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尘埃 作者:走雪 整座城市上空,弥漫着淡灰色的气体,安详地流动,渗透着雾的味道。像这样 雾蒙蒙的天气最让人窒息,久违了的大街小巷,不厌其烦的人来人往,网罗了城市 惯有的风景。 梁妤一个人在街角走着,感慨眼前的一切,又分明是要借此洗涤许久潜伏在心 中的不知道的那种什么东西。道两旁懒洋洋的树墙,散发着黯淡的绿,似乎都在感 吁颓废的雾气另它们喘不过气来。头顶苦干掉了的树枝失去应有的别致,它们唯一 快乐的源泉是将她的天空撕裂成一块一块的,给梁妤看。梁妤的每一方脚步都要冒 得那摇摇欲坠了的碎块砸向头颅的危险。她目睹着,不知所措,雾气中夹杂着的什 么东西腐烂后蔓延着的气味,厌恶地想叫人死去。一阵风席面吹来,带着雾水,与 眼眶中淡淡的水一同倾斜下来,不知流淌了几个世纪。她奋起执着地与黑夜挣扎, 在时空中穿梭,无奈万圣的宇宙啊,拒绝不了她一前一后万万千千数之不尽的疲惫。 她打算离开这里,哪来的回哪去,免得变了质的东西污秽她的身子。梁妤时刻 提醒自己,腐烂了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消失,它要转化为另一种形态变相地去生存, 直至堕落得不像话。从物质的客观存在性上理解,它就是这样地客观存在,她没那 个把一切象变个戏法儿一样扔到宇宙中去的法儿,她也没这个本事,所以只能放任 它的存在。如今,那变了质的东西如它过去一样活的清晰,几年来它一直扎根儿在 她心里,漫长,散发着臭,回荡,沉淀着。 梁妤望着街道,寻找用来依托的尽头,那是沉沉的朱砂红,退了色的墙壁,空 气腐蚀了它原本俊俏的外表,它,冰凉凉的,一屡寒意顺势超越了指尖侵袭进她的 身体。墙壁缝里,葱葱郁郁,潮湿的墙壁予以柔润,挺立着激活的绿苔。这是大地 的尽头给予她最后的嫩绿。而梁妤,在接下来余光的引诱里发现了出口,她向右手 边拐了个九十度角,看着不知要继续到什么时候的路什么时候的头儿。接着,又一 个出口,下一个,再一个……灰色的朱砂的淡白的暗蓝的——好多种颜色。梁妤脑 袋里有太多的尽头,天的尽头,地的尽头,墙的尽头,爱,尽头……,此时,她恨 不得立即碰死在任何的什么头,总之,不愿再闻到肆意挥散的腐烂恶臭,不然,就 让她立刻插上双翼,快快地飞走,飞得远远的,远远地飞…… 一亮,眼前,霓红交织,人畜混杂,花红酒绿的样子,乱七八糟的糜烂在一块 儿。那一闪一闪的,大概已经挑逗了人来人往中若干分之一的浪子了吧! 一吸一迷地麻醉着梁妤, 这个被称之为“nightowl"的场所是梁妤一 向不会去的地方,感知自己与里面混在一起的东西极不相称,中心传来的沉重充满 节奏感的低音效果撩得四周人心惶惶的。这个时候,在想排解要爆了炸似的脑子的 梁妤,唯一掠过的念头就是让该爆炸的就去他的爆炸。她想洗刷掉所有发生的事情, 街道里不能叫,不能闹,更不能发狂,也不能示威,向来端庄得体的雅态有了想在” nightowl“一决生死的冲动,接着,在灯光、人群里,融她为一体…… 进了这地方有诸多的好处,随时会有人为您电烟,随时会有人邀您共舞,随时 你会被某某群众占了便宜,可随时你可以去占别人的便宜,随时你都要为所有的随 时付出高昂的代价,想它们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梁妤几乎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忘 了自己有多大,方圆不到2平方米的地方那些看似想占小妞儿便宜的聚成一堆儿, 嘴唇微颤着叽叽咕咕,上下打量着宛如处子,体态高雅的梁妤。梁妤周身上下气质 冰白,众人在怎么摆弄他们的臭嘴皮子,竟却不感动丝毫声色,她实在是很特别, 独特得吓坏了他们的胆…… 梁妤两眼直勾勾地扫瞄着场里,外表乱七八糟抖动着身咀肉的鸡鸭们,踩着代 表鸡鸭专业动作的舞步,版权所有,还有不怕天旋地转一刻不停的将头摇啊摇呀的 疯子,不时地向外喷发着咸咸的一定不会是泪水的东西。梁妤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 今生绝对是头一遭,这里着实可被称为飞拳展脚之绝佳习武之地,恐怕梁妤那杯中 流淌的不仅仅是德国特制烈酒,喉咙里正翻滚的也不排除有那些鸡鸭喷射出的酸气 臭汗了。梁妤不停地对自己灌酒,望着这城市呈现给她的驱赶状,自甘挫败的打击 状,旁已无人的落魄状,苟延残喘的可怜状,一想到这里,梁妤顿时发觉自己像是 被宇宙所抛弃了的孤独的尘埃一样,再大的力气也不足以被引力牵引回来了,再多 的酒精也无法浇灭喋喋泛起的悔恨与懊恼。梁妤安奈不住灵魂出了窍…… 身躯,不过是任灵魂玩弄罢了丢掉了的壳儿。梁妤自感这样下去会堕落得不成 体统,她是一个拥有着理智的人,她不会另她的壳儿就这样迷失下去,放纵始终要 有个限度,冲动始终要有个终点,事情说什么都要做个了段,“去你的张名哲,谁 怕谁,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操蛋,无耻,下流……”梁妤回忆起所有可以用来埋汰 人的字眼儿,一个劲儿地骂。“Nightowl”真是个好地方,痛快…… 兰州今日:空气污染指数130,轻微污染,可吸入主要污染物SO2。外面 的世界毫无疑问同S02一样酸溜溜的,梁妤颇感浑身隐隐泛起的酸痛也肆无忌惮 地与她作对。轻微的空气污染不至于使人毙命,但梁妤这一触即逝的身体足以被折 磨成行尸骸骨了。吧台四散着酒气,布满了酒精自然反应的醉鬼无赖,过了量的酒 精悸动着她身上每一个不眠的细胞,她,爱上了酒精的抚慰,爱上了这本就不属于 她的地方。 (二) 梁妤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深夜,乘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洋溢着微笑的双眼掩盖却 不了身后落下的疲惫,她好想立刻见到他,一旦提起,梁妤的内心便会为之波动的 那个他,她深爱的人,张名哲。 这个夜,被映照的分外明亮的夜,武汉的夜空应该一样的透彻幽蓝,但不比这 里,这里的夜是温柔的,有张名哲的夜,总算可以见上他一面的夜。梁妤卸下了一 身的累,按着信封上标明了的地址独个儿在夜里寻找着。 她万万不会想到,原本温柔的夜晚恰恰在她梁妤的眼前无情地被拍打得支离破 碎…… 梁妤瘫倒在一路颠簸的计程车里,想着她的张名哲。 计程车将她带到距信封上写着的地址不远的路段,一道摸索着曲折的小巷。穿 过最亮的一盏路灯,梁妤度着脚步,想必就要到了。前方愈发显得黑了,梁妤每走 一不便觉得不对,道路像是突然拥挤起来,面前黝黑黝黑的,闷闷地不像是有空气 可以流动,似有些凉凉的,同刚才的感觉似有几分熟悉。刚刚适应了在黑暗中寻找 微弱的光明,却有种不祥的预兆,梁妤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前方正堵着她的道儿的 分明是辆计程车,而且,它绝对是红色的。车身旁露出了仅一个人必须要费些力才 可以通过的路。她突然想到了张名哲,他现在一定在家中安坐,她要给张名哲来个 出其不意的兴奋。越走近那计程车,一种由脚趾向上逾越的振动感愈发的强烈,难 以抗拒危险的心剧烈地抽动着。她可以感受到四轮在空气中低级地上下伏动的骚味 儿,那车内的狭小的空间被什么东西怃然照得通明,隐没进阴影又片刻乍现的一张 脸,好熟悉的轮廓。两双扭曲的手指在这人杂乱蓬散的头发间纠缠着,抓紧,松开, 簇成一团……这是梁妤一向不会围观的场面,从未尝试过的活动,也不会管它发生 着什么事。当梁妤最后终于越过最惊险的障碍,离那车子也有了2米来远,片刻, 停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梁妤将右手悬在半空中,随即,用力挥打在头部,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迎面泛滥 开来,那张熟悉的脸,蓬乱的头发,那——是我的——张名哲吗!梁妤试图要重新 拼凑一张张名哲的脸,那轮廓,那头发,那是我的张名哲,不会,他不是这样子的 啊! 兰州今天,空气污染指数150,可吸入污染物:尘埃颗粒,污染状况:轻微 污染…… 那天夜里,梁妤就近找到了一家旅店暂时住一晚。之后,天亮的有些迟,打开 了收音机,听过了喇叭里报道兰州的新闻节目,她断定自己现在就是在兰州没错, 一个人,一个房间,仅在兰州才有的一个张名哲。她试着张名哲现在一定变了样, 毕竟3年了,她手上只有他3年前拍过的照片,如今张名哲是什么样子连最亲近的 梁妤自己都难以描述。她会在今天解决所有的问题,包括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那 个女人,那间她要找到的张名哲的住所。 随后,梁妤再次按着地址找来了这里。恰恰,那车丝毫未移动过的样子,不由 的梁妤一阵心慌。她试着将车子的问题先搁置下来,在说,也许这车子本就和张名 哲没有关系呢! 昨夜她楼都没敢上,怕,他真的不在家。辗转反侧了整夜,梁妤为自己拟订了 两条可供选择的路,“如果他不是张名哲,我一定得检讨,居然不相信这么多年培 养的感情,枉费了他对我的一片心”,梁妤暗自打起了精神,希望结果顺其心意, “他要真是张名哲”她说什么都不愿再往这点上靠,她是爱死张名哲了,不过就怕 有个闪失,还是定了个状儿:“不行,走人”。 梁妤朝着那门,像他过去一样体贴安全的门。她用力敲打着房门,张名哲一定 会醒来,如果还有……梁妤不想再说下去,过了些时候,才见门里发出咯吱咯吱开 锁的声音,张名哲确实是在家的。她看见了,从狭窄的门逢透去,从他裸露在门逢 里的部位,她确认没错,这人就是他,张名哲。那门像是猛然间完全敞开了,露出 了完整的他,头发,面庞,睡眼惺忪的状态。梁妤刻意地径直冲进屋里,没等张名 哲完全清醒过来证实眼前正在上演的剧,“荒唐,杰出的荒唐讽刺闹剧”,梁妤脑 子里嗡嗡做响,看见了那女人,扭曲的双手搔着张名哲的样儿,肮脏透了,此时的 张名哲不止廉耻的下半身还在跃跃欲试着,让人见了恶心。“张名哲,你若是个堂 堂正正的男子汉就给我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恍惚中觉着,那多出来 的20点污染指数非归功于张名哲不可。她是再清楚张名哲不过的了,像他这样的 男人,她从未在心中用“滥情”这个词儿修饰过,更无从谈起,而今,这位某某公 司营销部负责售卖的推销员连自己都推销出去了,这是哪门子的事儿,“我梁妤现 在是不是成了你哪门子的远方亲戚了”,梁妤认清了张名哲的老底儿,之前你我的 感情到此一笔勾销,可我要让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沾不到我一滴眼泪,这个值不 值得的事儿,她想张名哲是最为清楚的,她不会为一个放任不羁的操蛋苟延残喘, 在他面前,梁妤永远是正视人生的坚强的女性,“你,张名哲,你好可怜……” 梁妤决定立即离开兰州,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张名哲。 梁妤真正佩服起自己的强韧劲儿,预定了尽可能快点离开这里的飞机票,至此, 她未对张名哲留下只言半语,张名哲当时说了些什么,她一概想不起来了,她起誓, 自己是不会为她果断的行为留有半点悔恨,就这样,在兰州的机场,她将他,扔了。 飞机不久后起飞,开始,少许颠簸,窗外,悬着的尘埃在空中摩擦着机身,又 闻到了腐朽变质的味道,张名哲不再是张名哲了,腐烂了的张名哲熏得机舱内恶臭 恶臭的…… 今日气温23-29度,空气污染指数53,空气状况:良好。 武汉的夜晚好安静,梁妤为了享受办公室里的冷气,柔软舒适的座椅,免费使 用公司电脑,武汉今夜为她点亮了一盏不灭的灯。 “有好久了吧”每每拨开百叶窗对着靛蓝清澈的长空发呆,感吁自己不用再去 嗅那种过去了的味道而心仪,武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天一个样子的新鲜,不会 被什么东西肆意腐蚀,不怕会有什么东西变了质。她尽量不将可以作完的工作拖迟 到第二天,看着早上某某男士投来的鲜花一束,看着它们几个时辰便会慢慢枯萎, 免不了引来了仓促的心酸……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