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 ——人生最欠缺的是智慧。 ——人生最愚蠢的行为是欺骗。 —— 安欣极力主张把良良现住的这套房子卖掉,她劝说妈妈同意并做出决定,理由 是:良良已经处了新男友,百业理应负责她的一切生活所需;安欣本人急需用钱; 玉成结婚也需要用钱。房子卖掉后将房钱大家平分,这样就可以同时解决好几个人 的燃眉之急。妈妈听从了她的意见,房子很快就卖了。良良也分到了二万元,她要 用这些钱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良良与康永平分手的时候他哭了。他稀疏的头发被秋风吹乱,他白白的脸庞线 条扭曲,单眼皮又红又肿,下眼带上挂着泪花,矮矮的身材是一副沧桑相。他真的 好可怜,良良第一次觉得他竟是一个如此可怜的人。康永平怎么也没想到良良会真 会离开自己,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再也找不到象她对自己这么好的女人了,她虽 是脾气有些不好,可是这比起她对自己的真心诚意和无微不致的关爱来讲,那一点 不足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不愿意离开她,舍不得离开她,他哭到,“良良,不要狠 心撇下我吧!我不想与你分开,我不想要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可怎样 活呀!呜!……呜!……”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良良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也哭起来,她想,“他是后 悔了吗?他是心痛了吗?他真的好可怜啊!我也不愿意让他后悔,我也不愿意让他 心痛,也不是不想原谅他,他也不是罪不可赦,可是正当此时我却恋爱了,而我也 需要爱与被爱和幸福的感觉啊!难道他不是一个不爱我的人吗?难道他不是一个常 常惹我悲伤的人吗?难道我还要放弃自己的幸福而继续去和他过那种憋憋屈屈的毫 无希望的日子吗?不,不要吧!”她也怜惜他,也心疼他,可是却觉得再也无法能 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只是因怜惜他而泪流不止。 最后她狠狠心让自己这样想:“也许他的伤心哭泣就象小孩子丢失了玩具的那 一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抹着泪安慰他到,“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离开 我你一样会生活得很好的。而且以后你赚钱一个人花,不是也宽余啊?省得还要养 活我!况且咱们两个在一起也总是吵架,你还要挨我骂,……”说着她却依然哭个 不停。尽管心里很难过她也要坚决分手,她给了他五千元钱,家里的东西他要的都 给他,就这样分手了。 开始着手准备新生活,面对生活的责任,她心甘情愿、义不容辞地全全担起, 根本没指望百业一点儿,连想都没有想。她以手中仅有的一万五千元钱设计遥远的 生活之路。首先她打算租一个房子,依百业的意思是,二人就住在他家里。上回他 与父母耍了性子之后,在第二天他便向母亲讨好地表示悔意和道歉了。父母都这么 大年纪了,他还没有对他们尽过孝心,而且女儿还得托付他们抚养,怎么可以与他 们治气呢?母亲的心里他能理解,她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儿子了。可是良良的感受呢? 唉!他慨叹着,亲与疏,公正与偏心,也许本来就是让太多的人感到无奈的事!他 知道母亲虽是冷漠,不过她已算是默许自己和良良相处了,他们就这样在家里住下 去,母亲也不能再说什么。 对于百业的这个主张良良没有接受,她不想勉强住在他家里。她想,既然他母 亲讨厌自己,不愿意接受自己,何必非要整日在她眼前,惹她生气不快呢?她决定 选择退让,宁可自己努力去克服困难解决住房问题,百业只好同意。不过她母亲却 对他实行经济制裁,她虽不反对了,但也决不支持,百业一筹莫展。良良知道他心 里,心疼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自己努力赚钱维持生活,好为他分担忧愁。 最后,二人经过商议决定:花几千元钱在城市的最东边买一处小平房,那边的 房价非常便宜,这样以后就省得花房租费了。 良良和百业开始找房子。几天之内就买成了,位置是城市东边的一条又细又长 的沟通城市和郊区的小路——缘水路——因临近春花江的一个支流而得名,八千元 达成协议。房子二十米,四四方方的,很规整。另外还有一个二十米的小院子。院 子左边一半是过道,光滑的水泥地面。右边一半是用红砖以钜齿形围成的小花园。 花园的地里种植着勺药花、蝴蝶莲、矮牵牛,……还有几种不知名的花。正是十月 中旬,花还开着,只是都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靠墙边还有三棵树,一棵是山丁树, 一棵是樱桃树,一棵是沙果树,都是小树,竟然也都结了不大的果实。她非常喜欢 这些植物,没想到这个家竟象世外桃园一样美丽,仿佛正是她所梦想的地方。 她告诉斯维新家的地址,就搬家了。 两个人在新家里忙活了两天,把一切东西都安顿停当后,良良才安歇下来。她 想这回该尽情享受一下与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的幸福滋味了!可是烦恼却不期然的 来缠扰她。一想到手中仅有的这一点钱,她仿佛就看到了在前方不远处便是这幸福 的尽头,为此她不能不感到慌恐和烦忧。估量手中的钱,原来总共是两万元,去掉 给康永平的五千,去掉买房子的八千,又购置了些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如今只剩下 四千元了。即便是每个月以最低的生活标准去消费,那么数月之后也将无法再继续 维持生活了,想到这里她都不敢想了。勇气尽管充足,信心也是好的,可那不都是 脱离现实的自欺欺人的空想吗?人活命需要吃饭,再多的信心和勇气也不能当饭吃, 也不足以用来唯持生命的存活!站在生命绝望的崖边,她无法安然地享受这爱情的 幸福。 她想不出赚钱的办法,百业也是一样的愁虑。两个人整日满怀绝望的恐惧在家 中缠绵,仿佛是在即将滚落的悬崖边相互依恋、挣扎着,本能的想要紧抓住这份幸 福,同时,绝望也使人产生了生离死别般的强烈依恋之情。彼此强烈的情绪互相感 染、交叉、渗透、淹没着,以至使这份感情越抓越紧,越陷越深…… 百业由于离家远,如今女儿每天上下学都是由父母接送,他只是偶尔回家去看 一看。良良发现自己怀孕了,便独自去做掉了。如今生活朝不保夕,她不想再给他 凭添更多的心理负担。当他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做完了,他明白她的心意,无话可说, 只有精心照料她。小月过之后她为了确保安全就做了子宫结扎手术。 与此同时,斯维也发现自己怀孕了。 贾力专程从海天市回来,去还斯维钱。他来到斯维家中,从皮包里取出五万元 钱放在桌子上,他带着十分的客气向斯维表示非常感谢。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说明他 们已算是分手的话,他想,分手的话或许不必说出来吧,也可以让时间的渐远来代 替表达。 这时斯维却先开口了,“贾力,我已经怀孕了。” “什么?!——”贾力非常吃惊,立即说,“斯维,走!我陪你去做流产吧!” “不!我想要留住这个孩子!” “斯维,你坚决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因为,……因为我想,我们之间已经算是 一场失败的恋爱了。” “贾力!——你为什么不早说?!”斯维急到。 “就算是现在我们才开始正式谈分手也不迟啊。” “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要用我的钱?” “斯维,难道借钱与恋爱结婚,二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我还向其它几 个男朋友借过钱呢,难道我也需要同他们恋爱结婚吗?” “可是,我若是早知你如此,也不能为你付出这些钱啊!你如今已经利用完了 这些钱的价值,才要与我说分手,是吧?” “斯维!当初你借给我钱的时候,并没有说要以此来交换结婚生子啊?斯维, 况且,钱是你主动借给我的。况且,钱我已经还给你了。” “算了吧,贾力!什么也不要说了!这些钱,你不必还我,就算是我送给你的 了。但是,这孩子我一定要生!” “斯维,孩子,应该是爱情的产物,你决不可以抓住一次偶然的差错,而勉强 诞生出一个本已经失去相爱意义的结晶,这样的结晶是一个畸形的结晶。这不仅仅 是关乎你一个人的命运,所以,你决不可以继续滋长这个至今还尚未成形的生命, 以至让他诞生出来。走,我陪你去作流产吧!” “不!我不去!不然的话,这孩子就算是我一个人的,可以全当与你无关!” 斯维态度坚决。 “可是,这是‘算’能算得了的事吗?!” 贾力见她横不讲理,非常气恼。到时候,自己的种子摆在那里,能不承认吗? 他不想做一个对孩子不负责任的父亲,可是他不愿意做这个尚属虚无的孩子的父亲, 做这个与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的共同产物的父亲,他更不愿去负这个已算是亵渎了自 己爱情的责任!不负责任?——然而到那时,却将有一副满含怨尤和责备的眼神瞪 视自己,而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那么,他为什么不能从根本上制止这 样的不快和窘境发生呢?可孽种在她的肚子里,生杀大权竟由她一人掌握。而她, 却偏偏要利用女人的这一点生理特权来强制自己去犯这个罪不可!她分明是在逼迫 自己犯罪!分明是在以强欺弱!如果单凭体力而说女人能欺负男人的话,那么她们 大概也只有如此的方式了。她实在是可恶可恨至极!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前途已被 眼前的这个女人给毁掉了,他绝望而愤怒地狂吼到: “斯维!——恋爱是自由的,是两厢情愿的事!你凭什么要以怀孕来当作把柄 而抓住我不放?你有什么权利剥夺我的人身自由,改变我的命运?!你的行为是卑 鄙无耻的,是十足的道德败坏!你听着!——你休想用生孩子来拴住我!我永远也 不会爱上你!我永远也不会和你结婚的!”贾力愤怒而疯狂地吼,恨不得把眼前的 一切砸碎,砸乱,摧毁!他抡起拳头向桌子上疯狂地乱砸一气,桌面都快被他敲碎 了。 情场上的连连失意使斯维不甘心,被贾力如此赤裸裸的厌弃,更使她伤心难过, 她由爱生恨了。恨使她本能地感到,只有拴住他自己才能甘心——这是某些人用来 报复人的一种奇怪的力量,也许因为他们本来缺少力量。虽是恨,然而她心里同时 又是那样深爱着他,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失去他,哪怕他伤了自己的心,也不愿意放 手。爱和恨都使她想要抓住他不放,而贾力的要分手则更激起她想要紧紧抓住他的 强烈意志。而今,她只有通过‘孩子’这条使男人、女人解也解不开、分也不分开 的‘绳索’,来强制地把自己和贾力紧牵在一起,以此来当作等待他回心转意的希 望。她相信贾力早晚会认儿子的,他的亲生骨肉他早晚会承认的。此时她想,也许 还应该再度降低条件,即再度提高自己能够给予他的更大利益,她说,“贾力,其 实,我并不需要你爱我,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感到很满足了。我可以让你拥有一 切自由,你想怎样就怎样。并且,我还可以把我所有的积蓄全都给你,你看,这样 还不行吗?” “不!——行!”贾力咆啸着。 女人的肚子,毕竟是让男人无能为力的东西,最后他懊丧地走了。他感觉自己 就象经受到严重的灾难一样,痛悔一失足成千古恨! 贾力满怀懊丧与百业坐在烤肉店桌旁。他“擦”地点燃一根烟,气愤不平地骂 道,“斯维简直是个无赖!她凭什么非要强加给我一个儿子呢?她有什么权力强制 我做谁的父亲呢?我的这一辈子怎么就和她联系在一块了呢?她这样做,简直让我 生不如死!她虽没用刀来杀死我,可却比用刀杀人更加残忍!唉!没想到我的一次 错误选择,竟然被她抓住不放,我这辈子就这样被她给断送了!——”贾力说着将 大半截烟向烟缸里一“镦”,忽然抬头对百业激愤到,“都怪你,介绍我认识她!” “我哪里给你介绍啊?” 贾力想了想,只有搭拉脑袋认命,叹到:“唉!世上竟会有这般死切白赖的女 人!” 百业能理解贾力的懊丧,此时他也替抱怨地说,“斯维也真是的,她这样做有 什么意思呢!” “是啊!她这样做对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呢?如此的勉强别人!这只能证明她 是一个十足的自私自利的人!同时也证明她是一个愚痴无智的人,不善解人意!她 竟然不知道,被勉强的人就如被压制的弹簧,只能因此而对她更加反感,更讨厌她!” 斯维一定要留住这个孩子,贾力实在无法阻止得了,他无奈,心想只有如她所 说——算她自己的吧! 两天后贾力返回海天市。出于真诚坦白起见,他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向安明坦 明了,安明听后表现得通情达理,没有说一句怨怪他的话,她对他一无所求,没想 更多。贾力非常感激她对自己的谅解。同时他也慨叹,唉,女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样! 转眼春天到了。春风微拂人面,地上的积雪经过阳光的照射,和春节间鞭炮四 起的狂轰乱炸,如今都已酥融了,几乎都变成了冰屑,街上是一片春回大地万象更 新的景象。良良手中的钱却所剩无几。“真的该死了吗?不!爱情和生活的美好怎 么能让人舍得放弃呢?又怎么能让人轻言放弃呢?”最终信心和勇气还真当了饭吃, 要挽住这份爱强烈的意志让她勇敢地做出了决定——必须要让生活延续下去,背水 一战! 这些天她反复考虑过谋生问题。从前她做过一些小零活,如今已都找不到了, 即便能找到,也都是一些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赚钱特少的活儿。如今手中仅剩下两千 元,若是做个生意也只够做个特小的生意,况且做生意又不保准一定能赚钱。最后 她决定学习家电修理技术。因为她看到来家修电视的师付,只是稍动动手,换了一 个小元件,80元钱就到手了。她觉得这项手艺不错,而且学费仅需800 元,学期只 用四个月。这样剩下的钱正好还够四个月的生活费,而当这些钱花完的时候,自己 也能掌握技术了,可以赚钱了。她决定好后说干就干,下午立即去家电学校报了名, 带回来几本教材,回到家就开始预习功课,等半个月后正式开学。 她全心全意、真诚而热烈地爱着,勇敢无畏地为爱情奋斗着,百业深受鼓舞。 他满足这种与她相依相伴的平凡生活,他看出这样的生活只需要有一份最基本的经 济来源就够了,他这个一向惰性的人第一次急切为谋生的问题思虑了。 傍晚时分,良良正在炒豆角,大勺里的油花“滋拉拉”地响着,门外忽然传来 一阵“嘟、嘟”的摩托车声,接下来是一阵“叭、叭”的按喇叭声。她回头向外望, 透过院子木栅门看见百业正跨在摩托车上对她笑。 她开门,他满面春风地把摩托车开进院子里来,从车身上拿下腿,将车靠在墙 边,用脚踹下支杆,然后得意地从夹克衫兜里掏出三十多元钱,递给她,“老婆! 我能赚钱了,以后你就不必再为生活的事犯愁了!”他志得意满地搂过她,“啪” 的亲了一口。 “这是谁的车啊?” “是我用孩子的压岁钱买的,二手的,才1800元。以后我每天都出去拉脚,还 要接送你上下课,好吧!” 她感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眼眶忽然发湿了,觉得自己是一个得天独厚的 女人。她知道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做一些不体面的工作,比如自己的弟弟玉成,自尊 心特强,特好虚荣,打死也不会去做这种活儿。百业肯做这种工作,从他的勇敢和 朴实里也足以看出,这是一种为爱牺牲的精神。她虽幸福,不过更多是自责,责备 自己的无能,她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努力去赚钱,一定要让他过上物质优越的生活, 不再让他做这种苦工。她先把火关掉,给他打盆水洗脸。第二天她把手中剩余的钱 拿出来让他赶紧还给孩子,百业推辞了半天也争不过她,只好顺了她的意思。 三月中旬,良良开学了。 家电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们热情互助,互相学习,是一个团结而温暖的集体。她 主修“彩电”,因为其它的常用电器电路原理都非常简单。上学期间她和百业的生 活简单而重复,但充实而快乐。 开学半个月后,雨季就到了。 清晨百业还在睡着,她便起床来到院子里。雨后的院子非常清新,特别是那些 植物更令人赏心悦目。地里的芍药花刚刚串出几根新芽,是红绿相间的鲜亮颜色。 三棵小树上都开满了小小的花朵,分别是白的,粉的,淡黄的。微风吹来,树枝轻 摇,有一些花瓣便轻悠悠地飘悠下来。昨夜落在地上的花瓣,上面凝结着晶莹剔透 的小水珠。有些花瓣则在洼水上面随风荡漾着,十分美丽。水泥地经过雨水的冲涮, 明洁如镜,一洼洼的清水令她生起童真的情感,抬起脚来踢踏洼中的清水,立即激 起水点四射,溅在衣裤上,是一片的水点,那种清爽的感觉,自有难以描述的快乐。 蹲下身来,用手指轻轻拔弄飘浮的花瓣,水光里面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 象海市蜃楼般如梦如幻。美好的四月让人陶醉!她洒扫地上零落的花瓣,然后坐在 一张小板凳上读书。当朝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她便放下手中的书本为他去准备早餐。 早上,百业骑摩托车送她上课。车从江边经过,江边的树林已经是一望无尽的 绿色,江面上空的视野更显得开阔,绚丽的朝阳当头而照,他把摩托车开得飞快, 她微眯起眼睛,感觉象在天堂里遨游。中午时他再接她回家吃饭。她心疼他太劳累, 每天午饭后总是不让他立即出去工作,央求他,“先睡一会儿再出去吧!”他搂着 她一起睡,每当二人的身体接触就不免发生一场缠绵。他只要睡一会儿功夫就能醒 来,感觉精力无比充沛,便悄悄的走了。她还在睡着,虽然知道院子的那扇快要散 架的木栅门有时可能会被风刮开,但她依然睡得那么香甜、踏实、沉静,就仿佛睡 在晴朗的天空底下、太阳底下、翠绿而广阔的草原上一样无忧无虑,暖融融的,香 沉沉的。 睡足了,醒来,起床后还依然有种酣然如梦的感觉,带着一身的倦怠来到院子 里,抬头仰望五月的天空,太阳的光线晃得她直眯眼睛。打个呵欠,伸个懒腰,在 院子里转上一圈,此时园子里的花草正在阳光下沐浴而憩,如她一样的懒散而满足。 几只鸽子蜷在窝里睡懒觉,他喜欢鸽子,有一天傍晚时他带回了它们。她蹲在一旁 观看,鸽子们闻见了动静睁开眼睛,并不陌生地“抹搭抹搭”地看她。有的还站起 身来扑落扑落翅膀向她致意,她为这温暖的情义而欣喜,回敬地向地上撒一把粮食, 它们也很领情地“咕咕”叫着跑过来吃。看着它们吃完,她便回到屋里把被子拿出 来,搭在绳上晾晒,接下来再洒扫一遍房间和院落。一切完毕,便以充足的精力全 神贯注地投入学习。下午四点钟时他又回来接她上晚课,坐在他身后搂着他,故意 抓痒他,他忍不住咯咯地笑,“别闹!别闹!” 晚课回来后,他们将饭桌安置在院子中央,在六月的天空底下露天野餐,心情 感到格外的放逸和舒畅,无拘无束。微风从身上拂过,清爽怡人,鸽子在一旁咕咕 地叫,房后边的不远处是春花江支流的一个水库,坐这里就可以望见那江水上空天 边的美丽晚霞。她能想见:那水天相接的地方光景该有多么美!那是令她神往的地 方,可如今却没有闲暇去那边坐一坐。饭后她把碗筷收拾下去,再将饭桌擦擦干净, 然后用一张洁净的桌布铺上,便坐在桌旁开始整理笔记,他要帮她抄,她就看书。 直到天色渐暗视物不清了,他们才回到屋里,连吵带嚷、快快乐乐地打上两局 扑克,只是通常还没等一局结束,他们又会缠绵在一起。之后他紧紧的搂她入睡, 他睡得很香,脸上挂着十二分的幸福和满足,让她不忍心离开他的怀抱而去桌边学 习,只好伸手勾一本书来,索性躺在他的怀里读书,只是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功夫, 书就慢慢滑落了,她也睡着了。在夜间她还会醒来,悄悄起床,再度用功读书。此 时她能够将更多的激情都转化为奋斗的动力,而不觉得丝毫疲累,仿佛有使不完的 劲儿。 她感觉生活美好,幸福而满足。她在希望中奋斗,在奋斗中忘我,在忘我中快 乐,忘记了生活的清贫,忘记了困难的恐惧,只是抱着希望向前行。 同时,她也不失悉心照顾百业的生活,总是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百业每天都能拿回三四十元钱,她节省着花,并且把大部分都让他拿回家去给他母 亲。她知道这些年以来都是他父母帮他抚养孩子,他何尝不想尽尽义务呢。这天傍 晚百业回来后向她学说一个乘客所说的话,那个乘客说,“我在一旁犹豫了半天, 也没敢过来问你拉不拉不脚?因为我看你这气质哪里象个拉脚的啊。”说完百业便 开玩笑地说,“哈哈!老婆,我可真是天生‘气’质难自弃啊!” 良良同他笑着,心里却感到非常内疚,自责无能,她这时更加强烈地坚定着心 中的愿望,“我一定要尽快努力赚多多的钱,一定要让他过上物质优越的生活,让 他活得风风光光的,不再去做这种苦差!”这一时她生起了更多的将要为爱奋斗、 为爱牺牲的豪情壮志。 而事实上,她的这份“豪情壮志”就如含苞待放的花蕾,还未等盛开,就被什 么东西给抑制了,扼杀了。是被什么扼杀的呢?是环境?是偏见?是命运?还是由 于她脾气性情中不具备抵挡外界诱惑的力量?以至使她对“他的爱”的信任和满足 很快就消失了,而变成了疑惑、不满和怨尤;从而“她爱他的初衷”也还没等付诸 行动就被压制了,变化了,变成了计较、担忧和慌恐。从而,她此番因“相爱”而 获得的幸福也随之乍现即逝了。 其中的原因正如:由种子,土壤,水,空气,阳光等多种条件组合,才生长出 了植物。一件事物总由“因缘所成”,并且总不会是一个因素,而是由多个因素合 成,而且是不断地相加,相减,变动,而形成的“因果链条”,即“因果连续相”。 星期天。良良坐在院子里读彩电教科书,发现有人在木栅门外向院里张望, “啊!——斯维!”她惊呼着跑过去开门。两个人一晃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非常 亲热。她看见斯维的肚子已是圆鼓鼓的了,以惊叹的语气恭喜到,“哇!斯维,怀 孕了!” 斯维只是淡淡的笑笑,向院子里左右环顾地说:“哟!还有个小院,不错嘛, 晚上花前月下的触膝倾谈,还挺浪漫的呢!不过我觉得倒更适合老年人居住!唉! 行啊,不管怎么说能有个窝儿住就行了!怎么?百业没在家吗?” “他骑摩托车去拉脚了。” “哟!他怎么能做这种工作呢?这可是最贫穷最无能最下层的男人才肯做的一 种根本算不上工作的工作呀!那么他赚钱给你吗?” “嗯。” “哼!好端端的找一个男人,他赚钱再不给你可完了,那还找男人做什么?! 唉!……”斯维长叹一声,说,“‘这些’男人啊,‘没有一个’好东西!” 良良听她说这不着边际的话,心怀纳闷地问,“贾力怎么样了?” “他生意忙,还没有时间回来。唉!……”斯维又是长叹一声。 良良感觉她总好象欲言又止似的,她看看快中午了,便赶紧为她准备午饭,二 人边吃边聊。 刚坐下来吃饭,斯维又是长叹一声,眼盯盯看着良良,说,“良良,我不妨就 跟你说实话吧!” “?……” “你知道,贾力对于我的怀孕他说什么吗?他说,‘那你就快去做掉吧!’我 说,‘我想要生!’他说,‘坚决不行!’直到如今他也是关机,让我找不到他。 良良,你知道吗?他当初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我的五万元钱呢!” “——?!” “而今他虽是把钱还给我了,可他毕竟已经用完了这钱的作用!他既然当初对 我没真心,他就不该与我相处,更不该接受我的付出!他既然接受了我的付出,那 他就不该反而来让我伤心!他这不是过河拆桥、拉完磨杀驴吗?我不是被他利用、 欺骗了吗?” 良良非常吃惊,这时她特意又看了一眼斯维的肚子,已经鼓的很大了,她惊异 到,“天哪!真没想到贾力竟会是这样的人!他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斯维,那你 如今打算怎么办呢?” “孩子是我的,我就要生!我偏要生!我凭什么不生?!我凭什么白白地被他 利用,被他欺骗?我非要生出这个孩子来,就是让他烦恼,让他难受,让他不如意, 让他为了他给我所造成的伤害负一个责任,受到一个惩罚!否则我决不甘心!他伤 我,躲我,他跑,他我让他跑,我让他躲,我看他能跑到哪里去?无论他跑到哪里, 他也终归是孩子的父亲,血液就是铁证!我对他付出这么多,他却这么狠心对待我? 他们‘这些’男人啊,怎么‘都’这么坏呢!”斯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刻意向 良良掩饰内心对贾力的那份执迷之情,而是偏面夸大贾力的恶,和她对贾力的恨恶。 良良担心地劝她说,“斯维,也许现代社会的大多数男人思想都很新潮吧,所 以才不愿意要孩子。我看,你应该慢慢与他沟通,要先和他结婚,然后才能生孩子 的。” “哼!”斯维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说,“即便是私生子,这个孩子我要 定了!世界上私生子不也多着吗!据说私生子比普通孩子还更聪明呢!” 斯维毕竟算是个“热心肠”的人,自家后院着火却还有闲情管别人的事呢。她 提醒良良道: “良良,你还是自己注意提高警惕吧!千万不要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和小恩小惠 给迷惑了。你以为百业就是好人吗?哼!都是一个样!他怎么不为你买个楼房住呢? 却要住如此低廉简陋的房屋?你们俩个怎么不上他家去住呢?他若是真心爱你,就 算是他父母阻拦,他也要尽全力争取!就算没钱,他也应该想方设法去弄,让你过 上物质优越的生活!他仅仅赚这么一点钱,他不吃?他不喝?他不住啊?!仔细算 算,还不够他一个人用的呢!况且,他整日在外面做什么,你知道啊?!我不就是 上了贾力花言巧语的当了?‘这些’男人啊,‘没有一个’好东西!” 良良发现斯维这么一会儿功夫都强调地说了好几遍“这些”和“都”等字眼了, 她听着虽是觉得有点儿特别,不过她仍是对百业满有信心,她说,“不能!百业对 我是真心真意的,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人。” “良良!你可要知道,物以类聚啊!百业和贾力可是好朋友!他们‘这些人’ 都是一路货色!” “物以类聚!”——这句话倒真让良良有些振动,她不免疑惑地想,“是啊, 百业怎么会和贾力这样的人是好朋友呢?” …… 二人聊着,不知不觉已是三点多钟。斯维告辞。 良良把斯维送到车站,回来后她读不下去书了,贾力的所作所为让她震惊不已, 斯维的话不停在耳边回响,“物以类聚!物以类聚!贾力和百业是好朋友,百业和 贾力会是一样的人吗?他是不够爱我吗?他会对我欺骗利用吗?我会受到伤害吗? 会这样吗?……”她虽是尽力提起对百业的信任,可这些“疑惑”却是难以挥去。 就这样,良良近来纯净如水的幸福心情,被这第一丝“疑惑”给搅扰了,搅混 了。不知从哪一个不经意的刹那起,她开始为“我”的幸福考虑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她忧心重重,心烦意乱。直到晚上百业回来,在门外“叭叭” 按起喇叭,她为他开门,他依旧如往日一样带着欢声笑语,兴致勃勃地将摩托车“ 呜”地一下子冲进院子里来,她看到他还那副坦诚和忠厚的样子,这时她的心才算 是稍稍恢复了平静。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向他询问起贾力的情况。百业说最近他们没 有通话。 百业在最初得知贾力移情别恋时,就提早做好了回答良良问话的准备:绝对是 一问三不知,省得自己受牵连。良良不免向他叨咕了一通贾力和斯维的事,又指责 贾力的不道德。百业赶紧劝她说,“青官难断家务事,谁知道人家两个人之间到底 是怎么回事呢?所以咱们不应该只听一面之辞就下断言,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就行了,别再掺与别人的事了。” 良良想想也他说得也对,不过之后她还是注意地观察了百业的一言一行,一举 一动,神态表情,以期从中看出点什么,可是她怎么看也看不出百业象是“那种人”。 最后她想,“他毕竟是他,朋友也不见得都是一样的人,他好就行了。”至此,她 才算勉强按奈下了那分“疑惑”,然而那分“疑惑”却毫不留情地在她心里面落印 下了一片小小的暗影,使她对他的信任不再那么完全而明朗,而且在有些时候那片 暗影又会被她重新关注起来。 转眼良良为期三个月的彩电课程结束了,校长建议同学们至少应该再听一遍, 良良打算接受校长的意见而等待下一期开课。晚上,良良正在做饭,安明来了电话, 她说:打算趁今年妈妈过生日的时候带男朋友回家与家人见面。如今她给妈妈寄了 一些钱,想要把家里的房子装修一下,问良良能不能帮忙给张罗张罗?同时安明还 说:她和男友现在海天市租了一处房子,已算是安了家,他对她很好,她生活得很 幸福。良良为姐姐感到高兴。她和百业决定帮忙装修房子。百业暂停拉脚。次日二 人便回妈家着手策划。 这些天安欣几乎每天都来妈家。 最近,她从杨院长手里又“借”来了第三个十万元。当时杨院长真是感到很为 难,但见她情急迫切的样子,并且听她承诺说,“几天之内一定还上”。于是杨院 长首先向她声明:“这个十万元”可是他与老婆的共同财产,也是给儿子准备上大 学和结婚用的钱,而且儿子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安欣说,“你就尽管放心吧!”杨 院长才肯借给了她。 安欣看出杨院长拿出这笔钱来已是很费力了,她知道以后是不会再从他这里柞 出什么油水了。钱到手之后,她便开始在心里策划着想找一个赖帐的理由,从而才 能心安理得地不还他钱,否则没什么理由便不能觉得心安理得,安欣做人一向是愿 意堂堂正正地直起腰杆子来做。“想什么办法呢?对!要让他觉得他对不起我,亏 欠了我的情义,这样,不就等于彼此平衡了吗!”她灵机一动地想。 这天,安欣对杨院长说:“杨,不成想,我对自己的感情实在无能为力,我如 今爱你已经爱得太深,以至不能自控,无法自拔了。杨,我请求你和她离婚吧,我 想踏踏实实地和你结合在一起,直到白头偕老。我真的再也忍受不了对你妻子的嫉 妒了,如果我还能忍受的话,那就说明我不够爱你,我真的再有一天也忍受不了了。” 杨院长说:“欣,我早就对你说过,我是不能和她离婚的,她和我在一起已经 这么多年了,对我一心一意,我如今在背地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不能再度去 伤害她了,要是那样的话,连我儿子也会怨怪我的。欣,我虽然不能与你结婚,但 我发誓,会比结婚对你更好!” 谁知安欣趁此却耍起性子来,立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怒到:“杨,我终于 知道你对我是什么用心了!你只顾她的感受,却不顾我的感受!原来在你的心里我 根本是没有一丁点儿位置的!你既然不是真心爱我,那你为什么却要给我爱的错觉, 而让我白白地为你付出一片真情?我对你付出了我全部的爱和真诚,可换来的却是 你的‘玩弄感情’!你对我还有一点责任可言吗?!呜!呜!……”说着她便大哭 大闹起来。 弄得杨院长感觉自己真好象是非常对不起她似的,他一个劲儿哄她,可是安欣 却百折不挠地坚持:“杨,你要是不离婚,以后你就不要再来见我!” 这时恰巧杨院长的老婆来电话说犯心脏病了,让他赶紧回家去,杨院长便急着 走,安欣刁蛮地喊到,“杨!你若是心里有我的话,你现在就不许回去!否则我就 永远也不认识你!” “安欣,别再无理取闹了!”杨院长急急的走了。 等杨院长再来找安欣的时候,安欣真的说到做到,一脸怨气,爱搭不理,决不 原谅! 按约定,还钱的期限已经过了二十天,安欣仍是只字不提。杨院长有些着急, 只好开口询问。安欣回答说,“实在抱歉,这件事令我也没想到,货物虽及时发到 目的地,可那边的钱却没能按时返回,据说是发生了特殊情况,看来我们只好再等 一等了。” 半个月后杨院长再次催款时,安欣竟然又耍起性子来,“杨!你的心既然都在 你老婆和儿子身上,你却为什么总要来找我的麻烦呢?我一再向你说,钱没有返回 来!钱没有返回来!为此我已经够上火的了,可你却火上浇油,分明就象催命的一 样!你对我何曾有一丁点的心疼和体贴呢?就这么一点点钱,难道也值得你如此的 催逼我吗?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所谓爱吗?你曾经说过要帮我走出悲痛的阴影,可 如今你却让我感受到这么大的痛苦和压力!你原来都是假意腥腥的花言巧语啊!直 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看清你了,我原来是认错了你了!” 杨院长气得发抖,强压怒火道:“欣,你当时答应我,一定会及时还我钱的, 所以我才敢借给你。况且我事先已经向你声明,那是家里急用的钱啊!” “那么,你说我能怎么办?钱没返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愿意事情 是这样的吗?!” 杨院长干没折,后悔莫及,只好等。 无论杨院长如何着急,甚至苦苦哀求,安欣仍是意志坚定:钱,是坚决不能还 他!至于人嘛,能与他拖多久就与他拖多久!除非他自动退出。他能常来更好。一 则,她心里还喜欢他。二则,她倒乐意有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大院长陪伴左右。特 别是在有朋友的场合,他可以做为聚光灯把她照得更加明亮而闪光。而且别人又不 知道,他如今对自己紧追不舍的是“钱”! 杨院长正如安欣所料,为了她能还钱,他不能不来。如今他对她早就没有爱情 了,只有悔恨和愤怒。从前他几乎是每天都来,而今他是三天五天才来一趟,催催 钱! 安欣这阵子没有找到新猎物,所以整天没事闲着就回妈家来呆着。安晶自从离 婚后就一直住在妈家,她们姐俩都酷爱群居生活,宁可人多拥挤着也不愿承受一个 人的孤单寂寞。修大屋,她们就钻到小屋,修小屋,她们再转移到大屋。本来因装 修房间里就很零乱,很拥挤,她们就这样跟着凑热闹地移移转转、挤挤擦擦地,挤 着。 如今家里忙,安欣却总摆大小姐气派。她不断麻烦百业替她跑东跑西,百业和 摩托车都快成了为她的跑道专用工具了。百业最初时为娘家人出力是任劳任怨、心 甘情愿,可他渐渐发现其中远不是那个意思!这里面隐含着使他失去尊严和一种似 乎怀有敌意的东西,为此他心里越来越感到不是滋味了。大姨姐支使自己,不去吧? 就得罪她。去吧?她却没完没了,变本加厉。并且,她这么一来,安晶也跟着起哄、 凑热闹,动辙让他帮个忙、跑个道什么的。 百业这些天本来就很累,装修所需要的一切,找技工、买材料、设计策划等等 都得靠他张罗,并且还要和工长、师付、工人等争争讲讲、算算计计的,他整天简 直是马不停蹄。累一点倒无所谓,只是这心里的憋屈劲儿和压抑感真是让人难以承 受!他又不好向良良抱怨什么,只有干憋气。 这天,安欣一会儿让百业去交一趟电话费,一会儿又让他出去给买点什么东西。 百业心里本是很憋气,而下午时,他无故又生了一肚子气,而这肚子气不免又让他 想起了昨天的那肚子气,令他更是气上加气。 昨天晚上收工后,家人刚吃过晚饭,吃饭时每人还喝了两杯酒,解解疲劳。这 时候大家正带着微微醉意有说有笑地闲聊,电话响了,安欣就近接起来,听见那边 问:“有没有姓‘朱’的?”安欣当时被这个“猪”字给蒙住了,有点生气地回答 到:“什么?猪?没有!——啪!”地摔了电话,嘴里还叨咕着:“真是的!哪有 姓‘猪’的?还姓‘狗’呢!” “啊?!……是找你!”良良听了立即对着百业叫到。 安欣这才猛然的醒过味儿来,一拍手:“哎呀妈呀!瞧这事儿闹的!” 之后,姐几个忍不住一齐“嘎嘎”笑起来。平时家里人都只称呼“百业”,而 不记得他的姓氏。安欣虽然觉得对百业很抱歉,不过抱歉归抱歉,笑归笑。这姐几 个憋不住发出一阵阵的爆笑声,而且说一遍,笑一遍,笑得直捧腹弯腰。特别还有 个月月掺在其中,他更是乐不可支地一个劲儿“嘻嘻”着,声音象小鸟似地叫个不 停:“嘻嘻!嘻嘻!百业舅是猪!嘻嘻!嘻嘻!百业舅是猪!嘻嘻!嘻嘻!还是狗 呢!” 百业装做若无其事地走到电话前,看一眼来电显示,原来是一个水暖工的电话, 他赶紧拨了回去。放下电话他看见大家依然笑得前仰后合,那开心劲儿就别提有多 开心了,他心里简直气得要暴炸。他生气安欣姐怎么这么无知呢?连“朱”这个姓 氏她都不知道!他生气月月这个臭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还有他的妈妈安晶, 平时看起来挺文静个人,而此时她不但不斥责教训一下这个讨厌的孩子,却也跟着 一起笑!最令人生气的就是良良了,她竟然带着头儿和她们一起笑话自己!姓“朱” 难道有什么好笑的吗?难道是谁愿意姓什么就姓什么吗?况且,朱德,朱元璋不都 是伟大的领袖吗?真是的!她们简直是太无知了! 月月还凑到了他的面前缠着他“嘻嘻”个不停:“嘻嘻!百业舅,原来你是猪 啊!”这会儿他竟然还歪着头,圆睁起他的小眼睛,仔细地研究百业那张略微鼓鼓 的面庞,看看他究竟有多少猪的特征?似乎发现了很多“猪”的特征,于是更加开 心地“猪!猪!”地“嘻嘻”个不停。百业这时真想抬起胳膊胖揍他一顿,好让他 闭上嘴。 百业昨晚好不容易忍气吞生地熬了过来,他本以为已经忍过去了,不再生气了。 可是,今天下午四点多时安晶又让他帮忙去幼儿园接月月回家,他心里不情愿地去 了。在幼儿园的门廊里孩子们正在穿衣服,月月看见了他,只是深沉地瞥了他一眼 没作声。百业对阿姨说自己是来接他的,阿姨按规定向月月认证到:“月月,你认 识这位叔叔吗?”月月一本正经地、一字一板地回答到:“认、识!他是——猪、 八、戒!”阿姨是个年轻姑娘,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百业心里更是生气不已, 他感觉如今他越来越讨厌这个孩子了。 回来后百业便向良良告状,为的是想让她帮自己批评教育一下这个不懂礼貌的 孩子,可是良良刚一听他说完,当即又开怀地笑了起来,看样子只差没夸月月两句 了,百业心中甚是生气。恰巧这时安欣走进屋来,她问良良在笑什么呢,良良便将 此事向安欣学说一遍,安欣听后也是开怀地笑。百业的脸则由白变红,由红变紫, 气往上撞!他这人生性倔强,特别在外人面前更是不苟言笑,不善于自我解嘲,只 会生闷气。此时他把所有的怨气都牵到良良身上,他想想自己都是为了她才跑到这 里来挨累、受罪的,她还竟然还和她姐们一起拿自己当做笑料来寻开心?真是可气! 良良并没注意他的表情,只是觉得开心,好玩儿。这时妈妈走进屋来问百业说 :“吊柜应该分成几个门才好呢?”百业仰头看看,掂量了一下回答说:“五个就 行!”良良也看了看,掂量了一下说:“五个不对称,还是六个比较好!” “那就按你的来!”百业口气十分生硬,满含怨气和不恭,全当是发泄满腔的 怒火了。 良良被他呛得一愣,这时才明白他是生气了,她立即收敛了笑容,觉得他当着 自己家人面这样对待自己,让自己很没面子,心中堵塞起来,脸也有些发烧。直到 吃完晚饭他们也没再互相说话。良良拾下碗筷端到厨房里刚要洗,百业却喊到: “你走不走啊?”口气依然是那么生硬,怒气冲冲的。 良良不免扭头瞪他一眼,看见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她心中更加堵塞。 百业说话时已站到了方厅门口了,那架式分明在说:她若不走,他自己就先走了! 见他如此,她真生起气来,若不是想到这几天他为家里做了不少贡献,她真想说他 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而此时她只有忍着没作声,跟他走了,不过也是一脸的 难脸色。 她默默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身体刻意向后仰,与他保持疏远的距离。二人一 路上都是气堵堵谁也没说一句话。良良心中埋怨他没风度,不象个大男人。什么大 不了的事?大家遇到好玩的事,笑一笑,开开心,又不是怀有恶意,他犯得着生这 么大的气吗?况且他犯得着与小孩子一般见识吗!真不曾发现他竟是一个这么小气 的男人!他是不是因为为家里做工出力而感到包屈了?这一时间什么不良的想法她 都想到了,生气,不满,埋怨。 人的性情就象一支万花筒,可以瞬息万变。而从不注意去控制性情的人则更是 听之任之,任由喜怒衣乐的情绪为境所转。并且,有了喜就会取代忧,有了怨就会 挤走爱,有了哀就乐不起来。百业的性情中就有不由自主、粘火就着的缺点,而良 良更是一个性情软弱、易随境转的人。她性情易感易动,而且是非常的被动。有句 俗语说,“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也会对你笑。”她与之正好相反,她是 :“自己是一面镜子,生活对自己笑,自己也笑;生活对自己悲,自己也悲。”— —于是,百业有爱,她则感动,要为之付出,要为之舍己;而百业发怒,她则也立 即回以怒容,根本就是本能的、条件反射般的回击,不假思索。 如此,两个人仅仅在这样小小的不愉快中,便因为对方的可气,而本能地生气、 不满、怨怒。而且是只顾着生气、不满、怨怒,一时间根本把“爱的初衷和本意” 都给挤走了,忘掉了。——曾经要给对方最大的幸福,要感激对方的爱,要付出爱, 回报爱,以及要为爱牺牲一切的心意,在这一时间都通通给挤走了,抛到九霄云外 去了。 暂且不说他们是不是本能,或能不能控制,只是,他们象大多数人一样,在思 想意识中根本就把“堵气、生气、争吵”当做是不以为然的“小事”。——也许是 由于相处的近熟,而使人变得粗心大意,从而忽略了体贴入微的关爱,忘记了爱的 牺牲包括:牺牲自己的快乐感受,以及给予对方快乐的感受;也许他们还尚未清楚, 究竟什么才算是“爱”?不知道所谓的“爱”在生活的细微之处就足以得到充分的 体现。比如:一个小小的善意和微笑,一次小小的宽容和理解,一次小小的忍让与 大度,足矣!他们抑或以为,只有烘烘烈烈的付出和给予才能算得上是爱!反而认 为,生一点小气、以表情、态度、语言来指责一下对方的错误,表达一下不满和怨 尤,并不伤大雅,与爱无关!就如俗语所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 孰不知,这纯粹是一种与“爱”相反的“戏论”!孰不知,一辆新车变成一辆旧车, 总要从第一道划痕开始。孰不知,每一次的争吵与争执,乃至是微小的怨尤和不满, 便足以令对方感到非常的难受了,便已是在积累着伤痕和怨尤,而去爱甚远了! 这次是两个人“第一次”闹个半红脸,这天回到家后又冷战了一会儿,然后彼 此一搭话就和好如初了。他们并没有发觉这种争吵对夫妻感情有任何影响。在之后 的日子里,安欣和安晶再支使百业去做什么,他便总是找理由推脱,她们姐俩都感 到了反抗的力量,于是渐渐收敛了对他的支使。房子装修完工了,总共没用上一个 月。良良开始去听下一期彩电课了。 安欣这阵子没有弄着男人的钱感觉手发痒。那天安明来电话的时候让家里人与 “DY”说两句话,当时她就已把“DY”列为猎物目标了。她从来都是,无论哪一个 姐妹的“被爱之利益”她都要匀沾的,决不放过。安晶至今还不知道:在她结婚期 间,安欣曾背着她向她老公借了五万元钱,并且她还让对方向自己承诺保秘。 安欣趁安明关机时给DY挂了一个电话,她问清了安明确实没在一旁,便对他说 :“DY,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我想向你借五万元钱急用,我一定会很快就还给你 的。只不过麻烦你千万不要对安明说起这件事,因为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我 的。” 贾力一听“五万”,心中当即就是“咯登”一下。如今他和朋友合伙的这家公 司是负效益,并且前两天他和朋友因为业务上的事情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他正打算 撤出呢。如今他手中不但没有钱,而且还欠债。他本想在安明面前撑做有钱人,无 奈财运不争气,如今看来真是撑不住了,这几天他正在为难之中,还不知该不该向 安明坦明呢!可是大姨姐张口向妹夫借钱,不好说回绝的话,他只好先应承下来然 后再做定夺。 贾力放下电话后,越想越对安欣徒生反感,他想“她竟然会是安明的姐姐吗? 可是,她既然向我借钱,又何必要对安明隐瞒呢?谁的姐姐会这样做事呢?况且我 与她又不熟悉?还连面都未曾见过呢!” 安欣鬼诈的方式与反常的作为不能不让贾力对她产生怀疑。贾力一向是个精明 的生意人,他在商场上虽然从不欺骗别人,但也决不轻易被别人欺骗。特别是,他 对于欲剥夺自己利益的对手的动机和企图一向是嗅觉灵敏,并且他习惯于在需要做 出决择时而当机立断。 这时他忽然倒吸口凉气,安欣的反常行事使他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疑,“安明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现在的女孩子十有八九都是图钱的,她如此美貌,花 起钱来大手大脚,难道她还会与姐姐联合起来,一起故弄玄虚来欺骗我?难道她们 是嫌我对她的付出太少了吗?不然的话谁的姐姐又会这样做事呢?”他想着,想着, 心揪紧了。 “主动的付出”让人心甘情愿;“被动的被骗”只会让人感到悲哀。 忽然,贾力又产生了一种更加可怕而可恶的推测,“如果,安明真是这种人的 话,那么她若是知道了我是一个身无分纹的穷光蛋时,她一定会厌弃我,并且会离 我而去,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而可悲的事情啊!”这个推测使他激冷的打了一个寒 战,他愕然地愣在办公桌前,瞪大了眼睛,全身的毛孔都收紧了,他猛然间警觉到 自己的处境是非常的悲哀,非常的危险。 强烈的感觉使他几乎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基于这种怀疑,就连安明最 初不要他钱时的推辞,和她一向对自己一无所求的条件过低与心慈面软的通情达理, 此时也都被他怀疑成是虚伪的“手段高明”和“另有图谋”。一时间,他虚伪地装 做有钱人的悲哀,他没有钱却还要为一个女人做出巨大牺牲的悲哀,他被人图钱、 被人欺骗的悲哀,他有钱就有人爱、没钱将被人抛弃的悲哀……这些已经发生和将 要发生的悲哀,都让他对她们感到异常愤怒。 “我该怎么办呢?”贾力思量着。将要被沦陷为更大悲哀的危险立即激起了他 自卫的本能,他愤怒而冲动地抡起拳头狠狠地向办公桌砸下去,当机立断到,“我 不要被抛弃!我不要等到她厌弃我而抛弃我!我不要承受失恋的伤痛!不要让这所 有悲哀的结果成为我为爱情奋斗的代价!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首先离开她!” 贾力爱安明,他知道自己真的很爱她,可是他怕自己被抛弃,却要首先抛弃她! ——他任凭自己被慌恐和愤怒的情绪摄持着,而顾不及去想,在他的这个决定里究 竟包含着怎样怪异的逻辑?他对她的爱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本色?这对安明是不是种 残忍?她将会是什么感受? ——斯维怕失去所爱的人,宁愿沦陷于悲哀;贾力怕沦陷为悲哀的境地,宁可 离开所爱的人。而他们都不曾去想,逃离开一种悲哀,却走向了另一种悲哀。同样 都是为了“自私自利”而害怕,同样都是为了“自私自利”而悲哀。 当晚,贾力用暗含着怀疑和恼怒的目光静静地注视了安明好久,从她那张可爱 的面孔下充分地挖掘出虚伪和欺骗的含义,并且为此心痛、伤感了一夜。第二天贾 力就撇下安明和还剩下五个月房租的房子,急匆匆地悄无声息地及时逃离了危险境 地,回到了本市。他换了一张新手机卡,安明怎么挂也挂不通他的电话。 安欣的钱没有信儿了,她给安明挂电话顺便关心一下DY怎么样了,安明只说他 外出去办事去了。已经二十天过去了,安明依然没有DY的消息,她心里着急又苦楚, 她不相信DY会这样对待她,可是一天天下来DY却依然没有消息、没有影踪,她只有 整日伤心、郁闷地盼着,望着,望眼欲穿。盼望一天一天的落空,直到一个多月的 时候,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崩塌了。她开始整日地痛哭,开始靠大 吃大喝来发泄心中的压抑之情,她不断地疯狂地吃、喝,吃了吐,吐了吃,然而那 些阴郁的苦闷和伤怀却是挥也挥不去,她的身体却因此糟蹋了。 这天,安欣、安晶正在妈家吃饭时,玉成回来了。玉成说要去海天市办事,想 顺便去看望明姐。夏宏伟去年成立了一家公司,委托玉成管理一项业务,每月工资 五千元。可玉成向来眼高手低,他自尊心特强,他并不满足于现状,他不愿寄人篱 下地活着,他强烈地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有钱有势。可是他却没有能力去实现自己 心中的愿望,为此他每每深感“求不得”的苦恼。他看到,有些人在黑社会上成就 了名望,这仿佛倒是件比较容易的事,只要以武力去战败周围的一些在黑社会上较 有名气的团伙,从而就能够名声大造,从而就能让许多人一听到你的名字就感到害 怕。就象夏宏伟那样有名望,几乎是家喻户晓,几乎是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提到 他的名字。这时候,便会有很多人来恭敬你、围绕你,把钱、甚至把权,把所有好 的东西都奉献给你,这仿佛真是一条“成功”的便捷之路,只要不怕死,喝出命去 就行!宏伟曾对玉成说,他本人并不仅仅是以武力的方式在社会上立足的,而是以 “智力”。而玉成则认为仅仅拥有武力也一样会获得成功。因此,他经常带领一些 兄弟去帮人打架、平事、讨债等,以期成名。 实际上,玉成似乎是被逼无奈才会有要钱有势的愿望。他表面上活得风风火火, 看起来在社会上混得也很起劲,而他内心深处则是非常悲观厌世。他曾亲眼看到一 个黑社会老大,有钱有势时就有很多人呼拉拉地围着转。而一旦名落孙山,那些人 便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有的甚至还会反而来欺负他;他还看到,平时本是要好的兄 弟,因不小心伤害了对方,便不顾情义地告上法庭,并且还要索赔数十万。很多人 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时,便不再讲求什么兄弟情义了。为此他感到人情很冷漠,很 残酷。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悲观地去看生活中冷酷的一面。他常常会联想:若是自己 的至交在突然间变成了冷酷的陌生人,那该有多伤感?假如从前对自己笑容可掬毕 恭毕敬的人,忽然又变成了一副不屑轻蔑的面孔,那该将如何去承受?——然而, 他似乎正是为了人情的冷漠、残酷和悲哀,才期图想以变得强大来与消除这些冷漠、 残酷和悲哀。 玉成在兄弟中间很有威信,简直是呼风唤雨。他为人仗义,维护弱者,经常毫 不心疼地把钱送给一些遇到困难的兄弟,也经常以挥金如土的方式来仇视金钱带给 人的悲哀,因而常常弄得囊空如洗。他和燕子已经相处两年,他爱她,但觉得没有 什么可以给予她,他只盼望着自己能够尽快好起来,从而就能解决生活中所有的无 奈。 良良曾经劝他,做一个平凡的人就很好了。可他却只是摇头慨叹,“姐,人在 江湖,身不由己啊!”良良觉得他活得真是太苦、太累了。如今他25岁了。 玉成到了海天市之后就住在安明家里。两三天后,他便觉出明姐的状态有些不 对劲儿了。她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而且她与那个DY也没一次通电话的时候。她每 天都要买回很多食物与自己吃喝,并且她总是要吃很多东西,喝很多酒,多得简直 吓人。他劝她,她也不肯听。那天她正在水池边抠喉呕吐,正被玉成撞着。玉成看 见她的脸憋得通红,眼睛里面布满血丝,他惊讶地问明姐怎么了?安明当即就哭了, 她不回答他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 玉成将此事告诉了妈妈。妈妈挂电话询问,“明明,你和DY之间是不是发生什 么事情了?”安明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终于说出了实情。家里所有的人都 为此事感到震惊,都骂那DY是个感情骗子,没想到安明竟会如此不幸。大家无奈只 有叹息,都说让她快快回家来吧,别再一个人呆在那边受苦。安欣有点猜出事情的 原委,不过她看起来比谁都更加气愤:“你们看看!安明她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她 刚开始恋爱的时候,我就告诉她‘要趁热打铁,不要那么容易满足’。她就是不肯 听!还说什么‘爱情是不沾染铜臭味的’,现在怎么样?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受骗了 吧?只可惜‘为时已晚!’与男人们谈什么感情?!人家玩腻了,连个人影都找不 着!她如果先把钱弄到手,管他跑到哪里去呢!” 七月初,玉成带明姐回家了。家里人都竭力劝慰安明,“别再沉迷悲伤了,甩 掉这片阴影重新开始吧。哪个人不曾经历过痛苦和悲伤的事情呢,当时都觉得过不 去似的,可是到最后不都还是过去了吗?没有过不去的河,淡忘了吧,过度沉迷于 悲痛也是枉然。”可无济于事。安明自从回来就整天躲在屋里顾自郁闷,她不愿意 与任何人说话,依然整天暴饮暴食,吃了吐,吐了吃。家里人眼看着她痛苦消沉, 只是干着急没办法。 良良看到,从前乐观开朗自信爱笑的明姐就这样被她的爱情给摧毁了,她所爱 的人一去不复返,她就这样在爱情里面堕落了。她倒是恪守自己的爱情誓言:她不 忘记爱他,她甘于在爱中沉迷,堕落,一爱到底!她就这样沦陷于爱情的失意和悲 伤里,不能自拔。如今她的那一张脸,苦瓜似的,上面写满了阴郁和愁容,眼皮是 低垂的,脸蛋下拉,嘴巴噘起,简直比哭还难看。良良深深为姐姐感到难过。DY的 行为令她震惊,为此她不由的又想起抛下斯维的贾力,这两个坏男人给这两个女人 所带来的伤害和痛苦,让她对爱情感到了恐惧。如今她自己也正走在爱情的路上, 这时她满怀疑惑和恐惧地想:“爱一个人究竟是种幸福,还是种不幸呢?男人会不 会都是这样的不负责任呢?” 安明还是不相信,DY会真的如此冷酷的对待她,因为他们是那样的相爱,她想 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似乎没有理由这样做。就算他想和自己分手,他也完全 可以直接对自己说明啊。就算自己会为分离而感到痛苦难过,那也总比这种被人抛 弃的伤心要好受一些啊。她整日在晕醉中、沉痛里猜测着他的想法和心理,她也猜 到:难道,他还会误会我是一个图钱的女孩吗?——为了这个猜测,她哀叹有钱人 的感情是悲哀的:人有了钱便容易对爱他的人们产生怀疑和成见,也许会认为,别 人爱他的钱胜过于爱他的人。如是,既失去了自信,也不再相信别人,而只相信钱。 ——这就是因为人有了钱才会产生的错觉和悲哀;她一会儿又猜想:他会不会出了 什么事了呢?这样一想,她立即又替他担心起来。可是很快,她则又想:自己无非 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她就这样反来复去地想着,苦着,走不出这片阴影。 七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良良休息。外面下着小雨,良良阻拦百业出去拉脚, 两个人要在家里一起度过一个假日。他们打过了两局扑克牌,歇了歇,时间还不到 中午。良良悠闲自在地躺在百业的怀里,她无意间眼睛看见了书架上的《周易》, 便心血来潮地说:“百业,我给你算一卦,好吗?” “好吧!” 前些年良良在家闲来无事,也经常看一些命运预测之类的书籍。家中每个人都 让她帮着算过命,都说她还算得挺准的呢。有人劝她不妨以占卜为职业吧,她说怕 万一给人算错了就会耽误人家的大事,因此她不愿意从事此种行业,只是平时算着 玩,权当消遣了。她关于“占卜”持有的观点和经验是:心诚则灵。基于此,为了 方便、省事儿、快捷,她甚至连六爻、八卦都不用,而只是用最简单的抽签法。有 时候她甚至独出心裁地干脆把卦书合上,然后闭上眼睛静下心来,诚起意来,然后 就那么一翻,翻到哪页,手指指到哪一行,就全当做是自己所要求的一卦。别说, 卦辞通常都是准确而应验,当然也有很离谱的时候,那时她就会向自己解释说,大 概是因为没有诚起心来使然。 她兴致勃勃地拿过来签筒,其中是她按照一本《周易新解》而编制的“《周易 》六十四卦简易语”,总共有六十四个卦签。每逢遇到重要问题时,她便再向《周 易》注解查看。 良良说:“你先来抽一个签吧!” 百业伸手抽了一支签,打开一看,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卦。二人不以为然。 他又让她抽。她抽出来一支签,打开一看,发现这不是一个什么好卦,便没有 念出卦辞,只是斜了他一眼,便迅速地将签扔进了签筒里。 百业看出她是故意掩藏的意思,于是手疾眼快地一下子就将这支签又拣了出来。 良良的确是不想让他看到卦辞,便与他争抢起来。他一面躲闪着一面打开念了出来 :“大道劝人三件事,戒酒、除花、莫赌钱!”百业读后便哈哈地大笑起来,开玩 笑到,“啊!原来如此啊!原来你竟然是一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女人啊!” 良良连忙吵嚷着为自己辩解到:“这一卦不准!这一卦不准!刚才是由于你太 催促我了,所以我就没能静下心来,不能算数!” 百业忽然想起了她是能喝酒的,便调笑说:“唉?!怎么就不准呢?既然你能 喝酒都算出来了,那么其余的两样事也一定是准确了!” 良良娇嗔地打着他的胳膊,依然与他抢夺签筒:“不准!不准!这一卦不能算 数!不信,你再让我再抽一签!” “行行行!那么就再让你一次吧!”百业把签筒摇了摇,摇匀了,递给她。 良良此番好好地静心诚意了一分钟,然后满怀祈祷地抽了一签,打开一看,她 “啊!”地一声,又立即将签扔进了签筒里,并且想用手将签扰乱。 百业立即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住她,他拣出一看,竟然还是上一卦!他觉得奇妙 有趣,又哈哈地笑道:“你看!你看!不是我冤屈你吧,都已经两次了!你就别不 承认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良良连连嚷着,“不算数!不算数!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了!不然怎么会这 么巧呢!不算数!你再让我试一次!”她虽是嚷着,却也是心下纳闷,刚才她分明 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不见他做了什么手脚啊?可是怎么竟然会这么巧呢? “好好好,我就再让你试一卦!保准这次还是这个!”百业一面开玩笑地断言 着,一面又晃匀了签筒,递给她。 “这回我一定会抽一个好卦!”良良于是更加好好地让自己静下心来,并且默 默地祈祷着抽一个好卦,同时她还用眼睛照看着他,防止他做手脚,然后小心翼翼 地一抽,打开一看,这一卦让她更加感到惊诧了,简直是令她感到害怕,头皮都有 些发麻了,原来竟然还是那一卦!这回她垂头丧气地扔下了卦签,叹到,“唉,这 倒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这支卦签对我的手产生磁性了呢?” 百业拣起卦签一看,更是哈哈地笑个不停,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嘲笑她说,“哈 哈哈!我说保准还是这一卦吧!果然正是这样!喂!五毒俱全的江南酒仙!花心女! 哈哈哈!以后我可要多加注意你了!” 良良也被这种奇妙的巧合震惊着,还有那卦辞中的断言,为此她感觉脸发起烧 来。关于喝酒,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耻,可是若是说起“花心”来,她可真觉得有 点冤枉。自己对百业的感情可是一心一意,也能保证是忠贞不渝!可是这一接连三 卦的相同景象,让她自己都觉得分明象是一个确定的预言似的。自己是如此地爱百 业,难道以后还会变成不爱他不成?这一点真让她不敢想象。 稍后,良良又突发奇想地说:“我想再给欣姐算一卦!” 百业听了笑到:“我看你这才真叫没事闲的!人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 这边竟给人家算起卦来了?”他虽是这样说着,与此同时却已经把签筒递了过来。 良良按程序先静了静心,然后随意抽了一支签,打开一看,上面写到:“不宜 远行。折大股。” 看着卦辞,她的心里不免泛起了一阵狐疑,她问百业到:“百业,你说算卦这 东西准吗?” “准!准!准!简直是太准了!”百业还为她刚才的卦觉得好笑,所以才这样 说。少停一下,他问她,“折大股,就是折大腿的意思吗?” “不一定。‘卦辞’多是用作比喻、象征的含义。比方说‘折大股’,就代表 象‘折大股’一样重大的损失。” 良良想想又说,“不管准不准,我觉得也应该给安欣姐挂一个电话,告诉她要 有所警惕。” “唉!——”百业忙拦她到,“你可别再胡闹了!安欣姐又没有让你给她算卦, 人家说不定还会以为你在这里咒她呢!”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我既然知道也许会是这样,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啊!不管 怎么说也该让她预防着点为好。” “没事的!没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你还以为你是神算呢?怎么可能就那么 准?”百业终于说了实话。 良良想想还是放心不下:“不行!不管准不准,我还是要给她挂一个电话,我 可以不对她说后面的‘折大股’,这不就行了。” 良良给安欣姐挂电话,她家中没有人接。她又往妈妈家里挂,“妈,请你转告 安欣姐一声,这两天让她不要出远门。” “怎么呢?”妈妈问。 “我没事在家中算卦玩,卦上说她‘不宜出远门。’” “是吗?可是,她一小时之前就已经走了!” “啊?!……她去哪里了?” “听她说,好象是去星城了。” “唉呀!……”良良无奈地叹息一声,放下电话。她对百业说:“唉!事情怎 么竟然会这么巧呢,她还真的就出远门了!欣姐可不是经常会出远门的啊。简直是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二人都在对《周易》啧叹不已,都在震惊着,疑惑着。这时良良说,“不过, 但愿下面的话可千万不要算数了!”她话音刚落,只听见, “铃!……”电话响起了。 是妈妈,只听妈妈在电话那边急切地说到,“良良啊,你欣姐住院了!安晶和 安明都不在家,你快来家中接我,咱们一起去医院看她!” 这个消息简直令良良惊得头皮发麻,“什么?!——” “你安欣姐刚刚来电话说,她去火车站在过天桥的时候踩空了楼梯,将膝盖摔 成了骨折。你们快来接我吧,咱们一起去看她!”妈妈着急地说。 “好!妈妈!我们马上就去!” 二人立即出发。 一路上,良良嘴里还不停感叹着:“天哪,真是不可思议,简直是太不可思议 了!这卦就象是一道咒语一样,然而,这分明就是一道咒语啊!早知如此,欣姐的 卦我真倒不如不算了!” 百业此时也战战惊惊地说到:“是啊!算卦怎么竟然会这么准呢?!”说完他 又惊疑地叹到,“唉呀!要么就是,你念咒语太灵验了?!” 良良听了更是一脸的惊异!——命运?《周易》?咒语?一时间,二人都感到 全身震震苏苏的,慌慌惑惑的。 安欣好久没有弄到钱了,真感到手很痒,前天她仔细查看电话本试图寻寻宝藏, 有个李区长的电话号忽然照亮了她的眼睛。她想起来,那是星城K 区的一个退休区 长,是前两年在金老板举行的一次酒宴上认识的。当时李区长向她表示非常青睐, 不过她那时正做金老板的地下情人,没顾上去理会他。“青睐!”——安欣明白, 这是一个能让男人拿出钱来的前提条件。只是如今时隔许久,已不知李区长的心意 是如何了?并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富人?不过再富有的人,不肯出钱也是没用 ;而即便不太富有的人,只要肯竭尽全力,那也不会少! 于是,安欣报着一种试试看的心理给李区长挂了个电话。一挂就挂通了。 李区长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心里依然怀念安欣,于是他立即兴高采烈地 约她见面。他说,“只不过我这两天有要事需要处理,希望你能到我这边来!请你 给我一个帐号,我为你汇些路费过去,以表明我的诚意和歉意。” 安欣哪里肯让他汇款?她依然要施展“抛砖引玉”的策略,至少要先给他个错 觉:自己有很多钱,根本没图他钱。 她不想此行竟如此不顺,刚出门就给摔进了医院。在医院里包扎过后,躺在病 床上,她赶紧给李区长挂电话向他如实汇报情况。李区长得知安欣为了自己而壮烈 摔伤,感到非常过意不去,当即说,我再忙也要立即去看望你,明天上午就到! 良良三个人赶到医院时,安欣的腿部已经打上了石膏板,诊断为轻微性骨折。 她人倒是显得精神饱满,满面红光的样子。妈妈提起良良算卦的事儿。 安欣听完笑到,“天哪!难怪我这么倒霉呢?原来是有人在家里咒我呢!” 大家都笑了。良良解释说:“我只是算着玩,没成想事情的前后还都让卦辞给 说中了。” 安欣打完一瓶药就回家养伤了。 第二天上午,李区长果然及时到来,二人一见如故。李区长曾对安欣一往情深,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愿以尝了,兴奋得什么似的。李区长当即给安欣扔下了五万元, 作为对她的抚慰,也算是对她为他受伤的弥补。安欣心下喜不自胜。然而经过一夜 的了解之后,安欣则更是欣喜若狂。原来这个李区长不但是个富人,而且还非常的 富有!星城富产石油,李区长如今虽已退休,不过他拥有多处稳定的石油经营生意。 另外,他还购置了多处房地产,每月只等收现金就可以达到五十万元的进项。而李 区长其人行起事来,比杨院长更显得真诚、豪爽、大方。并且他还是个单身,他妻 子在几年前就已病故。他是单身——这对于安欣来说并不具什么吸引力,这几年来 安欣有了一种新观念,那就是不能与男人结婚。她认为男人对握在手中的女人便不 会再去珍惜。女人一旦与男人结了婚,就不再会被男人重视,从而他也就不再会全 力地为之付出。当然,她不想结婚的想法是不会告诉李区长的。 安欣的腿受伤,并没什么病痛可言,而且简直是件乐事。朋友们都陆续来看望 她,整天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李区长自然也陶醉其中,不亦乐乎。李区长是真心真 意爱安欣,安欣的妩媚妖娆、安欣的豪爽大方、安欣的善解人意,安欣的一切都令 他倾心不已,他觉得终于遇上了一生中最爱的女人。这两天他总在向大家表示说 “与她相识恨晚”之意,他说,“我真是白白活了好几十年了,从前我竟然还不知 道,世上还有安欣这般可爱的女人呢!她比我所想象的还不知要可爱上多少倍!” 安欣也对他说,她已深爱上他,决定要和他结婚。李区长也打算和她结婚。安 欣向家里人解释:“我是真心真意爱上了李区长,所以只有放弃杨院长了。唉!没 办法,我实在是对自己的感情无能为力啊,只有任凭自己堕入情网。”家人都深为 杨院长的失恋感到难过。 李区长来此地已是第四天了。这天,安欣特意安排马丽和英子来家里陪同她和 李区长一起吃喝聊天。三个女人已经事先准备好了设计李区长的计策。安欣提前给 杨院长挂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腿摔伤了,问他能不能来看望自己?并且她还特 地安抚他说,钱,过两天我保准还你。 下午,杨院长来了,进了门看几个人围桌而坐,正在吃喝闲聊,安欣当时正坐 在李区长的怀里。杨院长这才明白,她不是为了让自己看望她的病情,而是为了让 自己看到她的另有新欢啊!如今他已认定了安欣是一个堕落的不可救药的女人,他 对她既谈不上爱情,所以就谈不上嫉妒,而对她只有鄙夷和愤怒。况且在这些天里, 安欣的无情伤害也已使他的心智受到了磨炼,所以他的情绪表现得极其平淡,几乎 不以然。 安欣为他介绍到:“这位就是我老公,李区长!来,杨,请坐下来一起喝两杯 吧!” 杨院长毕竟具有一个院长的风度!他从容地坐下来,应承着与他们喝了两杯, 便走了。 他刚一出门,马丽便说到,“我说呀,安欣,你对人家杨院长真是太冷酷了! 瞧他多可怜啊,我都替他感到难过了!”然后她又转向李区长说:“老李呀,安欣 这可都是为了你啊,所以她才会如此对他!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大魅力?简直是 勾了安欣的魂,摄了安欣的魄了!她宁可放弃这个又年轻又富有的杨院长,却千里 迢迢的挂念你这个穷区长!你可知道,他对她有多么好啊?他一出手就是二十万啊! 并且还是接二连三地向她表达他的深情厚意呢!” 安欣听了立即说:“咳!爱情这东西可不是用钱能够换来的,多少钱对我来说 也是没用!” 英子说:“可不是嘛!只不过,如今杨院长心酸吃醋,还不得翻小肠向你往回 要钱啊?” 安欣道:“咳!英子!就算他不要我也得给他,并且我还要更多的给他呢!我 可不忍心看到他那副伤心的样子,我更不想占他的这点便宜!其实我心里也可怜他, 只是我对自己的感情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不是嘛,安欣!就凭你这么有实力,拥有这么多项经营,你又不差他那么 一点钱,又何必要他的钱而欠他的情义呢!” 李区长听后当即说到:“安欣!他的钱,咱不要!我替你还他!二十万元算什 么?他所给你的,我都会加倍补偿!并且还不止如此!安欣,我只希望你从此往后 能与他彻底了断!我可不想再见到我的情敌再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不三不四的!” 李区长确实因为爱情的新欢而晕醉不已,而此时酒精的作用也令他醉意朦胧, 更有几个女人的蛊惑,所以他不禁显得飘飘然的样子。然而他毕竟是个一区之长, 而且是个很有学问修养的区长,况且这才喝了几杯酒?再醉、再飘,也不至于达到 如此容易受骗的程度。实际上,李区长对几个女人的蛊惑根本就未曾理会。他生性 豪放,待人一向真诚、仗义,他有钱,他真心爱安欣,他认为为所爱的女人付出一 些钱是理所应当的事。可以说,他的付出是主动的,是心甘情愿的,即使她们不蛊 惑,他也会照样付出。 然而安欣她们则认为,他的这副豪情气势分明是要与杨院长比个高低。三个女 人为他轻易地钻入了她们的圈套,而彼此传递着鬼异的笑眼。安欣更是因大功告成 而非常佩服自己的“脑力”。 第二天李区长由于需要处理事务,便返回星城了。下午,安欣又找来杨院长, 要与他好好谈一谈。 “杨,因为你不肯与我结婚,所以我才会移情别恋,你,总不能怪我无情无义 吧?” “这与我无关!”杨回答。 安欣坚持为自己辩解:“杨,我正是因为伤心,才会委身于别的男人的。”然 后说,“另外,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的钱,已经彻底赔掉了,真的还不上你了!” 杨院长一听就急了:“安欣,那可是我们家的家底啊!我老婆已经开始向我询 问那笔钱了,……” 安欣立即针扎似地叫道:“杨!你不要对我提起她!我就是因为你总是提起她, 所以才会非常生气!杨!假如是你自己用钱,我就算是去偷去抢,我也为你偷去抢 去!可是,你却是为了心疼她,而不惜我的感受!你不惜让我知道,在你心中她是 比我重要的!不是吗?你不愿意伤害她,却忍心来刺伤我?为此我有多么心痛欲碎 啊!我简直都要心痛而死了,可你却根本不顾我!……呜!……呜!……”说着她 便大哭大闹起来,“杨!……我为了你简直什么都付出了!我把整个的心都掏给了 你!曾经有多少男人来追求我,都被我放弃了,却单单选择了你!可你却竟然如此 辜负我!呜!呜!……杨,我虽是和他在一起,可我心里却仍是爱着你,我爱你爱 得是那么深,你知道吗!我这样违心地委身于别的男人,内心有多么痛苦啊!呜! 呜!……” 杨院长说:“安欣,如今我儿子就要上大学了,正急用这笔钱呢。以后他还要 结婚,也都指望这些钱呢!安欣,你可不能这样对待我啊!你总得让我活呀!” “哈哈哈!”安欣听了立即又狂笑到:“看看看!这就是我所爱的男人!我曾 经一心一意地信任并且依靠的男人!就连这么一点点钱竟然都与我算计!你竟然还 向我苦穷,而宁愿把我交给别的男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钱来得有多么容易, 来得如流水吗?那钱都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哈哈哈!杨,你有的是 钱!可是你却拿我当成是个下贱的女人,而不甘心为我付出!尽管我向你求、向你 要你都不肯!你既然喜欢玩女人,却为什么专挑我这个寡妇欺?杨,我恨你!我恨 死你了!哈哈哈!你想作贱我,你想错了!” 说完,她忽然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袖珍式录音机,放开来听……二人在 床第之间的淫声恨语都是清清楚楚。 “杨,你尽管来向我要钱吧!我就是没有,一分也没有!要么,你就去告我诈 骗你了吧?如果你想让你老婆和单位都知道这件事的话,你就尽快去告我吧!‘这 ’可是我为了记念我们的爱情而特意记录下的纪念啊,可是如今,我就要拿它来对 付你这个令我伤心的男人了!呜呜!” 杨愤怒而哀伤地说,“安欣,我本是真心真意的爱你,难道我给你的那二十万 还不够我的一份情义吗?你竟然还如此对我!” “什么?!——杨!你竟然拿钱来计量我的爱情?!你!——你不知道,你这 等于是在亵渎我的人格和尊严吗?!难道我的爱情是用钱能买去的吗?!……杨, 你说你真心爱我?你配说爱女人吗?!你有妻,有子,你既然爱他们,你既然不肯 离开他们,你又何从说爱我呢?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爱我呢?你自己好好拍拍良心 想一想,你的这份爱够完全,够真诚吗?” “安欣,是你先说过,于我别无所求……” “是的!虽然是我先说过于你一无所求,可是,你难道不应该主动地自觉地把 你全部的真心都掏出来对待我吗?你看我一个寡妇好欺负,所以你得便宜就占!是 不是?!” 杨院长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具备一个院长的素质,此时不想杀人才怪。他至 此终于明白了,安欣是存心欺骗自己!她竟然还要录音?现在想来,她从头到尾不 都是一个故设的骗局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诚心诚意地对她,却反而换来她的欺骗! 如今她抛开自己的恶行恶意不提,却单单来向自己要求完全的爱,单单来指罪于自 己?她却还振振有辞?唉!魔鬼讲起道理来竟然比真理显得还更有道理。她说得没 错:自己有妻有子,哪还有资格去爱别的女人呢?或者说,虚伪的三心二意和贪婪 的不一而足,这本身就是种犯罪!当初都怪自己一时没经住她的巧言诱惑,然而被 诱惑的犯罪也是犯罪!无奈,自己也有错就不能不让她说!……他窝火透顶,凭他 的院长地位,凭他的长相,有多少年轻姑娘上赶着追求,他都一律拒绝,可却偏偏 爱上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她何曾对自己讲一丁点的情义呢?只给自己留下满心 的伤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恨自己活该愚蠢!他心痛,心碎,痛悔无比!他气得 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欣放纵地耍了一阵性子,这时她觉得杨院长似乎已被她唬住,于是便开始收 敛了激烈的情绪,放下录音机一改成委屈柔弱的样子哭道:“杨,本来我并没想不 还你钱的,可是你,你真的是让我太伤心了!呜……你总得让我心里感到一些平衡 吧!我如今都伤成了这样子,你都置之不顾,却只是逼着我向我要钱!你说你的情 义究竟何在呢!呜!……” 少倾她抹干眼泪,又安抚杨院长说,“杨,你听着,以后只要你肯听从我的安 排,你的钱还是有希望的!明白的告诉你吧,李区长是有钱的,只要他肯给我,我 就给你。这就全看你的表现了。”说着她便拉开皮包,从里面取出来一万元钱递给 了杨院长,她是为了想要利用他的新目的,所以才肯给他这些钱的。给他一点点希 望,就等于给他一点点错觉,一点点诱饵!她对他说,“杨,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你要有耐心,让我们一点一点的来吧!”她规定杨院长说:“ 杨,以后你要随叫随到,要经常出现在李区长的视野之内。你既不能提钱的事,而 且还要经常夸赞安欣可爱、安欣好,并且还要赞叹李区长有本事、李区长有福气。 ” 杨院长欲哭无泪,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利用自己为她来争相照明,从而激 起李区长争风吃醋的心里。他此时没决定:会不会为了她能够还给自己钱,而去强 作欢颜地做一个“落泪的戏子”。他只是真正体会到:借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三 孙子!他并且心中深深慨叹:安欣的这个方法真是好!这对人的心智可真是一种不 轻的励炼啊!她不但让自己伤心过,失落过,而且还要诱惑自己去为了寻回在她那 里所失落的,而去承受更大的失落和伤害。他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面孔,这张充满 了诱惑与罪恶的面孔,感到一阵阵深深的厌恶!他觉得大脑轰轰乱响,似乎快要爆 炸了,他起身便走,他必须要首先的、赶紧的、最快的逃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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