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灵魂何在? 作者:逸鸿 不知怎么的,一些人一听到反思、忏悔等字样就心里不舒服,总要出来辩驳一 番,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杂文报》1289期有一篇短文《怎能叫“工 具”反思?》说了一点似是而非的道理,但给人一种夹杂不清的感觉。 “大跃进”过去了,“文革”也过去了,在历史的尘埃落定之时,人们反思历 史清理思想,对自己曾经或祸害社会或伤害同胞盲目而愚蠢的行为给予正视,有什 么不对吗?诚然,在那种特定的历史环境中,人们害人也被害,难以幸免,是地地 道道的“工具”。他们放火烧荒砸锅炼铁也好,检举揭发推波助澜也好,横扫“四 旧”打砸抢也好,毫无疑问这些行为既是被无可逃遁的历史潮流所裹胁,也是被至 高无上的思想权威所驱使。人们一方面被迫一方面又心甘情愿,不时的还有一种自 豪感,以为肩负着历史的使命。文革中,思想的禁锢,迷信的狂热蒙蔽了人们的理 性和良知,人性之恶竟然泛滥成灾,大家在狠批“驯服工具论”的同时又义无反顾 地“誓死”做一个“驯服工具”。然而,人毕竟是人,做“工具”终不会长久。当 历史走入正轨,在“工具”还原成人并重新拥有自己的思想灵魂的时候,竟然拒绝 反思?!有主持人声称邓小平几下几上的消息都是由他的声音播出,不感到做工具 的可悲,倒有一种笑傲江湖的得意,有当年的红卫兵还在津津乐道于“火红的年代”, 可笑的宣称“青春无悔”。真的无悔吗?对知识的藐视,对文化的毁灭,对师长的 污辱,对友人的出卖……等等等等统统一笔勾销?都付笑谈中?“工具论”确是一 罐不可多得的隐恶扬善的心灵鸡汤。 众所周知,二战是一次世界性的灾难,半个多世纪以来,人们一直在医治战争 的创伤。但同为肇事国,其思想观念大相径庭,德国人对纳粹深恶痛绝,前总理勃 兰特在被杀害的犹太人纪念碑前屈下双膝,为德国的民族和历史忏悔。而日本的历 届政要却屡屡参拜靖国神社,甚至修改教科书,妄图否认和抹杀日本人在整个东南 亚犯下的包括南京大屠杀那样的滔天之罪。有关调查表明,现在残存的侵华日军老 兵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毫无忏悔之心,认为他们当年进行的是“圣战”只不过被打 败而已。象东史郎那样良知未泯毅然反思忏悔的老人,在日本法庭上居然败诉,令 人义愤填膺。日本兵不就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工具”吗?不就象歹徒手中的刀吗? 但这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工具”或“刀”,不要忘了,他们是人!是有思想灵魂的 人!这一点也不滑稽。翻开中国近代史,可知中华民族是一个灾难深重的民族,除 了列强的欺凌外,自身的守旧和妄自尊大导致一次又一次的停滞不前。中国的有识 之士提出了民族的反思,于是有了开启国人心智的“五四运动”和风起云涌的革命。 三十多年前的文革是中华民族的一次自我折腾,它不仅使国民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且将当时大多数人的思想垄断起来竟类似法轮功信徒那样愚昧和痴迷。清醒和思 索的人惨遭杀害和惩罚,如张志新、遇罗克、顾准……等等,而好多人在当时却欢 呼鼓噪,以为镇压反革命。文革之后,身受其害的巴金老先生从真正人的角度进行 反思和忏悔,发出“要说真话”的大声疾呼,客观上为中华民族的思想素质提高作 出了意义深远的提示。当又一次“文革”来临的时候,当历史悲剧将重演的时候, 还能够当“工具”吗?还能够被人当枪使吗? 对反思忏悔不以为然的人们摆脱不了一个思维理念的误区,他们总怕这是一种 责任的追究,总有一种“秋后算帐”的惶恐,把促进思想进步的行为理解成“普通 百姓之间互相怨来责去的无什么实际积极意义的纠缠”,甚至打抱不平地认为让参 与运动的人们去承担责任是“大大不公”。其实,没有人要一个普通人去承担文革 的重责,就象没有人要求一个普通的日本人去承担侵华的罪责一样。我们所说的反 思是一种思想的清理,忏悔是一种心灵的洗涤,这应该成为当代人的基本素质。历 史责任的追究是另外一个工程,不在反思忏悔范畴之内。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我们 会看到那些逃不过史册记载的头面人物。要紧的是我们自己,鲁迅说:“我知道我 自己,我解剖自己并不比解剖别人留情面。”鲁迅为何如此说呢,他又没干什么坏 事。如果把民族的反思,灵魂的忏悔肤浅地理解为责任的追究,那么我们怎么理解 鲁迅因为“麻木的看客” 而弃医从文,为了国民性的批判而写《阿Q正传》呢?他 骂骂军阀骂骂腐败的当局不就得了吗。 世界上最可宝贵的是人,人最可宝贵的是思想-灵魂。不愿意有自己的灵魂吗, 那好,死心踏地当一个工具吧!无须反思,无须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