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从何而来? 作者:逸鸿 近期读到一篇有关当年“知青运动” 的文章《一点细节问题》 (《杂文报》 2000年3月31日) ,大惑不解。细观全文,发现该文弥漫着一种强烈的城乡对立情 绪,作者摆出一副农民兄弟代言人的架势,对“知青”这个特定时代的历史产物提 出令人惊讶的见解。在已跨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众所周知, 当年的“知青运动” 是缘于最高领袖发出的一道“圣旨”。知青 “到农村去”的目的,不是去扶贫,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而是“接受再教育”, 这里面有很浓的政治意味。虽然与对“右派”的发配不能相提并论,但这个巨大的 包袱甩下去,至少是在当时国民经济趋向停滞时对不可回避的就业问题采取的一种 不负责任的措施。 在这个“知青运动”的旋风下,全国高中初中66-68届共六届学 生,最大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最小的仅只有十四岁,那时一揽子端了下去,后来 还有69届70届等接踵而下。当然,那个时候的知青和现在的那位作者一样,根本还 不清楚什么是这个运动的主题,他们怀着虔诚的心理和美好的主观愿望,幼稚地叫 喊着“磨两手老茧,炼一颗红心”“扎根农村,哪里艰苦哪安家”的口号。且不说 他们在严酷的现实生活中碰壁,实际上,当时的农民是非常无奈地接受他们的,一 些地少人多地区的农民甚至对此有一种怨恨情绪。因为标志他们生活水平的工分值 又会降低,在他们可怜的口粮中又要挖出一块。这是很可理解的事情。当时的农村 不仅贫穷落后,而且封闭,同时还流行着“极左”思想。一些知青要求进步,想入 团,想加入民兵,都因为是“接受再教育”对象而遭到拒绝。怎么在那位作者眼里, 竟觉得知青没有起到应起的先进作用,以致要对农村的落后负责?在二十世纪七十 年代初那种政治经济条件下,能够指望知青去改变农村的落后状况?!我不能不怀 疑那位作者是否在尽力表现自己的幼稚而哗众取宠。 他甚至指责碧珂的客观分析 “是只想‘取’不想‘予’,下乡是为了捞点什么好处。”真是荒谬绝伦,可笑之 至。 关于女知青被迫在农村成婚,该作者声称“即使嫁了,就一定不合理吗?城市 人与农村人的差距就那样大,大到不可以通婚?”作者在貌似公允的言词下,却犯 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谁和谁通婚,什么人嫁给什么人,这都不是一个问题。城里 人可以嫁给农村人,农村人也可以嫁给城里人,本属平常之事,中间并没有高低贵 贱之分。然而,“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一些女知青因形势所迫,因 环境所迫,因生计所迫嫁给她们并不爱的农村人,这是道德的吗?这是在那种环境 下,她们付出的痛苦而无奈的人生代价。“毛主席给咱们送媳妇来啦”是对当时的 荒谬一种深刻的反讽,遗憾的是,作者竟不明白这一点,反倒振振有词起来。当前 的电视、报刊等媒体屡屡报道妇女被拐骗案,甚至有女大学生都被拐卖到封闭的山 村。 那些穷乡僻壤的人们, 拿着自己积攒的血汗钱,眼巴巴地盼望着人贩子送来 “媳妇”。对此,该作者是否也要问一句“即使嫁了,就一定不合理吗?”何况人 家还付出血汗钱。按照这位作者的逻辑推论,被拐卖的妇女倒应该感谢人贩子为她 们提供了女婿。这也是一种新潮吗? 诚然,中国的农村是贫穷落后的,在那个年代大家都很苦。相对而言,农民兄 弟反倒有一些知青所没有的优势,比如他们有自己的房屋,自己的生产工具,有老 婆孩子热炕头,有熟悉的环境,有相互支持的宗族关系等等,而人生地不熟的知青 们除了满脑子的理想、幻想和一身衣服外,一无所有,是名副其实的无产者,以至 当地农民曾对知青们感慨:你们过得比我们还要苦啊。关于知青的艰难和窘迫,曾 有人上书“告御状”,毛泽东也只能无奈地表示“寄上三百元,聊解无米之炊”。 不知作者是否经历过这段历史。作者在文中不止一次提到城市知青享过福,念过书, “幸福过”“容易过”,在观念上把城市人和农村人截然分开而对立起来,全不顾 历史和现实对社会所产生的决定性的作用,甚至对当年知青的悲惨命运及至失落感 都抱一种嫉妒情绪,这不能不说是作者狭隘的农民意识的体现。农村的脱贫致富, 摆脱愚昧落后,应该从政治体制经济规律中去找原因,应该注重如何搞好教育、尊 重科学、更新观念,而不是与城市人较劲。城里固然有怕吃苦的人,但也有起五更 睡半夜的人,乡里有勤扒苦做的人,也有成天披着破棉袄晒太阳,专等救济的人。 我们不能以偏概全,说城里人如何,农村人又如何。各地的人们各有自己的苦衷和 难处,都在为改善生活环境而拼搏。难道象柬埔寨的波尔布特那样再掀起移民农村 的运动,大家一起受苦受难才是平等吗?这恐怕不是进步,而是愚昧的倒退! 历史是需要去总结的,对于“知青运动”有很多值得反思的东西。我们需要的 是客观和冷静,决不是以陈腐狭隘的观念去论其短长,更不应以历史为题而人为渲 染不同地域之间人们的差别和对立。 鲁迅先生写了一部《阿Q正传》,主人公竟是 贫雇农,难道能够说鄙视了谁,污蔑了谁,而向先生兴师问罪吗?“王侯将相,宁 有种乎? ”而留着阿Q式小辫子的人成了“王侯将相”抑或是国家干部,中国就惨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