吠 作者:逸鸿 出差回家,刚进楼门,忽然一阵狗嗥,吓我一跳。我定睛一看,一只白色的狮 毛狗在一楼住户的门内跳着叫着。它其实很漂亮,圆圆的眼睛,塌塌的鼻子,长毛 曳地,如果不是嘴里发出不友好的声音,并不时露出牙齿,作出一副要冲上来咬一 口的架势,倒不失为一只很优雅很可爱的小动物。我对它笑笑,它却不肯罢休。我 想我穿的衣服虽然不破,但毕竟不是名牌,一位大师说过,叭儿狗往往比它的主人 更严厉。我还是快走的好,与狗纠缠也是很失面子的事。 人有人的心理,狗可能也有狗的想法。狗最得意的武器是什么呢?大约就是叫 喊了,它以为气壮山河。中国人发明了“吠”字,就是专指狗叫的,因为你不可能 说猫吠或狼吠。 狗原本有狼的外貌, 随着宠物品种的改良,竟有些象猫了,只是 “吠”声依旧。 当年下放农村时,夜间去另一村庄和知青朋友们聚会。一进村,迎接你的就是 狗叫,这是一只离你很近的狗。它叫得那么专心致志,那么声嘶力竭,似乎不叫出 个样儿来就显不出英雄本色。果然,又一只狗唱和起来,由小到大,由缓到急,气 势汹汹不让同伴。真是“一犬吠影,群犬吠声”。直到我进了朋友的房门,它们还 补充似的叫了几声,以示它们并无错误和忠于职守。我不悦地对朋友说:“你们这 里的狗这么没眼色,对主人家的客人也狂呼乱叫。”朋友笑道:“哪里话,外宾驾 到,当然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只是它们的狗嘴里吐音不太准。”我听后,大 笑不止。 其实,狗的心态堪称势利。它的充实感来源于觉得自己有一个可依靠的主子, 当它对自己的生存环境感到庆幸时,就敢蔑视一切人类,特别是当遇到境遇稍差的 人,会忘乎所以地吠出自己的优势,吠出自己的特权,吠出自己的心声。当然,这 时候它必须是宠物,否则那眼神瞧起来,怪可怜的。狗之所以有时吠得极凶,并不 一定是逞一时之勇,恰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尽管狗须仗人势,但却有点自知之明, 非常清楚自己毕竟只是一条狗,是不可能与人相抗衡的,所以虚张声势、色厉内荏 便是狗们一种惯用的战术和心理。不信,你可以这样试试,当一条狗在你背后疯狂 地叫嚣时,你突然站住,回过头去逼视它,你会看到,它悄悄后退,吠声变得勉强, 当你弯腰或有所行动,它就会拔腿而逃。你再走你的路,它仍会吠叫,但离你就远 多了。 与狗是不可能达成什么谅解的, “因为无论它怎样狂嗥,其实并不解什么 ‘道义’”。因此,不必再去理睬它。牠 中国的一些成语,往往可以用漫画的形式表现出来。譬如“狂犬吠日”,矫阳 之下,一只神经错乱的狂犬扬首怒吠,它无损于太阳,所以只得焦躁着,无可奈何 地狺狺呜咽。这体现了一种自然界中的滑稽,一种类似人类生活中的渺小。狗通人 性是狗的进步和升华,是值得欢迎的,而人通狗性就不太妙了,因为那样的话,语 言将会消失,就只会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