗,把建 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全面推向二十一世纪!……”这段话中的某一句。 这就说明成绩与才能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应试教育的毫无人性是一部分人的坦途却是另一部分人的渊薮。若是高分低 能之人则谓之坦途,若是高能低分之人则谓之渊薮;从另一方面讲作弊成功则谓 之坦途,作弊未遂则谓之渊薮。学校不可能因为某人未行作弊而网开一面,只要 毕业时补考一科以上仍不及格者,均不颁发毕业证。当然,可以自费补习一年, 听清楚:自费。 无论如何,总之最终的合格条件只有两个:博文强记和作弊成功。 就在这时,我被抓住了。当我的试题答剩一字时,手中的那张纸飘落下去。 然后我绝望的眼前出现的是《三国演义》七十几回里那个叫诸葛亮的男人。 他坐在五丈原有一盏灯的帐子里作法镶星。眼看七日将尽而灯未熄,他可以寿增 一纪,兴复汉室伸手可及。 他大喜过望,笑得发痴。 就在这时,一个监考老师披风而至,大呼一声:“你在干什么!”那盏,忽 闪。忽闪。熄灭。 他手中的宝剑和我手中的笔同时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