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的感情 作者:南海 去年的秋天,我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至少我的新学校里,我是那么寂静。 那是一种空前的清闲,清闲到可以认识一个生活在我的世界之外的人,再动笔给 他写点什么。 要动笔,是因为像我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居然会与他相对无 言,而一无是处的寂静的我又需要一个寂静下去的寄托。 第一封信,我很在意,信纸是一张欧洲地图——那是收信人最想去的地方。 我甚至是听着西班牙舞曲写信的。让人晕眩的节奏使我的字距长长短短。信写得 像一座迷宫,而我没有留一点清醒走出去。我在迷宫里,随着迷人的音乐跳着弗 拉明戈,他在迷宫外面看着我,厚厚的宫墙,没有挡住弗拉明戈的诱惑。 他的信让我发现,世界上终于有人认为我最美的地方是清澈却华丽的灵魂, 虽然我还不能肯定人真的有灵魂。 有一天,我很意外地被老师点到讲台前读自己的文章,很意外地被欣赏—— 欣赏我在文中把深情留给自己一半——这多半是书信的影响。写信的时候两个人 活在自己的角色里,再深的情都是每人一半,妙的是,信写完了,两个人却在了 对方的角色里入了戏,那份情还是每人一半。而在回复依妹儿时,对方的信全盘 地摆在眼前,一段情凑齐了,两人反而我是我你是你。 以后,我的每一篇文章,竟都被捧成佳作。不知不觉间,竟也发表了几十篇 东西。我竟不再是一无是处了。 尽管要经常写作,我还在写着信,他却没有再回过。我想,我们总能相遇, 他又太忙,不写也是情理之中的。 从此,两个人约会,却只有一个人写信。写着写着,觉得一份完整的感情只 剩下了一半。 但是现实总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我们还言爱,还吹风,还看星星。 为了写信,我又买了一张西班牙音乐的CD,打开了一曲《热恋中的塞维利亚 女郎》。当有几分沉重的节奏想起,我觉得我一定是弄错了,热恋中的女郎怎么 会是这样的呢?显示器告诉我,这样一首并不热情的乐曲,描述的确实是一个热 恋的人。我不了解其中是否有什么典故,只是觉得,它的配器听起来像是眼泪滑 落的声音。 我再拿起笔时,很想写这样一段:“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以无情,笙歌醉 后酒初醒。”但是我没有写,我写的是“你骑车的时候小心点,现在的汽车很野。”。 原来写信是会让人说谎的。被骗的却往往是写信的人。 也许,真正的热恋就如乐曲中描述的一样地平和,而热情是写在信里的谎言。 信里的热情,总会在风中化做唏嘘句的。 我不再写信了,只有一半的感情是一张孤零零的扑克牌,无论如何也立不住 的。 后来,我们有再见却没有再会。 那天,他说好久没看见我的文章了。“说不定有一天你路过一个旧杂志亭, 用1 元钱买到一本旧杂志,随便一翻,有一篇文章让你笑了,那就是我写的。” 我说。“不知道那时能不能笑的出来。”他说着,沉默了。 转眼是夏天了,四季和感情一起自然地变换着。 朋友甲说,看见他牵着一个很一般的女孩逛街。 朋友乙说,看见他每次经过旧杂志亭,都会买一本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之间 的杂志。 朋友丙说,看见他和那个女孩买了去欧洲的机票。 朋友丁说,他当时是因为我喜爱西班牙舞才说自己想去欧洲的。 我笑着听完了朋友们的话。我不会再写信骗自己了,但是我会好好珍藏印着 没用完的欧洲地图的信纸的。 说不定,今年的秋天里,我又会开始写信,写给另一个想去欧洲、北非或是 外星什么地方的人。而远在欧洲的他,也拿起了久违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