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樱花 作者:一草 花儿曾不无嘲讽对我说要把最傻男人奖颁给我。理由是我到现在居然还相信 网恋。其实我知道花儿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会和我一样痛。爱情是一面双刃剑,刺 伤我的同时,也伤害了她自己。 在遇到花儿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以为对于爱情我不是绝缘体也是半导 体。想再深受其伤已是一件奢侈的行为。可是花儿的那些话还是伤害了我,并且 很痛很痛。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又开始转变为爱情的导体,并且是零阻力。 那是1999年四月,一个有樱花的季节。 那些日子,正是毕业前极度无聊极度空虚的一段时间。工作依然没有着落, 前途似乎很渺茫。我们理所当然地把过剩的火力发泄到网络之上,同学们在战网 上杀星际杀的鲜血淋漓。我则写了大量有病呻吟并且言语叛离的文字。我的本意 是想矫揉造作愤世嫉俗状地去抨击这个社会和很多我看不惯想不通的事物,以此 表明我活得真他妈的不痛快。可经过一系列的误会以及炒作,很快我居然以一名 先锋派网络写手的身份在网络上流荡。这多少有点可笑。如果那些夸我损我的人 知道生活中我是一个沉默寡言如一老头的人又会作何感想呢?我想网络就是这样 的虚伪,那么网络爱情呢?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我突然绝对花 儿对我评价实在是很有道理。 花儿就是我的忠实读者,我会一连收到她100 个mail问我到底是不是个前卫 作家、是不是留着长发蓄着胡子成天披着大衣在风中飘来飘去感觉很沧桑。前面 九十九个我说不是换回的是她继续的纠缠第一百个我说是换回的是花儿的一张艺 术照。我看在照片上的那个女子实在美丽的份上原谅了她的自以为是,并且把她 加入了我qq上的好友栏。再后来,我已经习惯了和那个叫花儿的女子在网络上, 在午夜的网络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扯淡。有时候会在一瞬间说很多很多让彼此都很 温暖和感动的话。可更多的时候却是沉默无言,只是面对冷冷的电脑屏幕直到东 方发白,纵然我知道网络的尽头那双凝视我的眸子始终是温情的。 那个时候的花儿还是这个城市一所著名大学文学院的三年级学生,正处于花 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年龄。花儿是一个爱好写字的女孩,我曾 经看过她所有的文字,无非是红酥手,黄滕酒,满园春色宫墙柳的小女人文字, 实在浪漫的可以。 喜欢上她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并没有挑明,没有挑明是因为不敢挑明。 谁让我们背负的是网恋这个千载难洗的罪名呢?更何况,前途为扑,或许很快就 要和这个城市告别,那么就更没有任何必要去开始一段没有结果的情感。 那时候,我们口中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告别,告别! 我想我是对的,纵然花儿说我到现在还相信网恋是一种极度可笑的行径的时 候我的心依然会很伤感很失落。 一天,花儿从线上给我传来一句话:有一天要过着猫和樱花的生活,懒吃、 懒睡,还有人疼,有人爱。花儿问我:“那个人什么时候才可以到来呢?” 我看了,心狠狠颤了一下,我知道其实我就是那个男人。于是很自然想到张 小娴说过的: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那一夜,我们变的都很沉默! “你见过樱花吗”?近乎黎明的时候,花儿突然问。 “没有。” “那我带你去见樱花好吗?这个季节,已经是樱花满天飞了”。 在那所有红墙包围的学府中,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樱花。在那株樱花树下, 我挽起了花儿的小手,居然是那么合适。我们就这样相爱了,执之之手之际,我 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给怀中的这个女孩子一辈子幸福。爱情绝对不是平淡生活的 调料,对花儿,对我,都不是。经历沧海之后,我知道自己在情字一关上再也输 不起了,而对花儿,则是从来都没输过――这是花儿的初恋! 日子开始因为花儿变得格外美丽,而我的运气似乎也变得更好了。很快在上 海找到了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而花儿的单纯和对爱的真挚更让我充分体味到了 爱的甜蜜和幸福。每天下午,我会骑上那辆破旧并且没有牌照的单车,兴致昂扬 地踩过大半个城市去接刚刚放学回家的花儿。然后在飞舞的樱花的映衬下,拉着 她的小手一路追逐、一路高歌,回家! 那段日子,活的像小说一样! 我从来没有对花儿说过我爱你,正如花儿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过眼泪。花儿 可以在我约会迟到后回家哭地一塌糊涂但是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流眼泪,我曾经对 花儿说过我最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更喜欢女孩子在我面前哭泣。花儿听了很认 真地去留长发,每次见面后都会拨弄着头发问我长点了没有,长点了没有?一脸 认真的样子。但是却总学不会在我面前哭泣,就象我是那么爱着花儿,可是面对 她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三个字来。生活中我本来就是一个不擅言语的人。我一直固 执地以为真爱是放在心中的。说出来反而肤浅了许多。很多次,花儿在我怀中说 我爱你,我说我也是。花儿问你干吗不直接表达呢?我就无言,最终我调侃: “什么时候你可以当我的面哭出来,我就亲口表达出来”。于是花儿也无言。 我不知道为什么花儿不会在我面前哭泣,就象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花儿那三 个字我总是无法说出口的。或许很多东西就是没有理由的。或许! 但我是真的爱着花儿,我爱花儿,因为花儿够简单。这个年头,你要找一个 很聪明,很漂亮,很嗲很时尚的女孩子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是你要找一 个20岁却可以单纯地像一个孩子的女孩是在是太难了。单纯于爱而言就是全部投 入,我爱花儿,我爱花儿每次在樱花树下拿着几本书斜着头微笑着等我,那场景 让我想起了莉香。虽然我知道自己永远成不了永尾完治。我爱花儿,爱她在冷冷 的天内突然把冰冷的小手插到我的胸膛然后突然溜开一脸坏笑却可爱的要命。我 爱花儿,爱在一觉醒来看着她在我的胸膛上专心致志画着圆圈那真挚的眼神好象 在画她整个世界。冬天的时候我的手套丢在她的家中,她会每日每夜把我宽大的 手套放在脸上入睡,因为上面有我的味道…… 还有一次,我在花儿的背包中发现了一个很精致的小锦囊,里边居然放满了 烟蒂――我平时抽完扔掉的烟蒂,都被花儿收集并精心收藏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爱呀? 这样的女孩子又怎么不让你爱的心痛? 日子就在那种近乎虚幻的欣喜中悄悄滑过。当这个城市中再次出现纷飞的樱 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年,一年后我所在上海的那家公司派我到外地办事处。这 意味着我很快就可以晋升,更意味着我和花儿要分开一段时间,或许是永远分开。 离开上海的前几天,每次见到花儿,她的眼圈都是黑的。我问花儿是不是哭了, 花儿说没有。一会儿又说有,夜里想到我要离开都会把被子蒙在头上偷偷哭。我 很奇怪那个时候自己其实很坦然,或许是因为知道花儿很爱很爱我,所以并不担 心什么。人的自私由此可见,反正受伤的不会是自己。如果把自己武装的很坚强, 坚强地不会受伤,那么这个世界上或许就没有什么为情殉情的凄美传奇。那几天 和花儿走遍上海我们所能走的地方。花儿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压岁钱,给我买了很 多衣服,她的小手拽着我,是那样的有力。我知道她害怕我走。离别那天晚上, 花儿突然一改悲伤的神态,在我怀中说着笑着,畅想着我们美好的未来。我看着 前方,似乎很模糊。我不知道这一走何时才能和花儿相见,这份情感或许就此湮 灭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爱会败在时空距离,或许我并不是很在乎的。因为此时 此刻我都无法悲伤。那么花儿呢?她还是一个小孩子,或许也不会很痛吧!我这 样安慰自己,似乎可以给自己,也给花儿一个可以快乐的借口。慢慢地,花儿不 说话了,我并没看她的脸,只是自言自语说:“你不会哭了吧,你怎么会哭呢? 你从来不在我面前哭的。”可刚说完我就明显感到自己手臂上一凉,花儿的眼泪 已经打湿了我的胳膊。从认识花儿开始,我就没见过她哭过,从来没有。可是现 在花儿哭了,哭的很伤心。花儿紧紧抱着我,用上海话说:“我舍不得侬走啊!”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碎了。吴侬软语在哭泣的花儿口中居然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将我坚强的内心和迷糊的思维一下子摧残地支离破碎。我可以体味到花儿的内心 是多么无助和悲伤,我的眼泪也很快出来了。 终于还是要告别,告别上海,告别我最爱的城市;也告别花儿,告别我最爱 的女孩。 我以为这只是生命又一场繁华又苍凉的漂泊,可以在时间的威胁下彻底遗忘。 或许我很快又会获得我的爱,当然,花儿也是。 很快我知道我错了,我是那么爱着花儿,我的生命中更本不能没有花儿。到 北方那个城市后我才生平第一次强烈意识到我到底是多么爱花儿。这份爱已不是 一场简单的空间距离就可以告别可以撕碎的。我身体内所有的细胞都在倾诉对花 儿的思念,没有花儿的日子,我没有她的笑语、没有她的无理取闹、没有她的长 发的温柔、没有她的善解人意。我才知道花儿于我的情感不再是单纯的经历,而 是我一辈子追逐的美丽。是的,我是真的爱着花儿,我必须亲口去告诉她。两个 星期的相思煎熬后,我偷偷从那个城市回到上海,奔波千里只为见到花儿,告诉 她:“我爱你!”我会把她放在掌心,宠爱一生永远不会放弃! 见到花儿的那一刻,我发现一切还是变了。真的变了,花儿的眼神中已经没 了那种惊喜和清纯的交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痛楚的挣扎。那是我所陌生的, 我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确始终没有勇气继续去想像。那次见面大家显的 很尴尬,在四川路的那家茶坊,我们相对无言,就那样看着茶慢慢冷去,某种激 情和寄托也慢慢冷去。那三个字几次冲出胸膛却最终在空气中夭折。最终只是无 关痛痒说了几句安慰对方的话,我连夜离开上海,把自己放逐在寂寞无助夜的路 途中。 回去之后,我开始疯狂上网,开始疯狂给花儿写信,我告诉她,我爱她。我 真的好爱她。我的生活不能没有她的温存。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为她放弃我的工作, 回到她的身边。我写的很多也很累,每次面对电脑都会有撕声呐喊的冲动。可是 花儿一点回音也没有,记得当时我曾经和花儿约定好每天都要互通email 的,可 是才两个星期天呀,两个星期为什么所有的诺言都可以改变了呢?我变得恐惧网 络,却又更加依赖网络。我害怕自己会有一天坚持不住在电脑前变得疯狂。 后来的一天在网络上遇到花儿最好的朋友,从她的口中证实了自己的怀疑― ―花儿的生命中走进了又一个男生,那是一个比花儿高一届的校友,同样可以写 很华丽的辞藻。同样可以把花儿的小手完全包容可以去赞美美丽的花儿给她需要 的那种温情和安全。我瘫痪在电脑前,慢慢看着屏幕上的话语:花儿是那么爱你, 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花儿说那天她哭了,在你面前哭 了,可是你还是没有说。那次你回上海见她,她还在对那个男生的追求做最后的 坚持,只要你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她依然会等你,可是你还是没有说。或 许你从来就没有懂过花儿,她比我们更需要语言的呵护和安慰,爱是要说的,女 孩子是要用语言去爱的。花儿需要的是时时刻刻的爱和呵护,可是你一样都无法 给她…… 后面的话我已经模糊了,或许我已经走出网吧。我想我可以立即赶回上海, 赶回上海告诉我的花儿:“我爱你呀!你要我说,我可以每天说一万一亿个我爱 你。”可我不会说,我永远不会说了。我的花儿,为什么你不懂得坚持呢?茫茫 人世,要获得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是多么不容易呀!为什么本来可以很美丽的一 段情缘就可以那样轻易地说放就放呢? 最终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蹲在北方那个城市一条不知名的街边抱着自己的头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直到自己完全虚脱直到东方泛白直到泪水变冷心变寒可以把 一切都去尽情遗忘! 我再次回到上海已经是2001年的四月,两年的时光是一场美丽的追逐。有人 在这场追逐中老去,有人在这场追逐中长大。只有那漫天飞舞的樱花是不变,永 恒的。在那所学府红墙内的樱花树前我驻足了很久,看着樱花也看着那些拥有灿 烂笑容正牵手相行犹如花儿般单纯美丽的女孩子们。看着他们,我仿佛又看到了 花儿,看到花儿对我傻傻地笑,看到我们一起拉手一起唱歌一起回家,看到我生 命中最美丽和最痛苦的日子!也就在那一刻,我似乎真正看懂了花儿。 一直以来,花儿还是一个孩子,孩子是会长大的。孩子长大了会发现原来赞 美她的男人可以很多狠多。可以让她停靠的胸膛也很多很多,我于不喑世事的花 儿只是一坐山峰,花儿一直以为这就是她全部的世界。可有一天她发现这山峰上 并没有她要寻找的美丽。当她翻过这座山峰后,她才发现原来后面还有很多更高 更雄伟的山峰…… 或许这就是我们真实的成长,我们真实的爱情吧! 而我,终于原谅了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