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童心 作者:逸鸿 人总是容易怀旧。平日里偶尔接到老同学的电话,往往欣喜异常,话如泉涌而 又言不尽意。可是,有一次的结局却不太妙。那天,一位老同学打来电话,问我能 否为他的小孩进入条件较好的省机关小学帮点忙。我有些为难,因为本人既无这种 条件也无这种能力。为了不拂老同学记得我的美意,我居然傻乎乎推心置腹的发表 了一通进小学何必如此费心的“谬论”。 老同学大概是恼了,揶揄地抛下几句“那里养尊处优?是精神贵族?”不待回 答,便挂断了电话……我无话可说。 一缕如烟的思绪把我带回那怀着兴奋和好奇跨进小学校门的童年。是的,也是 那所省直机关小学,我的第一个母校。尽管那时人们已开始拼命勒紧裤带,这里却 别具一格。明亮宽敞的教室里,桌椅整齐,散发着油漆的清香,墙上安装着可上下 梭动的玻璃黑板,在这地方读书可谓得天独厚。但是,入学的新鲜感没有维持多久。 瞧,上课时,同学们正专心地听讲,有人迟到了,一位保姆模样的妇女对老师陪着 笑脸:“他不肯来,好不容易才哄来。”于是,课文又重头复述一遍,一次、两次、 三次,经常如此。下课了,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总有一、两个小同学被欺负而哭告 老师,而这时,常常可听到“你不听我的,我就揍你。我家的警卫员叔叔我都敢打” 之类的话。中午,我们正啃着窝窝头和蒸红薯时,一些高级奶油饼干当我们的面被 故意踩得粉碎、、、惊异、不解、愤懑、压抑,聚成一个粗重的问号留在我幼小的 心里。每天都希望快点放学回家。只是在期末老师点名发成绩单的时候,才感到扬 眉吐气。后来,由于父母工作调动,我也转学了。大人们为我离开这所条件优越的 学校而惋惜,殊不知我却感到解脱,真正的解脱。 古人云: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教化之所本者在学校。 此言不虚,学校既是教化之本、人才之本、天下之治之本,当然是十分重要的。人 们进而对学校提出更高的要求,并常比较其优劣,极重视如师资、校舍、教学设施 等等,唯恐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或是怠慢了成才。然而,这时却往往忽略了另一个 重要因素,学校的社会环境。当然,这是十分复杂的问题,在有的地方可能会出现 特殊的社会效应,如以上本人的感受。更使人忧虑的是,成人们的某种很正常的要 求,有时竟会演变成某种“病毒”,去侵袭儿童洁白如纸的心灵。“目濡耳染,不 学以能”,以己为例,自己的童年就有值得反思的地方。那可是另一种负罪的感觉。 当年,我转到一所不出名的学校,从此充分体味到了小学生活的乐趣。然而,有一 件事却使我久久不能忘怀,以致每每想起就有一种沉重的内疚感。我们学校附近还 有一所民办小学,同学们因为自己上的公办小学就鄙薄这个民办小学,嘲笑这所学 校的学生。开始我还不觉得怎样,时间长了,也生出一些优越感。一天放学,一个 男孩和一个女孩从我们学校门口经过,一看他们极为朴素的装束,就知道是民办小 学的学生。我们几个同学起哄了,大声唱道:“民办小学赖又赖,棺材板子当黑牌 (板)”。我也笑闹着,跟着唱起来。突然间,我似乎哽住发不出声来,我看到那 女孩用手捂住脸,发出呜咽声,且越来越响,蹒跚向前跑去。那男孩紧紧地握着小 拳头,对我们怒目而视但又无可奈何。那是一种何等悲愤的表情啊! 我的心顿时象灌满了铅,下坠、下坠、、、 光阴荏苒,似水流年。我早已为人父并走向天命。每撷起一朵回忆的浪花,感 触总是很多很深很杂,若是将它过滤一道,也许就得到十分纯净的东西,可大千世 界的生活海洋是不可能过滤的。我只是衷心期望现在和将来的孩子们不致由于某种 社会的原因,使纯洁的童心受到委屈受到污染,更希望他们成人以后,在回首金色 的童年时,不会为自己的恶作剧发出沉重的感叹。王安石说:“天下不可一日而无 政教,故学不可一日而亡于天下”,其中之“学”字颇耐人寻味,不知他人以为然 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