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王四狗脱网 休庭没有多久的一天上午,王二牛正在拾掇麦地,王四狗来到了地头,递给他 一枝烟,“老哥还着实干哩?” 王二年接过烟,对着火,吸了一口,“有啥法,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哪象你, 风不刮,雨不淋,月月几百。” “球,还不够塞牙缝的。哪儿比得上老哥,一茬蜜就弄几千块。” “那咱俩换换。” 王四狗摆摆手,“咱不扯这些淡话了。我说啥呢,老哥,后晌到县城看看咱们 的官司去吧?两三个月了没动静,心里含糊得不行。” 王二牛忙掐了烟,往耳朵根一夹,抄起了锹把。“你看你看,我实在撂不下手。 要不,有劳老弟多辛苦一趟吧。” 王四狗沉吟一会,说:“我跑一趟倒可以,谁叫我年轻呢。只是明天八月十五 哩,空手去见吴法官不好吧?” 王二牛有点不乐意,头一歪,“不是上过真货了么,咋,过节还要敲咱?” “老哥这话说得太没意思。谁敲谁哩?有人想送还找不着门哩!”王四狗大概 觉得话说的硬了,语气委婉了一点:“不假,咱上过货了,可人家当多年法官啦, 上货的还能是咱一家?咱就这一桩官司,觉得比天还大,到了人家手里,鸡毛蒜皮 都不如。你知道人家手里接了多少案子?几个月了,咱们都不去问候问候,人家会 不会把咱的事忘球了?咱牛都送出去了,可不敢因为一条缰绳误了事。我给你说, 咱问候得勤点,他才能操心着实给咱办,早了早省事。不然,过年又得一趟。” 王二牛没词了,讪讪地问:“得多少?” “咱一人拿一百吧,不够了我先垫上,回来凭票算账,长退短补。” 王四狗接过王二牛那汗津津的一百块钱,到县城买了七十多块的东西,开了二 百零六块的小票,算算坐车吃饭之外,还能送王二牛一个空头人情。这才哼着小曲, 往吴法官家里走去。一进屋门,剔着牙缝的吴法官就大声说:“王四狗,你好大的 胆子,金融人员倒腾假币,该当何罪?” 王四狗吓了一跳。坐下了细说,这才知道,上次他带王二牛来家,搁在茶几上 的那个信封里装着的20张50元钞票,竟有两张是假的。王四狗忙不迭地掏出一张百 元大钞,换回那两张假的,才敢开口问自己的官司。没想到情况也不大妙。吴法官 说,王三马的连襟和分管民事的副院长是死党,存折署名又对他们很有利。王四狗 说,经办人证明名字是写错了嘛。吴法官说,办案的伙计提到了这一点。可副院长 挑毛病说,公安局的笔录上,经办人记不清有没有这回事;怎么到了法院,就说得 有鼻子有眼;这里面有文章吧?王四狗还想争辩,吴法官说,你跟我抬杠没用。从 目前的案情分析,再比较衡量方方面面的关系,存款判给王三马差不多已经定局, 就看这1500元是让王二牛返还呢,还是让你承担? 王四狗跳了起来,凭啥让我承担?吴法官说,你先别急。我问你,王三马在城 关信用社没有贷款,你却假冒还贷名义,把人家在河西营业所的存款倒腾过来,提 给王二牛使用。 不管有多少理由,都不符合你金融人员的身份和道德;要认真追究,河西营业 所都有责任;那样一来,就不仅仅是退钱能够解决问题的。 王四狗蔫了,埋下头不吱声。停了一会,又可怜巴巴地说:“老哥,老弟顶替 上的班,半路出家,不易啊。这回你无论如何,得拉我一把。” 吴法官说,那当然,认识多年了,咱四狗又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好在这笔存款 的去向清楚,我再和办案的伙计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用民法里的不当得利套住王二 牛,把你给解脱了。不过咱丑话说到前头,你得保证不让王二牛再来烦我。 王四狗连连点头,说费心给咱弄快点,过年我来谢你。 过年之前,王四狗又到吴法官家里来了。但不是来谢他,因为案子还不死不活 地晾在那里。等到又过了个八月十五,王四狗又单独去问候了一次吴法官,法院才 传唤他和王二牛去领判决书。 还是在那间办公室里,还是那五六个人,办案人清清嗓子,不紧不慢念起了判 决书。 听到“被告王四狗辩称,我从河西营业所取走此款是事实,但存折是王二牛妻 子交给我的,王三马的损失不应由我承担”这两句,王二牛瞥了王四狗一眼;听到 “被告王二牛未作书面答辩”这一句,王二牛瞪了王四狗一下,脸上有了愠色;听 到“王二牛将1500元存款及其利息返回王三马,诉讼费450 元,王二牛承担300 元, 王四狗承担150 元”这一段,王二牛的脸变得青紫青紫, 签领判决书的时候手直 打颤,笔一撂就腾腾腾出了法院,不管王四狗在后面怎么喊,他都不应声,不回头。 -------- 黄金书屋