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写往天国的信 作者:微醉女人 我又来看你了,我的永恒的爱人。你喜欢的那件湖蓝色连衣裙,我已经没有办 法穿来。因为,我还带来了你留给我的最好的礼物——那是我们的宝贝啊!森! 此刻,他在我微微隆起的腹中,想必是沉睡在香甜的梦里。医生说他是一个健 康的小男孩,四个月后,他会发出第一声嘹亮的啼哭。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寂寞吗?森?冷冷的公墓地里,空旷得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那么多平凡或 高贵的灵魂,平静地在这里安息。 你们的世界里有些什么?森?多少次我盼望着夜晚快点来临,黑夜神秘的使者 也许能带你穿越生死之界,来到我的梦里。可是你为什么一次都不肯出现? 再一次,一遍一遍抚摩大理石的墓碑,如同抚摩你最后一刻停留在我怀中的冰 凉苍白的脸,只是我的手指不再颤抖,我的心里充满了希望的曙光。为了我们的宝 宝,我将做最坚强的母亲,勇敢地承受失去你的世界。谢谢你啊,森!也替我谢谢 天国里慈善的上帝!他给我安排了怎么的一份惊喜,将你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地, 留在了我身边。 你说我是林,你是森,我注定要在你的世界里栖息。 你说我是林,你是森,你用青翠的生命之树覆盖着小小的林。 你说我是林,你是森,我们都是用相同的元素组成。 你说我是林,你是森,你给我一棵木,你就变成了我;我接受你的木,我就变 成了你…… 我们曾经无数次地玩这种简单的拆字游戏,每一次都挣不脱冥冥之中早就定下 的我们之间的奇妙联系。我绻在你怀里含糊不清地叹息再叹息:“上帝!你怎么派 了这么无赖的一个男人来缠我!”你坏坏地笑,暖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你逃 不掉啊。任何无谓的抵抗都毫无意义。” 还记得最后一次,你执我手,久久地凝视我说:“林,这辈子,你别想逃掉。 等着我啊!”语气中有我喜欢得不行的坚定和霸道。 你的凌乱的单身宿舍里,是整了一半的行李;你的上衣的口袋里,是护照和第 二天飞往大洋彼岸的机票。 那一夜,我被别离的痛折磨得倦极,靠在你的肩上噙着泪珠沉沉睡去,梦中还 反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分离?” 你说:“我不要我的林承受一点的风雨。” 你说:“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你就不用在世俗的尘埃里时时感到窒息。” 你说:“我要给你最宽松的环境,你才会有最宽松的心境,去编织被成人遗忘 很久的童话故事。”…… 第二天,你给我看你布满血丝的双眼,你就这样抱着翻来覆去连梦境都不安宁 的我,在沙发上一夜未眠。 一去就是四年啊!我的森! 在没有你任何信息的日子里,我从忧伤到怀疑;从苦苦等待,到心漠漠死去。 在这个我们都熟悉的小城里,找不到任何你曾经真实存在的凭据。我居然不知 道你家乡的确切地址,你的——后来也成了我的那些朋友,只能告诉我一个陌生的 省份。我如何去大海捞针地寻找你? 我的曾经在我耳边唱着天荒地老恋曲的森,就这样消失在一海之隔的异国他乡 里。 我找不到你了啊,森!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再也找不到,说过要用 生命之树覆盖我的森。 漫长的四年,我们错过了多少个本该携手共迎的晨曦;错过了多少个花开花落 的春季;错过了多少垂垂老去时,写在干瘪唇缝里的共同的记忆…… 没想到这四年的错过,竟是永远的错过;生与死,就在这四年里埋下了界线。 当你如天外来客,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轻易就夺去了我的呼吸。森,原来 我一直没有办法忘记你——即使在每一个从想你念你,到恨你的梦里。 那一刻,环在我腰上的另一个男人柔情的手臂,显得多么残酷地醒目,我相信 它刺痛了你的视线——就象你突然僵住的笑刺痛了我的一样。 当晚,我用被眼泪浸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灵,在宾馆你的房间里,翻阅你的日记。 厚厚的几大本,写满了异国求生的艰辛,却没有关于我的只言片语。 你说潜意识里,你觉得该记日记,你觉得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等待着分享分 担你的一切。只是你想不起,你连以为会烂熟于心的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都想不起。 在刚到异国的一场意外里,你失去了记忆! 你说到了那边,想稳定下来后再跟我联系,你不要你的林,为你有任何的担心。 可就是这短短的几天,你我竟这样擦肩而过! 你说到你终于想起,你象一个赎罪的基督徒跪在另一个女人面前,企求她的原 谅。你们在那些漂泊的日子里,用彼此的肉体取暖,象很多在异国的孤独男女一样, 结成了固定的情侣关系。 你说你取得了她的原谅和祝福——这个善良的女性,我和你一样永远对她心存 敬意,急急地买机票回来,希望还来得及;希望你的林,还在作无望的等待。 我怎么敢用迷离的泪眼正视你,正视你那么迫切,充满期待的双眸?三个月后, 就是我和另一个男人的婚礼呵! 什么都不要想好吗?森?今晚我就把自己献给你,我已无法与你共画我们的未 来,只有把残缺的肉体献给你——多年前就该属于你啊,我的森!是你执意要把这 杯醉人的红酒留在踌躇满志的辉煌里细细品味。 多想为你真真切切地痛一次,多想把最纯洁的处子之身献给你,可是在等待你 的绝望里,在另一个无辜男人的柔情蜜意里,我已经失去。 那一夜我才明白,原来爱可以让一个激情中的男子变得温柔如斯。都说男女的 结合之床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可我们的床,不是战场——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 从心灵到肉体的深切爱恋与膜拜的圣地。 你轻柔的爱抚,让我感到自己是世上最宝贵的珍品,脆弱易碎。你用一个男子 所能呈现的全部柔情,小心呵护着我滚烫的躯体。 森,那是多么美妙的记忆!自然贴切得似乎我们生来就该连成一体。你用最古 老的肢体语言带我进入了怎样绚丽夺目的天堂!你让我化成一颗柔软的长青藤,紧 紧地攀缘在你强健的胸膛里。森,我只有紧紧地抓住你,才不至于象一朵五彩的云, 在空中飘漫得失去了形迹。 事后你说,在我体内,你找到了关于母体的温暖的记忆,只想还原成液体溶入 我的血液里。 你说你是森,我是林,我注定要在你的身边。 我说,森,那只是名字的偶然巧合而已。 你问,是吗?只是名字吗?只是巧合吗? 我无语,因为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可另一个深爱我的男人,又有何错?我 怎么可以在他温暖我之后,冷冷地将他遗弃。 心,在疯狂热情还没有褪去的床上,碎了一次又一次。 原来,一颗心,可以碎这么多次。 可就是那一夜呵!森,我们拥有了各自生命的共同延续。 一个月后的深夜,你躺在了医院太平间的白色床单下面。一辆喝醉酒的车子, 撞上了同样醉醺醺的你。 我抱着冷冰冰的你,流不出一滴眼泪。上帝对你何其不公?森。我宁愿你再次 失去记忆,宁愿你永远不要将我想起,也不愿意这样永远地,失去你。 是我杀了你。森,是我杀了你! 最后一次拥抱你,我永恒的爱人。颤抖的手指,细细抹去你脸上不曾带走的生 命的伤痛。 真想就这样抱着你,直到我的体温温暖你,直到自己变得和你一样的冷硬。你 这样孤零零地归去,留给我不可逾越的天人永隔的距离。 余下的漫长岁月里,我该用怎样恒古不变的悲痛表情来迎接每一个晨昏?我该 怎样的哭泣,才能用泪水冲淡关于我们的记忆?不如随你而去!不如随你而去!… … 等我醒过来,我已经躺在了家里。他守在床边,用喜悦万分的声调告诉我不要 乱动,因为我的体内正孕育着另一个生命。 森,我不想一辈子活在欺骗别人的内疚里。我不想隐瞒他,那个孩子就是你的。 这个粗心的男人大概记不起我与他的最近一次同床共枕,已经是两个月前。可在我 腹内的这个小小生命,分明是上帝送给我的另一个你。 森,你曾经说过,我穿上婚纱会是最美丽的新娘。你说过,没有一个女人比我 更适合穿代表纯洁与幸福的洁白婚纱。可我终究没有盼来那一天。 我不能带着对你的怀念,去当另一个男人的妻,若是你尚存在这个世上,也许 我还有机会遗忘。我更不能孕育着我们爱的结晶,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旁。这样, 对每个人,都太不公平。 那个让我迅速坚强起来的消息,带给我多大的惊喜。生命是多么神奇,森。以 后,你将永远活在我的身边。 用你无处不在的灵魂关注我吧,我的森。 因为我是林,你是森呵!我腹中的生命正是你赠于我的希望之木。所以,你就 成了我,我就成了你。不是吗?森? 滔滔不绝在你面前说了半天,晚霞映照在荒凉的坟地,有了暖暖的气息。晚风 吹来,象是你远在天国的手,轻抚我含泪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