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命 在一个春草萌动的季节,我来到久违的郊外,忽然发现天空飘舞着许多乳白色 茸物,不是一片、两片,而是许多,雪花一样迎面而来,纷纷扬扬,不竭于此,惊 心动魄。 白色茸物,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惊诧不已,是不是附近的造纸厂造成的污染? 但看到郊外的人们,悠闲地穿行于这乳白色茸物,毫无介意,一任白色茸物飘落在 身边。过不了多久,地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白纱,景象美丽。 这种白色茸物从仲春飘到初夏,不舍昼夜,无边无际,像女人漂亮的裙裾,优 美地舞蹈着。我不知它们来自何方,又要到哪里去,也许是湖泊,也许是山谷。 朋友告诉我,那是柳絮,是柳的种子,是靠风力传播,它们随遇而安。 我震撼了,第一次被这种植物的生命方式感动,是这种植物引领着我对生命持 久的思考。 我的心承受不了这份敬仰和欣慰了。我伸出手去,接了一片,捧在手心,茸茸 的有些痒手,像朵白云,承载着所有的梦想,捧在手里就像捧着一个即将诞生的生 命。我不想惊扰了它的梦想,让它静静地睡一觉吧!扬起手,让它随风飘去,飘到 它梦想的地方,到那里去生根发芽,完成生命的光荣使命。 是的,因为有了它,世界变得生动美丽,世界才充满着勃勃生机和活力,那是 生命的力量啊! 看到这种景象,个体生命的人是不会无动于衷的,谁不被这种为了展示生命的 美,不惜付出艰辛的漂泊而感动?在它们艰辛的漂泊中,仿佛听到了大地深情的呼 唤,在那黑乎乎的泥土里,有它们的归宿。它们在春雨蒙蒙里,绽开了绿芽,随春 阳生长。这是它们的心愿。可在这千千万万的柳絮中,也许只有一颗才能有这样的 机会,而更多的则是贫瘠的土地,可它依然艰难地生长,虽然大水冲走了它们,烈 日暴晒了它们,使它们过早地夭折,可它们无怨无悔了,对生命的艰辛进行了严肃 的拷打。它们依然在每个春末,都进行着大规模的漂泊,为生命工程而努力,只求 劳动不问收获。 它们的母亲是如此的伟大,它们的母亲同样是在进行着和它们一样的漂泊,只 是现在择足而落罢了。母亲赋予了它们坚强的使命,为了生命而延续,我深深为它 们的姿势和慈母情怀而折服。 它们周而复始不知倦怠的漂泊,是生命的使然,是生命的觉醒,还是想在生命 的延续中寻求一份苍翠?生命是无常的,所以它们才将自己的一切抛洒在人间,大 无畏地展示生命的过程,它们将生命的价值,隐逸在催人泪下的生命绝唱中。 对于人的生命,我们不能就一片柳絮而论之,那是个沉重而纠缠不清的话题。 而是我们在大自然的生命启迪下,应该怎样去思考生命、面对生命,从而实现自己 的生命价值。 人的生命不过是父精母卵基因千百万次的一次偶然组合,那是生命延续永远的 奥秘。 生命不是我们自己发动的,死却常常是我们人类自己去找的。在这个世界上多 数人都是寿终正寝,可自杀也不少,或是因为因生活所逼,也有的是怕现在的快乐 不能延续下去而想借死来消灭将来的。死,在某些人看来是有意义的,不无悲观的 一面。君不见“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可是借用若利爵士(英国探险家、作家、 历史学家)在《世界史》的一段话,或许能说明些问题。 只有死才能够使人了解自己,指示给骄傲人看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使他厌恶 过去的快乐,他证明富人是个穷光蛋,除壅塞在他口里的沙砾外,什么东西对他都 没有意义;当他举起他的镜在绝色美人面前,他们看见承认自己的毛病同腐朽。呵! 能够动人,公平同用力的死呀,谁也不能劝服的你能够说服;谁也不敢想做的事, 你做了;全世界所谄媚的人,你把他掷在世界以外,看不起他:你曾把人们的一切 伟大,骄傲、残忍、雄心集在一块,用小小的两个字“躺在这里”盖尽一切。 在这里面只含有对生之无常同生之无意义一样。 人类没有理由拒绝生命,我们同样不能不对生命投之崇高的敬意。我们作为生 命个体来到这个世界上,纯属偶然。比起我们的出生来,我们不被生出的概率更大。 我们幸而有了生命,就要善待生命,善待自我。 然而,悲观主义者叔本华认为,生命的可爱是骗局,人的一生最大的恩典就是 死亡。他要求我们追求死亡。人生有死,原本不是要我们去追逐死亡的,从而蔑视 生命,反倒要我们无比珍爱生命,推迟、延缓和逃避死亡。 在海德格尔那里,人的存在乃是走向死亡的存在,即“向死而在”。死亡就是 此在——即人的现存在——达到终点。然而,作为存在的极限与边界的死亡,不间 断地贯穿于人的此在中。因为作为此在的人知道自己必有一死,故而人的存在是 “向死而在”,即“走向死亡的存在”。 海德格尔说:“先行到死中去,看穿丧失在常人之中的日常存在,不再沉沦于 操劳和操持之中,而是立足于自己的生存,筹划种种生存的可能性,面对由畏所敞 开的威胁,而确知它自己;因负重而激起热情,解脱常人的幻想而更加实际,在‘ 向死而在’中获得自由。”(陈嘉映编著:《存在与时间读本》) 人类为生命的种种努力,最终凝结到哲学的高度。 有人认为,海德格尔的思想是“死亡哲学”。其实,海德格尔的思想是真正意 义上的人生哲学与人生观念。它号召人们“向死而生”,有所作为。因为死,才能 体现生的意义。 死亡把人抛到孤立无援之中,任何死亡,都是孤立的个体生命的消失。死亡是 不可超越的,因为这是人生最后的一站,没有选择的余地。死亡是确定无疑、势所 必至的。人对死亡采取讳莫如深的态度,忌讳说“死”,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不敢说 “死”,这是人类的怯弱吗?把死美化,用“千古”、“牺牲”、“光荣”、“赶 赴西天的邀约”等委婉词语取代之。此乃非本真的态度。事实上,死亡是每个瞬间 都可能发生的,猝不及防的,每时每刻,人都行走在死亡的边缘。 渴望永生,这是人类珍爱生命的具体表现,他们决不视生命为草芥、而鄙视。 联想到人类对永生、长寿、延年、祛病的渴求,我们会觉得生命是多么可爱。 对生命轮回和因果报应的说法,在某种意义上是存在积极因素的,在前生不作 恶,好在来世得到好的报应。在印度,人们喜欢佛教幽冥之说,总是谈论归宿问题, 死就是那么一回事。可我们一点儿也看不出死后天堂就是最后归宿,没有一丝痛苦, 以死为乐,因为生命还得轮回到现世!死亡并不通向地狱,而是通向阳光灿烂的人 间! 约翰逊说:“对死的思索占据了人的大部分精神。”死的观念和对死的恐惧, 比任何事物都更剧烈地折磨着人这种动物(贝克尔:《反抗死亡》)。 由于知道生命有限的,所以,生命的消失在一生显得极其的悲哀。原始社会并 不为死亡苦恼,相反,在原始社会里,对死亡并不重视,对死亡的态度是欢乐与宴 庆,他们以为死亡是一种升华,可以使人向更高级的生命质量进发。对死亡的恐惧 是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科学的进步,它才成为人类所关注的一部分。 关于生命,我们有说不尽的话题。 生命这个动词,在我们一生的某一瞬间,我们只有面对天堂,才能感觉大地的 黑暗,我们只能把握生命中的某一段时光,永远不能把握住其未来。生命是个体的, 只有唯一的一次。即使在生命的道路上,爱情、家庭、事业等都如泡沫散去,也不 足为惜,只要生命还在,就有资本抬起头,重新开始。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